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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圈大戏[娱乐圈]》作者：奔跑的红烧猪蹄儿
    文案
    【娱乐圈现实向】
    游离在娱乐圈核心之外的十八线苏小透明阴差阳错在某颁奖典礼后台被男流量苏世一勾搭上。苏大流量的如火热情一度让苏小透明觉得自己是娱乐圈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灰姑娘。
    被狗仔踢爆之后，苏小透明被苏大流量的团队按上“戏精+心机婊+想红想疯”的高帽之后，并且还发现她苦心痴恋的苏大流量不过是拿她来调戏江女王罢了，这个头发丝的流量都能压死一票人的新生代第一人。
    苏小透明一直埋藏在尘埃里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像遇到利刃的恶骨刺，加倍的疯长起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娱乐圈是盛产神话最多的地方。
    江湖再见，女明星之间的较量寸土不让。
    一个野心勃勃的十八线上位女星；一个长着深情脸却行渣男之事的京圈大少；一个举手投足都想教你全家怎么做人的流量女王；一个低调做人高调演戏的暗黑系小生。
    情场，你推我拉，甜中有虐，虐中有甜。事业，谁借了谁的光，谁踩了谁的头，谁说了违心话，谁扮了无辜脸？
    高段位之间的PK,谁能笑到最后？终未相负，或者终归相负？
    内容标签： 爱情战争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黎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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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卷：正轨
    						第1章 第一章
    苏黎坐在嘉宾席位上，看着颁奖奖台上谈笑风生插科打诨的颁奖嘉宾，太阳穴处的神经一阵阵地突突着。
    朱雀奖、金龙奖、白虎奖是国内电影界三大奖项。在这三大奖中又属金龙奖含金量最高，和港台的金鲸奖、金影奖并称华语电影三大奖。
    朱雀奖、白虎奖和金龙奖在创奖之初，原无高低之分，但随着影视市场的空前繁荣，朱雀奖和白虎奖日益商业化，导致其衡量电影的艺术标准逐渐降低，影响力连年下降，日渐没落成一个二流奖项。
    往年的朱雀奖来的多是一些老艺术家、老导演，他们肩负传承精神，要给奖项撑场，今年却突然来了许多当下炙手可热的明星演员，也算得上星星熠熠了。
    别看朱雀奖是一个二流奖项，即便它再二流，苏黎本来也是没资格参加的，若不是她主演的小成本电影《春晓》被提名了最佳女主，她这会儿可能正在家里抱着电脑看直播呢。
    《春晓》的投资制作极其捉襟见肘，成片也略显简陋，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却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最佳剪辑、最佳电影三项大奖。
    导演彭阳开玩笑，说《春晓》之所以能提名，不是因为电影有多好，而是因为报名参加奖项角逐的电影太少，加上《春晓》是小成本文艺电影，给它提名，评委会纯粹是想表达电影节对国产小成本电影的支持，用以提升奖项的意义罢了。
    彭阳一行人走完红毯后，去后台休息室休息。
    虽然朱雀奖的影响力已经不行了，但毕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颁奖典礼，随着越来越临近的颁奖典礼，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大家讨论起了哪些电影和演员最有可能拿奖。谈到最佳女主角奖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因为获得提名的女演员里，有一个连入围都是笑话的江心屿。
    《春晓》的剪辑道：“一个只会拍广告和杂志，表演像背课文一样的演员，能入围最佳女主角提名，也是今年朱雀奖最惹人注目的新鲜事了。”
    《春晓》的编剧往后一靠：“提名消息出来的时候，全网都在嘲笑她、苏世一和洛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评委会是在拿他们开玩笑。我原以为这么尴尬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来，谁知一个个的都来了，挺热闹。”
    彭阳道：“我们家小侄女特别喜欢苏世一，天天吵着嚷着要嫁给他，我问她喜欢苏世一什么，你们猜她怎么回答？她说他看起来很孤独，她很心疼，很想保护他。”
    剪辑和编剧面面相觑。
    彭阳一副理解无能的样子：“现在的小孩子想法都太奇怪了，他们知道什么是孤独吗？”
    编剧往前探了探身体：“苏世一不是双么？”
    剪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但没实锤，只是谣言吧。”
    编剧摇了摇头：“不是谣言，我一个同学在剧组做编剧，他亲眼看到苏世一和一个男编导行为暧昧，不可言说…….”
    彭阳：“看他那副风流形态，倒是有点这个意思。”
    ……
    三个大老爷们讨论起娱乐圈的八卦，热情丝毫不比女人低。苏黎起身去上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后，正撞上迎面走来的一波人，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满脸堆笑的在前面引路。
    苏黎叹了口气，下意识的贴着墙根走，以免挡了这些“大牌”的路。但她又实在好奇，这位在众人的簇拥下迎面走来的“大牌”到底是谁，于是就拿眼睛的余光去瞟。
    瞟到那个人影时，苏黎心中一紧。
    苏黎没来及躲，江心屿就已经看到她，不仅看到了她，还停了下来。
    江心屿的目光刺拉拉的落在她身上，在那样的目光里，苏黎有种被人扒了衣服，赤1裸1裸地被人围观的屈辱感，她攥紧了手心。
    助理糖糖看见江心屿的神色不太对，也看向了墙根上这位寒酸的十八线。 
    江心屿的目光定格在苏黎那条色彩鲜艳的裙子上，她弯起嘴角，嘲弄道：“我以为你的阳关大道有多厉害。” 
    苏黎攥紧双手，脸上却给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声音也是细细的，软软的：“虽然我们走了两条路，但最后不还是照样同台么？殊途同归罢了。”
    江心屿像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她不顾女明星在公众场合的形象，哈哈大笑了起来：“殊途同归？”她像看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就算殊途同归，就算同台竞技，你也是我的陪衬，你跟其他三个人都是我的陪衬，不然你以为这样的颁奖典礼，请得动我？” 
    江心屿这么赤·裸裸地嘲笑她大学同期的密友，嘲笑她的天真，嘲笑她的后知后觉。
    苏黎虽然听说过朱雀奖内定的传闻，却一直抱着某种侥幸的心理，她总想着万一呢，所以听到江心屿这么说，她全身的血都凉掉了。
    江心屿往前走了两步，裸色拽地的鱼尾服勾勒出姣好的身体曲线，她俯在苏黎耳旁：“你想凭奖项上位？苏黎，这是不可能的。”
    江心屿说完这句讽刺的之后就要抽身离开，苏黎却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江心屿有些猝不及防，她皱起了光洁的额头。
    二十七岁正是女明星的鼎盛时期，江心屿今晚走的是复古路线，微微皱起眉头的时候，有点东方美人的古典韵味，但眉宇间隐藏的仍是凌厉和果决。这两种反差如此大的形态展现在她身上，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真美。她也善于利用自己的美。
    苏黎咬牙切齿道：“就算这个奖给了你又如何，不过是给舆论多添一个嘲笑你的理由，你有什么可炫耀的。”
    苏黎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激怒，因为她察觉到自己竟然开始嫉妒江心屿了。她嫉妒江心屿的成功，她不甘自己的平庸。她一直觉得自己跟江心屿不一样，也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可她为什么会嫉妒她？
    江心屿倾身靠近她，神色里全是无所畏惧的挑衅：“就算大家嘲笑我也没关系，反正明天上头条的只会是我。被人嘲笑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关注你。苏黎，互联网时代，没有好名声与坏名声之分，只有名声。”
    江心屿甩开苏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专属的休息室。
    化妆师帮她打理修补妆容，三个助理站在旁边玩手机，糖糖问：“心屿姐，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需要我们注意一下吗？”
    江心屿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妆容，随意道：“首都戏剧学院的同学，早没联系了。”想了下又道：“注意一下也好，万一呢。”万一什么，江心屿没说，或者她也不知道，万一什么。
    “她叫什么？”糖糖问。
    “苏黎。”
    糖糖去查资料，查了一圈什么也没查到，奇道：“怎么连个百科也没有，她是没签公司么。”
    江心屿也奇了：“这么惨？”
    糖糖继续往下扒：“只有一篇《春晓》入围朱雀奖的新闻稿，估计还是片方的通稿，只是提了一嘴她。”
    江心屿冷笑一声，不作他想。
    这时休息室的门响了，另外一个助理去开，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苏世一时，本来歪歪斜斜靠着、站着的助理们突然都站直了身体，只有化妆师继续在给江心屿补妆。
    苏世一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江心屿，似笑非笑道：“前段去墨尔本，看见了一些好玩的东西，就顺便带了些回来，今天我让黄茜带过来了，权当是送给各位的礼物，辛苦大家去我休息室拿一下吧。”
    他是在跟休息室里除了江心屿之外的“闲杂人等”说话。
    “闲杂人等”十分知趣的开门出去了。
    苏世一缓步走到江心屿身旁，从背后握住她的肩膀探头去看，镜子里映出画报似的两张脸，他在她耳边笑：“你真美。”说着就要凑上去亲她的耳垂。
    江心屿躲了一下，道：“别动手动脚的。”
    苏世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拒绝，垂眸去亲她裸露的左肩，江心屿这次没能躲开，因为他的手在她肩膀上摁着，她躲不开。
    苏世一在她耳边呵气如兰：“世一长久仰慕夫人美貌，见四下无人，就想入非非，此举实乃情不自禁，还请夫人原谅世一。”
    江心屿完全不吃这一套，她冷冷道：“玩够了吗，玩够了就放开我。”
    苏世一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忽然就消失了，他兴趣索然的坐在沙发上：“真没劲。”
    江心屿回身看着他：“我可不是那些单身的小姑娘，出了事，咱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烦不烦，每次都说一样的话。”苏世一有些不耐烦了。
    “我早就说了，那是一时糊涂，现在什么都结束了，如果你肯规规矩矩，我自然没必要防你。”
    “你这么说，倒显得我像个癞皮狗了，”苏世一起身整了整西装：“你放心，我绝不再招你，你无聊的时候，也别给我打电话。”
    						第2章 第二章
    苏世一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江心屿团队的那几人跟他打了招呼就走了。
    俩助理见他情绪不佳，突然有些紧张。苏世一见他俩正襟危坐的样子，就问：“你们讨论什么呢，兴致那么高？”
    男助理咽了一下口水道：“糖糖说他们来的时候在走廊碰到了心屿姐的同学，好像也提名了最佳女主......”
    苏世一对着镜子整理发型：“所以？”
    女助理就是苏世一刚才所说的黄茜，黄茜把话接过来道：“糖糖说来参加这样的颁奖典礼，心屿姐的同学却连条像样的裙子都没有，身上那条好像还是借的，根本就不合身，挺寒酸的......”
    苏世一停了手上的动作，从镜子里看着黄茜：“就是那个《春晓》的女主？”
     “世一哥怎么知道？” 男助理非常诧异。
    苏世一转身靠在化妆台的边沿上：“剩下那三个也不可能是江心屿的同学。”
    男助理恍然大悟：“还真是，年龄对不上。”
    《春晓》剧组所在的休息室响起敲门声时，离门口最近的剪辑师起身去开，编剧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猜测道：“估计是主办方的人，可能是来提醒我们准备入席了。”
    剪辑师开门一看，愣住了。
    苏世一从敞开的门缝往里看过去，并且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苏黎接触到苏世一那带有侵略性质的目光时，头皮一紧。
    苏世一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把目光转向剪辑师时，换上了一副惊讶和抱歉：“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房间了。”伸出手，“你好，我是苏世一。”
    剪辑师受宠若惊的跟他握手：“你好你好，我是宋加磊，《春晓》的剪辑师。”
    苏世一做戏做全套，他继续恍然大悟道：“这个电影我看过，听说入围了好几项大奖，恭喜。”
    宋加磊更加受宠若惊，受宠若惊的宋加磊就头脑发热的邀请他进来，苏世一竟然没拒绝。
    彭阳和编剧闻声早站了起来。
    宋加磊介绍道：“这是《春晓》的导演彭阳。”
    苏世一跟他握手：“真是太巧了，前不久我刚在银川青年电影展上看了这部电影，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它的主创，我很久没看到这样好的国产文艺电影了，幸会。”
    彭阳谦虚了一下，苏世一又跟编剧握手，最后才到苏黎。
    苏世一那双桃花眼像风吹过的早稻田，微光一闪而过，又细细地打量起她来：“才知道娱乐圈还有苏小姐这样的人物，我真幸运。”
    他俩倒是没有握手，但在苏世一那样的目光下，苏黎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擒住了七寸的蛇，动弹不得。
    苏黎定了定神说：“你真会说笑。”
    苏世一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彭阳：“今天真是多有唐突，改日有机会我向大家赔礼道歉。”
    宋加磊看着苏世一离开的背影，颇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编剧道：“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还如此有礼貌，传闻怎么会那么不堪？”
    彭阳看着休息室门上贴着“电影《春晓》”的字眼，若有所思道：“这么明显的提醒，他是怎么敲错门的？”
    《春晓》入围了三项大奖，最佳剪辑、最佳女主、最佳影片。技术类的奖项总是排在前面颁发，宋加磊还没来得及紧张，最佳剪辑奖就颁了。虽然自己没得奖有些失望，但对获奖人还算心服口服。技术类奖项颁完之后，非技术奖的获奖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评委会把最佳男配给了苏世一，最佳女配给了演技颇受争议的流量花旦洛尼；把最佳新人奖给了某个财力雄厚的投资人力捧的干女儿蓝七……
    虽然朱雀奖的影响力和关注度一直在下滑，但也没有这样自暴自弃过。今年组委会完全抛弃了衡量艺术的标尺，无限度的向流量和热度低头……热度一定会有，但奖项的权威性彻底被消解，不知道这是不是组委会想要的结果？
    颁奖台上的大屏幕上开始放提名最佳女主角的演员的电影片段了。苏黎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仍希望有奇迹发生。即便得奖的人不是她，也不要是江心屿，只要不是江心屿，那她就能得到拯救。
    主持人打开装有获奖名单的信封。红色信封，打开它，拿出卡片，这么简单的动作，在苏黎的眼里却那么漫长。主持人看着信封上的名字，微笑起来：“获得2014年第29届朱雀奖最佳女主角的是......”他抬头看了看台下几位女演员，卖了一下关子：“是......”镜头分别切在五位女演员的脸上，她们都笑了，紧张而机械。
    “《欲擒故纵》江心屿，恭喜。”
    嘉宾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江心屿起身拥抱了一下身边的男主角、导演，然后拖着逶迤的长裙走上了颁奖台。
    苏黎清晰地听到自己身体里有一根弦“啪”地断了。
    她想起江心屿跟自己分道扬镳时说的那句话：“你立你的牌坊，我当我的婊~子，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谁的规则更高明。”
    江心屿和苏黎都是首都戏剧学院05级表演系的学生，且还是室友，关系特别好。
    学生时代的苏黎是天之骄子，很被老师看好，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是难得一遇的大花旦，前途无量。有了老师们的暗示，苏黎并不担心自己的前途，只安心学习理论知识打基础；江心屿刚好与之相反，信奉出名要趁早，大一开学没多久就开始四处奔走，去各种剧里配戏。
    表演系的学生大一、大二时期是不准接戏的，但江心屿却根本不管这条规定，四处投简历去面试，但好在成效不大，所以多数时间还是都在学校。老师见她油盐不进，又没有做得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混过去了。
    大二的时候，江心屿拿到了一部重头戏的女二，特别高兴，谁知临开机前，副导演却通知她不用来了，江心屿当时就傻了。江心屿不依不饶的打电话给选角的导演，导演也没有瞒她，直接告诉她，投资方塞了其他演员过来，所以她被pass了。
    本来这只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因为临时被换掉的这种经历，几乎是每个演员都会经历的，但江心屿却从此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演员这个职业的特性就是永远在等待在被选择，没有什么一定是你的。从那之后，苏黎几乎见不到她了。
    大二下半学期，江心屿跟某某导演睡觉的传闻在学校传得满天飞。戏剧学院本就是小型的娱乐圈，明里暗里的争奇斗艳、攀高踩低，为了博出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说起来应该是见怪不怪了，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大家又像第一次接触这种事似的，个个兴奋的像打了鸡血似的。
    江心屿再回校时，苏黎就与她发生了争执。
    坐在嘉宾席位上一边听着江心屿的获奖感言，一边回想往事的苏黎，觉得那时的自己的确圣母的厉害。她竟然一点没意识到，这个圈子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好路与坏路，也根本没有高尚和低劣之分，有的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这个道理江心屿当年就知道了，而她要很久之后才明白。
    当时一开始，她俩只是在理论，后来争着争着就较了真。较真之后，可能苏黎说话难听了点，江心屿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如今苏黎看着台上拿着奖杯的江心屿，想着坐在台下的自己。一个85后的领军花旦，一个十八线的小透明，她终于要承认了，江心屿比她棋高不知道多少招。
    苏黎不知道这样默默无闻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会不会一辈子默默无闻？苏黎本来以为今晚会有所不同，会对她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可什么都没改变。她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春晓》入围了三项大奖，最后却空手而归，很难不让大家感到遗憾。彭阳一边走一边安慰大家，一行人刚走到停车场，就听到有人在喊苏黎的名字。
    苏黎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背着包，梳着丸子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掐着腰气喘吁吁的在他们面前停下，却顾不上缓一会儿就忙着自我介绍：“我是世一的助理黄茜，大家都叫我小黄。世一说他今天唐突了各位，让我来要一下大家的联系方式，改日有机会他给大家赔礼道歉。”
    大家本以为苏世一的赔礼道歉是场面话，顺口一说罢了，没想到他竟然放在心上了。
    《春晓》的编剧道：“世一太客气了，敲错门了而已，不碍事的。”
    黄茜看着苏黎道：“世一非常喜欢《春晓》，日后如果有合适的项目说不定也会合作，多交个朋友总不会错。您说呢，彭导？”眼睛看的是苏黎，最后问的却是彭阳。
    其实黄茜一开口，彭阳就大概猜到了苏世一的目的是什么，他笑道：“这当然是我们的荣幸，”看向苏黎：“阿黎，就留你的吧。”又对黄茜说：“找到她，就能找到我们。”
    黄茜一看导演是个聪明人，非常欣慰。
    苏黎写了电话号码递黄茜，黄茜拿到联系方式后，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彭阳看着黄茜的背影，意味深长道：“阿黎，演员如果过了二十八岁还没有出来，几乎就很难再出来，你不要错过任何机会。”
    苏黎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个，彭阳却不肯再多说。
    						第3章 第三章
    《春晓》虽没在朱雀奖上斩获任何奖项，但并非没有任何意义，其中得益最大，效果最明显的当属导演彭阳。
    朱雀奖结束后没多久，时代的制片人就找到了他。
    时代集团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龙头公司，来找彭阳的是时代集团的老总岳云飞。
    《春晓》的投资非常小，再加上主创籍籍无名，拍完之后没能力进院线，只是参加了国内外的几个电影节，得过一些奖。今年3月份，岳云飞以嘉宾身份前往银川参加电影展的高峰论坛，在电影展会上，他注意到了《春晓》。
    岳云飞当时觉得这导演很有想法，想找他聊聊，但彭阳因为有事提前离开了银川了，他们并没见到。岳云飞手头的事比较多，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前两天看了朱雀奖的颁奖典礼，才又想了起来。
    颁奖典礼过后没多久，苏黎就收到了以苏世一工作室的名义寄过来的礼物。黄茜托她把礼物送给大家，苏黎就带着礼物去了彭阳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彭阳在五环租的一个三室一厅，里边聚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礼物很小，但很精致，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彭阳夸苏世一会做人，宋加磊更是对礼物喜爱有加，把它当成个宝贝一样翻来覆去的看。彭阳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调侃道：“得，苏世一又多了一个大龄粉丝。”
    宋加磊嘿嘿一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女友生日而错过颁奖典礼的小包，没见到苏世一，自然也就没有礼物，他一巴掌拍宋加磊肩膀上，笑呵呵道：“老宋，你也太容易被收买了。”
     “你不在现场没有感受到，像我们这种处于创业阶段的无名之辈，有几个明星肯跟我们这么客气的，而且竟然真的寄来了礼物，这说明什么？人家有教养。” 宋加磊的言语之间，颇有炫耀的痕迹。
    小包由衷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什么有教养，就是收买人心，如果他真有教养，就不会跟江心屿搞在一起了。”
    宋加磊怒目相视：“怎么说话呢，你有证据吗，不靠谱的传闻多了去，还什么都相信啊。”
    小包道：“你别说，虽然我没证据，但这事假不了。”
    大家听小包这么信誓旦旦都来了兴趣。
    小包道：“我有一个同学在‘八卦无极限’公司做摄影，苏世一和江心屿就是他这组负责盯梢的。说他们盯了半年才拍到苏世一和江心屿的同框，之所以没有曝出来，完全是因为这被两人的公司给公关了。”
    大家听罢一阵唏嘘，工作室里的其中一个人道：“苏世一去年才刚起来，就敢这么玩儿，也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
    小包也道：“江心屿那么重名利的一个人，竟然也冒这种险，真不知道这些明星怎么想的。”
    苏黎走时，彭阳问她11月份有没有时间，说时代正在跟他谈一个项目，他觉得她挺合适的。
    这部电影是时代投资的，不管制作成本有多少，都是正儿八经的院线电影，如果她能演，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但彭阳又道：“不过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你不必有压力，心里先有个数儿就行。”
    苏黎回到家，客厅的沙发上放着苏世一的礼物。与其他三个人的不同，她的这份礼物显然要贵重的多。
    那是一条抹胸蓝纱拖尾长裙，裙子腰部以下缀着白色的绢花，穿上去衬的人有种凉凉的仙气。
    苏黎最惊讶的不是裙子本身，而是裙子的贴身程度。苏世一只见过她一面，却能这么精准的合算出她身体的尺寸，这是要经历过多少女人才能练出来的本领？
    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苏黎不想欠这个人情，就把礼物按原地址寄了回去。
    把裙子寄回去之后，苏黎鬼使神差的去搜了他的相关资料来看。
    其实，她对苏世一并不陌生，但以前是属于对同行的关注，如今……她倒是说不清为什么。
    裙子回寄之后，那边也没反应，苏黎就把这事忘了。
    朱雀奖颁奖典礼之后，苏黎接到了两个小经纪公司的邀约，苏黎也约着跟他们谈了，最后却没有签约。
    虽然她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但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签一个看不到前途的公司，还不如自己单干。单干虽然辛苦，但自由。她坚持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坚持一会儿。因为一旦签约，就是把自己作为女演员最好的年龄阶段全签给了别人，不能不谨慎。
    但她如今的状态又蛮尴尬的，虽然依然透明，但好歹入围过国内三大主流奖项的最佳女主提名，如果继续去演女N，就等于被打回了原型，不演吧，又没人找她去演主角。
    电视剧的男、女主一般情况下都是钦定的，阵容大一点的，男二、女二也都是内部钦定好的，只有男三、女三……男N/女N才需要面试。为了不继续原地踏步，苏黎尽量去争取常规剧里的女二，大剧里的女三、女四，那些女N就算了吧。 
    演了五、六年配角的苏黎，终于在14年的这个夏天时来运转，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大剧里的女三。
    那是一部改编自古龙武侠小说的同名电视剧《多情剑客无情剑》，剧中的主要女性角色只有林诗音、孙小红、林仙儿三个，苏黎最开始试的是孙小红的角色，试完她自己倒是挺满意，但是一直也没接到通过的电话。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苏黎才接到导演组的电话，说让她来试一下林仙儿。
    试完之后，导演当场就拍板定下了她，这让抱着来看一看心态的苏黎一脸懵逼。懵逼到她都开始怀疑导演是不是在拿她开涮，毕竟林仙儿的戏份比孙小红多很多，虽然名分上林仙儿是女三，孙小红是双女主中的女二。但这并不是有人在拿她开涮，因为剧组很快就跟她签了演员合同。 
    《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李寻欢定的是林非，林诗音定的是陆清扬，李小红则是那个著名投资人的干女儿蓝七。
    男主林非，87年出生，国家电影学院表演系学生，大四那年演了一部古偶剧，就此走红，出道即巅峰的典型代表。后来林非转战大银幕，接连跟几个大导演合作，电影成绩单非常不错，被外界称为85后第一个转型成功的电影咖。就在外界以为他会一直在电影这条路上走下去时，他却转头接了《多情剑客无情剑》这部武侠剧。在这个事情上，林非有自己的计量，外界经常说他大导缘好，电影资源逆天……这些作品写在履历上是很拉轰和牛逼，外界吹捧他，他自己却心知肚明，这些叫好又叫座的作品里到底有多少他的功劳。换而言之，他觉得自己离真正的电影演员还有很远的距离。电影提升逼格，电视剧积攒人气，逼格够了，就要返回来攒人气。外界老觉得他拍电视剧是自降身价，可外界又不是他，他们懂什么。
    双女主之一陆清扬，童星出生，虽然只有27岁，但已出道十几年，以气质出名的古典美女，她的巅峰时期在18岁，如今虽不是江心屿、洛尼这种风头正盛的流量花旦，也是实打实的一线。
    另一个女主蓝七，是科班出身，比苏黎大一岁，演过很多电视剧，一直没有大火，但资源却一直很好。据说全靠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干爹，虽然还没有代表作品，但知名度不小，是娱乐圈里另类的存在。 
    没见林非之前，苏黎始终无法想象风华正茂的二十几岁的林非怎么去演一个历经沧桑的小李探花。没见林非之前，苏黎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还以为他是一个特别不好相处的痞子，见了本人之后，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有距离，也就是一个活泼的大男孩。
    林非的脸的轮廓特别好，上了妆不说话的时候，很有李寻欢沧桑的感觉。
    大家讨论明星面相时，常说林非面相老气，面相老气对粉丝来讲可能是不好的意思，但对于明星来讲，却是一种稀缺资源。
    林非这种长相，20、30、40岁的角色都能hold住，业内常说林非戏路宽，宽就宽到了这里。
    他这样一个没后台没资历的小生能接连不断的跟大导演合作，除了会做人之外，还取决于这张天生的，正统的男主脸，这是老天赏饭吃，羡慕不来。
    《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拍摄期横跨了2014年的整个夏天，横店的温度高的吓人，又加上是武侠剧，穿好几层叠起来的衣服，演员整天都处在汗流浃背的状态，所以没戏拍的时候，演员都爱往保姆车里钻。
    苏黎倒是也想钻，但苦于没有保姆车，很无奈。
    后来和扮演林诗音的陆清扬熟了后，她就钻到了陆清扬的车里。
    本来苏黎以为陆清扬很难搞，因为陆清扬的气质偏清冷，给人不好接触的感觉。熟了以后，苏黎发现陆清扬其实特好玩，只是有时太顾忌自己明星的架子，有些端着而已。
    						第4章 第四章
    有一天晚上，苏黎收了戏回到酒店，陆清扬来房间找她。
    虽然同住在一个酒店，住房标准却没办法相比，但这已是苏黎拿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陆清扬见苏黎又在看剧本，就叹了一口气：“无论什么时候来找你，你都在看剧本。”又道：“看剧本是应该的，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今天难得收工早，咱们一块出去吃个饭。”
    已是晚上九点多，横店夜晚的气温依然很高，但总算有风。
    陆清扬问她想吃什么，苏黎说都可以，陆清扬就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跟对方说了一个街道名和饭馆名。
    苏黎有些诧异：“你有朋友要来？”陆清扬道：“只顾着跟你说话，把这事都忘了，是我一朋友，也在横店拍戏，一直说要约出来吃个饭，前段时间我们的戏比较赶，我没应他，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就约了他出来，你不介意吧？”
    陆清扬有张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一样出挑的脸，虽然被业内诟病十几年来演技从来没有进步，却不耽误她依然有大把资源。一个态度端正长相漂亮有演技只是没进步的女演员，也足以在娱乐圈畅通无阻的走下去了，毕竟这年头不作妖的女演员实在太少。
    苏黎没想起陆清扬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八卦和绯闻，好像她的私生活一直保护的很好。
    苏黎看着自己脚上的夹板拖鞋和身上的T恤，有些犹豫，陆清扬道：“没关系，又不是场面上的饭局，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个点的饭馆人很少，走廊响起说话声时，苏黎想是不是陆清扬的朋友到了，她抬头去看。正巧苏世一单手挑了包间的竹帘进来，苏黎一愣。
    苏世一左手撑着挑帘的动作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仿佛一早知道她在这里。
    苏世一高个子，人又生的停匀，白衬衫随意的塞在裤腰里，怎么都觉得舒适和妥帖。
    他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苏黎被他这样一打量，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脸颊火辣辣，连鼻尖似乎都冒出了汗。
    苏黎赶紧把目光撇向了别处。
    陆清扬站起来招呼他，苏黎也站了起来。
    陆清扬半是打招呼半是抱怨道：“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走了。”
    苏世一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你约了人又不想等，却抱怨我来迟了。”
    陆清扬瞪他：“世一，做人要厚道，到底是谁约的谁？”
    苏世一仍是微笑着：“成，我今天就绅士一次，让让你，是我哭着喊着求清扬姐姐跟我一块吃饭的，可以吗？”
     “弟弟乖，姐姐给你买糖吃。”陆清扬这才放过他
    “不过这位是？” 苏世一看向了苏黎，假装自己一点都不记得她。可苏黎一看他眼睛里的那点笑意，就知道苏世一一定记得自己。
    陆清扬道：“只顾着跟他贫，倒忘了你们俩还不认识。”对苏黎道：“他我就不用介绍吧，想必你认识，苏世一。”又对苏世一道：“我们同组的苏黎。”
    苏黎伸出手：“我若是连他都不认识，就太孤陋寡闻了，你好，我是苏黎。”
    苏世一看着她，话却是给陆清扬的：“清扬，你这朋友可真会说话。”
    苏黎脸一红，陆清扬也看了她一眼：“我一直以为她不爱奉承人，你倒是头一个。”
    “是吗？”苏世一温和地问：“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三个人落了座，苏世一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下筷。
    苏黎把手边的菜单递给他，陆清扬见他犹豫就道：“你迟迟不来，我们只好先动手了，你可以再点一些，我们俩今天舍命陪君子。”
    苏世一却没有接菜单，而是让苏眠递菜单的这个动作持续着。
    苏黎正觉得有些尴尬，苏世一又伸手把菜单接过去放在旁边：“不用，我不嫌弃你们。”
    陆清扬轻笑道：“你若敢嫌弃，下次别想再约我。
    苏世一夹了鱼翅放进嘴里：“你不来，我就约苏黎，你总不会也嫌弃我吧？”苏世一看着她微笑。
    苏黎只得回答：“求之不得。”
    吃完饭后，三个人走路回酒店，风里有淡淡的凉意。
    陆清扬接了个电话，就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跟他们拉开距离。
    一时之间，后面只剩下苏黎和苏世一两人。
    两人都没说话，只顾走路。
    忽然间，苏世一拽了一下她的衣角，问：“你怕我？”
    苏黎不明他所指。
    苏世一道：“那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说这话时，苏世一看了一眼前方的陆清扬。
    苏黎忽然明白他是让她别走那么快，给陆清扬留点私人空间，于是就放慢了脚步。 
    苏世一无声地笑了：“苏小姐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苏黎偏着头问。
    苏世一摇头：“沉静又天真，很奇怪，天真的人一般很少有沉静的气质，你却不一样。”
    苏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故意装不懂，“那你就是在说我幼稚？”
    苏世一笑了：“你要是愿意这么理解，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喜欢天真的人。”
    夜晚的风吹乱了发丝，苏黎伸手把头发别在耳后，嘴角浮出一个微笑：“那你一定喜欢很多人。”
    苏世一扭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月亮挂在天际，天是透明的墨蓝，街道上不时有车开过。
    苏黎发觉了他的目光，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苏世一继续看着她：“觉得你与众不同。”
    苏黎被这句不走心的恭维话逗笑了：“原来你这么套路。”
    苏世一没搭理她，继续道：“有点看不透你。”
    苏黎笑：“我们才相识多久，你就想看透我？”
    苏世一道：“在别人面前，我是顶自负的，但你面前就不敢了。”又道：“我一直都在想怎么认识你呢，知道你在跟清扬拍戏之后，我就一直在等着你。”
    苏黎没想到他这么坦承直白，倒不好说什么了。
    苏世一将她们送到酒店门口，才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
    苏世一走后，陆清扬问苏黎：“他跟你说什么了？”
    苏黎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是闲扯了两句。”
    陆清扬道：“虽然我跟世一是很好的朋友，但有些话，我还是想提前跟你说一下，世一这个人做朋友是很好的，但其他方面，他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如果你对他上心，只会伤到自己。”
    苏黎没说话。
    陆清扬道：“苏世一温柔的时候比任何人都温柔，冷酷的时候又比谁都冷酷，他是不怕伤害任何人的，包括他自己，你别上了他的当。
    后来，在横店拍戏的那段日子，苏世一果然有约她出去，但因为有陆清扬的提醒，苏黎就没答应。
    苏世一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了，无论到哪里都不允许任何人忽视他，这么强烈的存在，让苏黎很不舒服。
    《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拍摄进入第三个月的时候，迎来苏黎和林非的第一场对手戏。苏黎和林非的对手戏并不多，只有寥寥的几场，而第一场就是关于引诱的戏份。林仙儿引诱李寻欢，也可以说是床戏。
    林非的私生活很不讲究，经常被狗仔对拍到，且每次被拍到身边都有不同的女人，他又从来不解释，拍就拍，那怕外界已经谣传他一年换了八、九个女友也无所谓。苏黎倒是没有具体去数他到底有多少绯闻女友，但印象里，他的确是总跟女人牵扯在一起。苏黎以为他对付女人一定游刃有余，谁知道两人拍第一场引诱床戏时，林非却纯情的像个小男生，动不动就脸红耳朵红，这让苏黎大大的惊讶了一把。
    苏黎有种错觉，觉得林非不怎么喜欢自己。
    林非在拍摄现场很活跃，常常是焦点，最爱讲冷笑话，对所有的工作人员一视同仁，几乎没有那种看地位给态度的坏毛病，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爱搭理苏黎，就算他俩有对手戏，除了讨论剧情，林非也不怎么爱跟苏黎讲话。
    林非态度这么疏离，苏黎也不好装作熟络，否则会被人误以为她在抱大腿。
    林非对苏黎冷淡，倒是跟陆清扬的关系不错，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后来，陆清扬发现林非不怎么跟苏黎说话，就问他为什么，林非说苏黎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对于这类人，他一向不愿意去打扰，一看就不是同类人。
    陆清扬就笑他自尊心太强，怕别拒绝。林非说谁也不愿热脸贴冷屁股啊，他对有自己世界的人保持尊重，但不会想着闯进去。这倒是一种礼貌的处事方式，陆清扬也点头赞同，所以直到《多情剑客无情剑》杀青，林非和苏黎一直都处于疏离的工作关系中。
    《多情剑客无情剑》从夏天拍到了秋天，10月底才彻底杀青。拍的过程中，苏黎特别害怕进度赶不完，耽误她去拍彭阳那，没想到居然准时杀青了，时间卡的刚刚好。
    						第5章 第五章
    杀青之后，苏黎发了条微博，发完微博没多久，何乐为就打了电话进来。
    何乐为是苏黎的同学，江心屿和苏黎没有闹掰时，他们三个人的感情很好。
    后来，江心屿和苏黎闹掰了，何乐为就夹在中间。
    等到毕业，江心屿已经小有名气，何乐为和苏黎还在起跑线上。
    毕业的那天，班里组织大家一起吃饭，又去三里屯唱K。当时班里已经有几位率先出闸，闯出了一些成绩。那几个率先闯出名堂的人，自然是大家的焦点。
    轮到江心屿上去唱歌时，有人借着酒劲在下面喊：“老江，以后有好戏记得捎带一下哥们几个。”江心屿笑得特别灿烂：“忘不了哥们几个的，放心。”
    男同学见她如此爽快和大气，就吹起了口哨，起哄叫她女神。何乐为当时看着她，眼睛里有某种光。
    何乐为喜欢江心屿，苏黎一直知道，但何乐为从来没在江心屿跟前表露过，他知道江心屿不喜欢他，也知道江心屿的野心很大，他配不上。
    毕业之后，同班有些同学签了公司，往舞台剧方向去发展；有些则整日穿梭在横店的各个剧组里，磨练自己，等待命定的机会。
    要说也是何乐为走狗屎运，毕业后没多久，时代传媒集团旗下的经纪公司竟然看上了他，并且签下了他。
    时代娱乐、时代剧库和时代影业隶属于时代传媒集团，分别经营艺人、电视剧和电影这三方面的业务。除了想单干的艺人，时代娱乐是所有艺人的第一选择，因为时代有独立的影视资源来捧旗下艺人。
    时代签何乐为时许诺要给他正在筹备的某部大制作电视剧的男主。这部大女主剧，一开始就定了江心屿来演，而且签了合同。
    10年春节，江心屿凭借《众生浮世相》爆红，被外界评为最有发展前途的新生代花旦。时代就趁热打铁，想用她带何乐为，但江心屿那方不同意用何乐为，觉得他没名气，不配。
    何乐为知道后，打电话质问江心屿。电话却是江心屿的经纪人曾尧接的，曾尧对这种仗着是江心屿同学就想蹭热度抱大腿的人很反感，一顿抢白将何乐为贬损的一文不值。
    后来何乐为就跟江心屿断了联系。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11年何乐为接了一部古装情景喜剧，六十多集，只拍了三个多月，却在12年春节播出时，成为了现象级的爆款剧。
    何乐为外形并不突出，就顺着情景喜剧的热度，走了谐星路线。真人秀崛起之后，他有往综艺方面发展，到如今不能说一线，也算是个准二线的当红艺人。
    何乐为问苏黎什么时候回北京，如果时间对的上，一起吃个饭。
    苏黎朋友不多，除了新认识的陆清扬，就只有何乐为。
    何乐为的客厅里挂着卓别林的巨幅海报，破礼帽、小胡子的卓别林手持一朵玫瑰花，表情悲伤，像哭泣的小丑。
    这样的海报挂在客厅，实不合时宜，但何乐为坚持自己的审美不动摇。何乐为看上去贱兮兮的，其实心思蛮重的，不知道他一个人在看卓别林时都在想什么。
    苏黎到时，何乐为正在家里跟女朋友玩游戏。
    何乐为的女朋友是一个白富美，曾是何乐为的粉丝，何乐为刚红那会儿，只要是公开行程，到处都有白富美的身影。有次何乐为去美国出差，白富美就坐在何乐为的邻座，两人因此就认识了。
    苏黎第一次见白富美时，觉得她长得有点像江心屿，苏黎觉得这个长得像还不是天生，而是像后期调整的。不过这也不奇怪，江心屿大火之后，网传有很多人到整容医院，指名道姓的要整成她那样，而白富美只是开了眼角，还算克制。苏黎不知道何乐为看中白富美是不是因为她长的像江心屿，苏黎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揣测。
    后来白富美在客厅和小姐妹聊微信，何乐为和苏黎去做饭，聊到刚杀青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何乐为问她跟林非合作有什么感受。
    林非跟何乐为都是东北人，是东北圈里比较有名气的明星，两人在一档真人秀节目里认识的，何乐为是常驻嘉宾，林非是为了宣传电影跟剧组一起去。熟了之后，两人打通了朋友圈，经常约饭。何乐为之前有邀请苏黎一起，苏黎知道何乐为是在帮自己广结人缘，但她不愿意抱大腿，就没去过。
    见何乐为这么问，苏黎说：“还行，不过我们两人的对手戏不是很多，没来得及感觉。”
     “怎么，他欺负你呀？” 何乐为见她兴致不高，问。 
    苏黎笑道：“听你的语气，怎么感觉我好像天天被人欺负似的。”
    何乐为道：“咱们这行，跟红顶白攀高踩低不是常态么，我还不是担心你。”
    苏黎道：“比以前好很多，你不必担心我。”
    何乐为道：“那就好，要是真有人欺负你，我就得去找林非讨个说法去，我明明拜托他，让他照顾你的。”
    苏黎本来正在切菜，听他这么一说，差点都要流眼泪了。要么说同行最能理解同行呢，纵然何乐为没像她这样摸爬滚打过，但是娱乐圈的生态他都懂。
    何乐为见她不说话，就问：“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
    苏黎想了想，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春晓》的导演彭阳，他前一段有跟我打过招呼，让我留出11月之后的档期。”
    何乐为听到这个名字，正在择韭菜的手忽然滞了一下，他问：“有说什么角色吗？”
    苏黎道:“没有具体聊过，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女主。”
    何乐为默了一下，道：“彭阳的新戏，女主已经定了，时代给他谈到了千九月。”
    切菜的刀直愣愣的切上了手指，血顿时冒了出来，苏黎扔下菜刀，赶紧把手指搁在嘴里吮。
    何乐为急着上前看，苏黎说没事。何乐为着急要去拿创可贴，苏黎抓住他的胳膊问：“这消息真吗？”
    何乐为的目光停在她脸上，仿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他们请我去演男主，女主是千九月，制片人亲口说的。”
    千九月，中生代的女演员，为数不多的文艺脸女演员，彭阳第二部电影就能请到她，真好。
    苏黎笑了：“没事，这事要搁我，我也这么选，大家都不容易，我又有什么资格苛求呢。”
    何乐为看着她，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怜悯和心疼：“要不你去见见斌哥吧，我之前跟他提过你，万一呢。”
    苏黎苦笑了一声：“时代的经纪人你也我给搭了好几次桥，结果还不是一样？别了，我不想丢这个人。”
    何乐为道：“是他们没眼光。”
    苏黎道：“是我自己有问题。”
    吃完饭后，苏黎强颜欢笑的从何乐为家里出来，在最近的公交站上了车，却有些想哭。
    在剧组被嘲笑，被导演骂，遭受白眼，住爬满蛇虫鼠蚁的旅馆……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哭过。以前她的心挺硬的，吃苦就吃苦，反正大家都是这么熬上去的。可现在呢，包裹严实的心脏像被人给钻出一个小洞，很小，针眼一样的大小，可心气却不断的从里漏出来，就算及时用胶带黏上，也于事无补。
    这是苏世一的锅，如果他不向她示好，如果他不对她另眼相待，或许她平静如水的心根本就不会泛起涟漪。
    苏世一那么与众不同，还对自己青眼有加，她就误以为自己也是与众不同的。其实，她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根本没有与众不同。
    苏黎恍恍惚惚回到家里，跑这一趟似乎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想起远在青岛的父母，就给他们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天已经黑了，苏黎起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又去厨房做了点晚餐。女演员为了保持身材，晚餐简陋的可怜，好在已经习惯。
    吃过饭后，苏黎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综艺节目，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去卧室拿手机玩。
    手机里有个未接的陌生来电，她习惯性的以为是那些无良的推销电话，就忽略了过去，谁知道睡觉前这个陌生号码又打了进来，她按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强硬的女人声音：“看到有未接来电，第一时间回电话，难道不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吗？”
     “您是？”苏黎一脸懵逼的问。
    女人缓了一下语气，道：“我是叶知秋，你现在还没签公司，对吗？”
    苏黎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但是她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嗯，是没签。”
    叶知秋又道：“知道我是谁吗？”
    苏黎没有说话。
    叶知秋道：“墨攻知道吗？”
    苏黎终于想起了，叶知秋，墨攻的经纪人，也是林非还没跟墨攻解约时的经纪人。林非跟墨攻解约时，叶知秋被网友扒过，怪不得她对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聊聊。”叶知秋道。
    墨攻是一家总部位于北京的娱乐公司，崛起于十年前，虽然不能跟时代这样的行业龙头相比，但也是一流的影视公司。曾经捧出了连恺、范宁、林非这样的一线明星，虽然后来这三位纷纷走出。后来还培养出了郭天一、李思蒙和阿诚，虽然这三位不能跟前面那三位比，但怎么着也是二、三线的艺人，虽然后来李思蒙也跟墨攻解约了。但对于苏黎来说，墨攻是神一般存在，是她想签却怎么也够不着的公司。苏黎激动的拿手机的手都抖了，但她尽量平静道：“我最近都在北京，看您方便。”
    叶知秋道：“我现在在上海，5号晚上才能回北京，那就先约6号吧，具体时间和地址我稍后发你，OK？”
    挂了电话，苏黎仍觉得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她使劲儿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胳膊上传来的痛感那么真实，她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尽管见面只是开始，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苏黎却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她等这个电话等的太久了。
    最初的激动过去后，苏黎恢复了平静，她打开电脑，在网上查叶知秋的相关信息。
    网上关于叶知秋的消息不多，只有几个论坛挂了几篇相关的帖子。
    帖子里有自称是知情人的网友爆料，说墨攻08年签了林非、郭天一，09年签了李思蒙、阿城，一共四个新人。叶知秋当时刚进墨攻，被分给林非当经纪人。叶知秋控制欲非常强，喜欢听话的人，但作为新人的林非却并不怎么听话，叶知秋非常不喜欢他，于是两人经常产生各种矛盾。虽然林非凭借第一部剧就一炮而红，但墨攻对他的不听话实在难以忍受，就把原本许诺给林非的男主给了新签的李思蒙。
    林非本来应该趁热打铁，扶摇直上，但后续的资源突然断了，这就非常不妙了。叶知秋嗅出了公司有雪藏林非的意思，就找了个借口把林非经纪人这一职给辞了，林非自此之后，连经纪人也没有了。
    后来叶知秋接手了李思蒙。再后来，林非跟墨攻闹掰，打官司解约，彻底从墨攻脱身出来。
    本以为跟墨攻闹翻的林非会就此糊掉，但没想到四人当中，却是林非先闯出了一片名堂，而郭天一、李思蒙、阿诚却还在三线不温不火。
    14年年中，李思蒙五年合约满了之后，没有续约。叶知秋手里只剩下一个刚签的新人，在墨攻经纪人的斗争中一直处于尴尬地位。
    						第6章 第六章
    到了约定那日，苏黎早早起来，画了个淡妆。
    两人约在一个中式茶馆里，苏黎进去后，叶知秋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穿红底暗花旗袍的服务员引苏黎入座，苏黎将外套搭在椅背上。
    叶知秋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她。
    艺人这个职业生来就是让人看的，苏黎早习惯了这种审视的目光，也没开口，她等叶知秋开口。
    叶知秋察觉到苏黎也在打量自己，觉得非常有趣，她问：“怎么样，觉得我是你要找的经纪人吗？”
    苏黎反问：“秋姐觉得我是您要找的艺人吗？”
    叶知秋道：“一个女艺人无论怎样都不能土，衣品不错，这很好。”
    苏黎笑了：“谢谢秋姐的夸奖。”
    叶知秋抄着手靠在椅背上，问：“你好歹也是入围过朱雀奖最佳女主提名的人，应该会有经纪公司愿意签你，怎么没签？”
    服务员来上茶，叶知秋道：“我看过你的微博，你喜欢喝铁观音，我替你点了。”
    苏黎道：“谢谢。”
    叶知秋端起茶盏，尝了一口：“我常来这家茶馆，手艺还不错。”
    苏黎端起白瓷的茶盏，品了一口，澄澈的茶汤，碧如寒潭，香如幽兰，余韵悠长，她笑：“喝一口铁观音，就感觉北京不是北京了，好像是去到南方的某座山上，自己化成了一棵树，静待风雨。”
     “这么文艺的表达，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叶知秋显然觉得这是个有趣的人。她道：“不过你还没回答我，你毕业时间不短，为什么一直没签公司，这种情况很少见。”
    苏黎道：“可能是看上我的公司，我看不上；我看上的公司，又看不上我。”
    “哦？”叶知秋挑眉：“那你看上的是哪家公司？”
    “我看上的公司很多，不过今天，我的回答肯定是墨攻，是秋姐。”苏黎道。
    “哈哈哈哈，”叶知秋大笑起来：“我以为你是那种自持有点小才华就装清高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这不是挺会说话的么。”
    苏黎道：“我当作秋姐在夸我了。”
    “既然这样，那一切都好说。”叶知秋道，“朱雀奖你虽没拿到最佳女主，但起码让你在业内有了关注度，譬如我们魏总，就非常喜欢你的戏。我来找你，也是因为他的推荐，如果这事成了，你可要好好去谢谢他。”
    墨攻有两个老板，魏朱和柯晚贤。
    魏朱主要负责公司商业上的运作，比如融资，上市等；柯晚贤主要负责内部运作，比如艺人管理、影视剧制作等。苏黎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有些受宠若惊。
    叶知秋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苏黎：“这是合同，你回去好好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打电话给我。”顿了顿：“简历带了吗，我到现在还没有你的简历。”
    苏黎早有准备，见她这么问，就把简历从包里掏出来给她。
    临走之前叶知秋跟她说了最后一番话，她说：“苏黎，就算你之前没机会接触到娱乐圈的核心部分，但娱乐圈大致是什么样的存在，想必你也清楚。圈里的资源就那么多，你上了，别人就上不了，别人上了，你就上不了，所以大家千方百计的去争抢资源，我既然跟你站在一条线上，自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帮你，但只有我豁出去是不够的，最主要是你能豁出去，知道豁出去的意思是什么吗？”
    苏黎没说话。
     “就是放弃你一切能放弃的和不能放弃的，只要能上位，什么都可以做。当你还是新人的时候，一切以上位为主。如果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即使签了合同，也不会有什么光明的前途。你一直没有签经纪公司，是不甘于随波逐流，这从侧面说明你有想法，这是好事。我之前带的那些艺人，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我希望你不是，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想通了，打电话。”
    七年合约，从2014年-2021年，合约期满，她就33岁了。
    看着这份合约，苏黎总是能想到林非解约的事情。
    她会是一个听话的艺人吗，她能做到听话吗？如果做不到，她会被放弃吗？她有反抗的余力吗？答案显然是没有的。
    她不是刚毕业的学生，她26岁了，她没有能力、没有时间耗，她耗不起。现在90、95后都出道抢资源了，再耗两年，人老珠黄，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了。
    要么签约做个听话的艺人，等待可能会到来也可能一辈子也来不了的成名机会；要么不签约，继续吊儿郎当下去，等到人老珠黄，没人找她演戏了，就转行去做其他。
    苏黎想到第二种结局时，有些不寒而栗，那太凄惨了，她立时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跟墨攻签这个合约。从那一刹那起，她开始十分钟换一个主意——
    签！不签！签！不签！在这两个极端里，苏黎换来换去，焦虑的像油锅里的蚂蚁，四处乱窜，找不到出口。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夜的梦，第二天早上，整个人像害了一场大病。
    第二天的情况没比前一天好，只要合约没盖章没签字，苏黎就无法安定下来。变故是双方的，万一她决定了，墨攻那边却有变故了怎么办。世事的变数那么大，可她又实在不想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急赤白脸的去跟墨攻签约，她怕自己后悔，她怕签约之后还不如现在。
    后来苏黎去找陆清扬。《多情剑客无情剑》杀青后，陆清扬一直闲赋在家，两人经常聊天，陆清扬见她有些焦躁，就请她去家里玩。
    秋高气爽，难得好风景。 
    陆家在京郊的别墅区，陆清扬的父亲是个说话温吞的教授，母亲是舞蹈演员，出生在文化底蕴如此浓厚的家庭，怪不得陆清扬会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午饭后，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说到苏黎要不要签约的事情，陆清扬没有给特别直接的建议，因为签和不签，都有好处，也都有坏处。不能因为自己签了公司，得到了一些好处就建议她也签，也不能因为自己签了约，知道签约之后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就劝她不签。她最多的就是分析利弊罢了，决定还是由当事人自己下。
    陆清扬给她念了一首诗。
    那是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的《 The Road Not Taken》，中文译作《未选择的路》。
    陆清扬童星出身，十几年的拍戏生涯，也没能让她的台词功底好到什么地方去，她属于那种美貌已经够用，演技只要有即可。但念这首诗时，她用的却是抑扬顿挫的话剧腔调，还挺好听的。
    陆清扬念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刚开始像是在念给苏黎听，后来像在念给自己听。念完后，两人都沉默了。陆清扬好一会儿才说：“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讨厌演戏，一想到演戏，我都要作呕，可除了演戏，我又什么都不会。”
    陆清扬的声音缥缈而空荡，有种看透了厌倦了的无力感。陆清扬问：“苏黎，你有这种感觉吗？”
    苏黎茫然的摇了摇头。
    陆清扬道：“希望你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如果这种感觉出现了，演员这条路，你就走到头了。”陆清扬抓着秋千的吊索，将头靠在上面道：“我已经演了十几年的戏，可我才27岁，我的路已经到头了。”
    这么个古典的美人，伤情起来，也是一幅云淡风轻的画儿。
    苏黎虽然还没有这样的感受，可在那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陆清扬的绝望和无奈。
    黄昏时候，陆清扬坐在别墅的大厅弹钢琴，苏黎站在后面静静的听。
    一曲未完，陆家的佣人领着西装革履的苏世一进了客厅。
    苏世一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世一身上有种淡淡的檀香，香气通过鼻息萦绕进苏黎的脑袋，让她有些眩晕。
    一曲完毕，陆清扬才发现苏世一。苏世一伸出大拇指称赞：“弹得不错。”陆清扬笑了：“你怎么来了，最近不忙？”
    苏世一叹了口气：“忙，怎么会不忙，忙里偷闲罢了，好不容易偷到这一会儿闲，我就急匆匆的赶来看你，我对你的友谊多么深厚，你该好好谢谢我。”
    陆清扬抬手翻琴谱，像是对他的花言巧语习以为常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谁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苏世一靠在陆清扬的钢琴边上，眼睛一直盯着苏黎：“我一直约你，你总说没时间，我又实在太想见到你，只能见缝插针。”
    陆清扬将手指搁在琴键上，试着弹了几个音，音色清脆铿锵，陆清扬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黎走到钢琴的另一侧，假装去看钢琴上的琴谱。
    “是吗？”陆清扬有些质疑他的真诚，“最近你有约过我，我怎么不记得？”同一个琴键，陆清扬连着摁了几下，在调音。
    “你有些怕我？”苏世一的目光越过陆清扬仍然落在苏黎身上。
    “我有吗？”陆清扬的心思全在钢琴上，根本没空想苏世一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回答的极其敷衍。
    当然苏世一也并不是真的在跟她说话，只不过借着跟她说话的机会，把话讲给另一个人听罢了。
    苏黎假装完全没有听到，她专心致志的看琴谱。
    苏世一道：“为什么怕我？”
    “好了。”陆清扬终于调好了，然后扭头问苏世一：“你刚才说什么？”
    苏世一将目光从苏黎身上收回来，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摇曳的银杏树，他道：“我问，你下首准备弹什么呢？” 
      陆清扬把十指放在琴键上，说：“《The Last Walt z》”话音刚落，《The Last Waltz》的旋律就起来了。
    						第7章 第七章
    《The Last Waltz》是一首浪漫、欢快、优美的曲子。
    在这样的旋律下，苏黎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秋日的傍晚，天空上半边清蓝清蓝的，靠近地平线的颜色渐渐变成橘色，云彩比棉花糖还可口，古老典雅的小教堂和潺潺的小溪环抱着一片铺满梧桐落叶的草地，一对男女在树下跳舞，直到星光洒满大地，直到天边都亮了起来。 
    苏世一走到她身边，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见苏黎迟迟不应，就有些挑衅式的问：“不会跳？”
    苏黎将手交给了他。
    苏世一握住她手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般的笑容：“你还真是要强，随便一激就落坑里了。”
    苏黎被他这么一调侃，脸上有些挂不住，用力想从他手中摆脱，苏世一却握得更紧了：“晚了。”
    苏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索性不再搭理他，任由他带着自己随旋律起舞。
    苏黎一直躲着他的目光，奈何苏世一一直盯着她。时间长了，苏黎有些忍耐不住了，问：“你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 
    苏世一偏着头看她：“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不由自主的想盯着你看，为了弄明白这个原因，我就只能继续盯着你看。如果你知道原因，那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为什么会一直盯着你看。”
    苏黎噗嗤笑了：“你是在说绕口令么？”
    苏世一道：“如果绕口令能博你一笑，我倒是愿意天天绕。”
    苏黎打趣道：“我有这么大的本领，让你如此费心？”
    苏世一低声道：“我为你费的心思可不只有绕口令，但你一直在躲我。”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躲我，苏黎？”
    苏黎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不知道你这是为什么。”
    苏世一温柔道：“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我对你一直有偏爱，你应该感受的到。”
    苏黎问：“为什么？”
    苏世一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很多事情都是没有为什么的。”
    苏黎却道：“任何事物的存在，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一定有它的原因，只是有时候这个原因可能我们自己还没有领悟。虽然你说很多事情都没有原因，但我不觉得你就真是这么认为的，你只是在哄我而已。”
    苏世一仿佛没想到她这么通透，又仿佛为她的通透感到惊喜。
    他道：“苏黎，我喜欢和你说话，因为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你是不容易快乐的人，我也是，但我们两个待在一起，会特意容易快乐。快乐是最难得的东西，不是吗？”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流雪回风似的，让人心悸。
    苏黎猛地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尽可能的离他远一点。
    因为退得太猛，人还有眩晕。
    陆清扬听到动静，转身往后看，琴声停了。
    苏黎用手按着额头，道：“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想出去透口气，你们继续吧，别管我。”
    陆清扬立刻要跟出去看看，苏世一却道：“没事，你弹你的，我出去看看。”
    苏世一追上苏黎时，她已经出了别墅的大门。
    夕阳没入地平线，别墅四周的树木，在暮色里影影绰绰。苏世一在车道旁的小银杏树下将她拉扯住，迫使她停了下来。
    树叶金黄，是熟透的颜彩。
    她几乎已经在求饶了：“你放过我吧，我不稀罕你的快乐，你别折磨我了，你不能这么折磨我。”
    苏世一紧紧地把她兜在怀里：“我折磨你么，我折磨你么？”他重重的去吻她的唇。苏黎浑身没有力气，像是要从他的手臂里滑下去。他紧紧地兜着她：“苏黎，我们在一起，世界上就会多两个快乐的人，你不愿意快乐么。”
    苏黎抓住他外翻的衣领，抬头看他，纵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这么近的距离，她也看不清苏世一。他那双黑眼睛像笼罩在雾里，她睁大眼睛看也看不清。
    苏黎把额角抵在他胸口，苏世一温柔的哄她：“我是个坏小子，你是个乖女孩，坏小子天生就属于乖女孩，这样才能天下太平。” 
    吃过晚饭后，苏世一就离开了。
    苏世一离开之后，陆清扬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苏黎讲一讲苏世一。
    她太了解苏世一，她顶不希望苏黎最后被他伤害。
    苏家本是戏剧世家，传到苏世一祖父这一辈，苏家的名望算是到了顶点。
    苏世一的祖父是京剧名家苏文煊。
    苏文煊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下海从商，小儿子继承家业。苏文煊人到老年，三世同堂，算是人生赢家。但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下海从商的大儿子苏怀庭，事业有成之后，作风问题就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苏怀庭的妻子睁一只眼闭一眼，权当不知。
    后来苏怀庭变本加厉，跟妻子的妹妹，也就是小姨子搞上了，搞就搞吧，竟然还闹着要离婚，要跟小姨子过。苏怀庭的妻子受不了这个侮辱，就拿丝袜将自己勒死在了洗手间。
    当时苏怀庭的儿子，也就是苏世一，才11岁。
    苏怀庭坚持要跟妻子的妹妹结婚，为此不惜跟苏文煊断绝父子关系。
    苏怀庭被苏文煊逐出家门之后，苏世一就一直留在苏文煊身边养着。
    但苏文煊和自己这个孙子也不怎么对付，两个人的相处非常不愉快。
    后来，苏世一通过选秀出道，进了娱乐圈，苏文煊就更看不惯他了，所以苏世一也不常回去看他。
    说到这里，陆清扬停下来看着苏黎：“世一这个人，不是没有真心，而是真心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要的就是快乐，及时行乐，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防着他了。”
    苏黎想起苏世一那双雾气缭绕的黑眼睛，无辜时像清晨溪边的鹿，狡猾时像丛林里的老狐狸，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人要受过多少伤，才知道如何拿捏别人的心脏，让它疼或者让它不疼。
    陆清扬道：“我们两家祖上是世交，虽说现在淡薄了，苏老爷子又是名人，再加上当时这事闹得还挺大，有些事情还是传到了我们耳朵里。我跟苏世一只是小时候见过面，并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后来还是在圈里的某个饭局上熟起来的。这些话我只跟你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全看你自己。”
    苏黎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注意的。”陆清扬道：“可是看你这个情形，八成是被他捏到软肋了。”叹了一口气：“苏世一在这方面真是天赋异禀。”
    两人一时都没有话说了。
    从她们坐的这个角度往外看，可以看到窗外那棵高大的银杏树，秋风萧瑟，金黄色的银杏叶在风里哗啦啦的作响。苏黎睁大眼睛看着那片金黄，脑袋里却还想着苏世一那双眼睛。
    第二天，苏黎回到自己位于东四环的家里。整整一夜过去了，苏世一那双眼睛还在她脑海里。
    那双眼睛那么温柔，温柔中还带着一些狡黠，苏黎喜欢被他注视，被他注视时，她会觉得全世界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苏黎回想起苏世一的吻，温柔而甜蜜，像可以让人上瘾的罂粟。
    苏黎大二时喜欢班上的一个男生，那是一个长相帅气却有些孤僻的男生。
    男生爱去图书馆，苏黎就偷偷地跟在后面，他找书，她也找，他坐下，她也坐。被男生发现了之后，苏黎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以前在图书馆，苏黎总是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后来，她就坐他对面，并且还往他背包里塞东西。
    有时候是一封信，有时候是些小玩意。
    男生每次都会看着她微笑，那么孤僻不爱说话的男生，你不知道笑起来有多么致命。
    那时的苏黎，本质上还是个小姑娘，喜欢被宠爱，被呵护，那时男生总会在图书馆待到闭馆，苏黎也陪着。
    图书馆闭馆后，男生会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才走。
    但后来就比较惨了，苏黎被同班女同学截胡，那段时间她蒙着被子哭得昏天暗地，那时候她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挖心掏肺的去喜欢一个人。爱人就是一把刀，而她敞开心脏，任对方把它刺得面目模糊。那时候，苏黎就有这样的感悟，爱没办法不伴随疼痛和伤害。
    后来，苏黎就彻底变丧，再没办法谈正常的恋爱。
    毕业那几年，苏黎在三教九流的剧组打拼，如果那时，那怕让她知道有一个体恤的人在，她是不是就会稍微好一点？可惜她永远无法回头。
    门禁的铃声响起来时，苏黎拿起来问是谁，那厢回复是快递，她就开了门禁。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身穿快递制服，带着鸭舌帽的苏世一。
    苏世一一见到她就说刚才电梯里有个阿姨一直在盯着他看，不知道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苏世一说这话时，微微偏着头，有种特别苦恼的孩子气。
    苏黎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有种撑不住的感觉。
    是，苏黎发现自己对苏世一真心实意了。他的挣扎苦涩甜蜜，他的狡猾冷漠谎言，她照盘全收了。她像爱自己一样爱他，她像爱那个孤僻的男生一样去爱他，这是阔别多年，她再次把心脏交给一个人，让他随意拿捏。
    她问：“你怎么来了？”
    苏世一对她的防备微微有些不满：“你准备一直让我站在门口？”
    苏黎盯着他，像是不准备让他进来，因为她知道他进来了，那就是她灾难的开始。她看着他，但很快就败下阵来。
    苏世一进来之后将手里托着的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苏黎问。
    苏世一道：“你自己看。”
    苏黎在他的目光下打开盒子。盒子里装着之前被她退回去的蓝纱裙。
    苏世一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穿上。” 
    苏黎没动，苏世一的手指轻轻拂过裙子，带着怜爱的轻柔，眼睛却注视她：“你想让我亲自动手吗？我可是非常愿意效劳的。”
    她拿着裙子进了卧室。
    那条抹胸的蓝裙子，蓝纱缀着绢花，层层叠叠，蓬起来又垂到地上，唯有正面，蓝纱只到膝盖上就没了，露出白皙的双腿。苏黎刚刚穿上，还没来得及拉上背后的暗链，苏世一就从客厅进了卧室。
    苏黎似乎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苏世一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循规蹈矩，她倒是没有多惊讶。相反苏世一见她没有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反倒有些失望似的。
    苏世一靠在门口，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似乎她是一盆罕见的珍稀植物，如今他跋山涉水见到了，自然要好好去欣赏。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苏黎反倒不纠结了，她提着拖地的裙尾，看着他，似乎在向他求助。苏世一接收到求救的信号之后，轻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她身后，去帮她拉上礼服的拉链。
    未拉上拉链的礼服把后背那一大片春光暴露出来。这是一具年轻的身体，肌肤细腻雪白，像刚剥了壳的鸡蛋，凑近了还能闻到椰子的香味。苏世一的手指顺着露出来的脊背，一路下滑。有意无意，举重若轻，像在撩拨，又像是在抚慰。
    苏黎的身体突然紧绷了起来。
    这只手最后落在腰际，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替她将拉链缓缓拉上去。
    苏黎垂眸道了一句谢。
    苏世一没说话，而是握着他的双肩，低头把唇印到了她裸|露的肩上。
    苏黎全身流过一阵可怕的颤栗。
    苏世一将她扳过来，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又蛊惑：“苏黎，你知道吗，第一次在朱雀奖的后台见到你，我就想同你做|爱。”
    他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想的我寝食难安，食不下咽，你懂这种感觉吗？”
    她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似乎是不相信这句几乎是发自真心的话：“真的吗？”
    苏世一的目光变得幽暗起来：“你试一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话音刚落，他就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们像是一点就着的干柴烈火，开始疯狂的接吻，近乎野蛮的撕扯，像是被压抑之后的触底反弹，迫不及待的想从彼此身体里汲取温暖和力量。
    他的手指就是一簇火，将她全部点燃，然后由着她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焚烧一切。
    极乐之乐。
    						第8章 第八章
    自从同苏世一做了之后，苏黎忽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身心舒畅，人也不纠结了。
    以前觉得签约还是不签约，都好像会要了自己的命，现在想一想，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签就签嘛，只要有戏演，她就会很快乐，有什么所谓呢？
    她打电话给叶知秋，跟她商定签约的事情。
    墨攻签约新人，条件很苛刻。
    七年合约，公司会从艺人的所得的酬劳中抽成百分之七十，艺人拿剩余的百分之三十，等于说苏黎每挣十块钱，就要给公司七块钱，相当于压榨了。
    但苏黎并没有在酬劳分配上提出任何异议，这倒是有些出乎叶知秋的意料之外。
    苏黎之所以不提出异议，是因为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提出异议也没用。如果有一天她长出了翅膀，想推翻这个合同，会轻而易举，就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去墨攻签约那天，苏黎见到了墨攻的二把手，传说中的柯晚贤。
    柯晚贤对她并不怎么热络，但也算不上冷淡，就正常领导见到属下的那种态度。
    合同一式三份，签完约之后，叶知秋把属于苏黎的那份合同给她，然后说等会带她去见《伽蓝传》的导演和男主。
    《伽蓝传》全称《神话之伽蓝传》，是一本仙侠小说，版权在墨攻手中，主演阵容也在网络上传了好几个版本，始终没有定下来。
    签约之前，叶知秋跟她透露过，说只要她签这个合同，《伽蓝传》就算是送给她的签约礼物。
    当时苏黎并未完全当真，谁知来公司签约之前，叶知秋再次说到了这个事，苏黎这时候才觉得这事还是有点谱的。
    苏黎问男主是谁，叶知秋却卖了一个关子，说是惊喜，等她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苏黎以为会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新人，没想到会是程欧。
    约会的地点在三里屯的一家火锅店，柯晚贤、叶知秋、苏黎一行人三人刚到地方，导演黎原鸿也进了来。
    黎原鸿一见苏黎就笑了起来：“哎唷，这不是春晓么，总算见着了，这全赖柯总牵线，柯总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柯晚贤笑道：“黎导还这么爱开玩笑，别吓着我们小姑娘。”
    黎原鸿道：“我这可不是开玩笑，彭阳那孩子虽然年轻，但是真会拍，女演员在他镜头里真是美，别看我也是摄影出身，但真不一定比他拍得好。”
    叶知秋道：“导演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导演是以画面取胜的，画面美，我们女演员就不会不美。”
     黎原鸿道：“你这是埋汰我的故事情节不行。”
    叶知秋道：“我哪是这个意思啊，黎导的剧无论是画面还是情节都是按电影的标准走的，我要是再挑就没天理了。”
    这话立刻哄得黎原鸿哈哈一阵大笑。
    苏黎跟黎原鸿聊了一会儿，大多时候都是黎原鸿在问，苏黎作答。不过看样子，他对这个女主倒也算满意。
    几个人正聊着，柯晚贤眼见带着鸭舌帽的男主进了店，就笑道：“我们的男主来了。” 
    然后站起来朝他示意，男主快步走了过来。
    男主摘下帽子，跟大家打招呼，最后是苏黎，苏黎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叶知秋定的是六人座位，柯晚贤和叶知秋坐在一侧，苏黎和黎原鸿坐在一侧。黎原鸿见程欧在叶知秋旁边坐下就道：“程欧，来，你坐这边，我坐那边。”
    程欧一愣。
    柯晚贤笑道：“导演让男主和女主坐一起，看看感觉，程欧你就坐过去吧。”
    程欧只好坐到了苏黎身边。苏黎看了程欧一眼，程欧礼貌的朝她点头示意。
    黎原鸿道：“不说别的，程欧和苏黎的身高比例拍出来绝对好看。”程欧身高183cm，苏黎165cm，这个身高差，几乎算是完美了。
     柯晚贤问：“Nicka呢？她怎么没来。”Nicka是程欧的经纪人，本来今天是要一块过来的，但因为临时有事要处理，就缺席了，程欧解释了一下原因。
    柯晚贤道：“忙成这样，真是辛苦她了。”
    叶知秋把菜单递给程欧：”我们都点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程欧接过菜单却没看：“这些就够了。”
    柯晚贤见苏黎对程欧不怎么热络，心里有点不悦。
    叶知秋试图把苏黎拉到话题中，就开玩笑道：“阿黎，你怎么不说话，是被自己的男主帅到了吗？”
    苏黎还没说话，程欧倒是接话了：“她不爱说话，这个我知道。”
    这话好像有点别样的意思，叶知秋兴趣盎然：“怎么个意思？”
    程欧道：“我们俩是同班同学。”
    苏黎看着谈笑风生的程欧，心脏一寸一寸的冷起来，硬起来。
    那个她十八、九岁时深爱的，曾经默默的送她回宿舍，对她那么好过，最后又被同班女同学截胡的孤僻男生；那个让自己如丧考批，疼到无法复原，到如今也没办法正常恋爱的男生，他就坐在自己身边。
    程欧这个人，苏黎已经不在乎了，但他带来的钝痛感，却清晰地在了身体里。
    初恋对人的改变到底有多大，当初那个吃正餐要配奶，摔倒就会哭唧唧的小女孩，如今变得冷硬而丧。
    苏黎礼貌的微笑：“毕业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叶知秋道：“咱们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来来回回的，这都是缘分，程欧，进组之后，我就把她拜托给你了，虽然你们是同学，但她经验不如你多，你可要帮我好好照顾她。”
    程欧道：“那是自然。”
    多么冠名堂皇的话，苏黎冷冷的想。程欧早不是那个孤僻的男生了，他变得世故圆滑，所以能早早破闸而出，成为四大小生之一。 
    五点过后，店里的人多了起来，有人认出了程欧，他把鸭舌帽带了回去。后来聊得差不多了，大家一顿寒暄，各自散了。
    回到家里，苏黎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趴在阳台上抽烟。
    凌晨一、两点吧，苏黎接到苏世一的电话，说过来找她。
    开门之后，苏世一就把她推到墙上，重重地吻她。
    对于苏黎来说，她对苏世一的瘾，很像是一种肉体上的折磨。就像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写得：“那是一种肉体上的感觉,几乎在他行走时构成障碍,就像鞋里进了一粒小石子。”
    早上天还没亮，苏世一就离开了，在经纪人的陪同下飞抵巴黎，参加今年的时装秀。
    签约之后，苏黎明显忙了起来。
    苏世一离开之后，苏黎被叶知秋安排去一个摄影工作室拍写真。
    苏黎在补妆的间隙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看到自己、程欧和《伽蓝传》连在一起，上了热搜。
    点进去，内容是昨晚他们吃饭时被偷拍到的远景照片。
    苏黎拉着往下看了些评论：
    “程欧演端严的神族少主是可以的，苏黎是什么鬼？”
    “又一本小说被毁了！”“女主真TM丑！”
    “抱走程欧，坐等官宣，其他不约！”
    ……
    苏黎看见骂自己丑的人还不在少数，有些可笑和气结。
    这大远景的照片，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的脸在哪里，他们那里看出她丑了？！
    下午再刷微博，“程欧苏黎伽蓝传”这个热搜还挂着，往下继续拉，“苏黎春晓”这个热搜又上来了。
    点进去，内容全是电影《春晓》里有关苏黎的gif图，低头温柔的笑，或是诗意的远眺，或是枕着手臂，躺在屋顶看天空……苏黎再去看评论，又是一水的在夸她，不仅夸她颜好，还夸她演技好。
    到了晚上，“苏黎朱雀奖”这个热搜又出现在了榜单上……苏黎一天之内上了三条热搜。
    不用问，这一定是公司操作的，有公司的好处就是有人给买热搜。
    后来苏黎有了自己的宣传和助理。宣传叫李娟，助理叫常云，都是公司分配过来的。叶知秋说暂时先用着，如果不满意，将来再换。
    11月最后一天的大清晨，苏黎还没睡醒，就听到有人在敲门，声音特别急促。苏黎趿着拖鞋睡眼朦胧的去开门，叶知秋和常云一副火烧眉毛的急切，苏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知所以。叶知秋还没进门就开始审问起来：“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跟苏世一的事情？”
    苏黎忽然有些紧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苏黎竟然瞒着她，叶知秋很生气，叶知秋一生气声音就大的吓人。常云赶紧看了一下四周，小声提醒道：“苏黎姐，知秋姐，门口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屋说吧。”
    苏黎移了一个口子让她们进来，进来之后，常云把手机递给苏黎看：“昨天半夜三点多，‘八卦无极限’的官方账号突然爆出‘苏世一夜会《伽蓝传》女主’的消息，大家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现在都在讨论这事呢。
    苏黎心中一沉。
    叶知秋看着她：“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黎将手机还给常云，淡淡道：“只拍到了苏世一进出这栋楼，只拍到了我进出这栋楼，事件的男女主连一个同框都没拍到，这种事有人信？”
    苏世一和苏黎所有的肢体接触全都发生在室内，他们从不在室外约会，苏世一大约就是为了防止被拍。唯一一次不在室内的亲密接触，是在陆清扬家别墅的车道上。如果狗仔能拍到了那个，那真是百口莫辩，可惜并没有。
    叶知秋道：“你不用跟我打哑谜，我是你经纪人，我要了解事情真相，自然是为了维护你。现在还早，娱记还没上班，还没反应过来，等再晚些，你就等着被骂吧。你是女方，地位又跟苏世一悬殊太大，一定会被按上自我炒作的罪名。你告诉我，你跟苏世一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们真是男女朋友，那我们就跟那边通通气，如果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不会跟我们客气，我们也无需跟他们客气。”
    						第9章 第九章
    苏黎一阵茫然，苏世一跟她只是那种关系吗？
    茫然中，她觉得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因为她潜意识里也承认他们是那样的关系。
    她爱苏世一，像爱自己一样爱他，把自己的心肝脾肺喜怒哀乐全都交给他拿捏。可苏世一呢，苏世一只是在跟她玩儿，即使这样，她也愿意陪他玩儿。
    只是这件事被曝光了，苏世一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她再也没办法拥有他的目光了。
    苏黎觉得世界整个的在她眼前暗了下来。
    叶知秋见她不说话，有些气急败坏。
    常云倒了杯水给苏黎，苏黎也不喝。
    叶知秋冷笑道：“看你这情形，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了。要说这苏世一还真有本事，前段时间刚搞了江心屿，后脚就搞你，你们还都愿意上钩，真是奇了怪。”又对常云说：“这里的地址马上就会被扒出来，你今天陪着她，哪都别去，估计娱记和粉丝马上就会找上门，我得回趟公司，跟大家开个会，看看怎么利用一下这件事。”
    苏黎忽然道：“不要利用这件事，就让它自然发展，无论最后发展成什么样的后果，我都接受。如果公司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代替我发表任何言论，我会亲自下场推翻它。”
     “你……”叶知秋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黎道：“能跟苏世一沾上关系，对我们这些十八线来说已经是赢了，这件事，我们什么都不做，也占尽了便宜，你应该高兴的。”
    “你放屁。”叶知秋火气十足：“别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我早说过，你要是这个放不下，那个放不下，就趁早退圈滚蛋，娱乐圈没有既能当婊~子，又立牌坊这一说。”
    苏黎不为所动：“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依你。”
    叶知秋冷笑：“是除了这件事，还是除了感情的事？”
    苏黎道加重语气道：“除了苏世一这件事，其他的都依你。”
     “苏世一密会《伽蓝传》女主”被曝光之后，苏世一本人倒是无所谓，没有实锤就没有真相，大家围观一阵也就过去了。
    苏世一没所谓，他的团队却很有所谓。
    苏世一的经纪人邓嘉欣不止一次的警告苏世一，让他离这些十八线远一些，要玩也要跟门当户对的女明星玩，这种野鸡十八线为了博出位，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很恶心的，有失身份。 
    苏世一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这是苏世一的错。但女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件事的背后，绝对有人策划。
    邓嘉欣不想坐以待毙，让对方把脏水都泼到苏世一身，决定先发制人，先给狗仔按一个造谣的罪名，再给女方按一个炒作的罪名，这两个罪名一旦被舆论接受，那对苏世一产生的负面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当然这些事不能由官方做，不然被说狗急乱咬人就不好了。
    这件事自然是让粉丝和水军去做，官方要三缄其口，不给舆论留诟病的口实。
    事情被曝光的当天，苏世一就收到了江心屿的微信。果然呐，江心屿不在乎他，倒是在乎他是否招惹了她的老同学，真是有趣。
    但苏世一没有回她，他怎么可能被她呼来喝去的，她太小看他了。后来江心屿又打电话过来，同样被苏世一拒接了。
    电话被拒接之后，江心屿心里特别窝火。
    本来曝出苏世一和苏黎的男女关系，正好可以洗掉她出轨苏世一的这种传闻，但现在相对洗白自己，江心屿更迫切的想知道，苏世一和苏黎是怎么勾搭上的？
    第一种答案是苏世一要报复她，勾搭了苏黎；第二种答案是苏黎存心挖她墙角，所以利用了苏世一。江心屿允许前者的存在，绝不允许后者的存在。
    自从上次在朱雀奖的后台偶遇苏黎后，江心屿就有心防范，她对这个曾经亲密过的老同学存着一种苛刻的心理。
    江心屿绝对不允许苏黎碰她的东西，那怕是她不要的，苏黎也不能碰。
    晚上收工后，江心屿又给苏世一打电话，他还是不接。江心屿就用微信给他发了信息，约他出来吃饭。
    苏世一这次倒是回复了，不过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回的：“怎么，你现在不怕被拍了？”
     江心屿道：“好友出来聚一聚，吃个饭，我问心无愧，怕什么。”
    苏世一道：“好一个问心无愧，我喜欢你什么都理直气壮的样子。”
    江心屿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苏世一道：“不过不好意思，我最近都没空。”
    江心屿有点生气了：“苏世一，你别太过分。”
    苏世一道：“最近在我家附近盯梢的狗仔得有一个车队那么多，你问心无愧，我问心有愧，以后再说吧。”
    苏世一话里的讥诮之意把江心屿气坏了，她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整个屏幕都碎掉了。
    苏世一隔着屏幕想象江心屿大发雷霆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一个女人，太过镇定和波澜不惊，就欠可爱。苏世一就爱看江心屿发慌，她是难得发慌的一个人。
    后来“苏世一密会《伽蓝传》女主”这件事成功的占尽了11月末和12月初各大网站的头版头条，八卦论坛中冒出层出不穷的帖子。苏世一粉丝率先把矛头指向了狗仔，因为没有实锤，粉丝的底气足，逮住狗仔，可劲骂他们造谣；后来又调转枪头开骂苏黎，说她自我炒作，不要脸，戏精，想红想疯了。
    这事发生之后，苏世一没有再联系苏黎，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就像他们之间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苏世一不联系苏黎的那些天，苏黎吃不下去任何东西，像回到了十八、九岁，程欧被女同学截胡那次。
    她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像正在生一场大病，窗帘被拉紧，桌子倾斜，心脏的疼痛随之带来的是身体的疼痛，剥皮抽筋般。
    她蒙着被子，眼泪不受控制，哗啦啦的像水龙头流出的水一样。
    苏世一这个名字硌在心脏里，像一块砖头，咽不下去，拿不出来，呼吸也疼，不呼吸也疼，怎么样都疼。
    常云一直在陪她，叶知秋偶尔也来看看她。
    只是叶知秋每次看她这幅模样，就怀疑自己是否押错了宝，这点情伤都要死去活来的人，将来会有前途吗？
    可苏黎又的确是她带过最有冲击力的艺人了，没有谁一签约，就血雨腥风的霸占了整整一周的娱乐版头条，这让叶知秋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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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中旬，江心屿和苏世一共同代言的品牌在广州有个新品发布会，江心屿终于堵到了苏世一。
    江心屿把助理和工作人员赶了出去，休息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世一坐在化妆台前，从镜子里打量她。
    江心屿今天穿着蕾丝白裙，细高跟的鞋子，短发垂到肩上，蓬松惫懒，清爽可爱，难得跟平时的明艳风不同。
    江心屿走到苏世一身后，右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
    苏世一微笑道：“这么着急找我，有事？”
    江心屿从镜子里看着他，声音极其温柔：“你认识苏黎？”
    苏世一懒懒道：“见过几次。”
    江心屿道：“苏黎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她是个很认真的人，上学的时候，就因为我不好好学习，跑去出乱拍戏，她跟我才闹掰了。”
    苏世一没想到江心屿会这么开场，倒是有点兴趣了：“哦？”
    江心屿道：“她很认真，也很固执，从来不屈从于规则，也不愿意随波逐流。”
    苏世一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江心屿道：“我是个追逐名利的人，什么事都无所谓。她不一样，她始终有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很佩服她。”顿了顿：“但她心肠特别软，又容易感情用事，我们虽然掰了，总归同学一场，我还是替她担心，怕她被人骗了。”
    苏世一似笑非笑地看着镜子里的她：“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江心屿也看着他：“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你不知道？”
    苏世一没说话。
    江心屿道：“好歹我们朋友一场，我想求你一件事。”
    苏世一道：“你害怕我伤害她，你要我别再去找她？”
    江心屿道 ：“你答应我了？”
    苏世一道：“你以为我看上她了？”
    江心屿道：“我不管你对她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
    苏世一唇角掀起一个冷冷笑：“你不应该最清楚吗，我最喜欢祸害别人了。”
    江心屿唇角维持的淡笑也冷了下来：“你这是不答应了？”
    门外有人在敲门，是苏世一的男助理 ：“世一哥，心屿姐，时间到了，要上台了。”
    苏世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走到门口时，他回头道：“我为什么找上她，你应该最清楚，我想要什么，你应该也清楚，又何必这么冠冕堂皇的扮好友来求我，你根本不必来求我，我从来也没有看上过她。”
    						第10章 第十章
    苏世一没联系苏黎，苏黎也没有主动联系苏世一，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唯有苏世一想见她的时候，他们的见面才有意义。苏黎绝不允许自己可怜巴巴的去乞求他的爱，她不会乞求任何人的爱。
    后来，苏黎的母亲打电话过来，问她是什么情况。
    她母亲说苏黎的父亲看到那些人在网上骂自己的女儿，气的不轻。
    苏黎说她不认识苏世一，这件事是谣传，跟她没关系，让父母别放在心上，大家骂一阵就过去了。
    挂了电话后，苏黎才发现自己手机客户端的邮箱弹出了一条新邮件，她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了起来。
    或许是苏世一？但这个想法是毫无道理的，苏世一想联系她，早就联系她了，发微信、打电话都可以，怎么会用邮件？但当时处在那种境地下，苏黎没有判断力。
    她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邮件，邮件没有正文，附件是条音频，她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
    在客厅看电视的常云听到卧室的动静，立刻调小了音量，跑了过去。
    常云的本意是要敲门，看苏黎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可走到门口忽然又不动了。
    那条音频并不长，只有三分多钟，却让苏黎的自欺欺人分崩离析了。
    那是江心屿和苏世一的一段对话，她甚至能凭借最后助理的那句话猜出这段对话是在某个活动后台的休息室里发生的。
    她听到苏世一问：“你以为我看上她了？” 
    她听到苏世一对江心屿说：“我为什么找上她，你应该最清楚，我想要什么，你应该也清楚，又何必这么冠冕堂皇的扮好友来求我，你根本不必来求我，我从来也没有看上过她。”
    苏黎从来没对苏世一有过期待，她不要求他爱她，不要求他只有她，只要求他来找她的那刻是真心的，她的要求只有这么多，可如今连这点奢望都被江心屿和苏世一打碎了。
    苏黎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喉咙里那些声音冲破嗓子，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这是耻辱，一种强烈的，锥心刺骨的耻辱，一种她恨不得拿刀剐了自己的耻辱。
    苏黎一直埋在尘埃里的自尊心和虚荣心，甚至不是自尊心和虚荣心的一些什么，像遇到利刃的恶骨刺，加倍地疯长起来。
    江心屿知道这个，所以才来羞辱她。
    常云敲门，没有人回应。
    这十几天来，苏黎一直都是呆滞的状态，常云也习惯了，她就直接进去了。
    进去后，却被吓了一大跳。
    苏黎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像半透明的纸，嘴唇却被咬破了，全是血，艳得刺目。
    常云扑过去，发现她手心里全是冷汗，凉得像雪疙瘩一样。
    常云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晃她的肩膀，一边晃一边喊她的名字。
    半晌，苏黎仿佛神游太虚一般，终于回过了神，看到她脸颊上的眼泪，有些不明所以：“你哭什么？”
    常云长吁出一口气：“苏黎姐，你吓死我了。” 
    苏黎的目光渐次聚了焦，她看向常云：“我有些渴了。”
    常云忙倒了水递给她。
    满满一大杯子的水，她一口气就喝完了。
    补了水的苏黎，状态显然比刚才又好了一点。
    苏黎道：“你是常云？这么多天我也没跟你好好说过话，你哪年的？”
    常云道：“88年的。”
    苏黎嘴角浮出一个极稀薄的笑：“咱们是同岁，既然这样，就别叫姐了，跟大家一样，叫我阿黎吧，你老叫姐，都把我叫老了。”
    常云噗嗤一笑：“遵命。”然后又说：“刚才你真把我吓死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黎翻身下了床：“没什么事，就是想通一些事情。”又问常云：“你之前是谁的助理？”
    常云道：“我之前跟李思蒙，他合约满了之后，也没续约。思蒙走了之后，我就成了闲散的助理，哪里需要去哪里。”又问：“你饿吗，要不要我下楼给你买点东西吃？”
    苏黎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她道：“我已经好多天没出门了，我们一起出去溜达溜达。”
    常云似乎有些为难：“但我怕会遭人围观。”
    苏黎道：“我以前出门可从来没被人围观过，不至于。”
    常云道：“现在你正在风口浪尖，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你真想出去溜达，我们六点以后再出去，那时候天就完全黑了，会稍微好点。”
    苏黎自嘲地笑了：“这半个多月过去了，浪早没了，没关系，走吧。”
    但为了以防万一，常云还是拿了顶帽子给她戴上，两人一起下楼去了。
    苏黎所在的小区门口有一排馆子，天南地北的，什么口味都有，两人进了一家山西馆子。
    正值吃饭的点，饭馆里人还挺多，她俩找了一个角落坐着。
    上菜的时候，女服务员觉得苏黎有点脸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等上完菜才想起来。只是女服务员看的不真切，不确定坐在角落里带鸭舌帽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苏世一的绯闻女友。
    她拉另一个女服务员，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一会儿觉得是，一会儿又觉得不是。后来女服务员偷拍了几张照片，在拥有60万组员的豆瓣鹅组里发帖子，问照片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苏世一的绯闻女友？几个大神一分析，说是，还怂恿女服务员上去要签名，看看真人到底什么货色。
    网上关于苏黎的消息少，大家对苏世一这个横空出世的绯闻女友简直一脑空白，所以很是好奇。
    服务员思量再三，也没敢上去要签名。
    但服务员没想到这个帖子竟然火了，后来还被几个营销号盗用了图片，次日下午“苏世一绯闻女友 吃饭”这个词条就上了热搜。
    叶知秋看到这条热搜非常意外，就因为一桩没被大众落实的绯闻，苏黎的存在感就变得这么强了？她陷入了沉思。
    苏世一的经纪人邓嘉欣看到苏黎这么快又上了热搜，更加确定这一系列的事都是苏黎搞出来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苏黎的精神状态突然好了，突然地连叶知秋也有点纳闷，但不管怎么样，她能快速的从情伤里走出来，总归是件好事。
    《伽蓝传》的演员合约在11月末全部搞定，搭配是目前电视剧市场最流行的鲜肉+老戏骨配置。
    《伽蓝传》开头有场至关重要的大雪戏，为了拍这场戏，制片方把开机时间定在了冬至。
    在此之前，叶知秋没给苏黎安排任何活动，只让她在家看剧本。
    经过11月的热搜轰炸，叶知秋给苏黎想出了一条新路子，这条路子叫“饥饿营销” 。
    “苏世一绯闻女友”让苏黎打开了知名度，但也伴随着炒作等不好的声音出来，上位期的艺人都伴有争议性，男艺人不说，国娱圈的几位当红女艺人走的都是先黑后红的路子，叶知秋本来也想让苏黎走黑红这条路线，但经过这几次热搜，叶知秋发现大家对苏黎的印象并不差，可能因为她有《春晓》这部口碑不错的电影撑腰。既然苏黎的路人缘这么乐观，就让她直接走口碑路线罢了，毕竟现在市场对演技派的小花旦很饥渴。
    苏黎有实力，只是之前一直没遇到一个大众化的通俗作品让大家看到她，她坚信《伽蓝传》会让苏黎上一层楼，甚至上两层，甚至直接上到金字塔顶端。
    为了让苏黎在《伽蓝传》开播时，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现在的营销就要开始往里收。
    苏黎在“苏世一绯闻女友”这件事上，一句话没说，没蹭热度作妖，没接受任何采访，连条暗示性的微博都没发，这么沉得住气，已经吊起了大家的胃口。
    12月中旬，几个主要的演员在北京的摄影棚里拍定妆照。
    《伽蓝传》的女主龙玉书是上古时期魔族始祖的女儿，她的首次出场在小说里是这样描写的：“苍茫视野里，十几匹烈马从一望无际的白色中闯了进来，马蹄扬起纷纷大雪，为首的红衣少女率先勒住马头，枣红色的骏马嘶吼一声打着转站定。少女有着修长的眉，杏子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黑玉似的发间几乎没有任何装点，只在饱满的额角斜过龙须草编织的额饰。”龙玉书这个少女喜穿红衣，红衣猎猎，也是她性格刚烈的体现。定妆照拍的就是龙玉书初登场的造型，剑眉星目，红衣黑发。
    程欧饰演的神族少主相原首次出场则是这样描写的：“眼看猎物就要到手，红衣少女眸中浮出些得意，哪知半空突然翻出位玄衣少年，少年抬手化解少女鞭势的身法迅疾刚猛，等众人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揽着莘修落在离马队数丈远的地方。身形修长的少年衬着苍茫雪山，如原野碧树。男色可餐，少女吹了声口哨，身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红衣少女玄衣少年，这是小说楔子里，男女主的初遇。
    小说里，女主刚烈暴戾，是魔族的掠夺者，男主周正端严，是神族的庇护者。
    苏黎和程欧上了妆，做了造型，从化妆室走出来的那刻，整个摄影棚都静了下来。苏黎和程欧尴尬的相互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回事。良久摄影师叹了一句：“太有cp感了。”
    一直担心两人没cp感的导演，终于松了口气。
    苏黎和程欧合作新戏，中间隔着学生时代的疙瘩，一直没好好聊过，竟然画风也十分和谐。程欧似乎也不打算找她聊，苏黎也没想过要找他聊，这算和谐本身了。
    拍定妆照那天，摄影棚里人特别多，虽然总制片柯晚贤一再强调，不让拍照，但路透还是流了出来。
    不过得到的宣传效果却非常好的，不仅“伽蓝传定妆”这个词条上热搜了，而且还扭转了一批书粉觉得“苏黎不适合演龙玉书”的这种看法。
    《伽蓝传》没定女主之前，好多书粉都心水陆清扬演女主，毕竟陆清扬的古装扮相非常美，只是气质太仙，没有女主的刚烈决绝，但陆清扬已算最合适的人选了。
    如今书粉看了苏黎的红衣定妆照之后，竟然发现她也出奇的合适。苏黎的合适不在绝美的扮相上，而在于她身上那种隐形的决绝气质，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苏黎进组前的最后一晚，叶知秋带着红酒来她家里找她，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靠着沙发聊天。
    她们什么都聊，自己的家庭，过往的情史，人生的理想……
    叶知秋20岁时就立志要做国娱圈经纪人第一把交椅，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建立人脉上，但经纪人是用艺人的成功来成就的，她一直没遇到一个真正配得上她实力的艺人。
    或者用叶知秋的话来说，她可能遇到过，但当时自己目光太浅薄，又加上一些其他的事情干扰，就错过了。
    苏黎猜她说的是林非，果不其然，叶知秋说起林非还有点恨恨，不无遗憾。
    叶知秋说她那时候控制欲特别强，而林非刚从学校毕业，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不想做的事情绝对不做，看不惯的事情就一定要说。林非的种种作为不仅冒犯了叶知秋作为经纪人的权威，更冒犯了公司的权威。柯晚贤为了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雪藏了他，并最终导致了林非的解约。
    叶知秋当时特别反感不听话的林非，所以后来去给听话乖巧的李思蒙当经纪人，她满心以为李思蒙在她的包装下，定能扶摇直上，公司和叶知秋确实也在李思蒙身上花费了大量的心血。
    李思蒙从出道就演男主，演了五年的男主，却只是从新人变成了三线。
    混了这么多年的圈子，叶知秋才顿悟到，她不应该那么偏执的迷信自己的能力，才顿悟到要花大量的精力去挖掘艺人的特质。
    叶知秋叮嘱苏黎在剧组一定要多跟程欧互动。
    程欧被《幕测》评选为新生代四大小生之一，只是看好他的发展潜力，他离真正的一线还有点距离。
    程欧在此之前一直都在电影领域混，真正意义上的男主角色一个都没有，但好在他在业内的口碑竖起来了。如今回来拍电视剧，主要也是看这两年电视剧市场好了，想回来吸点人气。
    程欧之前的形象太高，有些清冷不接地气，娱乐性不强，《伽蓝传》后期炒cp，对男女双方都是好事。
    叶知秋有跟程欧的经纪人通气，他们也默认可以炒。
    叶知秋要求苏黎进组后，两人循序渐进的多一些暧昧的互动，这些不经意的举动都会被片场的剧照师和花絮师录下来，也会被工作人员看在眼里，将来炒恋情时，这些素材都能推波助澜。
    只是千万不要动真格，一旦动真格，就会特别没劲。
    叶知秋其实非常担心苏黎。敏感、细腻、多情、感性，这对演员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因此带来的玻璃心，却是艺人最要不得的东西。她希望苏黎不是那种过度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文艺女青年，她要有娱乐性，要豁得出去，要会忍耐，这是一个大势女星的先决条件。
    苏黎擎着高脚的酒杯，透过血一样的红酒，看向叶知秋：“秋姐，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吗？不是作为经纪人要鼓励艺人，而是依从职业经验客观判断，理性分析，我现在还有可能吗？”
    叶知秋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脸，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
    苏黎有些失望：“这算什么答案？”
    叶知秋道：“娱乐圈最大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任何人都有一夜爆红的可能。有人演技不好，但长得好，戳到了当下的流行点，所以就红了；有人长得不好，演技好，审丑文化流行时，也出来了好几个；有人既演得不好，又长得不好，但相当有个性，也能出来；当然也有演技好，长得好，什么都好的人却始终出不来。年轻时，我相信规律，现在我觉得娱乐圈没什么规律，它是盛产奇迹和神话最多的地方，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
    苏黎道：“没来之前，我从网上查到过一点秋姐的资料，他们说你很难搞，不允许艺人对自己的决定有任何质疑，秋姐这不是蛮温和的嘛。”
     “这你可要好好谢谢林非和李思蒙。” 叶知秋道。
    苏黎笑：“等我有机会，一定好好谢谢他们。”
    叶知秋又道：“从现在起，你要有意识的维护自己的人脉，你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如何利用这些优势，你要心里有数。爆红需要运气，运气背后是人脉，人脉就是推手，无论是想要走的高，还是走的远，人脉都必不可少。”
    苏黎似笑非笑：“我的优势是什么？”
    叶知秋道：“就是现在这样。”
    “现在什么样？”苏黎明知故问。
    “让人捉摸不透，因此格外有吸引力。”叶知秋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黎笑着站了起来：“秋姐真是太会夸人，自卑的人都要自恋起来了。”
    叶知秋道：“我喜欢自信的艺人，自信会让人无可匹敌。洛尼对着镜头说，都怪她妈妈把她生的太漂亮，所以她才会那么孤独。虽然这么说话让她显得有些没脑子，但她的艳光，在当下的娱乐圈中几乎是绝迹的，她的美比江心屿还要霸道。”
    苏黎笑了：“我先去睡了，知秋姐如果困了，就去旁边的小卧室睡会儿吧，估计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伽蓝传》的开机仪式在黑龙江长白山，茫茫雪原，正是《伽蓝传》楔子里的场景。
    开机宴是在当地的酒店里举办的。投资方、制作方、导演、编剧、演员、经纪人都在现场，该拉关系的拉关系，该攀谈的攀谈，该敬酒的敬酒，该感谢的感谢。
    这是苏黎签约后第一次见到墨攻的另一个老板魏朱。
    在苏黎的想象中，魏朱应该同大多中年老板一样，有些秃顶，有鼓起的啤酒肚，红光满面，说起话来抑扬顿挫，但真正见到魏朱本人，苏黎倒是有些意料。
    这是一个架着金丝眼镜，干净的，休闲的，身材挺拔匀称，略带些精英气息的老板。
    魏朱从苏黎出现伊始就在打量她，他隔着宴会厅来来往往的人群，细致地，一寸一寸的审视着这个向他走过来的年轻女人。
    当时苏黎不明白他眯起眼睛来的含义，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是他醉心的神色，如同在昏沉黑暗的田野，发现一块绝世瑰宝，那瑰宝的美丽瞬间击中他心灵的醉心。
    当魏朱那样打量她的时候，苏黎感到了威胁。
    他像一头站立的豹子。
    苏黎别无他法，只能微笑。
    叶知秋热络的上前替两位第一次见面的人介绍，魏朱将目光从苏黎身上移开。
    魏朱离开后，叶知秋像个嗅觉感敏的猎人一样告诉苏黎：“魏总一直都挺喜欢你。”叶知秋凑近道：“好好利用。” 
    雪原的戏份并不多，一天的时间就拍完了，拍完之后剧组立刻转战横店。
    转战横店之后，来友情客串的范宁和连恺才进了组。
    范宁和连恺是墨攻的一哥一姐，他们不会给人作配，只是墨攻为了捧苏黎，就让他们以友情出演的名义给《伽蓝传》加持。
    范宁和连恺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剧本的后半部分，为配合两人的档期，《伽蓝传》先紧着他们的戏份拍。好在范宁和连恺的戏份并不多，紧赶慢赶，总算在三周之内拍完了。
    范宁杀青之后，因为着急进另外一个组，就先走了。连恺倒不着急，杀青那天特意留到晚上，等都收工之后，就请大家去吃饭。
    连恺只比苏黎他们大了五、六岁，因为出道早，成名早，破有一些前辈风范，特别会照顾人，所以不只是在墨攻，他在圈内的人缘都特别好。
    横店最普通的一个馆子，大家坐了好几张桌子，嘻嘻哈哈，插科打诨。
    后来苏黎的弟弟苏扬给她打电话，苏黎觉得店里太吵，就出去了。
    讲完电话后，苏黎在路边点了根烟，刚抽了一口，回头发现连恺也出了店门，嘴里叼了一根烟，正在四处找打火机。
    连恺看到苏黎后，信步走了过来。
    苏黎把打火机递给他，连恺用完之后还给她，在烟雾缭绕中打趣道：“别看这玩意儿便宜，但真好用。”
    苏黎的打火机是路边商店里买的，有很多种颜色的那种，苏黎一次性买了好多。见连恺这么说，从兜里摸出一个崭新的递给他：“送你一个。”是一样的打火机，只是颜色不一样，但都是那种劣质的艳俗的颜色。
    连恺接过来道：“你没事往身上放这么多打火机干什么？”
    这时是2015年的1月，横店的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寒风瑟瑟，苏黎一只手插在棉大衣里，另一只手夹着烟道：“防范于未然嘛，难不成想抽烟时，要像你这样到处找火机，多不合适。”
    连恺指了指黑漆漆的夜色：“横店的夜色里藏着很多狗仔，你一个女演员，这么肆无忌惮的在路边抽烟，小心被拍到。”
    苏黎不屑道：“这年头谁不抽烟，抽烟乃人之常情，我不是杀人放火，他们爱怎么拍就怎么拍，如果要真有人因此骂我，我无话可说。”
    连恺把烟头扔在地上碾了碾：“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苏黎看着他，仿佛在问他想起了谁。
    连恺道：“林非也老这么吊儿郎当，干什么都不避讳，狗仔爱怎么拍就怎么拍，他说他问心无愧。”
    苏黎呵呵一笑：“他倒是真不在乎，都被拍成情圣了，还那么招摇过市。”
    连恺辨认出了她话中的嘲弄，有些奇怪：“他得罪过你？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对他很有意见似的。”
    苏黎回味了一下自己的话，觉得评价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说是有点不善，就笑着解释：“我对他真没意见，但是是有点刻薄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连恺见她也抽完了烟，就道：“进去吧，这大冷天的。”两人就一起回了店里。
    回到酒店洗漱之后已是凌晨三点多了，助理临走之前把闹钟给她定好摆在床头，虽说第二天没有大早上的戏，但苏黎还是把闹钟从九点调到了七点，准备开拍之前先去背会儿台词。
    因为拍摄不是按照故事的发展顺序拍的，而是每去一个场地，就要把发生在这个场地的所有戏份都拍了，这就要演员熟读剧本，能立刻判断出这场戏在剧本的那个阶段，人物关系走到了什么境地，拥有什么样的情感，情绪累积到了什么程度……
    譬如《伽蓝传》中有场女主抢婚的戏码，在剧本的中间部分，是本剧的第一个大高潮。原本抢婚戏排到最后比较好，毕竟感情有了累积，再爆发会更有感染力，结果为了配合范宁和连恺的戏份，一进组就拍了这场高潮戏。
    如今拍的是开头，虽然戏份有跳跃，但幅度没那么大，倒是比较顺利。
    唯一让苏黎堵得慌的就是程欧的态度。
    除了正常的拍摄之外，他几乎不怎么跟自己互动，这让苏黎有些纳闷。男女主私下连互动也没有，甚至还有了避嫌的意思，怎么炒绯闻？
    						第13章 第十三章
    二月中旬，距离2015年农历春节还有三、四天时，《伽蓝传》拍到了男主和女主的第一场吻戏。
    当时的景是在郊外的竹舍里，竹舍中有虬枝盘旋的老樱树，红樱灼灼。
    女主的父亲魔族始祖羽化了，女主被请回魔族主持大局，不得已要离开三清学宫。在此之前，女主从未向男主表露心意。走之前，她想试探一下男主，顺便给男主表白。
    剧本里写，他们在樱花树下喝酒，喝到微醺时刻，女主突然翻身吻了他，男主第一时间没反应，第二时间，就揽住女主深吻了下去，不仅深吻，而且还翻身上来，掌握了主动权。这意味在男女主的感情博弈里，看似是女主控制着主动权，但其实男主才是这份感情的掌握者。剧本里没有情绪和心理描写，但小说里却将这段将男女主的心理分析的很彻底：
    【她翻身跪骑在他腰间，一头乌发似绢丝泼墨，杏子般的眸里带着五分清亮，五分迷离。他静静的看着她。她脑子一片空白，俯身咬住了他的唇。
    她忘了焱缇教的那些技巧，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缠住他，紧紧的缠着，不让他呼吸，不让自己呼吸。天地无涯，波澜壮阔，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求，只想紧紧的缠着他，不让他离开。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环住了她了腰，龙玉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吻着她，力量像是飓风，她紧紧抵着他的肩，什么都忘了，赤~裸的空白，世界全部沉寂了下来。
    他终于放开了她。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心跳如擂鼓，她还活着，他也活着。
    他一向静如深潭的眸子此时仿佛被雾笼罩了，迷离而茫然。
    她目光灼灼，声音却攒的无比轻柔，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水：“你别怕，我会对你负责，但是你要等我。”】
    为了把这段吻戏拍出怦然心动的苏感，走戏时，导演亲自上阵教戏，女主如何骑在男主身上，男主如何反身拿回主动权，女主的双手该放在什么地方，男主的手怎么搂女主的腰最合适。
    导演要求一气呵成，不能停顿。
    吻戏开拍时，除了在自己岗位上不能动的人，其他人要么跑到了摄影机前，要么就跑到了监视器前，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吻戏，甚至包括平时在现场很难见到的，苏黎的经纪人和程欧的经纪人。
    苏黎倒是不紧张，而且隐隐还有些期待，苏黎不是期待吻戏，而是期待程欧的表现。苏黎发现程欧今天一整天都很紧张，程欧紧张一次不容易，苏黎饶有兴味。
    开拍之前，全场静了下来，道具组不停的从四面八方撒樱花的花瓣，导演让他们俩先躺着酝酿了一会儿情绪。
    夜色是黑的，星是亮的，白云飘在天空，月亮躲在夜晚的白云里。
    导演喊：“action”，场记打板。
    苏黎饰演的女主轻轻地唤了一声：“相原？”
    程欧饰演的相原答了一句：“嗯？”
    苏黎翻身跪骑在程欧身体两侧，打量着身下的男人。那一瞬间，苏黎忽然出戏了，她并不是龙玉书，她仍是苏黎，他也不是相原，他是程欧。
    苏黎想起大学，程欧不说话时，经常也是这幅什么都可以，又什么都不可以的无所谓，她默默地追了他那么久，他却跟别的女孩子好了。
    副导演在旁边提示，苏黎俯下身吻程欧。
    她用舌头顶开他的齿关时，苏黎感受到了程欧的震颤，不知道是演出来的，还是真的震颤了。
    苏黎闭着眼睛，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这时候副导演再提示，程欧就抱着她轻轻的往旁边一压，程欧的双手紧紧搂着苏黎。
    他吻着她，她抵着他的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苏黎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睫毛在颤动，神色温柔而又悲伤。
    导演喊：“卡。”
    导演喊完卡，程欧紧绷的身体立刻松了下来，但没有起来，反而是将额头抵在了苏黎肩窝里，似乎这场戏耗光了他的体力，他有点虚脱，还是工作人员上前将他们两个拉了起来。
    程欧过去看监视器，苏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窝，摸到了一片水泽。
    那片水泽在指尖氤氲开，苏黎看着监视器前的程欧，他刚才是哭了吗？
    导演道：“苏黎，你看啊，你这样是这不对啊，龙玉书这时是不会睁开眼睛看相原的。为什么呢，因为这时候龙玉书对相原还是一种出自魔性本恶的掠夺，她要掠夺他的情感，对相原是一种占有欲。她侵略的时刻，她的心理状态应该是相原回应了她，她感到愉悦和心满意足才对，她这时候绝对不会有心思睁开眼睛看相原到底是什么反应；还有程欧，你的表情也有问题，相原这时应该是对龙玉书突如其来的侵略感到迷茫，他虽然也喜欢她，但这种喜欢很模糊，可能是同门之谊，可能是对眼前这个跟他完全相反的女子的欣赏，可能也有那么一点萌芽的男女之情，但到底自己对龙玉书是什么感情，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应该是迷茫的，迷茫又克制，这块没有悲伤，把悲伤的情绪拿掉，ok？”
    程欧和苏黎点了点头。
    后来拍的那几条更惨，苏黎吻程欧时，总感觉他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这就使得他呈现的是一种僵硬状态，这种状态在镜头里十分明显，那里还有半分怦然心动的苏感。
    刚开始导演还有耐心，后来发现根本不是理解的问题，而是两人放不开。放不开这个状态属于恶性循环，拍得越多越放不开，越放不开越不自然。后来黎原鸿索性停了工，把两人扔进竹舍的小屋里，让他们自己沟通解决，什么时候这个问题解决了，什么时候再拍。
    小屋里没有灯，燃的是蜡烛，灯火如豆，忽明忽灭。小屋外，道具老师在喊樱花花瓣不够用了；导演在跟摄影师和灯光师沟通；场记正在跟化妆师的助理在角落里调情……苏黎坐在床上，程欧靠在窗边，外面的世界只跟他们隔了一道竹墙，却显得那么遥远。
    程欧并没有讲话的迹象，苏黎只能直截了当的去解决这件事，她道：“重逢之后，我们一直也没机会坐下来谈谈，我们应该是要谈谈的。”
    程欧没说话。
    苏黎又道：“我觉得过去就是过去，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它影响现在了，你说呢？”
    程欧冷冷地回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苏黎觉得就是她想的那样，她垂眸笑了一下：“我们是在工作，我们都得有职业道德，对不对？”
    “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程欧强调了一遍。
    苏黎道：“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但当年如果不是你默许，我也不会纠缠，只是现在我都不计较了，你一个大男人还磨磨唧唧，我看不起你。”
    程欧拔脚就往外走：“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如果不是讨厌我，那你就是喜欢我。”苏黎道。
    程欧的步子扎在了地上。
    苏黎问：“程欧，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欧转过身看着她，波澜无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疯了。”
    在昏暗的烛光下，苏黎笑了起来，是她的招牌微笑。
    苏黎的戏服是一袭白衣，明明该是纯洁的味道，穿在她身上却生出一种刚烈，她那样偏着头微笑，美的有些心惊。
    她走到他跟前，脸上的微笑和惊心动魄的美中带着一种明知故问的阴谋：“那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何你对我这么不耐烦。”
     “我懒得搭理你。”程欧再次躲开她，走到窗边。
    室内一片昏暗的古色古香，暗的有些不真实。
    程欧背对着苏黎站在窗前，窗子用竹竿撑在外面，苏黎的双手缓慢的从背后抱住了他。
    程欧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苏黎将脸贴在他背上轻声道：“你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对吗。”
    她这么着，程欧倒是突然想起大学时代那个软绵绵的，还没有攻击性的小姑娘，而不是如今这个冷漠又疏离的苏黎。
    现在的苏黎挑不起他的怜爱之心，只能挑起他某种征服心理，而他本身又是如此讨厌自己有这种心理，所以连带她也一起讨厌了。
    程欧转身摁住她，吻了过去。
    但这个吻并不甜蜜，也不温柔，而是粗暴蛮横的，似乎是故意要让她不好受。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看上去那么娇小而没有战斗力，只能被动的接受他的吻。
    没有摄影机时，程欧对苏黎并没有那么多陌生和抗拒。
    那是一次漫长的接吻，也是唇齿之间的战争。
    程欧是要让苏黎难受，是要压制她，可苏黎始终都是温柔的，温柔又顺从。温柔比性感有力量，因为它能融化一切。
    从那天起，苏黎算是掌握了拿捏程欧的诀窍。他喜欢软萌的小姑娘，那她就在他面前无害一点。
    叶知秋很快发现了这点，就问她为什么，苏黎看着她笑，那种招牌的微笑：“你不是说，我的笑就是资本么。”
    						第14章 第十四章
    除夕那天，剧组放了一天假。
    因为拍摄地比较偏僻，四周没什么好玩的，生活制片就提议在竹舍小院里来场野餐，也算是年夜饭了。
    《伽蓝传》剧组除了苏黎、程欧、范宁、连恺和一些老戏骨外，剩下的几乎都是90后。其中一个还是未毕业的学生，也来自首都戏剧学院，名叫姜灿灿，在剧中饰演女二婉罗。
    生活制片给大家分配了任务，几个青年演员被分配去采购所需的食材、饮品和干果。
    姜灿灿也是墨攻新签的艺人，只是比苏黎签约的早些，不过20岁。
    据说最初的最初，《伽蓝传》有提过让她挑大梁 ，但经过再三考虑还是觉得姜灿灿有些稚气，撑不起，柯晚贤就安排了她演女二，先历练着。
    姜灿灿认为是苏黎抢了她的女主，私下对苏黎很不客气，只是不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只要姜灿灿不太过分，苏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剧组大约有一百多号人，外出采购的东西很多，他们就开了两辆车。
    程欧、苏黎、男二和姜灿灿坐在一个车里。
    一路上，姜灿灿一直在说话，苏黎懒得搭理她，就假装睡觉，程欧开车，也很少说，只有男二时不时的插两句，避免了冷场。
    苏黎他们这车负责采购饮品和干果，姜灿灿因为年纪小，大家让她留在车上看车。下车的这三个人好歹都是演员，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都带了帽子和口罩。
    采购的东西比较多，程欧在收银台结账时，苏黎和男二开始把已经入账的东西往车上搬。
    当苏黎去而复返时，发现程欧已被人群包围了。
    人群围着他拍照，却没一个敢近身。
    结完账后，程欧跟苏黎一起往车上搬东西，围观的人见状一哄而上，替他们搬东西，这倒是帮了他们大忙。
    搬完东西后，那些人围着程欧要签名，程欧不好意思拒绝，就站在车尾挨个的给他们签。
    姜灿灿打开车窗，探头往后看，见程欧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打开车门跳下去，扒开围着程欧的人群，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回扯，边扯边道：“师哥，你再不来，我就把车开走了。”又对围观的群众道：“我们还得赶回去过除夕呢，今天就先到这儿，感谢大家的帮忙。”
    姜灿灿把程欧从车尾拽到了驾驶座门前，把他推了上去。然后自己才绕到副驾驶座的车门前，有人问姜灿灿是程欧的什么人，姜灿灿做了一个鬼脸说：“我是她未婚妻。”
    姜灿灿在《伽蓝传》中饰演男主的未婚妻，这么说倒是让人无可厚非。
    上车之后，姜灿灿撒娇道：“师哥，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
    程欧一边启动车，一边应付她：“你想我怎么谢你？”
    姜灿灿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告诉你，到时候你可千万别不认。”
    程欧满口答应道：“好。”
    苏黎冷冷的笑了一声。
    程欧从后车镜里看她，姜灿灿不悦的皱了皱眉，男二见气氛不太对，赶紧拿话岔开了。
    苏黎看着车窗外荒芜枯败的冬景无聊的想，程欧还是那个程欧，不爱说话，不擅长说漂亮话，但不知为什么，场面上他却能那么周到和圆滑。
    或许这是他的成熟，圆滑对世界，笔直对自己。
    他比自己看透的早，也放下的早。
    回到拍摄地后，竹舍内外已架起了火堆，买食材的车先一步回来，四只烤羊腿已经串在架子上在烤了，小的烧烤炉在烤一些蔬菜什么的。
    剧组来了几个人帮他们把酒水、饮料和干果卸下来。
    天黑之后，大家围在火堆旁边吃边聊。
    因为人太多，大家围了好几堆。
    虽然平时都在一起工作，但剧组的等级划分很严格。苏黎这堆都是年龄相仿的演员，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倒很和谐。
    后来有人提议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当即得到了一些人的附和。
    苏黎觉得幼稚，又不想扫兴，就没说话。
    有人去生活制片那里借了一副牌，但为了不那么麻烦，就简化了一下游戏规则：每人分别抽一张牌，最小牌的人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最大牌的人选择出题；如果有两张或多张以上相同的大牌，就由花色最大的来出题；多张小牌的同理，由花色最小的来接受被提问；答不出来或做不到的就要吹一瓶啤酒。
    宣布完规则后，除了苏黎和程欧，剩余的七、八个人都摩拳擦掌，兴奋起来。
    苏黎本无心玩这个游戏，但没想到自己第一轮就拿到了最小牌，这让她有些懵逼。
    拿到最大牌的是《伽蓝传》的男四，苏黎直截了当的选了大冒险。男四和身边的几个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不怀好意的笑问：“确定大冒险？玉书你可别后悔。”
    玉书是苏黎在《伽蓝传》里的角色名，大家叫习惯了，就戏外也这么叫。
    男四在《伽蓝传》里饰演的就是一个花花肠子特别多的男神仙，他本人花花肠子也多，苏黎被他这么一问，只觉得脊背发凉，男四正要开口，苏黎制止道：“慢，我选真心话。”
    真心话，即便不真心，也没有人知道，但大冒险就没办法投机取巧了。
    男四仿佛早有准备：“真心话，我问了。”他看了看身边出主意的哥们，因为他们要问的问题可能会是个禁忌，但大家的确太想知道了，就放手一搏了：“你和苏世一的绯闻是真的吗？”
    大家纷纷看向了苏黎，连程欧都看了过去。
    苏黎的反应非常迅速，连犹豫都没有：“假的。”
    有人立刻道：“我不信。”
    苏黎冷冷的笑：“既然我说的话你们不信，那为什么还要问。”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没有人在乎。不管苏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每个人心里的答案都不会因为她这个当事人的答案而有改变。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苏黎的坏运气在一开始就用完了，后面她接连拿到了两次最大的牌，对象分别是姜灿灿和男二，苏黎实在没什么想问的，就问他们的偶像是谁。
    姜灿灿说是江心屿，说江心屿华丽又聪明，一举一动都能掀起血雨腥风，她想成为那样的人；男二说他的偶像是陈深。
    相对姜灿灿的答案，男二的答案才像是科班出身的演员该有的答案，陈深毕竟是中生代最有影响力的男演员之一，的确当得上新生代的偶像。
    后来姜灿灿又对上了程欧，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但程欧选了大冒险，让姜灿灿有些失望。
    轮过一圈后，最小牌又被苏黎拿到了，而最大牌则被《伽蓝传》的男三拿到。《伽蓝传》里的主要女性角色，只有苏黎、姜灿灿和范宁饰演的三个，主要的男性角色却有七、八个之多，这七、八个男性角色中，男一、男三跟苏黎的对手戏最多。男一是女主的爱人，男三是女主的玩伴，所以饰演男三的演员跟苏黎的关系相对也好一点。
    饰演男三的演员是个90后，平时看着挺腼腆的，在苏黎选了大冒险之后，却抛出了当晚最重磅的一个大冒险，因为他说想看男女主现场直播吻戏。
    现场响起了起哄的口哨声，程欧正拿着一根木材在扒火堆，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越燃越旺。
    火光映在大家脸上，那些脸上都是大写的看好戏。
    苏黎对着伸长脖子看戏的众人说：“我喝酒。”
     众人有些失望。
    有人递了打开的啤酒给苏黎，大家又兴奋起来，让她一口闷。苏黎站起来示接受挑战。
    谁知酒瓶还没沾到唇边，却被程欧夺了去，他站起来道：“女孩子还是别喝太多酒，我来吧。”不等众人反应，已经仰起头喝了起来，周围响起了起哄的鼓掌声。
    一弧冷月悬在头顶，苏黎仰着头去看他。
    程欧那么仰着头喝啤酒，有种决绝的姿态。
    苏黎想起十八、九岁时，他的转身，给自己造成了怎样深刻的改变。
    他杀死了她心里那个哭唧唧的小女孩，他塞进来了一个铁石心肠的大人。
    何乐为常说她遇到感情，最容易死去活来。虽然死去活来，却又会对着那些让她死去活来的人冷笑着说：“你们算个x”的人。
    有时候苏黎看着那些爱哭、爱笑、爱闹的女孩子，也会想起过去的自己，可想起又能怎样呢，她并没办法阻止程欧当时的转身，也没办法阻止自己变得越来越丧。
    苏黎从来没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好，但这时候看着站在身旁的程欧，她不知道为何会觉得眼睛有些涩。
    意识到这点时，苏黎吸了吸鼻子，把棉衣的帽子兜上。
    程欧一口气闷了那瓶啤酒，完了之后，把瓶口向下，给大家验证，大家又是吹口哨又是鼓掌的。
    苏黎微笑着向他致了谢。
    						第15章 第十五章
    剧组一直闹到凌晨，迎接了农历新年的到来，才收拾了一下，各自回了酒店。
    苏黎的经纪人和助理前两天离开横店回家过年了，只剩下宣传李娟留在剧组陪她。
    回到酒店后，苏黎分别给他们三个人发了红包，祝新年快乐；给自己的朋友、公司的老板及以前合作过的前辈们发了拜年短信；还给父母打电话拜年。
    李娟实在困的厉害，就回房间睡觉了。
    苏黎挂了父母的电话时，已凌晨三点多。
    大年初一的鞭炮声断断续续，时远时近，一直没有停歇。
    微信里还有程欧发过来的拜年信息，他说：“新年快乐。”
    信息是苏黎刚回酒店就收到的，现在距离这条信息发过来快两个小时了，苏黎始终没回复。
    不是忘了回复，不是不想回复，而是故意没有回复。
    “刚刚看到，还没睡？”这句话发出去，苏黎就能知道程欧到底有没有在等她。
    “嗯，睡不着，在等你。”程欧这么回答道。
    苏黎看到这句话，几乎能立刻想到程欧说这话时的表情。
    程欧骨子里是个很严肃的人，很少与人开玩笑，这种带着聊骚意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会严肃到有些冰凉。可看到他这句话，苏黎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苏黎明白这冲动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早就压在心底的，她蓄谋已久的冲动。
    程欧房间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程欧几乎可以肯定外面站的是谁，他甚至可以肯定，打开这个门，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等待的结果，但他已经把门打开了。门外果然站着他心里想着的苏黎。
    苏黎上来开始吻他。
    他们像长时间未见的偷情男女，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如饥似渴的想要立刻拥有对方。
    程欧将苏黎抱起来，两个人跌在床上。苏黎俯在他身上，她的吻又细又密，他想要拿回主动权，她的声音又软又倔强：“让我自己来。”
    苏黎的声音似乎有种柔软的力量，这种力量消解掉了程欧一部分的力量，让他有力气也没有使出去。
    苏黎的双腿又白又直，勾在他膝盖弯里，双手按着他的肩，他和她紧紧的贴在一起，他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的指甲嵌入了他肌肤里。那一瞬间，程欧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她身体的恨意。
    苏黎恨他，苏黎一直在恨他。
    程欧将她的头发抚开，看着她的脸，又小又白，他心中涌出了一种怜惜之情。
    程欧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又密又长，柔柔的扫过他的嘴唇，像是一片羽毛。
    他问：“你还在恨我，是不是？”
    苏黎紧绷的渴望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消解殆尽了，程欧却扣紧她的腰，翻身将她压下去：“但我不在乎你为的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李娟去叫苏黎起床，发现她不在房间，就给她打电话。
    程欧的房间在走廊的斜对面，苏黎从地上捡起衣服套上，对将醒未醒的程欧道：“我回房间收拾一下，片场见吧。”
    李娟见电话没人接，正四处找她，一眼看见苏黎从斜对面出来，吓得赶紧四下看了看，还好走廊上没什么人，李娟一把将她拽回房间，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从他房间出来了？”
    苏黎把衣服和鞋子扔在地上，去找烟和打火机，边找边笑：“什么怎么回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李娟一路跟着她：“我没见你们两个有交往过密的迹象，怎么一下子就到这个地步了？”
    苏黎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烟和打火机，她从烟盒里抽出烟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李娟：“娟姐干这行这么久，这种事还没习惯？”
    李娟道：“这跟干多久没关系，主要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有些出乎意料。”
    苏黎点燃了烟，在床边坐下来，抽了一口，房间里就有了烟味。她用大拇指蹭了蹭额头：“这不是你们策划的么，让我在剧组跟程欧好好互动。”
    李娟问：“程欧也是这种态度？”
    苏黎的目光自烟雾中扫向她：“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李娟道：“不管他什么态度，你千万不能认真，在事业没进入稳定期之前，千万别把爱情当回事，太轻易就为情所困的人，没前途。”
    苏黎了然于心的笑：“你放心，我不傻，程欧也不傻。”
    这天之后，程欧不再刻意跟苏黎保持距离。
    这种改变虽然细微，但混剧组的人对人际关系的变化特别敏感，大家很快察觉到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变，私下就议论起来。
    叶知秋乐于听到关于苏黎和程欧的流言蜚语，她甚至安排常云在跟人闲聊时，散播苏黎和程欧假戏真做的言论。
    拍摄期进入三月份时，整个剧组都知道程欧和苏黎之间有猫腻了。
    男女主假戏真做这件事，最先看出来的是导演，一个拍了二十多年感情戏的导演，根本无需听什么流言，看镜头就够了。
    假戏真做对导演来说是好事，演技再好的演员都演不出热恋时那种缠绵情谊，真实情感的流露，是演技的最好佐料，镜头都挡不住。
    3月份时，《伽蓝传》的拍摄进入了后半程，男女主前期一直积攒的情感，正处于炙热和爆发的阶段，演员耗费的心力也很多，碰到情绪比较激烈的戏份，苏黎很久都缓不过来。
    比如这场：
    【她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胸口，看着他如墨一样的眸子：“我喜欢你，从南荒雪山第一眼看见就喜欢，只不过那时我自己不明白。你说这是占有欲也好是征服欲也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你生我生，你灭我灭。”
    地平线上突然扯出一道闪电，照亮半边天际，紧接着是轰隆作响的滚滚惊雷，仿佛千军万马破空而来，天地为之动荡。
    她脸上满是雨珠，衣服湿哒哒的淌着水，狼狈不堪，唯独一双眸子明亮如初，倒映着他的身影，他忽然有种天塌地陷，撑不住的感觉。
    他空着的那只手不受控制的从她手中挣脱，扶住了她的后脑勺，而他的唇已经贴了上去。她的双手主动缠上他的颈。身体里被压抑的感情像是找到了出口，他不受控制的吻着她，像一阵疾风骤雨。她软的像是要倒下去，他的手滑下来揽住她的腰。】
    这是一场比较重要的感情戏，为了拍这场戏，剧组花费大功夫弄了人工降雨。雨戏不好拍，为了减少工作量，大家都想一条就过，准备也相当充足。开拍前半个小时，导演让苏黎、程欧去酝酿情绪，不许任何人打扰。谁知道两人因为入戏太深，导演都喊过了，还在那吻。后来不吻了，苏黎就靠在程欧身上，缓了好久。现场的工作人员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也不去打扰他们。
    《伽蓝传》播出时，这段幕后花絮流了出去，成了程欧和苏黎假戏真做最重要的证据。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三月末的某天，苏黎下了戏，在回酒店的车上，叶知秋接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叶知秋的呼吸都变轻了，车里也一下子静了下来。
    放下手机，叶知秋先痴呆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平复心情。
    常云和李娟被这种气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俩看着叶知秋，似乎是在期待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这个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她们也不知道。
    苏黎倒是一如既往的在看她的剧本。
    叶知秋的目光定在苏黎身上，强压着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尽量平静道：“你之前说你最喜欢的电影导演是陈宗洛？”
    苏黎额头的青筋猛地跳了一下。
    苏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叶知秋已经忍不住了，兴奋的差点叫起来：“刚才打电话的是陈导的选角导演，说陈导有个戏正在筹备，想让你试试，让我们给个时间，大家见面聊聊！”
    陈宗洛，华语影坛的大腕导演，三十多年电影生涯，十几部作品，每部电影都在不同阶段对华语电影产生了深刻影响，尤其进入21世纪以来的几部作品，都带着先锋的意味。
    苏黎考首都戏剧学院时，笔试最后一题就是谈谈你对陈宗洛的《无极传说》的看法。
    苏黎考首都戏剧学院那年，正值《无极传说》上映。
    十年前这部电影掀起了一场可以载入史册的骂战，口碑两极分化达到了前所有的程度。
    苏黎因为这事跟好几个朋友骂过。
    后来跟她同战阵的同学还写了影评叫《你们正在错过一些伟大的作品》。
    这篇影评是苏黎的心头好，影评不长，但句句精炼，苏黎看了很多遍，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考首都戏剧学院时，苏黎还用到了这个小伙伴的见解。
    后来录取苏黎的老师说，戏剧学院的学生一定要有独立判断的能力，跟风批判不可取，夸苏黎的见解很独到，很深刻。
    苏黎当时已被录取，胆子很大，就说试卷上的见解有一半都不是她的，但她非常喜欢朋友的见解，她是在他的见解上延伸出了自己的见解。
    老师就笑了，说他也觉得一个没经过系统培训的学生不可能写出这么深刻的东西来。不过老师还是赞赏了她的诚实。
    陈宗洛对于苏黎来说，一直都是仰之弥高的大师，尽管她是演员，也从来不敢想与他的合作，因为离自己太远了。
    李娟和常云也兴奋了起来：“有说什么戏，什么角色吗？”
    叶知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戏，也没说角色，就说先见面聊聊，但我估摸着应该是那部《红拂夜奔》了。”
    李娟道：“《红拂夜奔》五年前就开始筹备了，听说为了拍出王小波笔下的洛阳城和长安城，陈导可是按照1:1的比例进行的实景搭建，这么大手笔，国内可没几个人有这魄力。”
    叶知秋对苏黎道：“我们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后来叶知秋又联系选角导演，对方听说他们在横店，就说陈宗洛这两天正在湖北襄阳看景，选角导演说去问问导演的时间，看什么时候方便，大家在横店见一下就行了，也免了苏黎再跑回北京，麻烦。
    和陈宗洛见面的时间安排在4月5日下午，叶知秋提前跟剧组请了假，没让苏黎化妆，服装以简单舒适为主。真心做艺术创作的导演，都喜欢演员的真，涂脂抹粉只会消耗导演对演员的好感。陈宗洛拍电影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演员都用过，苏黎是不是他要找的演员，他看一眼就知道，修饰起不到什么卵用。
    约的地方在一个仿古的茶楼，车到了之后，叶知秋让李娟和常云在车里等，她和苏黎两个人进了茶楼。茶楼的东小厅每天下午都有演出，里面正在演双簧。苏黎和叶知秋路过东小厅，径直上了二楼。雅间的桌椅也是仿旧的，还挂着一幅水墨画和毛笔字。叶知秋让苏黎别紧张，陈宗洛这号导演，选演员几乎不怎么受商业元素的限制，全看演员是否合适。合适了就是缘分，不合适谁也无力回天。
    苏黎笑：“我没紧张，但我看你好像比我还紧张。”
    叶知秋瞪了她一眼：“行，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都是乡下人，成了吧。”
    苏黎也没跟她客气：“这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你以前只能在电视圈混，到我这就可以混电影圈了。”
    叶知秋简直不敢相信苏黎会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来：“是我看错你了，还是你藏得太深，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敢说。”
    苏黎道：“我不仅敢说，我还敢想，我的野心可不止那么一点点。”她用大拇指比着小拇指的指甲盖道。
    苏黎虽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叶知秋还是被触动到了。尽管叶知秋给苏黎谋划的路线是三年之内成为一线小花旦，但此时此刻叶知秋隐约觉得这个格局还是太小了。
    外面传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叶知秋立刻站起来，要出去迎一迎，陈宗洛一行人已经进来了。
    率先走进来的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却有一种被奉承惯了的高傲，这一定就是选角导演了，叶知秋立刻上前去打招呼。接着进来的是年近60岁，精神矍铄的陈宗洛。最后还进来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这个女人，苏黎不认识，但叶知秋认识，著名的制片人刘悦。在选角导演和叶知秋的介绍下，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后来选角导演、刘悦和叶知秋就去隔壁间了。用刘悦的话说就是，他们这些搞商业运作的人在场会影响到搞创作的人的谈话质量。
    苏黎来之前做足了心里建设，参不参演电影倒无所谓，反正这个要看缘分，但一定要大大方方的，给导演留下个好印象。但在陈宗洛的打量目光下，苏黎竟然有些难于抬头，这倒是之前她没有预料到。以前苏黎无论是走正道还是走邪门歪道，都很理直气壮，她有自己的一套歪理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别人很少能说服她或触动她。但在陈宗洛面前，苏黎觉得自己的那些歪理似乎一下子就立不住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鄙陋和浅薄。这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创作者给心怀鬼胎但还尚有羞耻心的演员带来的压迫感。
    陈宗洛看了半天，叹了一句，道：“你这个人啊，一看就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又纯净又邪恶。”这句话说的苏黎就差点掉下眼泪。一个素不相识的导演，却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本质。她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过去纯净，现在满身是恶。
    陈宗洛一直没跟苏黎聊《红拂夜奔》，甚至没聊角色，但有聊《春晓》，说她演得如何，还有怎么样的进步空间，聊她喜欢看什么书，还聊了当时正在上映的几部电影。陈宗洛问她作为一个演员，是感性好，还是理性好？苏黎说，她觉得感性能更好的体验和感知生活，可以更好的进行艺术的再创作；只是太过于感性也不好，演员必须保留一部分的理性用来抽离，让自己能够客观的分析和看待角色；其实说到底太理性或者太感性都不太好，最好是感性理性都有。
    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答案因人而异，陈宗洛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就是要看她到底是一个感性的演员，还是一个理性的演员。是为了了解她，而不是为了要答案。
    陈宗洛只在临走前问她看过《红拂夜奔》吗，苏黎说看过，陈宗洛让她用三个词形容红拂，苏黎想了想道：“游离、纯真、不谙世事。”
    苏黎和叶知秋把他们一行人送走后，迫不及待的问苏黎跟导演谈的怎么样，苏黎看着三人急切又渴望的目光，却只是说了一句道：“不知道。”
    叶知秋急了：“什么叫不知道，你说具体些，导演都跟你聊什么了？”
    苏黎道：“导演问我喜欢看什么书和电影，问我觉演员是感性好，还是理性好，说我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问我看过《红拂夜奔》吗，让我用三个词形容一下红拂。”
    叶知秋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了，估计是想让你试一下红拂，感觉有希望吗？”
    苏黎摇了摇头。
    叶知秋道：“陈导的那个选角导演倒是跟我聊了一些东西。”
    《红拂夜奔》是已故作家王小波最著名的小说之一，这个故事分为现实和想象两部分，现实部分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叫王二的作家和一个跟他同居的女人小孙，作家正在写一部叫《红拂夜奔》的小说，小说里的主人公有三个，分别是唐朝的李卫公李靖、杨素府的婢女红拂和门客虬髯客。这部戏，有五个主人公，三男两女。作家王二、小孙和虬髯客的演员基本上已经定了，就是李靖和红拂这两个角色迟迟定不下来。如今当红的也见了，戏剧学院的学生也看了，总是差点意思，后来还是陈宗洛的文学策划提到《春晓》，说里面有个女演员貌似还不错，导演就看了两眼电影，说先见面，聊聊再说。 
    一直抱着试试心态，不敢给自己希望的苏黎，听了叶知秋的这番话，心里倒也生出了一点希望，万一她就是这么幸运呢？ 
    						第17章 第十七章
    四月中旬《伽蓝传》杀青，为期四个月的拍摄期正式结束。杀青那天，柯晚贤也到了现场，苏黎正在和程欧拍最后一场戏，叶知秋、李娟和常云站在旁边等她，柯晚贤到了之后，就一直在跟叶知秋谈《红拂夜奔》的事情。
    柯晚贤说本来苏黎的希望很大，但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关于李靖的人选，陈宗洛那边接触了程欧。程欧和苏黎已经合作了《伽蓝传》，《伽蓝传》肯定会先于《红拂夜奔》播出，两人又都是演情侣，大家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情况出现，而陈宗洛为了保持角色的新鲜感和完整度，很有可能只会用两人中的一人。柯晚贤说，刘悦一直在试图说服陈宗洛不用苏黎，刘悦更倾向于用洛尼，但陈宗洛觉得洛尼商业化太严重，用她对角色伤害很大。但就算不用洛尼，刘悦也更倾向于选择陆清扬而非苏黎，更何况，苏黎还跟程欧有冲突。但柯晚贤又说，李靖的人选也不一定是程欧，陈宗洛的工作室还在接触苏世一。”
    叶知秋道：“同一个角色，怎么会接触差别这么大的两个演员？”
    柯晚贤道：“苏黎和洛尼也是相去甚远，但既然接触了，就证明都有跟角色贴合的点，就看导演更侧重于谁了。”
    回京后，柯晚贤动用了许多人脉去打听这事，但一直没得到确实的进展。苏黎虽然也上心这事，但又知道自己跟洛尼、陆清扬实在相差甚远。她赖以支撑的演技只是比同批的女演员们好了一些，并没有达到让导演丝毫不担心的程度，而名气这东西，苏黎是完全没有，她只能等。
    苏黎为了拍《伽蓝传》，在横店待了四个月，回到北京后，除了等《红拂夜奔》的消息之外，苏黎开始看叶知秋新给她的剧本。外界都知道苏黎拍了《伽蓝传》，这个由墨攻出品，捧人的目的性如此明显的电视剧。有些制片方想趁着《伽蓝传》的东风来借力一下，就送了几个女主的剧本给苏黎，算是有些赌博心理吧，如果《伽蓝传》火了，那他们用苏黎就赚了，如果没火，那也没什么，反正也没钱去请更有知名度的演员。只是有些本子实在粗制滥造的让人难以忍受，叶知秋矮个子里拔高个，就先挑了个稍微好一点的让苏黎看着。
    4月末，香港的一个女歌手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开演唱会，李娟是她的粉丝，早早的买了票，要跟男朋友一起去看，结果事到临头男朋友要出差，李娟见苏黎闲赋在家，就邀她跟自己一块去。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苏黎带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那场演唱会的上座率非常高，几乎可以算满场了，李娟拿着灯牌，使劲的晃，嗓子都喊哑了。后来苏黎觉得有些热，就把口罩摘了。全场正沸腾着呢，李娟忽然往苏黎这边挪了一下，苏黎看她神情不大对就问：“怎么了？”
    李娟摇头说：“没事。”
    没过一会儿，李娟又往她这边挪了一下，并且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苏黎猜出了什么，正要站起来找李娟邻位上的男人理论，李娟却拉住了她道：“算了，你是公众人物，别因为这种事惹得一身骚。”
    苏黎冷笑道：“公众人物怎么了，公众人物为了维护形象就要任人欺负？他要是再敢碰你一下，你告诉我，看我不抽他。”说这句话时，苏黎狠狠的瞪了那男人一眼。
    没想到那人不收敛，反倒变本加厉，伸出舌头非常下流的来恶心她们，这就十分倒胃口了。苏黎一怒之下，抓起手边的包，朝男人砸了过去。苏黎本以为他会躲，结果这男人反应太慢，包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男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作势要打苏黎，李娟赶紧起来挡，男人把她往旁边一推，李娟正好嗑在座位上。男人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苏黎，嗓音又细又尖：“我说姐们儿，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啊，你是仗着这么多人在，我不敢还手是吧。”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过来，苏黎见他如此理直气壮，气不打一处来：“我打你怎么了，你一大男人，趁机揩女人的油，要不要脸？”
    “臭婊~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揩她油了，明明是她踩了我的脚，你是不是眼瞎？”男人撸起袖子，一副想打架的架势。
    “你说谁眼瞎，你TM才眼瞎呢，你全家都眼瞎。”苏黎来劲儿了，指着他骂了起来。
    李娟见四周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怕事情闹大，就赶紧拉苏黎：“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男人骂道：“你TMTM骂谁呢，这是公众场合，有没有素质？你给我赔礼道歉。”
    李娟见状立刻弯腰道歉，连连说对不起。
    苏黎拉住道歉的李娟道：“你做错什么了，要给他道歉？要道歉也是他道歉。”男人一看苏黎这态度，刚平息的怒火又上来了，但及时被同行友人拉住。李娟看周围有人在拍照，赶紧拽着苏黎走了。
    苏黎认为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当红明星身上定会掀起血雨腥风，如果搁在她身上，很快就会沉下去，毕竟大家对她没那么大的兴趣，但苏黎很快发现自己判断失误了。大家是对她没有很大的兴趣，但大家对苏世一有兴趣，既然她冠上了苏世一绯闻女友的名头，那这事注定就小不了。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被苏黎砸的男人发了条微博，大意是自己看演唱会，祸从天降，莫名其妙就被旁边的女人打了。男人还贴了当时的照片，还贴出了被苏黎砸伤的脸。
    后来万能的网友从模糊的现场照中认出打人之人就是苏世一前段时间的绯闻女友，再后来这条微博被唯恐天下不乱的营销号轮了一圈，但因是早上，还没发酵起来，热度很低。苏黎、叶知秋、李娟都没发现，只有常云发现了。常云发现后，告诉了叶知秋，叶知秋这才知道。最可气的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人告诉她，苏黎也就罢了，李娟身为宣传，这点危机意思都没有吗？她当即把李娟叫过来骂了一顿。 
    明星公众场合打人是敏感事件，一不小心就会被灌上“人品恶劣”这个罪名。但客观来讲，这件事苏黎不理亏，反可以凸显她仗义执言。叶知秋准备找水军和营销号炒一把，给苏黎带点热度。但风险是他们手中没有当时的视频，艺人单方面发声，公信力不够。如果有路人把这段视频拍了下来，那就再好不过。晚一点时候，叶知秋打电话请教柯晚贤。范宁和连恺是柯晚贤一手带起来的，她经历过的血雨腥风比叶知秋海了去，后来范宁和连恺分别成立了工作室，仍挂在墨攻的名下，也算是知恩图报，柯晚贤这才彻底放手，专攻影视制作。苏黎这事说起来也挺大，叶知秋拿不定注意，就让柯晚贤指点一下。
    柯晚贤觉得现在正是争取《红拂夜奔》的关键时刻，尽量不要冒险。网友一向对明星的道德很苛刻，别说没视频证明，就算有视频证明，网友也不一定买账，他们习惯性站弱者，谁弱谁有理。明星打个言行过分的狗仔，都要被黑得体无完肤，别说这事了。更何况洛尼那边会不会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还未可知。现在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先发制人，把这事扼杀在摇篮里，不要推波助澜把事情闹大。
     叶知秋却不想浪费掉这个炒作的好机会。《红拂夜奔》的片方如果有意向用苏黎，这时候怎么着也该联系他们见第二次了，如今既没让演员留档期，也没说再见面，就是被pass了。既然电影没希望，就不能再浪费眼前的机会，距离上一年11月份的“苏世一绯闻女友”事件后，苏黎已经半年没热度了。此事也正好也赶上《多情剑客无情剑》5月开播，算是提前预热了。
    柯晚贤还是不同意冒险，但也没坚持，她道：“建议我是给了，听不听那是你的事儿。”又道：“知秋，敢于冒险是件好事，但别冒过了头，遇到一个好苗子不容易，别把一副好牌打烂了。”
    叶知秋问苏黎怎么看，苏黎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她又没做错什么，公道自在人心。娱乐圈最高明的处世哲学是忍，任凭外面血雨腥风，我自岿然不动，天大的事，忍过去就好了。苏黎在忍这种事上，做得非常好，叶知秋从“苏世一绯闻女友”这一件事就看出来了。或者苏黎的处事态度都不能叫忍，而是不在乎，只要她不关心的事情，她什么都不在乎。陈宗洛看人真准，苏黎的确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叶知秋让李娟那边严密监控舆论走向，随时向她汇报情况。另外还让李娟、常云的手机都关了，以防媒体打电话进来。
    从苏黎家出来后，叶知秋马不停蹄的约见了自己的好友，一个水军公司的负责人，叶知秋和他打了很多年的交道。这位老友家的水军质量特别高，在业内也小有名气，人们亲切的称他为水总。水总对这种事情非常有经验，叶知秋想让他给点意见，看看怎么操作。结果水总一听到苏黎是她新签的艺人，神情就变得微妙起来了。叶知秋知道其中一定有事，就再三追问，这位水总神神秘秘道：“前几天，我跟一朋友吃饭，也是这行，说刚接了一单大活，要往死里踩你们家那位。我当时还纳闷苏黎是谁，他说前段跟苏世一传绯闻的那个，闹了半天是你的人。你们得罪谁了，人家要这么整你们？”
    叶知秋脑子里登时蹦出了洛尼、程欧这两个人名，苏黎目前只对这两个人构成了威胁。
    水总道：“本来人家就要整你们，结果你们还闹出这么一桩敏感的事儿，简直要命。”
    叶知秋问：“你这消息靠谱吗？”
    水总道：“不靠谱，我就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
    叶知秋道：“别介啊，这么说就见外了，我还指望你给我保驾护航呢，你可千万要帮我。”
    水总道：“忙我肯定会帮，但要看你要我怎么帮啊。”
    叶知秋道：“这样，我先回去跟老板商量一下，你千万别关手机，我随时都会需要你。
    						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公司的路上，叶知秋接到了李娟的电话，说是昨天晚上的视频有人上传了，但没拍到前因，是从苏黎拿包砸人开始拍的。
    叶知秋立刻找地方把车停了下来，搜到视频点开看。视频是斜侧拍的，晃得厉害，加上苏黎又带鸭舌帽，几乎看不到脸，但还是能分辨出来。
    苏黎鲜少表现出自己的攻击性，但她的攻击性在这段视频算是全盘体现出来了。
    在知道全部真相的情况下来讲，苏黎没什么错，但这个视频没有前因，只有结果，如果苏黎被对方反咬一口……
    吃瓜群众本来对明星就有偏见，这个事还不直接戳到他们的G点，如此以来，苏黎定是要背上“人品恶劣”这口锅了。
    视频发出来不足一个小时，就被几个千万粉丝级别的娱乐大号截图直发了，其中一个娱乐大号发博不足30分钟，评论就过万了。最赞的评论只有几个字：“社会你黎姐。”
    再去看热搜榜，“苏世一绯闻女友演唱会打人”这个词条已经冲到了榜单第一。
    叶知秋赶紧打电话给李娟，让她准备公关稿。稿子内容以当天晚上的实际情况为主，别带任何感情色彩，越客观越好。
    挂了李娟的电话，叶知秋给柯晚贤打电话，柯晚贤说她在公司，正在跟艺人宣传总监讨论这事，让她赶紧回来。 
    几个人在公司开会讨论两个多小时，决定先让苏黎发微博说明事情真相，同时让水军在微博、论坛里扩散，把话题方向往“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真性情、爱护工作人员、仗义”等积极方面引导；待引起讨论后，再用微博、微信的营销号铺一轮总结陈词，最后这轮不必刻意夸赞苏黎，客观评价即可，以防过犹不及。
    在叶知秋、柯晚贤和艺人宣传总监讨论的过程中，李娟把公关稿发给了叶知秋。
    叶知秋让李娟把事实阐述中带主观倾向和臆测的句子统统拿掉，不能让网友感觉出行文有带节奏的倾向。至于表达苏黎自己的立场，最后一段简单写下即可，不必长篇累段。
    苏黎发长文的意义，只在于还原事情真相，而不在于解释和推脱责任。一定要传递出这样的信息。
    李娟把改好的文章生成长微博图发给苏黎，苏黎看了看，有点不想发。
    前面没问题，问题在最后一段。
    遇到这种流氓，砸他骂他都是轻的，苏黎还想抽他呢，只是苦于没机会。
    网友不知道真相也就算了，现在还让她自己承认自己的解决办法有问题？什么叫“身为公众人物，这种做法的确有欠妥当，带来了恶劣的社会影响，她为此感到非常抱歉？”对方已经动手动脚了，受害方却要冷静的客观的跟他讲理？这种逻辑简直有毛病！
    但苏黎还是把微博发了。
    某些时候，苏黎会在意纠结很多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点，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在意的点实在没什么必要。
    无论她怎么做，做什么事，总有一部分人不喜欢。问题又在于她没错，别人也没错。
    喜好有错吗，立场不同有错吗？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所有绝对的对错。
    公众苛责她，苏黎却不能苛责自己，问心无愧即可。
    如果说，苏黎内心深处还有一点在意外界的看法，那也不是在意外界是否误解她，而是在意外界的误解会不会影响她的工作，只要不影响工作，一切都ok。
    苏黎发微博之后没过多久，对方针对苏黎的微博内容，也发了微博。
    对方控诉苏黎在撒谎，他根本就没碰李娟，是李娟情绪激动之下踩了他的脚，他让李娟道歉，李娟拒不道歉，他正在跟她理论，苏黎就拿包砸了过来。
    因为视频没有拍到前因，只拍到了争执的部分，现在双方各执一词，网友就炸开锅。
    又加上各方的水军下了场，到了晚上，这事几乎屠了整个社交网络的榜单及各大论坛的版面。
    本来这种爱作妖的十八线在网友的那里就没什么好感，在网友看来，无论他们做什么事都有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博出位。
    有了先天的偏见，再加上苏黎这事又没实证，还有水军从中作梗，网上几乎是以压到性的姿态在讨伐苏黎。在这种大势下，叶知秋请的水军几乎显不出作用来。 
    那天晚上，叶知秋、李娟、常云一直熬到三点，等网上消停了之后，才去睡觉。
    苏黎虽说不在意，但毕竟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就算再看得开，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说她人品有问题、素质低下、撒谎精、炒作、戏多、想红想疯了，更甚的还有诅咒她死全家。
    这号恶毒粉丝，苏黎倒是能分辨出不是水军，而是苏世一的粉丝。
    苏世一的粉丝大约觉得苏黎又在拿苏世一炒作，他们并不知道苏黎巴不得和苏世一划清界限。但外界那么热衷于给她冠上“苏世一绯闻女友”的头衔，她也很无可奈何。
    一个十八线女明星有什么笑话可看，网友和媒体是想看苏世一的笑话。
    她是借了苏世一的光呢。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热度不降反升，一些捕风捉影的“黑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且还有模有样，有图有真相。
    这些 “黑料”包括但不限于：苏黎幼稚园跟小朋友打架，因此暴力是天生的；说朱雀奖是鸡肋，说苏黎不尊重艺术；大学时候插足人家情侣，说苏黎道德有问题；在剧组经常顶撞导演，出口不逊……
    “幼稚园打架”纯粹是跟风黑，小朋友之间玩耍磕磕碰碰再所难免，这说不了什么问题；“朱雀奖是鸡肋”这个苏黎承认，的确是她说的，但没不尊重艺术，只是觉得朱雀奖没有让她尊重的理由而已；“大学时候当小三”完全就是颠倒黑白，明明是她被人截胡；“在剧组出言不逊、顶撞导演”？苏黎不知道让导演把剧本摔倒自己脸上，没有反抗，是否是对导演的不敬？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帖子说苏黎背后的金主魏朱为了捧她，不惜给程欧开高额片酬，还让范宁和连恺来给她保驾护航……
    网友说，《伽蓝传》给程欧的片酬开出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匪夷所思到程欧无力拒绝；网友说苏黎被魏朱潜了，说魏朱平素就爱文艺小清新，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把情怀落地，圈内的文艺女神，哪个没上过他的床？
    这爆料倒是出乎了苏黎的意料之外。看着魏朱一身正派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干净人物，没想到竟然好这口。
    涉及到魏朱名誉这事，可不能闹到台面上去，墨攻的宣传部监测到这种帖子之后，立刻上报了。
    两位宣传总监分别联系各大论坛的负责人，让他们帮忙删帖，有多少删多少。
    删帖又导致了连锁反应，网友或水军们，无不恶毒的说苏黎后台大说不得，说删帖都是小事，再说下去，估计要被封号…… 
    不过删帖这种事，网友们经历过很多，苏黎前面有很多，苏黎后面还会有很多。网友们在删帖这事上表现出来的恶毒，只是形式上的反抗罢了，并不是针对谁，但他们的确又在心里记了当事人的一笔账。
    再后来，叶知秋告诉苏黎，有人拍到程欧、洛尼和陈宗洛吃饭了。
    《红拂夜奔》在苏黎这儿已经黄了，却盛放在别处。苏黎躺在客厅的沙发里，闭上眼睛，把剧本盖在脸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知秋大骂洛尼和程欧是bitch。
    叶知秋始终认为黑苏黎的不止洛尼一方，程欧一定也有份参与，但又不能因此跟程欧撕破脸，《伽蓝传》还要炒一下两人的恋情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一件事的彻底消停，全赖另一件事的发生，将大众的焦点从苏黎身上转移走的是林非的新恋情。
    恋情是“八卦无极限”的官方微博爆出来的，一组偷拍的gif图。
    各大娱乐、营销号闻风而动。
    在爆出来的两个小时内，“林非新恋情”立刻冲到了热搜榜首。
    林非在娱乐圈男艺人中，算是独此一份的浪子人设。在女粉当道的娱乐圈中，浪子这种人设无法固粉，所以从来没有男艺人敢走这个路线。
    即便风流如苏世一，从出道到现在，交过很多女朋友，却没敢被拍到一次石锤，他的花花公子之名，仅限于圈内人知晓，在大众眼里，他还是独一无二的绅士，完美的大众情人。
    而林非就有点一言难尽了，不管是正牌女友，还是女性朋友，每次都能拍到石锤。
    林非虽不张扬，但也不避讳，这就导致只要跟女人在一起，狗仔就说是他女朋友。
    而林非对这种事，自始至终只有一种态度，不管外界传成什么样，他均不承认不否认，。 
    这跟那些动不动就发声明的艺人们相比，态度实在要强悍的多。
    但不管狗仔拍到林非多少次，每次有新恋情，仍然铁打不动的上热搜。
    或许是性格使然，林非也是天生的热搜体质，他的私生活永远比他的作品得到的关注度要多。
    关于林非恋情这事，媒体非常标题党了，什么“林非再曝恋情，街头大尺度激吻”、“林非携新女友会友，当街激吻燃情”、“林非新恋情曝光，90后小女友肤白貌美大长腿”……
    点进去一看，三张gif图，第一张是林非带着鸭舌帽跟几个好友一起从什么店里走出来；第二张是他在路边扔掉了手中的烟，拦了一辆出租车；第三张是他揽过女友，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给她开车门，送她进去。
    从这组gif图上倒是能看出来，这他的女朋友没错，只是新闻标题太过耸人听闻……
    林非的恋情冲上去之后，叶知秋松了一口气，至少能转移一部分重点，分散大家的注意。
    虽然叶知秋曾经对林非的浪荡不羁怀有某种恶毒心理，认为如果有一天他糊了，也是自己作的，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替苏黎感谢了他。
    						第19章 第十九章
    林非爆了新恋情后，叶知秋是高兴了，常云却不高兴了，不但不高兴，而且还难过的要死掉了。
    苏黎看她耷拉着一张脸，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叶知秋调侃道：“别搭理她，她爱豆爆新恋情了，她这会正难过呢。”
    叶知秋这几天没睡过安生觉，现在要回家睡觉，让李娟和常云继续盯着。叶知秋离开后，苏黎继续看剧本，常云继续盯电脑。但剧本太无聊，苏黎实在看不下去，就去撩骚常云。常云道：“国内口碑最好的制作公司，做出来的剧也没有有意思到哪里去，矮个子里拔高个，你还想怎么样？”
    常云抱着电脑，靠在转角处的小沙发上，苏黎把电脑合上拎走，抱着它坐在茶几上。常云看着她一脸诡异的微笑，知道她在动坏脑筋，立刻抱紧了自己：“别想这时候让我陪你出门，风险太大，打死都不去。”
    苏黎抬脚蹭了蹭她：“想什么呢，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林非？”
    常云奇道：“你怎么突然对他有兴趣了？”
    苏黎道：“就是好奇。”
    常云道：“这有什么好奇的，天下之大无奇不用，肯定是他身上的某个点戳中了我，我才喜欢他呀。”
    苏黎道：“所以我问你，那个点是什么？”
    常云以手支颐，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我欣赏他对社会公共事件的态度，从怼黄牛到怼医院。比起不是在发自拍照和转发的某些人，林非微博的可看度要高很多个层次。其次，我欣赏他对职业的态度，他多少有点演员的追求，在大家一窝蜂去跑热门综艺时，他会参加一些正经的、严肃的节目。第三，我欣赏他的演技，虽然没好到足以拿奖的地步，但在新生代中算是好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大导演愿意找他。第四，喜欢他不卖人设，喜欢网红就是喜欢网红，喜欢嫩模就是嫩模，不遮不掩，不卖深情专一，不做国民男友大众情人。”说到这里，常云顿了顿：“比起镁灯光下包裹精致的瓷娃娃，我更欣赏这样有缺点的真实。”
    苏黎笑了：“情人眼里出西施。”
    常云道：“你怎么对他有兴趣？”
    苏黎道：“可能因为他不喜欢我。”苏黎看常云仍旧不懂，就解释：“拍《剑客》时，我们两个有对手戏时，他几乎不跟我说话。
    常云奇道：“有些人就是玩不到一块去，这不是很正常么。”
    苏黎道：“这个道理我懂。”
    常云道：“那你还纠结？”
    苏黎道：“不知道。”
    常云道：“你们这些女演员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苏黎耸了耸肩：“15号《剑客》的发布会，你就能见到他了，开心吗？”
    常云笑道：“当然开心。”
    苏黎道：“那你怎么谢我？”
    常云傲娇道：“为什么要谢你，我是去工作的，见林非只是顺便而已。”
    苏黎笑道：“好好好，让你嘴硬，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因私废公，否则小心我给你穿小鞋。”
    “八卦无极限”在爆了林非的新恋情，紧接着又爆出了他小女友成欢脚踏两只船的证据。成欢是14年刚从国家电影学院毕业的女学生，在《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饰演林仙儿也就是苏黎饰演的武林第一美女的随侍婢女。“八卦无极限”除了拍到林非带成欢跟朋友吃饭外，还拍到一个陌生男人深夜搂着成欢，出现在她家楼下的地下车库。“八卦无极限”拍苏世一、苏黎，就没拍到同框，只是拍到两人在同一天进出了同一小区的同一栋楼。但拍成欢，两次都拍到了实锤，连否认和解释的空间都没有。这么实的劈腿锤，直接戳中了网友的兴奋点，于是苏黎就彻底被大家忘在了脑后。
    常云看到gif图时，当场就崩溃了。
    林非频换女友，一直特别招恨。如今出了这种事，他更是众矢之的，审女水平、人品、演技、仪态……拉出来全被嘲笑了一通，用词之刻薄恶毒，让人胆寒。网友虽然刻薄恶毒，但也是干大事的人，第二天就扒到了成欢那位陌生男子的身份。据说是成欢的同学，一个籍籍无名的男艺人，两人在学校时就是男女朋友，而成欢勾搭上林非的时间应是在《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拍摄期间，也就是14年6月-10月，网友们推测出的结论是，林非在剧组注意到了成欢，成欢见他示好，急于攀高，就脚踏两只船了。网友还扒出了成欢的一些其他角料，零零散散的汇在一起，就一句话：男女关系混乱。 
    这时有网友就不明白了，林非好歹也是正统的一线小生，颜值不输，事业又在上升期，为什么这种货色都吃得下去？要知道他大学时代的女友，走的可是清纯挂，如今怎么如此一言难尽？
    作为林非的老粉，常云也百思不得其解。狗仔号称他两年之内换了八个女友，但林非的老粉都知道，只有三个。大学时代的清纯女友、解约那段时间的网红及现在的成欢。
    不管是清纯女友也好，还是网红女友也好，常云都蛮喜欢的。清纯女友代表天真浪漫的大学时光，这个没得说；第二个网红女友，虽然网红这个词常跟低俗、整容挂钩，是个贬义词，但林非的网红女友，是真的漂亮，霸气美艳挂，不输圈里的气质女明星，也有自己的事业，不爱出幺蛾子，很少在公开场合提到林非，除了林非粉丝，很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网友只知道她是网红而已。网友常常质疑林非的审女水平，其实他的审女水平一直不低。诚然，林非是个十足的颜控，但他真正喜欢的另一半，绝对不是空有其表的花架子，而是非常有主见、个性十足、不按常理出牌，能跟他玩到一起去，让他有征服欲跟挑战欲的人。林非有些受虐倾向，很容易出现一旦掌控了对方就很快失去兴致变得懒惰的情况。常云依从自己多年混迹娱乐圈的经验，对林非的判断一直都这样高大上。她不理解林非选女友的水平怎么突然下降了这么多？成欢要颜值没颜值，要事业没事业，他到底看上她哪点了？看上也就完了，为什么还让自己背上被绿的帽子，被绿了不说，最后倒还反转成他是小三，也真是很魔幻了。
    这事轰轰烈烈的闹了几天，林非始终没出来说一句话，消失了一般，倒是有些关于小女友成欢的话陆陆续续的传出来。流传最广的是成欢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她说林非对她死缠烂打，她招架不住，才跟他好的。
    聊天记录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没说脚踏两只船的事儿。
    苏黎没事时，一直在看剧本，看了好几个，都不满意。叶知秋让她不要太挑，说以她现在的知名度，也拿不到更好的本子。叶知秋强制性的给她选了《新上海滩》，让她演冯程程。许文强和冯程程已在电视史上立了三十多年，是非常讨巧的两个人物，只是《新上海滩》的剧本着实有些差劲。苏黎是港版的剧粉，比较有发言权，她实在不想让自己成为冯程程这个人物的破坏者。叶知秋劝她：“好剧本可遇不可求，一个演员一辈子能有两、三部不错的作品，就已经算成功了。你现在刚起步，别太挑剔，沉下心来。演员不是常讲，可以演烂片，但绝对不出烂角色么，相信自己。”
    《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发布会在5月15号下午两点在康德莱酒店召开。15号早上9点时，叶知秋接苏黎去一个明星工作室做造型。这是苏黎继“苏世一绯闻女友”、“苏黎演唱会打人之后”事件之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网友的眼睛就是明星的照妖镜，是骡子是马，出来一遛，就能定性。
    苏黎这次露面，到底是能拉回一些好感，还是继续败坏好感，就看她自己的表现了。
    苏黎今天的整体造型走清爽、干净路线，服饰以浅绿为主，搭配蓬松纯净的黑色长发，以让人舒适为主。
    这种活动，不宜提前太多到达，提前太多会让主办方觉得你无事可做，看轻你。当然也不能迟到，主办方会骂你耍大牌。车到了地下车库后，叶知秋看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坚决不让苏黎下车，并且再一次嘱咐她：说话一定要温柔，笑容一定要甜，多跟其他人互动，遇到主持人为难,答不上时就微笑好了……
    叶知秋最后强调，记者今天一定揪着问林非新恋情和她演唱会打人的问题，常云会在旁边帮她挡掉一些问题，但群访人多也乱，如果挡不掉，记者真要为难，她就直接用不是今天发布会的主题回绝掉就行了。
    叶知秋看时间差不多了，打电话给发布会的负责人，很快下来两个工作人员来接他们。苏黎到酒店之后发现蓝七和男二已经到了，两人见她来了，就过来打招呼。三人刚坐下，陆清扬和林非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蓝七迎上去打招呼：“哎，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林非穿着暗蓝格子的西服，眉宇间含着浓浓的疲累，仍在强打精神：“在楼下遇见的，就一起上来了，最近还好吗？”蓝七道：“我挺好的，大非哥还好吗？”林非笑了笑：“我也挺好的。”
    男二和苏黎也走了过去，大家分别打了招呼。陆清扬拉着苏黎坐到一旁问：“你最近还好吗？”苏黎笑：“我挺好的。”陆清扬道：“娱乐圈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别放在心上。”苏黎道：“这点心理准备我还是有的，你放心。”又问陆清扬：“最近忙什么呢，好久没你的消息了？”陆清扬道：“姚湛导演的新戏，一直在组里呢，你不知道，姚导儿的假非常不好请，只给了半天的时间，我这完事就要立刻赶回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
    将近两个小时的发布会，虽然一如既往的尴尬，但总算顺顺利利的开完了。主办方和主持人没敢拿林非、苏黎前些天的事来博曝光度，怕招黑。但群访时，媒体可什么都不怕，他们只要新闻点。
    刚开始媒体都有些顾忌，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使眼色，小心翼翼地问一些剧相关的问题，五位主创也一一答了。眼看群访时间差不多了，媒体就豁出去了。有个带眼镜的男记者壮着胆子问：“林非，‘八卦无极限’前段时间拍到你跟何乐为、洛尼一块吃饭的视频，说成欢是你的新女友，对这件事，你有什么要回应的吗？”记者的话音刚落，旁边林非的助理就道：“对不起，这个问题跟今天发布会的主题无关，请大家问相关的问题。”
    林非皱了皱眉，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这时一个女记者问道：“林非，你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看起来很疲惫，是有受到困扰吗？” 
    林非本来就非常疲累，记者又一直在恋情上绕来绕去，显然耗干了他的耐心，他的语气就有点硬：“我连着拍了5个大通宵，今天能站在这儿而不是躺在担架上，已经是奇迹了，要不你去试试，看会不会累？”媒体都笑了。女记者再接再励：“成欢也是本剧的主演，她怎么没来？”成欢的戏份本就不多，今天根本轮不着她来，但记者为了不让林非的助理再以跟剧无关把问题挡掉，也算是煞费苦心。林非被弄得真的有点不耐烦，常云也皱起了眉头。当时五位主演的站位是林非在中间，陆清扬和蓝七在他两侧，男二和苏黎在最边上。
    在后台时，苏黎撺掇常云去跟林非打招呼，她不去。现在呢，不担心自己老板，反而隔着老板担心自己的爱豆……
    林非压着的情绪道：“谁来谁不来，这是主办方的事，我怎么知道。”
    女记者破釜沉舟，勇往直前：“你们两个不是在一起么，你怎么会不知道？”林非眸子里一瞬间掀起了黑色的巨浪，他直直的看着女记者，给人的感觉是下一刻就会摔话筒或爆粗口。苏黎隔着蓝七，探头过去问：“你跟我的婢女好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又问蓝七：“李寻欢最后不是跟你好了吗？”记者见苏黎替林非解围，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了。蓝七道：“哎呀，苏黎姐，这个不能说的，你说了，导演会封杀你的。”
    苏黎吐了吐舌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
    记者们配合着笑了，气氛算是稍微轻松了点。有后排的男记者直言不讳的提问 ：“所以你们私下是有商量么，要替彼此解围，因为最近两位好像都发生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采访的媒体围了整整好几圈，苏黎听清楚了问题，却没找到问问题的记者在哪里，男记者晃了晃手臂道：“这里。”苏黎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你这话问的我一头雾水，你们又没有故意为难人，为什么用得着我解围？因为是真的杀青太久了，我的记性又不好，刚才你们那么问，我以为自己记岔了剧情，所以才有此一问。”
    记者没想到苏黎的嘴这么厉害，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揪着她记性不好的点发难：“你说演唱会上有人骚扰自己的工作人员，而对方却说没这回事，是否也是因你记性不好，而记错了呢？”
    这属于苏黎自己给自己挖坑，常云开口就要把这个问题挡回去，苏黎做了一个不必的手势，道：“虽然我记性不好，但不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就会忘掉。关于这件事，我在微博上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大家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事实就是那样。”
    群访结束后，媒体专访是在各自房间里单独进行的。专访的记者算是比较善意，问的问题也很专业。后来一家媒体的专访结束后，女记者关了摄像机和录音笔说：“问个题外话，当然这是我自己的私心，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女记者认真地看着苏黎：“你跟苏世一认识吗？”
    苏黎没有迟疑：“不认识。”
    女记者了然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
    回去的路上，苏黎手机的闪了闪，她打开一看，是林非发过来的一条微信：“多谢了。”
    苏黎和林非在一个组里待了将近五个多月，加了微信，却始终没用它说过一句话，“多谢了。”这是第一句。
    叶知秋在一旁絮叨，说她不该如此任性，她为别人着想，可关键时刻却没人为她着想，说那些吃了瘪的记者，指不定怎么黑她呢；说苏黎现在还没资本怼记者，应该要好好维护媒体关系，还举了一堆艺人得罪媒体，被媒体踩得起不来的例子来……苏黎假装听进去了，但实际没听进去。没听进去的原因在于她一直都知道得罪媒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但苏黎不认为刚才自己有得罪媒体。她对媒体没有恶意，相反有时候还对他们充满了敬意，但毕竟是文化人，一支笔杆走天下，她对文化人向来有好感。但如果那样插科打诨的两句话都能得罪他们，那讨好他们，到底要跪舔到什么程度？
    苏黎不惹媒体，但也不怕媒体。
    结果第二天发布会的新闻标题就变成了“《无情剑》开播发布会，林非黑脸苏黎怒怼记者”或“《无情剑》开播发布会，苏黎为林非怒怼记者”！新闻稿标题党也就算了，内容还断章取义，着力把苏黎塑造成“社会你姐”的女混混形象……第二天下午，“林非黑脸”、“苏黎解围林非”、“成欢林非”分别上了热搜。
    李娟以自己的职业经验判断这三个热搜是买的，“苏黎解围林非”有可能是剧方买的，因为这个无伤大雅的新闻点既吸引人，又可以宣传剧；至于“林非黑脸”、“成欢林非”这两个热搜肯定不是林非买的，他们这会儿避之不及，很有可能是成欢那方买的，反正名声已经这样了，再坏一点也无所谓了，估计也是想走黑红路线。
    李娟和常云忍不住感叹，黑红这条路上，真是好挤。
    18号下午，叶知秋和苏黎去昌平见《新上海滩》的导演和编剧。
    导演是个文弱的长发青年，头发半扎半放，编剧也在。四个人先寒暄了一下，有工作人员送咖啡进来。导演问苏黎看过剧本吗，觉得怎么样？叶知秋给苏黎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捡好听的话说。苏黎笑，“导演想听实话，还是想听恭维的话？”
    导演笑着看了一眼编剧，问：“实话如何，恭维的话又如何？”
    叶知秋赶紧解释：“她开玩笑呢，导演别跟她一般见识。”又扭头嗔怪道：“好好说话。”
    苏黎偏着头，脸上带着一贯的，最有迷惑性的那种微笑，让人看不穿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实话就是剧本一般，恭维的话就是还不错。”
    导演哈哈一笑：“余海，怎么办，你推荐的冯程程，看不上你的剧本？” 
    编剧余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问：“那正好我请教一下，苏黎你觉得剧本有什么问题？” 
    苏黎忽略了叶知秋严厉的目光，道：“我经验不多，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正。”苏黎道：“我以为《新上海滩》的精髓在于“新”字上，但我拿到的这个剧本却只是对老版做了扩充，填了一些细枝末节。如果翻拍只是单纯的对经典的复制，那我不明白，翻拍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听她这么说，编剧余海的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气氛微微有些尴尬。那个文弱的青年导演却笑了：“这话说的好，我也说过，如果翻拍只是单纯的复制，那它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剧本只是初稿，还在改，这个我们以后再谈。”
    后来制片人来了，也谈到了男主的选择，制片人说：“我们之前有想过请当红的来演，但明星要价太高，我们经费实在承担不起，只能放弃。男演员这块，目前正在接触李思蒙。”
     “巧了，思蒙我们还共事过几年呢，这才刚分手，又要聚在一起了。”叶知秋笑。
    晚上六点后，双方谈得差不多了，叶知秋、苏黎起身告辞，制片人说她订了饭店，吃了饭再走，一行五人就开车去吃饭。吃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加上返程的一个多小时车程，两人回到苏黎家已经快十点了。
    叶知秋对苏黎的表现很不满意，她不能纵容苏黎这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得罪导演和编剧，将来她少不了要吃苦头。苏黎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如果演员觉得剧本有问题就一定要提出来，这是演员的职责，至于导演能不能听进去，那就是导演的事儿，但身为演员她一定要说。后来两人起了争执，谁也不能说服谁，但谁又都想压到对方。于是争执升级，就变成了吵架，甚至还上升了矛盾，进行了人身攻击，直到叶知秋摔门而去才算告一段落。
    苏黎躺在床上回想叶知秋说的话，她说：苏黎，当你的才华撑得起来你的任性的时候，你的放肆才是浑然天成，你的敢说才是真性情。碰上《春晓》是你的运气，如果你不珍惜它带来的机遇，你只会继续重复前几年的窘境。”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多情剑客无情剑》开播后，苏黎的三人小团队，着实跟着忙了一阵。在剧播出的这段时间，叶知秋给苏黎制定的宣传营销策略的关键词是“艳压”，让水军在剧播出的这个月，在各大娱乐阵地狂刷“苏黎演技吊打当红小花旦”、“颜值碾压陆清扬”等言论，宣传通稿也是这个方向，明捧苏黎暗踩陆清扬，因此引起了陆清扬粉丝的愤怒，在有关苏黎的微博下面，可劲骂她。
    但叶知秋不在乎，反正苏黎的口碑已经跌入了谷底，再跌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这种做法确实收到了一定的效果，这个效果就是，虽然大部分网友仍在揪苏黎人品有问题，但至少有一部分网友在揪人品的同时，肯承认了苏黎的演技的确比较自然。这是老天赏饭吃，独此一份，别人也羡慕不来。 
    5月末，《新上海滩》那边又给了他们一稿剧本，倒是比初稿好了很多。双方约着见了第二次面，苏黎在导演工作室试戏，双方都很满意。大家约定这几天就把合同签了，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新上海滩》那边一直都没在联系叶知秋。叶知秋打电话问，制片人才支支吾吾的说，冯程程他们已经签了另外一个人，这次不能合作，非常抱歉…….
    叶知秋这才知道，他们把冯程程给了安龙。
    安龙是江心屿的经纪公司海晏世纪的签约艺人，这两年但凡有江心屿的剧就必定有她，当了两年配角，如今终于要扶正开始演女主了。《新上海滩》的制片人自知理亏，姿态就比较低，温言解释道：“冯程程我们一直都属意苏黎，这个知秋你是知道的。但几天前，海晏世纪的人突然找了过来，说知道我们剧的制作经费不充裕，他们愿意投一部分钱进来，而且一开口就投了五千万，一下子成了本剧最大的资方。知秋，你应该知道，投资方都是爸爸，要求男、女主都用他们的人，这个我们也没办法。” 
    叶知秋冷笑：“反正用谁都是拍，谁会嫌弃钱多呢，你们当然没办法。但是临阵换人，却连个电话都没有，你们不觉得过分吗？”
    制片人道：“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你讲这件事，所以一直没打电话，要不，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们吃饭，也算是赔罪了？”
    叶知秋冷冷道：“得，您还是跟安龙吃吧，我可不敢高攀。”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每个艺人都难免遇到这种事，叶知秋带李思蒙时也经历过，倒是不难消化，只是难免生气。她冷静下来后，打电话问苏黎在哪儿，苏黎说自己在逛超市，要做晚饭，问她要不要吃点，叶知秋说她马上过去。
    叶知秋到时，苏黎正在做饭，苏黎让叶知秋先坐，饭马上就好。叶知秋等不及，在厨房就把事情跟苏黎讲了。起先，苏黎还不以为意，直到讲到安龙是江心屿的人，她才有点反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的人，这是要存心跟我为难呢。” 
    叶知秋不解，苏黎也没心情做饭了，把火关了，把江心屿和她的恩怨讲了一下。叶知秋又开始骂了：“我TM还以为这是偶然事件，江心屿这个bitch。”
    苏黎嘲弄道：“她不用打压我，我就很惨了，她现在打压我，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苏黎双手撑在灶台上：“别说跟她竞争了，我连她要捧的人都争不过。” 苏黎眉头一皱，忽然挥了一下手，旁边盛着西红柿的盘子“嗖”的飞出去，“啪”的掉在了地上，满地鲜红的西红柿块和盘子碎片，叶知秋吓了一跳。
    苏黎很少生这么大的气，这是第一次。
    苏黎身上一直都有种看透了一切，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好像演戏也只是为了不饿着自己，无所谓野心。有天赋却没有进取心，苏黎的努力中也透露出一种懒散和懈怠。现在叶知秋知道，苏黎并不是没有欲望，只是这个欲望藏得比较深。
    欲望使人进步，有欲望是好事。叶知秋以后就知道怎么刺激苏黎的进取心了。
    叶知秋拍了拍她的背：“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来，你还年轻，还有机会，你放心，我会帮你。”
    苏黎长叹一口气：“再过十天，我就27岁了，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机会。”
    叶知秋道：“27岁怎么了，娱乐圈里大器晚成的艺人多得是，别灰心。再说公司非常看好你，前几天柯总还跟我说了一个项目，是公司投的一个喜剧电影，女主要请中生代的大花来演，有意让你去演女二。你的路还没开始走呢，千万别泄气，一泄气，精气神就没了，那就要老命了。”
    苏黎笑：“以前那么艰难都过来了，不至于签了公司，就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住，我也就在你跟前发发牢骚。”又道：“本来想让你尝尝我做的菜，今天是没机会，我们出去吃吧。”
    她俩没走远，小区出门右拐的食街，她们找了家馆子进去。
    因为职业的关系，叶知秋的手机几乎是绑在手上的，等菜的过程，叶知秋已经又刷了一遍门户网站的娱乐版面和各类社交网站的热门。那天恰好江心屿又上了热搜，这种热搜体质，真是让人羡慕，她真心实意的感叹道：“江心屿发条微博就能上热搜，真厉害。”
    苏黎用手指往上定了定帽檐问：“你想说什么？”
    叶知秋的确是有意提起江心屿，她想跟苏黎聊聊她的这位老同学，叶知秋见苏黎一点就透，十分满意，她道：“比江心屿美，比江心屿会演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她是最成功的那一个，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苏黎淡淡一笑：“每个人的成功都有她的玄妙之处，有很多原因吧，总的来说，天时地利人和吧。”
    叶知秋道：“要我说，江心屿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是能豁得出去，并且懂得消费自己。”
    见苏黎不做声，叶知秋继续道：“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你想表达的东西太多，你太过于爱护自己。我们这个时代的演员越来越需要明星身份的加持，才能更自由地去演自己想演的戏。既然想成为明星，就要有娱乐精神，就要豁得出去。你总有一种‘如果我那样做了或者这样做了，就背叛了自己，我不能背叛自己’，可成为明星，娱乐大众，你必定要做很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你要明白，自然人苏黎和明星苏黎是两个不同的人。” 
    苏黎问：“有什么不同？”
    叶知秋身体往前倾，似乎在说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知道的悄悄话：“明星是经纪团队包装出来的商品，商品体现的意志不是你本人的，商品体现的是经纪团队的意志，所以你大可不必纠结自己明星的身份。而藏在明星苏黎背后的自然人苏黎才是你自己，在那个世界里，你可以尽情忠于自己。江心屿就是一位出彩的执行者，她在使用自己，开发自己，消费自己的层面上，毫不手软。她很清楚明星江心屿就是给大众娱乐用的，所以她豁得出去。”
    苏黎反问：“背叛自己才能成功？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叶知秋道：“除非原本的你就是大众需要的那种人，否则，你想回到大众中，就只能背叛自己。不然，你只能被大众抛弃。”
    苏黎好一会儿没说话，服务员来上菜，叶知秋喝了一口可乐。苏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叶知秋看着她微笑：“真的知道了？”
    苏黎道：“其实就是伪装自己迷惑大众，同时给自己洗脑，要让自己相信，这不是背叛自己，这也不是欺骗大众，只是各取所需。”
    “哈哈哈哈，话糙理不糙。”叶知秋道。
    苏黎唇边浮出了一种知道了真理也不以为然的自嘲：“怪不得大家常说，不要相信涂脂抹粉的人。”
    叶知秋道：“娱乐圈嘛，主要是娱乐。我们身在其中，就不要太纠结了，纠结留给大众。”
    后来，叶知秋在剩余的剧本里挑了两个，这两个剧本并不是质量最高的，但却是最讨巧的。一个谍战剧，搭的是中生代曾经最有前途的四大小生之一，但现在却没落到只能上综艺秀恩爱的地步，不过毕竟辉煌过，不至于太磕惨。另一个是宫廷剧，搭档是苏黎没听说过的一位男演员，但导演不错。
    谍战剧6月要开机，宫廷剧8越下旬开机，拍摄期有重复，这就避免不了轧戏。但幸好重叠期只有一个月，辛苦也就辛苦一个月，坚持一下就可以了。确定苏黎要拍这两部戏后，叶知秋马不停蹄的约制片方见面、吃饭、谈合同。苏黎除了必要的应酬外，也在看类似题材的影视剧借鉴表演经验。苏黎拍的大多都是抗战剧和时装剧，谍战剧和宫廷剧都是第一次接触，没什么经验。宫廷剧杀青后，正好可以赶上墨攻投资的喜剧电影《一夜风流》开机。
    这样苏黎大半年内的工作算是都有了着落。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苏黎进组之前，何乐为终于抽出空来跟苏黎吃饭。
    最近这半年，何乐为忙得厉害，两人一直没见上面。何乐为一直在拍电影，就是彭阳之前许给苏黎的，后来被千九月取代的《疯狂的自由鸟》。本来说是14年11月开机，但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推到了今年1月份才开，5月末刚杀的青。
    何乐为说没想到千九月这个文艺女神演起喜剧来，会这么搞笑，还说彭阳和四个编剧每时每刻都在琢磨怎么样才能让故事更好玩。何乐为经常在现场看上五个大爷们围成一圈，在西北荒漠上苦苦冥思，场面之可爱，简直要乐死人。而千九月没一点架子，常跟他一起捉弄导演他们几个……
    何乐为说，这是他从业以来，拍过最舒服，也是最好的一部电影。
    《疯狂的自由鸟》换女主这事，彭阳至始至终没跟苏黎打过招呼，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是其他原因，总之两人没再联系。虽然有了隔阂，但苏黎却不否认，彭阳是个很有想法的导演。拍《春晓》的时候，苏黎就预见了，他的未来一片光明。
    后来说起《多情剑客无情剑》，苏黎说播出之后的反响并不如预期那样好，收视率已经跌破了播出平台黄金档2015年的最低收视率，而网播点击量至今没突破十亿。苏黎之前一直没看过成片，还是电视剧播出时跟着看了几集。剧本其实是不错的，但不晓得为什么拍出来的东西却这么的浮夸，浮夸到连苏黎自己都看不下去。
    何乐为说林非现在在怀柔影视基地拍电影，之前跟苏黎一样，一直没看成片，如今播出了，就抽空看了几集。林非本来对这个剧抱有很大的希望，题材是他喜欢的武侠，李寻欢也是他喜欢的武侠人物，剧本虽有拖沓之嫌，但整体水平不差，本以为拍出来至少是个70分的电视剧，结果一看，最多只能打50分。虽然只差了20分，却是个不及格的作品。剧情拖沓就不说，剪辑和节奏也有问题，拍的时候没感觉到，为什么看的时候觉得这么浮夸和尴尬？林非跟墨攻解约之后，一直在混电影圈，拍的都是大导演的作品，无论是否有争议，都跟烂不沾边。这部作品，林非却用 “烂”这个字眼来形容了。林非不仅失望，而且郁闷。林非因此还悟出来一个道理，靠谱的剧本拍出来的不一定都是靠谱的剧。这年头拍电视剧，不能只看剧本，还要看导演、演员、后期、发行、平台等等诸多要素，才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本来这段时间，林非身上发生的事就够糟心了，演的电视剧好不容易播了，却是这番景象，他不仅郁闷，而且难受，收工之后，就免不了要喝酒，一喝酒就喝多，喝多了就给何乐为打电话，云里雾里的说一大堆话。常常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这让何乐为哭笑不得。
    何乐为说起林非总有一种迷之宠溺感，苏黎一直特别好奇，这种宠溺感究竟从何而来。在她跟林非有限的接触里，实在想不通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激起人的宠溺心理？
    何乐为说林非因为成名太早，又经历过一段低谷的黑暗日子，看透了很多东西，但无论他表现的多成熟老道，说到底不过28岁，骨子里还是少年心性。
    可能不是主角的缘故，苏黎对《多情剑客无情剑》的扑街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经过何乐为这么一说，苏黎倒是想起林非的确为这部电视剧付出了很多。林非饰演的李寻欢在剧中有非常多的打戏，武侠不像玄幻都是虚招，随便乱比划，武侠的打戏讲究多，招式也多，林非为此常常弄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苏黎记得有场李寻欢跟男二的打戏，那孩子还小，武戏没经验，在交手的过程，手里的刀直接抡在了林非脑袋上。刀虽是木头做的，但那么大的劲道抡在脑袋上，在空中就把林非抡懵了，当场吓得导演、武术指导一大跳，害怕这一下把林非抡出脑震荡，幸好没有大碍。
    所谓付出越多，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苏黎之所以不失望，可能是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
    6月中旬，谍战剧在横店开机，苏黎进组拍戏。
    这一年，苏黎的弟弟苏扬考上了人大的研究生，9月份来报道时，也没见到苏黎。
    8月底，宫廷剧在横店开机，苏黎在叶知秋的协调周旋下，频繁去隔壁剧组串戏。谍战剧的导演对此非常不满，好在苏黎的戏不错，对人物的把握也准确，像做过功课，倒也没发脾气。
    苏黎在镜头前和不在镜头前完全是两种状态，镜头里生动灵活，好像什么都能hold住，镜头外就显得有些沉闷和不爱说话，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剧本，好像跟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演员。
    导演看人通常通过镜头，很多演员到了四十岁，还是傻白甜，不是说一直在演傻白甜，而是眼睛里没东西，这样的演员缺乏人生的厚度，再努力也没用。而苏黎的眼睛非常有戏，无论她演什么样的角色，都会因为这双眼睛的生动而不让人生厌。
    在两个组来回倒腾的那个月，苏黎严重睡眠不足，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更甚者，有时候连续两天都睡不上一个小时。轧戏的这一个月，苏黎拍戏的质量直线下降，她自己都感觉到了差劲儿，但没办法，这就是想成名的代价。
    叶知秋说的对，名声、权利、自由、作品……她总要放弃一些东西，才可能得到另外一些东西。
    过去的自苦自得，现在的整体堕落，其实没什么区别。过去不随波逐流，不是因为高尚，而是因为她不愿受委屈，现在叶知秋给她打了麻醉剂，她没知觉了，就没心没肺了。
    苏黎算是看透自己了，她是个自私又没什么良心的坏丫头。事情在她这里，没有该不该做，只有愿意不愿意做。她若不愿做，那么天大的政治正确，她都不做。她若是愿意做，再大的政治错误她也要做。
    9月中下旬，谍战剧进入杀青倒计时，而宫廷剧拍摄正酣，苏黎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疲累全写在脸上，黑眼圈到了化妆师都无法拯救的地步，精神不集中，眼神虚飘，戏拍出来的效果实在不能看，导演没办法，就强迫她睡了两小时，才继续拍。
    谍战剧杀青后，苏黎松了口气，正要收拾一番去宫廷剧的片场，导演却叫住了她。
    九月时节，仿旧的上海弄堂也有秋意。
    导演把她拉到一旁，道：“苏黎，你是有天赋的演员，当下用得上“天赋”二字的演员，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其他的，多是后天苦心专研得来的。没天赋的演员靠数量取胜，你不需要，多不应该是你的目标，精才应该是你的目标，你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又道：“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听不听得进去是你的事，你好自珍重。”
    导演是站在专业的角度在敲打她，苏黎未必不懂这些道理。但导演说的那些东西太高，是属于艺术层面的，她没有为艺术可以郁郁不得志一辈子的决心，她还是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以前，她仗着“天赋”之名，把自己看得太高，总想一口气吃成胖子，现在她明白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谍战剧杀青后，苏黎全身心投入了宫廷剧的拍摄中。
    宫廷剧的背景是南北朝，讲的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里的徐娘，那个著名的“半面妆”的发明者，剧名也作《半面妆》。
    《半面妆》的拍摄期更短，只有两个月，但篇幅却长达60集。很多一句台词能表达清楚意思，却非要用几页纸；明明两分钟就能完事的情节，非要拖半个钟头。不止苏黎有这种感觉，剧中演梁元帝萧绎的男主也常常吐槽剧情拖沓，但他们不会跟导演、编剧吐槽，只会互相吐槽。
    饰演萧绎的男主叫何彦，话剧演员出身，功底很扎实。台词的起承转合，流畅自然，听他讲台词简直是种享受，剧组的人，都称他为何老师。
    何彦私下是个非常儒雅的人，但演起后期萧绎的杀伐决断，眉目间的狠辣也浑然天成。他这种不动声色的转变，让苏黎感觉到了演技带来的切实震撼，所谓戏骨，大抵如此。苏黎爱看何彦演戏，没自己的戏份时，她也待在片场，就是为了看何彦演戏。
     何彦看出她是个有心的演员，私下会跟她探讨很多表演上的东西。何彦不说“教”这个字，他太谦虚，只愿说探讨。有天，何彦的老婆来探班，带了很多自己做的小食物，邀请剧组的人一块吃。何彦的老婆在中学教书，也是温文尔雅的那种。后来夫妻俩站在一株花树前说话，苏黎远远的看着。10月的横店，天高云淡，静默的南朝庭院，花繁影深，一个南朝帝王，一个现代淑女，却也相得益彰，流出隽永的意味。
    很多年后，苏黎已经忘记了他俩的模样，却始终记得静默的南朝庭院里，那对说话的夫妻让自己感受到的隽永。
     十月中旬，苏黎因为拍一场雨戏感冒了，又抽不出空去看病。正所谓轻伤不下火线，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只能带病上阵。那阵子夜戏又比较多，熬了一个通宵后，感冒又加重了，苏黎实在撑不住，这才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在叶知秋的陪同下，去医院看病。
    是感冒引发的肺炎，要打点滴，叶知秋看一时半会回不去，就让常云打电话回剧组。叶知秋安抚苏黎，说正好趁这个机会眯一会，今晚还是大夜戏，没得睡。苏黎自从6月进组之后，缺觉缺得特别厉害，能趁机眯一会，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苏黎是被一阵大笑声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挣到输液管，疼的倒吸了一口气。常云过去扶她。叶知秋大笑着从外面进来，那笑声让苏黎想起《红楼梦》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王熙凤。输液管有血倒流出来，常云要去叫医生，苏黎拦住她，说没关系。常云给她腰后面垫了靠枕，苏黎皱眉看着叶知秋：“什么事这么开心？”
    叶知秋脸上是那种终于出了恶气的兴奋：“洛尼被陈宗洛换掉了！”
    苏黎一脸茫然。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叶知秋神神秘秘的问。
    苏黎摇了摇头。
     “《红拂夜奔》的拍摄期是明年3月-8月，洛尼在《红拂夜奔》接触她之前，早签了一部7月初开机的新剧，这事洛尼的经纪人一直瞒着，后来不知怎么被《红拂夜奔》的制片人知道了，惹得她大发雷霆，大骂他们无耻、卑鄙。要知道陈宗洛最讨厌演员轧戏，他说过在他组里，一旦发现扎戏者，永不合作。洛尼既不想违约赔钱，又想演陈宗洛的电影，她以为把你搞臭，就能拿到《红拂夜奔》，贱人自有天收！” 叶知秋恶狠狠道。
    常云探头问：“那我们是有希望了吗？”
    叶知秋又笑了起来，笑得很温柔：“刚才就是陈宗洛的选角导演打的电话，问我们近期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见面谈谈。”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叶知秋替苏黎在《半面妆》的剧组请了一天假，收工当晚连夜飞回北京。
    见面的地方在陈宗洛的工作室。
    东城七拐八绕的胡同里，穿梭着旧时代的拉黄包车的老北京，胡同口还有拉二胡的盲人。
    东城这片胡同里蜷缩着老北京的影子，外面那个繁华又慌张的世界跟这里就无关了。
    陈宗洛是一个正宗的老北京人，他最知道北京的好处在哪里。
    陈宗洛的工作室在一处大院里，朱红漆的大门有剥落的痕迹，大门前种着一棵矮杨树，满树的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
    按了门铃，有人出来接。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满身的文学气息，一见她们就知来意，赶紧引着进了院子。
    文静的小姑娘说陈导正在跟编剧讨论剧本，让她们稍坐一会儿。
    最先出现的是《红拂夜奔》的制片人刘悦。
    刘悦仍是开门见山，说话很不客气。
    她说她仍旧觉得苏黎不合适。不合适不是因为苏黎资历不够或者是名气不足。他们选演员，从来不看名气，反而很避讳这东西，他们要的是能踏踏实实把戏演好的演员。
    她之所以不喜欢苏黎，是因为苏黎的公众形象和口碑实在不怎么好。红拂是电影的第一灵魂，苏黎如今的形象对电影的伤害实在太大。
    但刘悦又说，陈宗洛说他想起红拂就是苏黎这个样子，她也只能妥协。电影毕竟是导演的艺术，她要尊重导演的意见。
    没过多久，陈宗洛和编剧齐震云也出来了。
    齐震云说会客室太逼仄，外面秋高气爽，不如出去聊。
    于是几个人就到了院子的天井下。
    陈宗洛亲手为他们沏了茶，手法老道，倒又是一门艺术了。
    这次会面，倒是有正儿八经聊角色，但聊的仍是王小波的原著小说，因为苏黎并未拿到剧本。
    像这种电影，演员不签约，是不会给剧本的。不过苏黎倒是能感觉到陈宗洛和齐震云对她的肯定。
    等到《红拂夜奔》约叶知秋第三次见面时，苏黎就没去了，而是留在横店拍《半面妆》。叶知秋去了，去是为了签约。
    签完约后，叶知秋立刻把合同拍下来发给苏黎，苏黎下了戏之后，常云兴高采烈的拿着手机给她看。
    能这么快演到陈宗洛的电影，是苏黎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她本来应该非常高兴，她的确也高兴，但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巨大的喜悦。这种开心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来的那一霎那是舒适的，过后又是风过无痕。
    签下《红拂夜奔》后，改变最大的不是苏黎，而是叶知秋。
    苏黎此时还未切实感知到这个电影将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改变，叶知秋却已早早感知到前面那份巨大的成功。
    前路繁花似锦，它来得如此快，让人措手不及，让人蠢蠢欲动。
    签约之后，叶知秋的姿态似乎在北京飞来横店的飞机上就完成了转变。或者说，以前那个低姿态的叶知秋并不是她，而是她面临现实不得不做的妥协，那么现在这个高傲的，凌厉的，不屑一顾的叶知秋才是真正的叶知秋。
    《半面妆》杀青在10月底，杀青之后，苏黎马不停蹄的进了轻喜剧《一夜风流》的剧组。
    《一夜风流》这个项目是墨攻主投，女一和男一是苏黎最喜欢的，和何乐为同住一个小区的陈深、明清夫妇，这也是夫妻俩时隔八年再次合作。
    苏黎在里边演女二，虽是女二，但戏份并不多，苏黎在组里呆了不到二十天就杀青了。
    那一段时间，苏黎的商业活动和广告代言逐渐增加起来，虽然量不大，级别也不高，但好歹有了、公司还安排苏黎参加了许多慈善活动，尽量把她的形象掰正一点，于是飞来飞去就成了苏黎的日常生活，她倒是也习惯的快。
    好不容易闲下来，苏黎就约了自己的弟弟苏扬出来吃饭，结果被拍狗仔拍到，又起了一堆骇人听闻的标题党。
    苏黎自然而然又被苏世一的粉丝骂了几轮，说她贱人爱作妖，拿苏世一炒作之类的云云。
    苏黎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苏扬要解释，也被苏黎拦住了。
    纵然叶知秋不说，苏黎也知道这次被拍是叶知秋的安排，苏黎需要曝光度，狗仔需要八卦新闻，两全其美之事。
    曝光度是有了，但苏黎的形象却一日一日的在下滑，女混混、社会你黎姐、小太妹…….是网友们给她的定位。
    叶知秋却不担心这个问题，她坚信，只要成功，一切都可以洗白，只是时间问题。
    《神话之伽蓝传》最终卖给了两个一线卫视，两台联播，据说是16年的开年大戏。
    12月末，苏黎在北京郊区的摄影棚拍《伽蓝传》的海报，程欧也在。
    这是《伽蓝传》杀青之后，苏黎和程欧第一次见面。
    拍摄开了两个摄影棚，男女主每人两套服装，先各自单独拍一套，拍完之后合体拍，下午拍第二套。 
    拍摄并不费时，费时全费在化妆上，一套妆就要2个多小时，而拍摄却只需要半个多小时。
    上午拍完之后，已将近一点了，剧方先安排大家吃饭。
    吃过饭后，苏黎换了一套服装，化妆师给她化妆。
    男演员的妆一般比女演员要简单，化妆师给苏黎化妆化到一半时，程欧已经完事了，就过来敲苏黎休息室的门。进来之后，除了打招呼之外，也不多说话，就靠在一旁等她。
    叶知秋瞧程欧不言不语的站在一旁，就瞧出了点苗头。
    前一段苏黎因为“演唱会砸人”事件被全网黑的时候，叶知秋曾经无比憎恨程欧和洛尼，因为叶知秋觉得这事是他们两个人的团队在出力，目的就是为了让苏黎失去竞争《红拂夜奔》的机会。
    现在苏黎已经拿下《红拂夜奔》，叶知秋就不跟他计较了，因为叶知秋还要利用程欧，炒一把苏黎的恋情。
    化妆师化完妆后，叶知秋把所有的闲杂人等，包括她自己都赶出了化妆间。
    临走之前，她给苏黎使了一个眼色，她相信苏黎会理解她的用意。
    大家出去后，程欧依然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瞅着苏黎。
    苏黎从椅子里起身，靠在化妆台边沿，也看着他。
    程欧笑了笑：“听说已经签了合同了，恭喜你。” 他指的是《红拂夜奔》。
    苏黎偏着头瞧他：“你呢？”
    程欧耸了耸肩：“被苏世一拿走了。”
    苏黎唇角露出了一点笑意，不知是怅然若失，还是高兴。她问：“为什么？”
    程欧朝她走了过来：“这就是命吧，可能注定不属于我。”
    程欧越走越近，苏黎微微抬了一点头，目光依然在他脸上：“这么相信命？”
    “我做了该做的一切去争取，但这个角色仍然不属于我，这就是命。” 程欧的话带着淡淡的嘲讽，不知道是对谁。
    苏黎静静地看着他，程欧的手抬起来缓慢的落在她额头，又从她额头流连下来。
    程欧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上了妆的唇，饱满鲜艳，像春日的樱桃。
    程欧忽然吻了过去。
    苏黎的双臂缠住了他的脖颈。
    程欧将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他摁着她倒在镜子上，两个人都无法呼吸了。
    苏黎刚穿好的戏服，已经被扯开，露出肩上一大片春光。
    长达半年没有过的亲密接触，让两个人意乱情迷,眼看就没办法控制了，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程欧一侧身体，将苏黎揽在了怀里，并未让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女工作人员虽没看到苏黎，但程欧侧身的这个动作，她看的非常分明，并且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在干什么。
    女工作人员吓得魂飞魄散，条件反射的把门带上了。
    女工作人员是负责叫演员去拍摄的，她进去之前有敲门，但里边完全没反应，她见门虚掩着，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大着胆子推了一下，谁知道会看到这种事？
    女工作人员想，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看到不该看的事情，工作要保不住了。
    女工作人员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一瓶水，灌了下去，算是稍微平静了一下。
    女工作人员失魂落魄了一下午，生怕艺人团队找公司领导，让领导把她开了。这圈里，工作人员因为小事得罪明星被开的不在少数，她以前觉得那些人是倒霉蛋，她沮丧的想，现在她也要成为倒霉蛋了。
    但直到最后收工，领导也没来找她，一切平静如常，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神话之伽蓝传》定在2016年大年初三开播，也就是公历2月10日。
    《神话之伽蓝传》刚定档期没几天，《神话之青莲劫》也定了档，档期定在大年初二。
    《伽蓝传》、《青莲劫》是故人老友同一系列的两本仙侠言情小说。故人老友先写了《青莲劫》，后写了《伽蓝传》。
    《伽蓝传》卖给了四大水果台中的番茄台、蓝莓台联播，《神话之青莲劫》卖给个四大台的老大哥猕猴桃台1独播。
    《伽蓝传》定档时，《青莲劫》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大家都以为《青莲劫》会放在暑期档。毕竟猕猴桃台暑期盛产爆款剧。
    13年暑期的《天方夜谭》大爆，捧红了苏世一，让他从默默无闻的男配成了如今的四大流量之一，巩固了江心屿新生代四大小花之首的江湖地位。
    15年暑期档的大女主玄幻剧《玉生烟》大爆，又把演了十年配角的田阳推了出来，并成功挤掉陆清扬，与江心屿、洛尼、范宁形成新的四大女流量。
    谁知今年猕猴桃台竟然把《青莲劫》放在了春节档，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题材雷同、播出时间几乎完全重叠，且都是黄金档，这不是明摆着要两败俱伤么？
    不过猕猴桃台一向财大气粗，他们才不怕两败俱伤呢。更何况《青莲劫》是由新生代里风头最盛的江心屿主演，无论是演员阵容，还是播出平台，都足以碾压《伽蓝传》了。
    《青莲劫》定档后，要播《伽蓝传》的蓝莓台和番茄台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商量是否调整《伽蓝传》的档期。
    两台一商量，果断调，往前调，于是《伽蓝传》的播出日期整整往前提了将近一个月。
    调档之后的开播日期定在1月15日，此时距离开播只剩10天左右的时间，但剧宣还处于没有启动的状态。这一调整可着实给了剧方墨攻影视一个措手不及。
    之前墨攻影视为《伽蓝传》规划了两款预告片和一个主题曲mv，一共三款视频物料，但由于事出突然，且时间不足，目前只保留了一款预告，即终极预告；之前规划了八款海报，现在也缩减成了三款；开播发布会还是在搭建公司的努力下，终于在开播前三天顺利的拿到了场地报批。
    《伽蓝传》所有的宣传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自从《伽蓝传》调档之后，叶知秋天天骂江心屿，花式骂，各种骂，仿佛只有骂她，才能安放她的愤怒。
    虽然叶知秋心里清楚，江心屿就算再大牌，也没权利干涉电视剧的播出档期，但她还是要骂，只要挡了苏黎路的人，她都要骂，绝不口下留情。
    《伽蓝传》在距离开播还有一周的时候，抛出了唯一的一款视频物料，即终极预告。
    虽然《天方夜谭》之后，黎原鸿就已经被粉丝捧上了神坛，说他是国内仙侠剧第一导演，但《伽蓝传》预告片出来之后，还是再一次把大家惊艳了。
    为了配合电视剧的官方宣传，苏黎和程欧在双方团队的策划下，开始约会。
    当然，他们俩并不完全是在做戏，他们早就假戏真做了，双方团队也都心知肚明，现在只不过利用了一下。
    《伽蓝传》开播发布会前两天的时候，苏黎去程欧家过夜，当然这也是双方团队的策划。
    策划这事时，双方还为到底是程欧去苏黎家过夜，还是苏黎去程欧家过夜撕了一场。因为这里边牵涉到一个主动、被动的问题。
    主动的人在舆论中吃力不讨好，所以双方团队都希望自己的艺人是被动的。
    但苏黎不如程欧有地位，苏黎甚至都用不上“地位”这个词，一个大众眼里靠绯闻、丑闻刷存在的不入流女明星拿什么底气撕四大小生之一的程欧，所以苏黎就做了那个主动者。
    双方团队买通狗仔去拍，却并没让狗仔拍到实质的内容，只是拍到了苏黎深夜出现在程欧所在小区的车库。
    恋情的炒作应该循序渐进，似真非假，不能太明显，否则就没意思了。
    但双方团队都不知道，这是程欧最后一次配合炒作绯闻。
    在《伽蓝传》的开播发布会之后，程欧以一种不容商量的态度，拒绝配合所有恋情的炒作。
    《伽蓝传》的开播发布会上有一个环节，是苏黎、程欧、连恺、范宁四位主演用一个词评价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三位主演。苏黎评价程欧时用了一个“又老又年轻”。
    主持人问她是什么意思，苏黎说程欧是位又老又年轻的艺术家，说他老是因为他对表演的理解和看法比较老派，但这个老派并不指过时，而是他身上总有一种老派的深情，深情而浪漫，所以你看他的作品，无论是什么样的角色，无论戏份多少，都非常抓人，这非常不容易。她自己曾经被很多人说过有天赋，一直都非常自大，但面对程欧，她永远自大不起来；而说程欧年轻，是因为他今年才29岁，跟他们这一批年轻的演员一样，事业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苏黎说这番话时，程欧就站在她身边。他长久地看着她，深情极了。
    台下有些老奸巨猾的媒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嗅到了奸情的气息，而苏黎却恍若未闻。
    苏黎评价程欧评得清清淡淡，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她发自内心的欣赏他，仅此而已。
    发布会当晚有个宴会，是主创和投资方的一些老板。程欧因为次日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并未陪到最后，酒过三巡后，他起身跟大家告别。
    程欧并未一个人离席，言语间把苏黎也捎带了出去。
    投资方的老板们也都是老滑头了，一看有情况，就放他们去了。
    那天晚上，程欧异常温柔。不，不是温柔，而是柔软。像大学时期，那个孤僻却心地柔软的男生，而不是之前看似无害实则冷酷的男演员。
    苏黎紧紧抓住他的背，像是抓住溺水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天晚上他们都喝了酒，并不多，却都像醉了一样。
    那醉带着蒙昧和不真切，带着甜美和心悸，带着疯狂和冷酷。
    这是身体的愉悦？
    心是身体的一部分，心和身体能分开来说吗？
    苏黎醒来的时候，程欧正坐在客厅抽烟，客厅里开着橘黄的壁灯，昏沉又寂静。
    程欧见她走出来，掐灭了烟。苏黎把头发往后捋了捋，说：“我先回去了，我们以后再见吧。”
    程欧点点头说：“我就不送你了”。
    苏黎走到玄关时，忽然停了一下，但她只是停了一下，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程欧看着苏黎一步一步远离他的世界，始终没有动。 
    自此之后，程欧不在配合炒恋情，这是令双方经纪人都困惑的事情。
    不过这年头，无风还能起浪呢，即便程欧不愿意，双方团队也照样把恋情炒了起来。
    发布会次日，《伽蓝传》相关新闻出炉，新闻网站上占据二分之一屏幕的新闻焦点图是程欧注视苏黎的现场图。
    那的确是一张意义不明，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八卦图。
    但因为正值电视剧开播前夕，网友基本能猜到这里边有炒作成分，讨论归讨论，并未当真。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伽蓝传》开发布会的当晚，江心屿和洛尼这两个被网友戏称为“王不见王”的流量女王，罕见的出现在了同一场私人聚会，并且亲昵的拍了同框照。
    合照当晚被聚会的主人发在了微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成了各大娱乐版面的焦点头条。
    女明星之间的争奇斗艳，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八卦，网友热烈的讨论起两个女明星的同框照，究竟是谁输了，谁更胜一筹。
    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分掉了一些《伽蓝传》的热度。
    开完发布会的第四天，《伽蓝传》正式开播。
    开播后，网友的反馈非常热烈，但这种热烈并不是好方向的热烈，而是一种吐槽。
    仙侠剧的各种通病，只要能被拿出来说的都有人在吐槽，而这其中，又尤以特效被吐槽得最厉害，但好在这剧的优点也很明显。
    首先，摄影风格真心很赞，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其次，剧情走心。播出的这几集，虽然男女主还没感情戏份，但cp感已初露端倪；第三，这一批正当年的年轻演员都是吸粉利器，苏黎红衣烈烈的骑着马出现在万里雪原的开场，早已俘获了一批颜粉。
    电视剧开播第一周的时候，网上是以吐槽为主，加之有各方水军带节奏，口碑虽然一直都不怎么好，热度却居高不下。
    前期对于电视剧各种硬伤的吐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剧的口碑，但也间接带起来了剧的热度。
    这年头，不怕观众吐槽，就怕观众不关注。
    热度没有所谓的好还是坏，好坏都是热度。
    《伽蓝传》的口碑开始由差变成平衡状态，发生在电视剧的第一个小高潮。即苏黎饰演的女主在东极温源汤谷的扶桑树上顿悟开始。
    从那一刻起，红衣烈烈的魔族始祖之女展开了对神族少主情感上的侵略，以某种蛮横的，强硬的，不容许拒绝的姿态。
    女主的咄咄逼人，男主的不动声色，势均力敌的情感对峙，强受弱攻，一下就把感情线的温度灼烧了上去。
    自此各方的水军几乎很难再起作用。
    苏黎的微博粉丝几乎是以每日百万的速度在增长。
    《伽蓝传》真正引爆全网的大高潮则是龙玉书破釜沉舟上阵抢亲的戏份。
    身份的对立、时局的对立、情感的对立，眉目周正的神族少主冷漠的把剑刺入女主心口，随后被女主借机囚禁。
    随着第一个情感高潮的到来，苏黎、程欧之前积累的恋情素材也分别由两人的团队控制着进度逐渐在往外放。
    首先是电视剧官方微博出口的拍摄花絮，男主和女主拍摄现场有爱的小互动；其次，男女主片场更暧昧的素材则以非官方的形式流露出来，并利用水军在各大论坛扩散。前面这两步走好之后，剩下的就交给网友了，网友雪亮的眼睛是助推剂。
    一时间各大论坛里充满了小道消息，据内部人士透露……但凡提及程欧、苏黎恋情的，必高居榜首。
    恋情的热度，炒热了两位当事人，但伴随恋情而来的也有各种不好的旧闻被翻上来。
    但不管有多少黑料被翻出来，苏黎的身价还是一日千里的往上涨，涨得苏黎自己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伽蓝传》开播之后，剧方安排主创录制了几档综艺节目。程欧虽不再配合炒恋情，但作为大热剧的男女主，节目组肯定会安排互动。其实这种带宣传性质的综艺节目，男女主保持正常互动，网友也不会多想，但程欧的刻意保持距离，反而造成了很微妙的气氛。
    这种微妙气氛只可意味不可言传，但明眼人一看就能嗅到奸情的小蝴蝶在飞。
    录制综艺节目时，苏黎、程欧的恋情还被没发酵出来，等到《伽蓝传》播出大半，绯闻发酵至顶点，只差一个实质性的锤来结束这纷乱的猜想时，综艺节目播出了。
    第二天早上，程欧、苏黎再次上了热搜。
    “八卦无极限”趁势而起，当天下午就曝了《伽蓝传》开播前拍到的那组“苏黎夜会程欧”的图。
    于是从《伽蓝传》开拍就策划，也确有实质进展的恋情绯闻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沉淀和发酵，终于在电视剧即将收官时，达到了顶峰，造成了轰动。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这是个每年都有一个年轻演员爆冷门的时代。
    最开始是江心屿，后来是苏世一，再后来是田阳，今年终于轮到了苏黎。
    其他人是断断续续的积累，一步一步走上巅峰，这四个年轻演员却是莫名其妙的就摸到了时代的脉搏，一下子喷了。
    随着苏黎的爆红，经纪团队工作量的巨增，苏黎的团队一下就扩大了。
    她先后增加了一个执行经纪人，一个助理，还有专人化妆师、造型师及司机。
    叶知秋也有了自己的助理。
    团队由最初的3个人，变成了9个人。
    苏黎的经纪团队处在飞速旋转的状态，苏黎也处在飞速旋转的状态。
    商业活动、广告代言、杂志封面拍摄的邀请接踵而来，影视剧本像雪花一样飞到叶知秋的邮箱里。
    爆红来的如此迅猛，超出了叶知秋的预判。
    《红拂夜奔》虽然定在3月15日开机，但陈宗洛要求演员提前半个月进组。在《伽蓝传》收官之后《红拂夜奔》进组之前的这二十多天里，苏黎像陀螺一样转不停，连回青岛陪父母过年的时间都没有，她又回到了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的状态。
    累，很累，但这种累又跟在剧组的累不一样。
    在剧组是身体上的累，就算身体上的累导致了心理上的累，导致创造力枯竭，苏黎也知道一些技巧去应付这个枯竭，总体来说，她是自信且满足的。
    如今的这种累，却不在她的职业范围内，面对很多事情和状况，苏黎都有些茫然，想努力不知道应该怎样努力。
    比如饭局，在座的投资方、导演、编剧，大家谈笑风生，你一句我一句，都是社交好手。而苏黎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她坐在饭局中，常常是有人问才会答，没人问就不说话。苏黎也不是故作清高或者疏离，就是没话说。
    再比如杂志拍摄，苏黎经验很有限，也没接触过所谓的国内五大刊，如今有机会了，却发现这种杂志拍摄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灾难。
    苏黎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有创造力的演员，然而当她脱离了某个角色塑造，摄影师让她摆专属苏黎的动作时，她却茫然了，并且一直都处在找不到状态的尴尬状况下……
    再比如广告代言，那些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谓的广告词和动作，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傻叉，她无法忍受又必须忍受……
    苏黎以为习惯就好，可二十多天之后，她的状态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越来越差了。
    一直到2月底，要去《红拂夜奔》在亮马河的集训点训练时，苏黎才算松了一口气。
    进组又是一个重大工程的开始，苏黎却觉得像休假一般放松。
    《红拂夜奔》的训练组在亮马河，苏黎去的那天，饰演作家王二的陈深，饰演王二同居女人的小孙千九月，饰演李卫公的苏世一，饰演虬髯客的邱礼涛都在。
    下午试完装之后，大家晚上一起去吃饭。
    陈深和千九月是同代演员，一个是70末尾的人，一个是80出头的人，又在电影中对手戏最多，席间相对热络一点。
    陈深对苏黎也算热络，毕竟两人刚演完《一夜风流》，算有点情谊。
    苏黎跟苏世一，除了场面上的客套话之外，私下没说过一句话，不过陈宗洛倒是很满意两人之间的这种疏离。吃完饭一块往回走时，陈宗洛让他们保持这种不交流的状态，因为这就是李卫公和红拂的状态。
    在亮马河的那半个月，苏黎和苏世一除了跟导演一起讨论剧本外，其他的一概不说，倒真在无意间保持了那种不交流的默契。
    在亮马河训练的那半月，有天收工后，何乐为给苏黎打电话，问她最近在忙什么，苏黎就把训练的事儿跟何乐为说了。
    何乐为听完就笑了，说他听到消息了，圈内都在传她要演陈宗洛的新电影。
    何乐为说趁着电影还没正式开机，约她出来吃个饭，算是恭喜她。
    何乐为当天晚上就开着车来了亮马河，并且还带了一个人。
    跟何乐为一起来的是时代集团旗下子公司时代娱乐的经纪人陈向东。
    苏黎听说过陈向东的鼎鼎大名。
    中生代四大花旦之一的白微就是他带出来的。
    15年白微和陈向东分道扬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做了老板之后，陈向东一直没带艺人，说是要休息一阵，其实也是在物色人选。
    时代85后的新生代艺人并不多，女艺人目前只有一个洛尼，所以资源全砸在了她身上，这也是洛尼资源逆天的原因。
    陈向东这次来见苏黎，也是想签她。
    《伽蓝传》收官之后，有很多经纪公司向苏黎抛了橄榄枝。有人是直接抛给叶知秋的，让叶知秋带着苏黎过去。有的是直接找的苏黎。
    抛橄榄枝的公司有大有小，但都大不过时代。
    时代集团旗下的时代娱乐是国内排名前三的经纪公司。前几年没签约时，何乐为曾试图给苏黎搭线，希望时代能签她，但时代一直看不上她；如今仍是何乐为搭线，却是时代来挖她，真让人唏嘘。
    时代是国内最早涉及艺人经纪的老牌公司之一，这几年随着娱乐业的高速发展，国内的经纪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业务水平也参差不齐，在娱乐业整体水平都不高的情况下，老牌经纪公司“稳准”的优势就显示出来了。
    苏黎虽暂时没意向去时代，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只说她才刚起来，此时解约显得有些狼心狗肺，让她再缓缓。
    陈向东没过多引诱她，只是建议她最好能和墨攻划清界限。墨攻最喜欢让已有知名度的艺人去带新人，还喜欢让自家艺人优先选择演自家剧，演来演去，总是那么些套路，这对正处于猛烈上升期的她太有局限性。她不来时代没关系，可以先独立出去，否则会被墨攻给拖垮。
    陈向东说《红拂夜奔》是千载难逢的拔高机会，是进电影圈的机会，千万别倒退回去重走偶像的老路。如今85后新生代，除了林非和程欧还算稳妥，在主攻电影市场，其他的三心二意，一会儿真人秀，一会儿电视剧，一会儿电影……虽然来钱快，但长久性很难说，让苏黎不要学，就坚定的走电影。
    陈向东还说，虽然85后的新生代有四小花，但相对男演员却差远了。男演员四流量，四小生，8人8种类型，比如林非的正，程欧的文艺，郭潇的潮，苏世一的风流……各自特有属性很强。但新生代的四小花同质化却很严重，这个能演的，另外的三个也都能演，不是没有差别，只是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相对男演员来讲，新生代女演员的竞争更激烈。
    新生代男演员里，四小生、四流量泾渭分明的，四小生多靠资源和口碑，四流量依靠粉丝和流量；而四小花是两种属性兼而有之，却又都偏偶像流量派，所以新生代女演员这块，很缺乏踏实的演技派。如果苏黎能被陈宗洛调1教出来，那就是娱乐圈独此一份的流量实力派。
    陈向东是个硬朗又健谈的人，还很有分寸感，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句没提，倒是很拉好感。
    临走时，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陈向东说，别因为不来他这儿就不好意思联系他，他没那么没肚量，有什么拿不定注意时，也可以来问他，他进这行毕竟有年头了，不能说是权威，但建议还是有参考价值的。
    苏黎却并未找过陈向东。
    虽然陈向东表现的很友好很斯文，但苏黎不相信他。
    白微是中生代四大花旦里唯一一个国际国内通吃的人，虽然这些离不开白微的主观努力，但陈向东这个经纪人起的客观作用绝对不会少于白微的主观努力。
    一个友好、斯文的经纪人不可能在娱乐圈这个丛林世界把白微推到如今的位置。他友好斯文的外表下，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凶狠。
    陈向东眼睛里是有一点点真诚的，一种来自自信的真诚。
    他眼睛里除了这一点点真诚之外，其余的成分就是成熟、精明和对权术的通晓，是双厉害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透了人性的弱点，因而可以肆无忌惮的利用和审视。陈向东明明有这么厉害的眼睛，却偏偏呈现出的是一副与之相反的友好斯文。
    色厉内荏的叶知秋同陈向东这个老狐狸一比，无害太多了。
    苏黎能捕捉到这双眼睛的厉害之处，却又自知没有同等的力量与之相抗衡，她对陈向东敬而远之。
    离开亮马河的训练点去襄阳唐城影视基地之前，叶知秋在某一天突然不打招呼的替苏黎给训练老师告了假，说要带她见一个人。苏黎问是谁，叶知秋只说很重要，并且亲自给她搭配了服装，让她化了淡妆。
    苏黎看着镜子里文艺女青年打扮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乱了。
    那是一种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自己具体想到了什么的那种乱。
    这样时刻对苏黎来说并不多，这种时刻的来临通常都预示着大彻大悟或者大善大恶的念头产生。
    苏黎直到被带入酒店的房间，看见魏朱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出门前的心乱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知秋签下她，柯晚贤把墨攻的年度大戏的女主给了她，如今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魏朱，这些她都知道。
    前段时间有网友说魏朱是她的金主，现在魏朱真是她名副其实的金主了。
    苏黎凌晨两点多从酒店出来，三月的北京，风里还带着一丝寒意，马路上没什么车，城市安静。
    她顺着马路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胃里突然一阵一阵的发恶心，苏黎扶着路边槐树不停的呕不停的呕，好像心肝脾肺都能呕出来，可她什么也没呕出来，只呕出了一滩酸水。
    苏黎背靠着大马路边上的槐树坐了下来。
    三月的北京，槐树已经抽了新芽，三点多的凌晨，夜色还浓的化不开。她坐在马路边，听了半夜的风声。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红拂夜奔》是苏黎从业以来拍过最艰难的戏。
    王小波的《青铜时代》三部曲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怪诞世界，要想用影像呈现出他笔下这个无法言喻的世界，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后来陈宗洛在《红拂夜奔》的杀青发布会上说这个剧组就是一支无坚不摧的队伍，经历过《红拂夜奔》的洗礼，再没有任何困难能难住它。
    陈宗洛在片场极其严肃。
    诺大的片场，几百号人，没人敢嬉皮笑脸。
    陈宗洛严肃归严肃，唯独面对演员的时候，是和蔼的。
    演员是剧组的核心，演员的情绪稍微有不对，都极有可能影响剧组一天甚至更长时间的进度。就算演员一直达不到要求，他也尽量循循善诱，不发脾气。
    《红拂夜奔》用的是顺拍手法，顺拍有利用情节和演员情绪的连贯性。同样的，顺拍会耗费更多的财力、物利，包括演员时间。
    陈宗洛对演员的要求是无论当天有没有你的戏份，演员都要待在现场。演员不仅要知道自己在演什么，还要知道其他人在演什么。
    苏黎待在片场除了看别人演戏，就是看剧本，实在没得看了，就看书。
    《红拂夜奔》拍下来，苏黎竟然看了十几本书。
    苏黎看书有些作者论，一看书就要看完这个作者的所有书，因为拍《红拂夜奔》，苏黎几乎把王小波的作品看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对于旧爱苏世一，除了拍戏，苏黎和他没有任何交流。
    苏世一的执行经纪人紧紧盯着苏世一，生怕他跟苏黎再搞到一块。
    上升期的男艺人，尤其走偶像路线的男艺人的女人问题，是最要命的问题。
    他们那段亲密的时光仿佛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如今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当然，有可能连那熟悉都是假象。
    四月中旬，苏黎的谍战剧要播，苏黎请了一天假回北京参加发布会。
    那剧虽有苏黎《伽蓝传》之后的爆红加持，也没掀起多大的浪花，但也不算差，中规中矩。
    五一的时候，由彭阳导演，千九月、何乐为主演的《疯狂的自由鸟》要上，何乐为邀请苏黎给他站台。
    千九月虽然有咖位，但商业号召力并不强，加上何乐为是一电视咖，发布会多少显得冷清，与同档期的几部商业大片没法比。
    苏黎在《伽蓝传》之后迅速崛起，又拿下《红拂夜奔》的女主，如此大的流量，如此牛逼的电影资源，被外界称之为新生代四小花旦之外的第五花。如今的苏黎摆脱了被别人选择的命运，不用再抱任何人的大腿，而是开始了别人抱她大腿，蹭她热度的道路。
    何乐为厚着老友的脸让苏黎为他站台，就是想借用一下苏黎的热度扩大电影的关注度，毕竟这是他正真意义上的第一部电影作品。
    何乐为有问苏黎是否介意，毕竟电影的女主原本是她。
    本来苏黎去不去都可，何乐为这么一问，苏黎为了要证明自己不介意就非去不可了。
    苏黎怀疑何乐为是不是在故意激她？
    发布会后，苏黎当面问了这个问题，何乐为说他就是故意在激她的，何乐为说她傻，明知道他有阴谋，还上当……
    就苏黎来讲，她接受邀请，为《疯狂的自由鸟》站台，不只为何乐为，还为了彭阳。
    她是演了《春晓》才得到签约墨攻的机会，进而得到了《伽蓝传》，甚至连《红拂夜奔》也是因为《春晓》拿下来的。可以这么说，彭阳是她苏黎的贵人，无论中间出现过什么不愉快，她都理应去支持。
    叶知秋也赞成这么做，一是显得苏黎有人情味，二是因为这部电影是时代的片子，发布会当天，时代集团的老总也在，可以借此认识一下，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呢。
    算起来，苏黎和彭阳已经两年没见面了，朱雀奖的颁奖典礼还历历在目，可时间却过的这么快，人事变化如此大。
    13年拍《春晓》的时候，他们还都一无所有。现在看来，他们似乎什么都有了。
    苏黎不晓得彭阳是否知道她要来？苏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上舞台时，主持人说这是一个惊喜，两人微笑着拥抱了一下。
    青年导演彭阳在拥抱她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谢谢你能来。”
    苏黎笑了：“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导演。”
    这是一个冰释前嫌的微笑。
    聪明的人不纠结于过去。
    导演和演员之间，未来有无数火花，怎么能因为没意义的过去而毁了可能的光明的未来呢？
    主持人夸张的渲染着彭阳、苏黎是伯乐与千里马的关系，彭阳拿过话筒说他不是伯乐，《春晓》遇到苏黎也是他的幸运，如果真要说成就，他们属于互相成就。
    何乐为在一旁插科打诨，说这次要换导演来成就他了，得不了最佳男主，最起码要得个最佳新人奖！
    主持人让彭阳评价一下前任“彭女郎”和现任“彭女郎”的不同之处。
    彭阳说千九月身上有一种莽撞的、茁壮的自信，自信凭着她的努力，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无论自由还是爱情，她是个生机勃勃的演员；而苏黎身上有种距离感，这种距离感让她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这种游离的故事性很强，她前途不可限量。
    后来《疯狂的自由鸟》成了五一档的最大黑马，以6000万的制作成本，收获了7.3亿的票房，并在当年的台湾金鲸奖上一举斩获最佳影片、最佳剪辑和最佳原创剧本三项大奖。
    苏黎在台上待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下了舞台，走出发布会的宴会厅，叶知秋就等在走廊上，见她出来却不着急离开，因为叶知秋看到了跟在苏黎身后出来的岳云飞。
    岳云飞先夸了一下苏黎真人更漂亮，又谢他们大老远的从横店赶过来支持，最后又感慨苏黎今年的崛起。说她不容易，总算熬出来了，让她好好干。
    叶知秋趁机让岳云飞多提携。
    岳云飞说圈子就这么大，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
    岳云飞问苏黎《红拂夜奔》拍的如何了，听了苏黎的回答之后又会心笑了起来，说陈导是这样精雕细琢的风格，所以出来都是艺术。
    岳云飞说这年头年轻演员遇到靠谱的班底是件幸运的事情，陈宗洛是最会调1教演员的导演，让她好好跟着学。
    五月份时，《红拂夜奔》的片场移到了洛阳城里的一片低洼地里，里边是用竹篱笆隔开的菜园子。
    菜园子里种了很多菜，还有臭水沟，臭水沟上有很多蚊子、虫子，一到晚上你能在片场听到工作人员此起彼伏的打蚊子声。
    这着实不是一个好的拍摄环境，但红拂和李卫公的私奔却是从这里开始的。
    按照拍摄计划，菜园子里的戏份，要拍一个月。
    并且菜园子里还有好多大尺度的戏。李卫公喜欢在菜园子和红拂干，从傍晚到黄昏，而红拂经常是干着干着就睡着了。然后李卫公午夜时分再跑出去挖河，理由是河道里有积水滋生的蚊子，其实是精力过剩。
    和李卫公在一起，红拂常常都有做梦的感觉。
    不过这些大尺度的戏份没有一点色情或者□□的意味，苏黎和苏世一两个人都裹着整整齐齐的唐时衣衫，偶尔衣衫凌乱时，也什么都露不出来。
    陈宗洛的镜头总有诗意，诗意加上王小波的荒诞，便是诗意的荒诞。
    没有自己的戏份时，苏黎也总待在菜园子里，不与人说话，不跟人交流，保持红拂那种做梦的感觉。
    王小波在书的结尾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能让我相信我是对，就是人生来有趣，过去有趣，渴望有趣，内心有趣却假装无趣。也没有一件事能证明我是错的，让我相信人生来无趣，过去无趣现在也无趣，不喜欢有趣的事而且表里如一。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
    十七岁的时候，苏黎就悟到了这些道理，所以她选择了表演这条路，表演能让她体验不同人的不同人生，让她不至于百无聊赖，让她不那么想死。
    表演于她来说就是一种精神毒品，
    在菜园子拍戏的那段日子，经常有只鸟落在瓜棚上。
    瓜棚上开满了黄澄澄的南瓜花，那鸟就落在棚沿上，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黎觉得有趣极了，就站着瓜棚前的空地上观察它，常常一站就是一下午。
    那段时间，苏黎也觉得自己在做梦，恍恍惚惚，不知戏里戏外。
    后来不知那鸟是怎么回事，突然从瓜棚顶上摔了下来，落在棚前的空地上。
    苏黎蹲下来看着那只鸟儿抽搐着一点点死去，仿佛死亡对她来说是件极其有趣值得研究的事情。
    苏世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一旁观察她，脸上是跟苏黎同样的表情。仿佛苏黎是极其有趣极其值得研究的事情。
    风从菜园子从过来，抵达瓜棚，带着臭水沟的味道，苏黎起身时看了一眼苏世一，仿佛不认识他似的走了。
    下午在拍李靖红拂出逃洛阳城的戏份。
    苏黎和苏世一同时吊着威亚，因为苏黎的失误踏空，威亚带着惯性，直接把两人甩到了墙上。
    当时苏世一拽着苏黎的一只手，两人被威亚悬空吊着向后面的墙壁甩过去时，苏世一下意识的调整了动作，抱住苏黎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苏黎的脑袋挤压着苏世一的手，撞到了墙上。
    这个事情的发生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苏黎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抱住自己的苏世一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呼，震到了她的耳膜。
    陈宗洛猛地从监视器后面站了起来，武指厉声朝墙上的工作人员开始吼。苏黎和苏世一的执行经纪人吓得脸都白了。
    苏黎的头虽然有苏世一的手垫着，没直接撞到墙上，但也被震的有点发麻，她落地后缓了好久。
    缓过来的苏黎探身去看苏世一。
    苏世一左手的指关节处一片淤青，指关节往上是一片红，好像被沸水烫了。
    回到房车里，苏黎的两个助理就夸起了苏世一，说苏世一英雄救美，是难得一见的君子……
    苏黎的跟组经纪刘英旗给叶知秋打电话说了一下，叶知秋得知苏黎没什么大碍时，松了一口气，让刘英旗督促苏黎好好谢谢苏世一。
    苏世一在大众的眼里，一直都是儒雅的绅士，他倒并没有枉担了绅士之名。
    刘英旗回头问付好和常云，觉得应该怎么谢苏世一。
    付好觉得肯定不能用贵重礼物去谢，这样显得太功利，也不尊重人，最好的办法还是请他们吃饭，让苏黎亲自感谢一下。
    只是苏黎想谢，人家未必就给这个机会让你谢。
    苏世一的团队极其避讳苏黎的团队。
    14年的那桩绯闻，苏黎冠苏世一绯闻女友的抬头冠了一年多，直到《伽蓝传》大火，苏黎的绯闻对象改成了程欧，她和苏世一的捆绑才算结束。
    苏世一的团队觉得苏黎无限度捆绑消费男明星，先是苏世一，后是程欧，不知廉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苏世一已经过了靠炒绯闻来博热度的阶段，要对苏黎敬而远之，不给她贴上来的任何机会。
    若不是这次是陈宗洛这号导演的电影，苏世一的经纪人是断不会让他跟苏黎合作的。
    刘英旗也知道苏世一团队对苏黎的态度，见他们谢绝，在心里骂了他们两句，就当是感谢过了。
    后来有一天收了工，苏黎正要回酒店，却被苏世一堵住，问她为何对他还是这么冷淡，他好歹救过她？
    当时已深夜，工作人员在忙着收拾现场，苏世一把苏黎堵在菜园子里那座破庙的廊下的一角，嘴角噙着一丝笑，非常欠揍。
    苏世一私下很少跟苏黎说话，也很少谈两人之间的事，在此之前，他们说的都关于角色。
    苏世一这么问时，苏黎扬起手就朝他的脸扇了过去。
    苏世一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扭到怀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问：“不由分说的就打人，还这么恨我呢？”
    “你放开我。”苏黎挣扎着想脱离他的钳制。
    苏世一的力气比苏黎要大的多，怎么能轻易的让她挣脱，她越用力挣扎，苏世一扭住她的力度就越大。
    苏黎的手腕被扭得生疼，她有些生气：“苏世一，你别太过分。”
    苏世一见她疼了生气了，反倒笑了：“你是不是恨我事发之后没联系你？”
    苏黎心里蔓延出一股冷意来，话也说得阴冷：“别自作多情，我们就是相互利用。”
    苏世一却道：“不管你是不是利用我，反正我没有利用你，我没对你撒过谎，这个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苏黎冷冷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苏黎不回答，苏世一就不放过她，非要逼问她：“苏黎，我从来没骗过你，是不是？”
    苏黎忽然有种无力感。
    跟这个男人对峙，无论她怎么做，似乎都没办法赢过他。
    “我对所有人都有作假的时刻，但对你从来没有，所以你不能恨我。”苏世一道。
    “你有病吧。”苏黎觉得苏世一的脑袋简直被门挤了，莫名其妙。
    苏世一忽然一搂，把苏黎搂在了怀里：“苏黎，别不理我，我喜欢跟你待着，哪怕不说话。”
    苏黎靠在他胸前，那里有一颗稳健的心跳，合着他说的话，仿佛冒着热气，温润又多情，好似他是她的情郎。
    这就是苏世一的可恶之处，明明是个混蛋，却偏偏还那么真诚，一个真诚的混蛋，是混蛋么？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5月底，何乐为来探苏黎的班。五一上映的《疯狂的自由鸟》狂揽7个多亿，何乐为表现不俗，观众的评价也不错，豆瓣网友评价他贡献了演员生涯最好的一次，何乐为着实也飘飘然了一段。
    忙过5月后，他有段休息的时间，就来襄阳探苏黎了，并且还兴致盎然的在《红拂夜奔》里客串了一两个镜头。
    晚上收工后，苏黎跟何乐为去最近的一个KTV城唱歌，没助理跟着，两人倒也自在。
    苏黎拍戏拍的已经空了，没一点想唱歌的欲望，倒是何乐为拿着麦使劲的吼。
    吼了几首歌之后，他忽然又颓在了沙发上。
    苏黎观察他好一阵了，见他停了下来，就用脚踢他，问：“你怎么了？”
    何乐为的身体顺着沙发滑了下来，枕在苏黎腿上，好一会儿没说话。
    苏黎放轻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我跟洛尼上床了。”何乐为半晌来了这么一句话，声音轻的像一声叹息。
    苏黎猛地皱了一下眉，是没有料到，她默了一会儿，问：“你们不是朋友么？”
    媒体上或者洛尼和何乐为的人设关系一向是哥们。
    洛尼在大众眼中是个艳光四射的女明星，但在何乐为这里的人设一向都有些男孩子气。你也不知道，到底是洛尼把何乐为当哥们，所以男孩气了点；还是何乐为不把她当女孩，所以自认为她有些男孩气。
    当红美艳的女明星和二线谐星，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发生了超过友谊的举动，有句话最适合形容这段关系，叫猪拱了小白菜。
    作为朋友，两个人是和谐的；但作为男人和女人，两个人风马牛不相及。
    除掉女明星之间那些争奇斗艳，争权夺利的诡计，只单独看洛尼这个人，又很能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
    洛尼有一个男朋友，一个金融界的大拿，77年，比洛尼大十岁。将近40岁的年龄，正是盛年，无论是财富积累还是影响力，都在人生巅峰。
    洛尼喜欢强者，喜欢有力量的男人，遇到这个雷厉风行的金融大拿，她立刻就被驯服。
    两人恋爱期间被狗仔拍了无数次，金融大拿从来没承认过她。
    聪明又智慧的网友常说洛尼只是金融大拿掌中的玩物，大拿只喜欢她年轻的身体和逼人的艳光。
    娱乐圈风风雨雨多少年，产生的几位盛名美人多跟富豪有关，但能得善终的有几位？贵圈会玩，但玩不过钱。而金融家就是玩钱的高手，你怎么能玩的过他？ 
    洛尼自小因为容貌被捧惯了，偏偏不信邪。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她太了解男人，也太想征服男人了。
    他们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洛尼还是一个十八线，黑料满天飞，后来参加了一个真人秀节目，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红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火归火，金融大拿的态度一点没变，无论怎么被拍就是不开口。
    按说洛尼翅膀硬了，完全可以脱离金融大拿，但洛尼实在太仰慕金融大拿这号人物了，冷静、铁血、把钱玩儿的哗哗响，会被美色1诱惑，但永远不会被迷惑。这样的男人让她有征服欲，他一天不承认，她就要跟他耗下去。等他承认了，她或许就会把他甩了也说不定。
    可长时间跟太强硬的男人在一起会累，这时候，暖男就是显出他的好来。
    在苏黎的想象中，一直仰望着金融大拿的洛尼有一天觉得索然无味了。
    大拿太冷峻太现实了，让她太累；而她一直不拿他当男人的好哥们，突然显示出了一种别样的男人魅力。
    跟金融大拿相比，他是那么软萌那么贴心温柔，正中她下怀。
    新生代的一线流量、花旦们，是娱乐圈金字塔的顶端。他们光鲜亮丽，呼风唤雨，吃个饭、打个球都能让大众兴奋两天，那是个仰之弥高的花花世界。
    何乐为虽然混得不差，但要看跟谁比。跟这些塔顶的一线比，他还是以出丑，让人看笑话为乐的谐星。
    所以当洛尼这样的女明星扑向他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颤：啊，原来我这样的谐星，也可以赢得这样风光女孩的喜爱。
    这个女孩，她不是有心利用他，不是看上了他身上的明星光环，她仅仅只是喜欢他而已。
    多么纯粹的感觉。
    她让他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同，这种认同在此前的人生中他只得到过一次，那次是他因情景喜剧一夜爆红的时候。 
    你说这是爱情，这绝对不是爱情，你说这是滥交，又有点太苛刻。
    何乐为早跟所谓的富二代女友分手，身边没有人，寂寞的滋味太难受。
    大家常说娱乐圈的性道德与众不同，或许就在于娱乐圈的人，从来不把性当成一回事。性永远都不是衡量明星忠诚与否的标准。
    性不能衡量一个人忠诚，同样，性也不能衡量一个人不忠诚。
    相对论，真是世界上最有用的理论。
    娱乐圈里能结婚的，几乎都是灵魂伴侣，性对他们来讲，反倒是身外之物了。甚至连感情都是身外之物，他们要的只是陪伴本身。
    苏黎问他准备怎么办？何乐为把脸埋在自己膝盖里，说话有些瓮声瓮气：“能怎么办，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了。我们又不是纯情的小男生小女生，发生了这种事又不能在一起的时候，就老死不相往来。演员一生都在演戏，既演别人，又演自己，早习以为常了。遇到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犹豫，都是套路，多么棒。”
    苏黎没有说话。
     “我很羡慕你。”半晌，何乐为把脸拿出来，瘫在沙发的另一边。
    苏黎笑了：“羡慕我？”
    何乐为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有一次，斌哥看到你在采访的时候怼记者，就忍不住佩服起来，说没见过刚起来的女明星这么嚣张的。”
    斌哥是何乐为的经纪人。
    “他难道不是在拐着弯的骂我情商低，不会说话么？”苏黎笑得人畜无害。
    何乐为道：“当初我想让他签你他拒绝了，现在正后悔呢。他说他超级欣赏你，说你有傲气，恃才傲物佳人本色。他看不上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小家子气的明星，说这号人娱乐圈太多，给他带他都不要。”
    苏黎：“斌哥是个妙人，改天介绍我们认识，这次他应该不会不见我了吧。”
    “他求之不得。”何乐为一副臊他的语气。
    苏黎道：“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俩也一块演部戏，这么多年，都没合作过。”
    何乐为道：“可不。”
    苏黎道：“我现在超级想演玛丽苏傻白甜，从出道到现在，一直也没正经演过，你就演霸道总裁杰克苏，一定特好玩，特别欢乐。”还没说完，自己都笑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已经演了陈宗洛这样大的导演的女主，怎么还要回去演古偶剧，更何况还是跟《伽蓝传》撞题材的仙侠剧？”
    苏黎皱起了眉头：“什么剧？”
    何乐为道：“你不知道么，大家都在传，你要演六月飞雪的《长生》。”
    苏黎冷笑：“这个六月飞雪的什么《长生》是什么玩意？我听都没听说过，又何时要演它了？”
    何乐为道：“不是就好，可能是你们公司想用你溜粉，为新剧博关注度，散播了谣言吧。”
    “这是墨攻的剧？”苏黎问 
    “嗯，是你们公司的剧，而且还是双女主。”何乐为拿起桌上的啤酒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你怎么知道？”苏黎问。
    “我的那个小助理是书迷，听说你要演，她迫不及待的来找我求证，我就问了两句。”
    苏黎站起来说：“你等我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苏黎走出去给叶知秋打电话。直觉告诉苏黎这事很不妙。以她对柯晚贤的了解，这事很有可能是个坑。
    叶知秋很快接了电话，苏黎劈头盖脸的问：“《长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知道？”
    叶知秋知道瞒不住，索性就招了：“是公司新启动的项目，柯总想让你演。”
    “你也想让我演？”苏黎质问道：“你是不知道《长生》跟《伽蓝传》撞题材么？”
    叶知秋耐心的诱惑她：“虽然都是仙侠剧，但内容完全不同……”
    “你是指双女主的设定跟《伽蓝传》不同？《伽蓝传》好歹算得上是大女主，你现在要我回去演双女主的戏？”苏黎诘问的语气有些冲。
    叶知秋道：“什么双女主，你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任谁来演女二，都是你的陪衬。”
    苏黎冷笑：“是谁，姜灿灿么？”
    叶知秋道：“本来我想等《红拂》结束后再跟你说，现在说了也好。大咖带新人是公司的传统。你演《伽蓝传》，柯总请了连恺和范宁来帮你，现在，柯总觉得是时候让你也带一带新人，给公司做点贡献。”
    “连恺和范宁的根基扎了多少年，我又刚起来多久，这能比？我现在还需要男主带，这个关口你让我去带新人？剧起来了还有得说，剧起不来全是我的责任。叶知秋，你是我的经纪人么，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会不懂？更何况它还跟《伽蓝传》撞题材，你想让人骂我黔驴技穷，还是昙花一现？这种声音现在还少么？”苏黎越说越生气。
    叶知秋好商好量道：“这事还没定下来，你先别动气，我一直在跟柯总商量，你别让这事分了心，好好演《红拂》，《长生》的事以后再说。”
    苏黎道：“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告诉柯总，这戏我不会接。我接下来半年的安排她不是不知道，没道理我好好演着电影呢，要回去演古偶剧给她带人。”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6月中旬时，襄阳进入了漫长的梅雨季节，剧组的节奏慢了下来，一天也就一两场室内的戏份，拍完就收工，难得不用熬夜，大家的精神头都很足。
    收工早的人还约大家一块出去玩，有时候是打台球，有时候是打牌，苏黎经常在朋友圈看到谁谁又输了，谁谁又赢了，只是她从不参与过。
    有一天晚上，大约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吧，苏黎正在酒店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有敲门，那敲门声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了。
    开始苏黎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苏黎就彻底醒了，她起床去开门
    门外站着苏世一。
    他身上有点酒味，貌似是喝酒了，不过看上去倒是很高兴。
    苏黎一脸没好气：“你又想搞什么？”
    苏世一看着她：“这么晚了，你让我站在门口？”他推门进去。苏黎另一只手撑在门上，拦住他：“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这样不好。”
    但苏黎根本拦不住他，他还是闯了进去，声音是无所畏惧的：“你怕什么，我们之间该做的都做了，我还能怎么样你？”
    苏黎冷笑着把门关上：“哦？那我还真是一点不记得了，我们有做过什么？”
    苏世一看着她，脸上是不相信她不记得的自信：“你不用说得如此无所谓，我知道你记得。”
    苏黎握紧自己的手，语气已经有些压不住了：“苏世一，你要想玩，这组里有的是愿意陪你玩的人，但麻烦你不要找我，我对你没有兴趣。”
    苏世一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掉了，他沉沉的看着她，貌似是生气了，貌似还生了很大的气。
    苏黎见他被自己惹怒了，倒还来劲了，因为苏世一不常被人激怒，如今她把他激怒，倒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她昂头看着他：“怎么，你想打我？” 
    苏世一却忽然又笑了，像枯树上开出红花，沙漠洇出一片绿洲，是违反常理和逻辑的一个微笑。苏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退到了门上。
    他当然不会打她，苏世一再不绅士，也不会动手打女人。他懂得征服女人的手段不是暴力，他扑过去，把她抵在门上，开始吻她。
    他身上有酒气烟气，还有一种蛮横的力量，这种力量不容置疑不容反抗，但又绝不粗鲁。
    苏世一骨子里有种优雅，连他的纨绔都是书香世家式的，优雅而体面。
    苏世一憎恨他的家庭，可他身上无处不带他家庭的印记。
    苏世一把头埋在她肩上，吻了吻她温暖的脖颈，声音暗哑又低沉，完全褪去了刚才的痞相，有认真的意味：“我想你了。”
    空气中流淌出一片静谧。
    他身上还有一种具有毁灭性的脆弱。
    苏世一一只手臂箍着她的腰，一只手臂缠着她的背，将她抱得很紧，仿佛真的很喜欢她，真的很想念她，也真的害怕失去她：“我曾经想过，如果不见你，我会不会把你给忘记，但时隔两年，我再次见到你，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忘不了你。我是个混蛋，说混蛋都是往我脸上贴金，我坏起来的时候简直没有什么良心，可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她明知道苏世一的花言巧语多具有迷惑性，可她还是动心了，因为他那句 “我忘不了你”。
    苏世一的吻再次落在她肩颈上，滚烫的连吸吮带噬咬，苏黎只觉得身体里腾的蹿起一簇火苗，一瞬间就将她身体里的水分烧干熬净了，她再无任何力气，若不是他抱着她，她几乎就要顺着门滑下去了。
    苏世一的手滑入丝绸的睡袍，触摸到她细腻滑软的肌肤，一路向上游走，他指尖微凉的触感，让苏黎一下子清醒了，她猛地拦住他的手，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世一含着她颈边的肌肤，手继续往上前进，是不把她的话当真的轻佻：“是吗，如果我真的得寸进尺了，你要怎么办？”
    苏黎神情木然：“我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妓1女？”
    苏世一忽然停了下来。
    半晌，他同她拉开一点距离，替她将滑落肩头的睡袍拉起来，又低头替她将腰带系好，轻声道：“请恕我太失礼。”
    然后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
    七月中旬，梅雨季节结束，拍摄日程紧张了起来，整个剧组都在飞速旋转，演员算是组里稍微好过一点的工种，也被导演折磨的快疯了。
    苏黎有一个镜头拍到第21遍时，人就崩溃了。
    苏世一的戏份比苏黎多，被压榨的更惨，在这种高强度的压力下，苏黎和苏世一很少再有力气去折腾其他事了。
    《红拂夜奔》八月中旬杀青，参加完杀青宴之后，回到酒店房间，已是晚上11点多。
    明明很累了，苏黎却一点也不想睡，她从群里挑了几张摄影师拍的杀青宴会的照片，黑白色调，是很漂亮的光影，发了条微博，写了一句 “梦回大唐。”
    她发完刷新了一下首页，苏世一已经转了这条微博，接了一句“一梦到老。”
    苏黎愣愣地看着那句“一梦到老”，不知道是想到了红拂还是想到了自己，竟然掉下眼泪来。
     苏黎觉得很累，可一直睡不着。她一阵恍惚，一阵失落，总感觉有些东西拿起来了，还没有放下，想放下来，又舍不得。她赤脚坐在窗前，看着视野里那弧弯月，不停的去抽烟。
    手机亮起来的时候，她刚点了一根新烟，看见屏幕上跳跃着“苏世一”三个字，竟然也不惊奇。
    苏世一的声音隔着话筒的沙沙声传到苏黎耳边，久远而缥缈，像他们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说：“苏黎，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苏黎被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苏世一道：“你不愿意？”
    苏黎道：“如果被发现怎么办，如果被拍了怎么办，虽然现在我也忌讳这种事，但你应该比我要更忌讳。”
    苏世一道：“如果被拍到，那就公开好了，你说呢？”
    苏黎却并不相信：“世一，杀青了，我们好聚好散，别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
    这会儿苏世一反倒坦然了：“拍戏的时候，我之所以不提这件事，是因为知道只要电影不杀青，你就跑不了，所以没什么紧迫感。现在电影杀青了，虽然也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但一想到我们会回到陌生人的状态里去，我就无法忍受。公不公开那是之后的事情，我现在只问你，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苏黎好久好久没有说话，苏世一那端也是一片沉默。
    就在苏世一以为这是沉默的拒绝，准备要挂掉电话时，苏黎突然说：“好。”
    这个字一出口，对苏世一来说也好，对苏黎来说也好，都有种尘埃落定的奇妙感。
    挂了电话，苏黎仍旧觉得自己在做梦，她的决定像是个梦，今晚的一切都太像一场梦了。
    正当她仍然沉浸在梦一样的恍惚里时，房间的门响了起来。
    苏黎的心跳得飞快，像小孩子做坏事被大人抓包的那一刻，心脏急速的跳动，慌得厉害，但她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是苏世一。
    他二话不说就开始吻她，就像两年前，他总是什么也不说。
    苏黎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推拒。
    次日早上，苏世一和苏黎的团队，就分别知道了这件事。
    回北京后，邓嘉欣得空就开始跟苏世一讲男偶像为何不能恋爱，不仅如此，苏世一所在的公司高层也是轮番上阵来劝他，试图让他跟苏黎分手。 
    而同样身为顶级流量的苏黎则和苏世一遭遇了完全相反的待遇。叶知秋和柯晚贤不仅没有阻止她恋爱，反而鼓励她跟苏世一谈恋爱。毕竟这事无论怎么算，对刚起来没多久需要热度的女艺人来说都利大于弊。
    苏黎谈恋爱逃过一劫，却没能逃过事业上的劫数。
    虽然苏黎早就拒绝了墨攻的新剧《长生》，但柯晚贤并没有接受她的拒绝。
    柯晚贤的口头禅是“做人要知恩图报。”
    苏黎是墨攻捧起来的，为了捧她，公司花了不少功夫，现在要她帮公司带新人也是应该。
    因为拒演《长生》，苏黎和柯晚贤的关系闹得很僵，最后还是魏朱组了一个饭局，才调和了这个矛盾，苏黎出演《长生》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10月份，苏黎进了《夺宝联盟》的剧组。
    一个商业电影，苏黎在里面演身手利落的女杀手。
    拍《夺宝联盟》时，苏世一去探班，因为没有公开，所以探班也是偷偷摸摸的，探完班之后，苏世一就进组去拍《上流社会》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每年年末是各种盛典、晚会集中爆发的阶段，今年苏黎、程欧凭借《神话之伽蓝传》大爆，自然成了盛典晚会的常客。
    只要苏黎、程欧同时出席的颁奖典礼，两人的座位几乎都被安排在了一块。
    因为他俩同框就是话题，主办方可不傻。
    只有一次，程欧没坐在苏黎旁边，而是坐在江心屿旁边。
    据说当时程欧和江心屿正在拍都市剧《都市慢调》，两人一起从剧组过来的。
    看到程欧和江心屿在一起，苏黎不免想起大学时候他们俩不合的事情来。
    好像是大一下学期的期末汇演，两人在同一个组演男女主人公，后来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较了真，江心屿指着程欧的鼻子骂他算什么东西。
    程欧当时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而是一言不发的背着包从排练场走了。
    那是一场众所周知的交恶，以至于毕业后两人有了名气，圈里还流传着两人不和的传闻。如果不是这次，就连苏黎都以为他们还在你死我活的交恶中。
    《夺宝联盟》拍摄接近尾期时，苏黎有场高空往运动大巴车顶跳的戏份，结果跳了十几次，导演都不满意。最后一次，时间还没掐准，车开得太过，苏黎跳下来时，一只脚落在了车顶上，另一只脚踏空了，身体没稳住，惯性的向下栽过去，头直接磕在了车尾上。
    苏黎脑门上磕出一片青紫，这倒不算什么，可以化妆遮盖；但脚崴了，整个的肿起来，别说拍戏，连下地都是问题。
    而《夺宝联盟》又是边拍边剪，赶着大年初一上，进度耽误不起，导演和编剧就现场改剧本，把苏黎的角色写瘸了，让她把剩下的戏份坐着轮椅拍，好在剩下的戏份不多，都是收尾，倒对电影没产生多大的影响。
    苏世一知道这事之后，打算从英国回来看她，但被苏黎拒绝了，说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让他安心拍戏，苏世一见她这么说，也没有坚持，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苏黎答应他说会好好照顾自己。
    说来奇怪，自从8月份关系正式确定之后，苏世一和苏黎两个人之间那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好像忽然没有了。那种即使没有任何交流，但对方只要存在，就会对自己造成干扰的魔力突然消失了。
    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交流全靠微信和视频通话，但他们微信和视频通话次数也并不多，不忙的时候就一周两、三次，忙的时候会完全把对方忘掉，根本想不起自己还有个男/女朋友这件事。
    可只要他们一旦见上面，就会特别缠绵，特别柔情似水。一旦分开，那种把对方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的感觉又会立刻消失。
    苏黎总觉得苏世一要的不是她的爱，苏世一要是只是对她的所有权。
    而她对苏世一好像也说不上爱，可能是因为之前从未得到，所以总想得到一次，来弥补自己？
    脚伤好了之后，苏黎就去录制猕猴桃台的户外真人秀节目《欧洲攻略》。三男四女的明星搭配， 88年的苏黎和92年的郭潇是流量最大的两位。
    前两季的《欧洲攻略》分别取得了当年的年度话题综艺，每期播出都能弄出几个热门话题，这季也不例外，单看嘉宾阵容，就知道猕猴桃台还想搞大事。这季的七位嘉宾，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嘉宾阵容公布之后，立刻引起了全网讨论。
    网友分析了七位嘉宾的性格之后，开始预测节目走向，说这七个人中谁最有领导能力，谁跟谁会不和，谁跟谁会比较投缘，谁最有可能是戏精……
    刚开始苏黎也就是随便一看，二十天的录制时间完成后，她惊奇的发现，其他六个人里，她的确如网友所预测的那样，跟郭潇的交情最浅。
    可能是因为两位都知道自己的流量属性，担心彼此过去亲密的接触会引来不必要的传闻，所以全程客套。偶尔亲近，也止于礼貌之内。
    七人团队里还位00后，童星出身，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脸的明媚，是团宠。郭潇在苏黎面前端庄又持重，倒是特别喜欢逗这位小姑娘。
    虽然苏黎和郭潇时刻保持警惕，但录节目总有摩擦，这些摩擦从各种小道不胫而走，苏黎和郭潇的粉丝还是撕了起来，再加上有节目的各种工作人员不断在录制期间爆各种小料，导致节目还没开播，录制期间，粉丝就开始撕起来了。
    本来苏黎和郭潇的交情就浅，两家粉丝又撕的厉害，加上双方团队也下场了，搞得苏黎跟郭潇之间就越来越尴尬了，节目录制完之后，两人私下就完全没联系了。 
    录制完《欧洲攻略》后，年前除了《一夜风流》和《夺宝联盟》的宣传工作外，就剩下几次颁奖典礼和代言活动的站台，今年有时间陪父母过个年，苏黎觉得特别幸福，她真的好多年都没回青岛过年了。
    苏黎和陈深、明清夫妇主演的《一夜风流》档期定在12月30日上映，要冲元旦档，所以12月份苏黎主要的工作就是忙《一夜风流》的宣传。
    《一夜风流》是墨攻主投，又是主宣，苏黎身为墨攻的艺人，自然要全面配合。路演的主力是陈深、明清、苏黎，附带女三姜灿灿。
    姜灿灿是墨攻大力捧的新人，除了《伽蓝传》大火带来的知名度外，至今还没其他作品。如今借着《一夜风流》的势，柯晚贤有意让姜灿灿捆绑苏黎，让苏黎带她一把。
    50城路演，分两路进行。陈深、明清夫妻一路，苏黎、姜灿灿和导演一路。
    姜灿灿纵然看不上苏黎，也知道自己要抱她大腿，所以在人前她对苏黎表现出了绝对的尊重、礼貌还有亲近。
    路演的段日子，是苏黎最痛苦的记忆之一，那段马不停蹄的日子，机场就是家，她常常在候机厅就睡瘫了。
    也时常恍惚，不知道身处何处。
    唯一记得的就是在飞机上偶遇了《半面妆》时期合作的男演员何彦。
    苏黎上了飞机就兜上帽子开始睡觉，朦朦胧胧间，听到一个细细的女声，说她很喜欢他，能不能签个名，苏黎不悦的皱了皱眉，把头扭到了一旁，假装没听到。
    身边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大，但是如沐春风，那个声音说：“我的荣幸。”
    苏黎一下子就惊醒了。
    来要签名的空姐见苏黎醒了，就羞答答的问苏黎能不能也给签个名，苏黎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不能。
    苏黎从来不私下给人签名，谁都不例外，所以苏黎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
    名声不好当然不是因为这一件事，但从这一件事就能知道她的名声为什么不好。
    只是苏黎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所以无所谓。
    如此无情的被拒绝，大约是空姐没想到的，那张精致的小脸顿时就涨红了起来，气氛有些尴尬。
    何彦连忙道：“你怎么还这么爱开玩笑呢。”
    又扭脸安慰空姐，像哄小孩子似的：“你不知道，她可爱逗人玩了，千万别哭，咱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干嘛让她这丫头片子称心如意呢。”
    何彦这么一说，空姐就笑了，堵在心口的那气也就顺下来了。
    何彦扬了扬手中还未还回去的签名笔和本子：“本子先放我这儿，等她缓过来后，我让她给你签，放心。”
    这种时候苏黎签不签都没什么意义了，但何彦这么说，空姐又不好拂他面子，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这期间，苏黎冷眼旁观，像看二傻子似的。
    何彦见她这幅表情，就叹了口气：“苏老师，你这么看着我，挺吓人的。”
    苏黎道：“好久不见，何老师还是这么让人如沐春风。”
    何彦笑了笑：“都不知道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苏黎也笑了：“这话我要是说别人肯定是骂他，但要说何老师，那肯定是夸。”
    成名之后的这个苏黎，似乎还是《半面妆》剧组那个虽然话不多，但并没什么恶意的苏黎。她没有变得趾高气昂，攀高踩低。
    何彦道：“我一直有关注你，听说作品很多要上，忙疯了吧。”
    苏黎一脸心有戚戚：“50城路演，太能折腾了。”又问：“何老师最近忙什么呢？”
    何彦仍是温文儒雅的样子：“在《半面妆》剧组时，我跟你提过的《麦琪的礼物》，现在找到投资人了，过完农历年就开机。”
    苏黎开心起来：“没想到这么快，恭喜何老师。怎么样，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我年后有时间，也沾沾何老师的才气。”
    何彦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有个角色我觉得挺适合你，就把大纲发给你经纪人了，她没跟你说么？”
    苏黎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苏黎几乎立刻明白了，叶知秋不想让她接这个，所以替她拒绝了。
    何彦松了一口气，他并未看错人。苏黎就算真的拒绝他，也不会那么粗暴敷衍，原来她并不知情。
    何彦道：“阿黎，这部电影投资不大，也不主流，但会是部好电影。给你的角色现在还留着，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咱们可以聊一聊。”
    						第30章 第三十章
    下了飞机之后，有发行方安排的车来接，苏黎随便从谁头上摘了一顶鸭舌帽，带上墨镜，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机场。
    随行人员一脸懵逼，紧跟在她身后，问她要做什么。
    苏黎站在路边，一辆空的出租车滑到跟前，她招了招手。
    叶知秋一步抢上前，攥住她开车门的手，语气颇有些严厉：“你干什么？”
    苏黎甩开她，面无表情道：“这要问你。”她跨进车里，正要关门，叶知秋拦截住车门，对其他人道：“把她给我弄出来。”
    大家迟疑着要不要这么粗鲁的动手，叶知秋厉声道：“她今天要是走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出租车司机不耐烦的伸出头问：“到底走不走？”
    苏黎道：“走。”
    叶知秋厉声道：“我看谁敢开车。”又转头对其他人道：“上去把她给我弄出来。”
    苏黎淡淡道：“你们敢动我一下。”
    苏黎认真的时候，除了叶知秋，谁不敢违逆她，大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黎道：“开车。”
    常云一咬牙，动作迅速的跳上了副驾驶。
    苏黎用手指顶了顶帽檐，抬头看着还掰着门跟她僵持的叶知秋道：“秋姐，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车子开走了。
    司机问她们去哪儿，苏黎没说具体位置，让他先开着。
    常云小心翼翼地问是太累了么，苏黎歪在后座上，声音透着说不出的疲惫：“我先眯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叫我。”
    苏黎很快就睡着了，但并没有睡很久，常云还没叫她，她就醒了，醒了之后，她揉着眼睛，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都市街景，问：“我睡了多久？”常云看了看表说：“15分钟。”
    苏黎将脸贴在车玻璃上，声音飘飘渺渺地：“我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常云笑了：“你跑路演跑傻了呀，这是青岛呀。”
    苏黎怔了一下：“怪不得呢，我说这么熟悉。”
    常云试探性地问：“你是想回去看伯父伯母么？”
    苏黎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声音梦游似的：“原本没有打算过，现在倒是顺便回去看一看了。”然后跟司机报了一个街道名。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她一眼，道：“你不会就是我们青岛的那个大明星吧？我看你们俩长的还挺像的。”
    苏黎事无巨细的观察着车窗外的这个城市，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可她已经多久没有回来了。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您也认为我们俩长的像，对吧，那个是我的双胞胎姐姐，很多人都说我们俩长的像，不过我觉得她没我好看。”
    常云噗嗤一声笑了。
    “是吗？”司机师傅有些怀疑。
    苏黎继续胡编乱造：“是的，不过她太忙了，我很久都没见过她了。”
    司机师傅对此深信不疑：“是啊，明星都是大忙人，那像我们这些老百姓啊，不过你得劝劝你姐姐，钱是赚不完的，再忙也要回家看看，不然作父母该多伤心呐。”
    苏黎道：“我经常劝她来着，她每次都找借口，说实在太忙了抽不出身，我觉得她就是不想回来，忙也不能忙成那样啊。”
    “当然话也不是这么讲，有时候他们的确是很忙，我们做老人的也能体谅，再说了，你父母不还有你么，你姐姐走不开，你多回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苏黎不再说话了。
    常云本来想问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现在觉得这个气氛也不适合问，就没有说话。
    苏黎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忽然问道：“何彦找过我这件事，你知道吗？”
    见常云不说话，苏黎大致就明白了，她问：“为什么没告诉我？” 
    常云从副驾驶座位上回头看着她：“前段时间，何老师打电话过来，当时你在录节目，是我接的电话。秋姐让何老师把大纲和剧本发她，她先看，后来秋姐说这角色不适合你，但你重义气，一定不知道怎么拒绝，她不想让你为难，就替你拒绝了，让我不要跟你说这件事，省得你心烦。” 
    这样的回答，在预料之内，苏黎淡淡一笑：“她对我可真够好的。”
    常云又道：“今天下午的路演和晚上的宴请......媒体和院线经理是冲你去的，你不去会得罪他们，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家乡。”
    苏黎道：“是吗，那就得罪他们好了。”
    常云还想劝她，苏黎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要么别说话，要么就下车。”
    苏黎家在青岛的老城区，老城区大多是德占、日占时期的老建筑，风格很欧式，出租车进入老城区之后，街道氛围一下子就变得休闲又舒适了。
    还是家乡好啊，苏黎由衷叹了一口气。
    快到苏黎家时，常云的手机又响了，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一路上，她的手机就在一直不停的响，但在没有得到苏黎的应允下，常云不敢回微信，也不敢接叶知秋的电话，她怕激怒苏黎，从而导致她情绪更大。
    车在苏黎家门前停下，常云给司机师傅结账，司机师傅忍不住还是问了：“小姑娘，你刚才是不是在哄我，我怎么觉得你就是那个大明星。”
    苏黎没承认也没否认：“谢谢您了，师傅。”然后打开车门下车去。
    常云看到苏黎家竟然不是住宅区的楼房，而是独立的院子，眼睛都放起光来： “哇，阿黎，你竟然是个隐形富二代。”
    苏黎对她的大惊小怪不置可否：“这就是一个旧院子。”
    常云坚持道：“这可是一个独立的旧院子，在北京都相当于别墅了。”
    “少见多怪。”苏黎就要推门进去，常云忽然道：“阿黎，我要不要通知一下知秋姐，说你回家了，我怕她担心。”
    苏黎没有说不能，也没有说能，她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老城区独立的院子不是北方那种高墙深院，而是欧式一人高的铁栅栏，每隔一两米的距离就有红砖的墙垛，铁栅栏上攀着枯萎的爬山虎，依稀还能看出夏季繁盛时的绿意。
    苏黎那位一辈子教书育人的老父亲带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院子里的木质桌椅旁翻一本书，脚边零散摆着几盆盆栽，他听到动静，就扶着老花镜看过去，见苏黎和常云前后脚进来，先是一愣，接着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惊喜的唤她的乳名。
    苏黎叫了一声爸，快步向他走去。
    苏黎的母亲听到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到女儿，还没说话，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爸，我妈怎么越来越爱哭了，你看看，这哭的梨花带雨的，我以后还怎么敢回来呀？”苏黎挎着他父亲的胳膊，调侃起她母亲来。
    “你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连你老妈的玩笑都敢开。”苏黎的母亲作势要拧她，苏黎跳着躲开了。
    苏黎的父亲看了一下常云，问她：“这位是？”
    苏黎还没说话呢，常云上前弯腰鞠了一个大躬：“伯父，我是阿黎的助理常云，您叫我小常就行。”
    苏黎的父亲一脸恍然大悟：“你就是小常啊，这丫头经常在电话里提起你来着，谢谢你照顾她了。”
    常云有些受宠若惊：“没有没有，伯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黎的母亲擦干了眼泪，问：“希希，你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你不是说最近一段时间会很忙吗？”
    苏黎却岔开了这个话题，又去跟她母亲撒娇：“妈，我一整天就吃了一块面包，快饿死了，家里有吃的东西吗，让我先垫一垫。”
    苏黎这么一说，苏黎的母亲险些又掉下眼泪来，苏黎赶紧去安抚她：“妈，你怎么又哭了，我骗你呢，我是去当明星，又不是去搬砖，没有您想的那么苦，就是想吃您做的饭了。”
    苏黎的母亲用围裙擦了擦眼泪，道：“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苏黎撒娇道：“只要是老妈做的，我什么都爱吃。”
    苏黎的母亲回厨房继续做饭，苏黎的父亲拉着她在院子里坐下，问她最近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心？苏黎都说挺好的，让他不要担心。两人又说起苏黎的弟弟苏扬，说他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个南京女孩，给他们发了照片看，小姑娘长的挺端正的，她母亲很喜欢。还说苏扬老抱怨她这个做姐姐的贵人事忙，明明在一个城市，却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
    苏黎说最近这一年是有点忙，不过今年倒是能抽两三天回来陪他们过个年，马上就能见到了。
    吃过午饭后，苏黎和母亲、常云坐在院子里聊天晒太阳，苏父拿着书在旁边漫不经心的翻看，后来常云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回来时身后多了一个叶知秋和她的助理。
    叶知秋礼貌的跟苏黎的父亲和母亲打招呼，苏黎的父母对叶知秋早有耳闻，也见过照片，对她很客气。
    寒暄过后，叶知秋说她跟苏黎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谈，苏黎的父母正准备回避，苏黎起身道：“爸妈，你们别动了，我们去客厅谈。”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两人默不作声的从院子里进了一楼的客厅，叶知秋知道苏黎的情绪不大好，就好声好气的跟她解释：“这事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何彦那电影太晦涩了，受众有限，他若是请你去演主角也就罢了，但角色只是个配角，钱还不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们干吗要做呢。”
    苏黎转身看着她：“我没说一定要演，但你最起码要让我知道这件事，你知道今天在飞机上，我有多尴尬吗？”
    叶知秋道：“你现在的时间多宝贵啊，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替你决定就好了，再说了，尴尬也不应该是你尴尬，何彦那片子用的全是他们话剧演员，他用你，不过是想借你的热度而已，何必呢？”
    苏黎听叶知秋把何彦说的这么功利，显然有些生气：“在《半面妆》剧组时，何彦就跟我说过这事，我也答应了他要去演的，这是我跟他约定好的，当时《伽蓝传》还没播，我还一名不文。”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他那电影的投资捉襟见肘，根本就请不起你。”
    “我答应他的时候，没想过要拿片酬，再说了，明年2月-4月这仨月的安排是空的，既然是空呢，我为什么不能去演，艺术电影不得利，也能得一个名，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么？还有，我现在说的根本就不是他请不请的起我这个事，我是在说，这种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叶知秋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凭什么，凭我是你经纪人，凭我把你捧红了。”
    苏黎抬眼看着她：“叶知秋，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叶知秋一听这话就更怒了：“我本末倒置？苏黎，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没有伯乐，千里马也是一匹普通的马。”
    苏黎冷冷的看着她：“是吗，我以为我的伯乐是魏朱。”
    苏黎一句话就把叶知秋的所有功劳都抹杀掉了，叶知秋眼里简直要喷火，她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苏黎一只手掐着腰，尽量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跟叶知秋刚下去只会伤害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不想伤害这种关系，她只是想解决问题的同时，提醒一下叶知秋，不要觉得她是任人摆布的。
    她道：“知秋，我从来没否认过你对我事业的贡献，我也一直很尊敬你，签约之后，除了苏世一那件事，我几乎对你言听计从，我觉得这已经是一种认可了。但尊重是相对而言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站在我的立场考虑过？我是人，不是马，不是做所有事情都要用利益来衡量的，何彦的戏，我之前答应过他要演，我就一定会演，而且一分钱都不会要。”
    叶知秋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眼圈都红了，好似觉得自己也很委屈：“阿黎，你之后一年的工作都排满了，唯独2-4月这仨月没排，你难道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不是我不想让你接，是公司不想让你接，因为2-4月，你要去演《长生》。我知道你不想演，我一直在跟柯总谈这件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应该对她的为人有了解，她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你越是违逆她，她就越不放手。”
    “所以呢，你们一直不跟我说，是准备等开机那天，直接把我押到剧组？”
    “虽然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但说到底还是墨攻的人，公司交代的任务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完成。”
    “是吗？”
    “阿黎，你是个聪明人，别给自己找苦头吃。”
    苏黎嘴角的冷笑渐渐消失了，声音有种挑衅的冷冽：“是吗，那看来我真是幸福太久，都忘记吃苦的滋味了，别说，还真是有些想念。”
    苏黎说抬脚就要走出客厅，打算结束这场对话，叶知秋一把攥着了她的手腕，把她拦住，表情已经十分严肃了：“你别忘了你的合同还有四年才到期，你不能因为这事就要跟公司闹翻吧。”
    苏黎抬手甩开她：“替我打电话给柯总，告诉她，如果她不来，那接下来的路演，就让姜灿灿一个人跑吧，我不奉陪了。”
    苏黎回到院子里继续陪父母说话，常云和叶知秋的助理见苏黎出来了，就赶紧去客厅，两人进去一看，叶知秋正举着手机打电话，叶知秋狠狠的剜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刻吓得退了出来。 
    柯晚贤这会儿正跟陈深、明清的南线路演，刚在成都双流机场下了飞机，这会儿正在往路演场地的路上呢，接到叶知秋的电话，听她那么一说，立刻就火了，电话里先把叶知秋骂了一顿。
    叶知秋两面受气，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柯晚贤说，她不管叶知秋想什么办法，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苏黎绑到路演现场。
    叶知秋苦笑道：“您不是不知道，苏黎她吃软不吃硬，把她弄到现场容易，但腿和嘴都长在她身上，只要她想要不配合，那招数多得是，场面估计会更难看，不如您亲自来一趟，咱们也借这个机会把事情跟她说清楚，否则接下去的路演，她可能真就不参加了。您也知道，灿灿她现在一个人根本撑不住场子，所以……”
    半是请求半是威胁。
    公司虽然艺人很多，但现在就苏黎这么一个宝贝，就算柯晚贤再怎么咄咄逼人，也会忌惮她的。 
    叶知秋话还没说话，柯晚贤就把电话挂了。
    没说不来，那就是会来，叶知秋长舒了一口气。
    青岛原定要跑5个影城，现在导演和姜灿灿已经跑了两个，现在正往第三个赶。
    苏黎不到场，活动原本设计的环节都临时取消了，电影的宣发团队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跟她要人呢，现场已经乱成一团了。叶知秋不敢多在苏黎家多作停留，她嘱咐完常云，就赶紧跟自己的助理去活动现场了。
     路上，叶知秋让助理在影院附近找一家饭店，路演活动结束之后，她要请当地的媒体吃饭，一是赔罪，二是拉关系，让他们多写写苏黎的好话。青岛毕竟是苏黎的家乡，吃了这顿饭，媒体就算不写好话，应该也不会写坏话。
    果然是家乡的媒体，他们很给面子，那顿饭吃的很愉快，但叶知秋没有陪到最后，因为柯晚贤的航班下午五点多到青岛，她要提前去机场接她，下半场就是执行经纪刘英旗和宣传李娟在陪。
    叶知秋在机场接到了柯晚贤，两个人直奔苏黎家，快六点时，叶知秋给常云发微信，说她和柯总马上就到，当时苏黎正在跟父母一块在院子里吃饭，常云凑到她耳边跟她说了一下。苏黎不慌不忙道：“爸妈，你们不是一直想见我老板么，她等会就来了，我介绍给你们认识。”
    苏黎的父亲总觉得女儿这次突然回来有些反常，又加上这些个同事、领导一个接一个的上门，这不免让他有些安心：“希希，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苏黎仍旧不慌不忙的：“爸，你想什么呢，没有，没有困难，他们就是来接我的，顺便来看看你们。”
    苏黎的父亲和母亲一听女儿这么快就要走，有些吃惊，她母亲道：“这么快就要走了？”
    苏黎道：“我这次回青岛也是来工作的，就顺便来看看你们，不能待很久，可能一会就得走了，不过爸妈不要伤心，这不马上就过年了吗，我今年一定陪你们过年。”
    虽然是这么说，但苏黎的母亲还是很伤心，好像饭都没心思吃了，倒是她父亲想得开：“行，你走你的，不用担心我和你妈，就是别太累了，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要注意劳逸结合，别年纪轻轻的，就把身体累坏了。”
    苏黎道：“您就别担心我了，我身体好着呢，倒是您跟妈，要好好照顾自己，只要您俩健康，我和苏扬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苏黎的母亲听不下去了，放下饭碗，就一个人进屋去了，苏黎正要跟过去，苏黎的父亲放下饭碗说：“人老了就是这样，你别跟过去了，你去你妈会更伤心，还是我去吧。”说着从椅子里起身去屋里了。
    苏黎闹归闹，但还是有分寸的，常云的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叶知秋发微信给常云说他们到了，常云出去开门，柯晚贤和叶知秋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苏黎让常云去客厅陪自己的父母，说自己这边没谈好之前，先尽量不要让他们出来，她怕吓到他们。
    苏黎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枣树，这棵枣树已经很多年了，苏黎记得苏扬小时候有一次爬到树上摘枣吃，结果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把她父亲吓得脸色苍白，抱着他就往医院跑，当时她在树下，直接被吓傻了，后来很多年，她都不敢爬这棵树，倒是苏扬没心没肺的，仍然上蹿下跳。
    初冬的季节，枣树的叶子已经落光，光秃秃的枝桠在暮色中伸向天空，苏黎的父亲在一根指头粗的树杈上挂了一盏玻璃灯，玻璃灯发出泛黄的光，照亮了小院子里的一方天地，苏黎坐在树下的八仙桌旁在吃饭，倒是别有一种诗意。
    可惜这么好的地方，这么美丽的傍晚，柯晚贤却并没有心思欣赏，她连做都不打算坐下，是准备速战速决的意思：“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苏黎回头看了一眼柯晚贤，又回过头去，端起手边的碗喝了一口白米粥，才道：“《长生》我是不会演的。”
    “我现在也没让你演。” 柯晚贤道。
    “我以后也不会演。”
    “只要你觉得不演是正确的选择，你可以不演。”
     “我要接何彦的《麦琪的礼物》。”
    “可以啊，只要你觉得吃得消，我不反对。”
    苏黎没话说了，她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叶知秋也看着柯晚贤。
    柯晚贤道：“还有其他吗？”
    苏黎道：“没了。”
    柯晚贤道：“明天早上西安的路演，没问题？”见苏黎不答，又道：“现在我能走了吧？”
    苏黎忽然道：“《长生》这件事，我说到做到。”
    柯晚贤正准备转身走呢，听到她这么说，又停了下来，道：“苏黎，现在的确是所有人都恨不得哄着你巴着你供着你，但你不要太得意忘形，有些本分该尽还是要尽的，你总不能过河就拆桥，人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苏黎站起来面向她，不卑不亢道：“我当然讲义气，但不能为了讲义气就把自己搭进去，《长生》跟《伽蓝传》太相似了，我就算要回报公司的栽培之恩，也不要用它，只要不是仙侠题材，其他的，我都会考虑。”
    柯晚贤道：“《长生》是公司比较看重的项目，正因为看重，所以才给了你，公司其他艺人，无论男女，挣破了头，也只能给你作配，你还想怎么样？再说现在大势是玄幻，你不演玄幻演什么，谍战剧，宫斗剧？你又不是没演过，一点水花都没有，何必呢？”
    苏黎道：“《伽蓝传》很成功，我也很感激《伽蓝传》，但像我这种刚起来的演员，如果一直重复演某种角色，只会让别人觉得我只能演这种角色，我不想一辈子只能演龙玉书，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拓展演员的边界，而不是在一个固定的成功的模式里来回重复自己。我是公司的艺人，我跟公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柯总何必让我因小失大呢？”
    柯晚贤冷冷一笑：“一个演员如果有实力，别说撞题材了，就是一模一样的人设，都能演出不同的花来，要是演员没实力，女强人她照样也能演成傻白甜。苏黎，你不是一向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吗，那你怕什么，不过一部玄幻剧而已，你要这么一直闹吗？”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晚上，苏黎和团队从青岛坐飞机去西安，继续跑路演。
    一天两个城市，一个城市5个影城。
    重点城市的重点影城的每个影厅都要跑一遍，签海报、签明信片、为影城按手印和影城工作人员合照，补妆，抢洗手间......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每天一模一样的事要重复几十遍......比拍戏累的多。
    苏黎、姜灿灿、导演北线路演和陈深、明清的南线路演在上海汇合之后，又参加了《一夜风流》的上海首映礼。
    首映礼之后，五个人开始一起跑其余的城市。
    路演活动一直持续到电影上映后的第二周才算彻底完事。
    结束最后一站的路演，苏黎和团队做飞机回北京，回到家，苏黎连洗澡都没有力气了，只想睡觉。半夜又突然惊醒，还以为自己在酒店。她开了灯，自己坐了一会儿，脑子清醒了，也想明白了，路演的确是结束了。
    于是下床，光着脚去喝水，喝完水，掀开窗帘的一角，想看看外面的星空，谁知道外面竟然下雪了，这毫无征兆的大雪，像久违了一年的老友，再次见面，还是有种惊喜。
    也是兴之所至吧，她裹了件羽绒服，跑去阳台拍照，雪花不急不缓的飘落下来，随风扑到她脸上，凉凉的，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内心有很多欢喜。
    她还跟背对着雪，跟它拍了合照，发在微博上。
    微博没发出多久，评论就上万了，凌晨三点多，竟然还有那么多没睡的的人，她倒是觉得挺温暖的。
    看了一会儿评论，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上面只飘着几片青菜叶子，竟然也觉得好吃和暖胃。
    还没吃两口，手机响了，是苏世一。
    她放了外音，边吃面条边同他说话。
    伦敦跟北京有八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刚是傍晚，虽然是傍晚，苏世一他们却已经收工了，正在酒店跟剧组的人在打牌呢。见她发了微博，知道她回了北京，也知道她现在没睡，就离开牌桌，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苏世一说有些想她了。
    苏黎问他什么时候能杀青，他说估计得到年后了，还说过年可能也要在剧组过了，不过正好，过年对他来讲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也罢。
    他同父亲早就不来往了，跟祖父也闹得那么不愉快，春节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他却没有家。他可能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觉得这是心酸的事情，可苏黎却听得心里非常不好受，她假装出一种被遗忘的委屈：“你是不是连想都没想过要陪我过年这事？”
    苏世一在那边一愣。
    苏黎道：“我这么不重要吗？”
    苏世一继续沉默。
    苏黎急了：“说话呀。”
    苏世一这才问：“你不是说过年要回家吗？”
    苏黎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苏世一默了一下，通过话筒也能听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想过，我一个人太久了，根本就没想到除了一个人，还有其他的选项可以选择。” 
    苏黎道：“那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了。”
    苏世一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又无比温柔的回了一句：“好，我想一想。”
    苏黎噗嗤一声就笑了：“你干嘛？”
    “什么呀？”苏世一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温柔有些不正常，他被自己给逗笑了：“你笑什么？”
    苏黎道：“你干吗突然这么温柔，我挺不习惯的。”
    苏世一死不承认：“我有吗？”
    苏黎道：“有啊，都不像你了。”
    苏世一诡辩道：“那说明你还不了解我，我可是一个温柔的男人呢。”
    苏黎哼哼唧唧的：“不知道羞耻。”
    苏世一道：“那也只在你面前这样，怎么，你不喜欢？”
    苏黎道：“喜欢，喜欢，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温柔呢。你答应我喽，要好好想一想，真的要想，不要是敷衍我，否则我会生气的。”
    苏世一不依不饶道：“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
    苏黎：“......”
    苏世一：“......”
    两人一来一回的贫了起来。
    其实苏世一陪不陪她都无所谓，苏黎只是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处地方是对他敞开的，这个地方上还有人在等待他，只要他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那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苏黎去小区里的健身房健身，教练看到她很出乎意料：“哟，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怎么，忙完了？”
    苏黎一边跑一边回答他：“什么完不完的，我这工作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忙里偷闲呗。”
    罗思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圈：“你怎么又瘦了，不跟你说了，再瘦就不好看了。”
    苏黎道：“你觉得瘦，镜头可没这么觉得。”
    罗思杰单手靠在跑步机旁道：“我可看了《一夜风流》，一点没觉得你胖，美得很。”
    苏黎加快了速度，道：“是吗，我还没时间看呢，好看么。”
    罗思杰道：“嗨，节日么，图个热闹欢乐，挺好的。”
    苏黎专心致志的跑步，没再说话。
    罗思杰邀请道：“等会有空么，一块吃个早餐去。”
    苏黎擦了一把汗，道：“我倒真想坐下安静地吃个早餐，但没时间呐，他们等会就过来接我来了，这结束估计又大半夜了。”
    罗思杰叹了口气：“跟你吃个饭，真难。”
    苏黎道：“谁说不是呢。”
    《深度》杂志是由长城出版社主办的一本以刊载名人传记和当代高端人物报道为主的人物传记类期刊。1980年创刊，是国内创办最早的人物传记类刊物，被读者和业界同行称之为“当代史记”。
    苏黎在16年的爆红使她成为了一个社会现象，《深度》对这种爆红以及她被狂热追捧背后的社会原因非常感兴趣，所以就跟她的团队约了要做一期专访。
    《深度》的人物记者跟她聊了很多，聊童年，少年，聊父母，聊出道，聊当下，当然聊的最多的还是她爆红之前和爆红之后的改变。
    人物记者说《春晓》之后，业内有声音出来，说苏黎会是第二个千九月，但现在她的发展似乎与大家的预期背道而驰。
    言下之意是她没能成为理想中的文艺女青年，反而走上了商业演员道路。
    记者问她怎么看待这件事？
    这是道超纲的问题，发给苏黎的采访大纲里并没有这样尖锐的问题，她本可以不聊这件事，但还是决定聊一下，因为她也想聊。
     苏黎道：“‘苏黎是第二个千九月’这句话对我来说就是大家攻击我的一个借口。比如《一夜风流》上映了之后，我看到各种人在说《春晓》多好啊，干嘛要去演这种烂俗电影的女二，说一部《春晓》耗尽了我所有的灵气。我看到这种话，很生气。既然业内人也觉得我好，观众也觉得好，那为什么当时没人来找我拍戏。我知道大家是对我有期待才会这么说，但这句话对我来讲，没什么意义。” 
    《深度》的记者又问：“上个月我们刚采访了楼蓝导演，她说《异乡》有找过你，但当时你已经没档期了。”
    苏黎笑了一下：“这是后来的事情了。当时我刚签了经纪公司，楼蓝导演要的档期刚好跟《伽蓝传》的拍摄期重叠。”
    《深度》记者：“楼蓝导演的《异乡》拿到了当年金影奖的七项提名，楚词则凭借这部电影拿到了最佳女主角，成为新生代女演员首个三金影后的持有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自己接了这部电影，如今会是什么情形？”
    苏黎全身瘫在沙发里，好一会儿才说：“以前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我回答是没想过。刚才你又问的时候，我想了一下，我的回答，我现在难道不是更好么。”
    《深度》记者：“这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苏黎：“我懂你的意思。在评论家和观众眼里，那条路更高级一点。但演员是一个很被动的职业，永远都处在一个被选择的地位，我能做的就是走好当下的路。”
    《深度》 记者：“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现在并不十分满意，你骨子里还是更倾向于走另外一条道路。”
    苏黎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深度》记者笑了一下：“我们采访你之前，专门去采访了首都戏剧学院的祁老师，她说你在校时期就很被看好，悟性非常好，是属于不可多得的天赋性学生，最有大演员的潜质。她说你的表演非常生活化，敏感细腻真实，很适合电影，而如今的商业偶像剧要求的是偶像化表演，跟你擅长的东西有最直接的冲突。现在你这么大量的接商业电影和偶像剧，她很担心你习惯了偶像式的表演后，就再没办法找到之前的那种真实感。”
    《深度》记者：“你担心这个问题吗？”
    这最后一个问题，苏黎并没有回答，或许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黎看到这篇专访的成文在一个月之后。
    她那张裸妆出镜的脸印在《深度》2月刊的封面上，看上去的确别具一格，自有风情，像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而杂志封面上给她的标题是：“虽然当下有很多不如意，但我还是喜欢现在。”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深度》的拍摄和专访结束之后，苏黎和叶知秋一起去何彦家谈《麦琪的礼物》，何彦和他的夫人做了一大桌子菜，苏黎和叶知秋去的时候带了一瓶红酒。
    既然《长生》非演不可，那就演。但《麦琪的礼物》之前也答应了的，也不能失约，两者都要兼顾，苏黎就只能两边跑了，但轧戏是不道德的，而且还要看两个剧组的拍摄计划能不能调的开，所有的这个事，都要提前跟说好，如果何彦这边没有问题，那剩下的就把《长生》的问题谈好就行了，相信柯晚贤柯总是不会有异议的，毕竟一个电视剧而已，都答应拍了，只要能拍完，轧不轧戏又有什么关系呢？
    《麦琪的礼物》前期东拼西凑的才拉到了一千二百万的投资，制片人那边一合计，根本就不够用。本来以何彦的性格，虽然先前跟苏黎有过约定，但也是随口一说，苏黎因为《伽蓝传》大爆之后，他就没想过这事了，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在抱大腿，他也害怕自己有这种意识。
    但自从制片人知道他跟苏黎有过约定之后，就一定要他试。还说哪怕苏黎只有三分钟的戏份，他都能说服投资方把投资追加到二千万。说不定还会更多，制片人让他别矫情，该低下高贵的头颅就要低下头颅，抱大腿也不是谁都能抱的，只要他好好拍电影，不辜负人家的加盟就可以了。
    第一次被拒绝之后，何彦那个羞愧哦，制片人想让他三顾茅庐的，但何彦打死都不开口了。
    本来完全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在飞机上的一次偶遇反而成全了此事。只要她能来，拍摄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可以按照她的时间表来调整拍摄计划。
    跟何彦那边谈完之后，叶知秋就去代替苏黎跟柯晚贤谈《长生》，既然已经无可避免，那早谈比晚谈好。
    苏黎和叶知秋在《长生》男主的选择上达成了一致，那就是男主一定要跟苏黎有同样的咖位。
    苏黎要的男主，是能跟她一起扛收视率和点击量的那种，而不是那种还要借她热度崛起的废物男主。
    叶知秋回来的转述是，男主暂定林非，目前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让她放心。
    苏黎听到叶知秋带来的这个消息，一连问了三遍是谁？确定叶知秋没说错之后，她陷入了沉默。
    演员跟经纪公司分道扬镳之后再合作的有不少，但多是和平分手，没伤到和气。林非和墨攻闹得这么僵，最后还诉诸了法律，竟然也可以再合作？苏黎对林非不了解，不知道他对这事的态度，但柯晚贤，看平日她提起林非的那股恶狠狠，还以为她准备跟林非杠一辈子呢？ 
    身为林非老粉的常云有些坐不住了，她道：“你不知道，据说六月飞雪写小说的时候，男主就是参照林非写的，而且此次六月飞雪也参与了剧本改编，她的第一建议当然是林非。一开始柯总回绝了，并且还说服导演和编剧用其他演员。后来谈了好几个都没谈拢，大家急了，就再度提起了林非。大家都认为如果能请到人物原型来演男主，这将是一桩美谈；而林非跟墨攻分手后再合作，“世纪和解”又是另一桩美谈。两全其美，多好的事啊。柯总拗不过大家，就只能先去试着接触一下。” 
    17年1月中旬的一天，苏黎正在参加猕猴桃台《欧洲攻略》的开播发布会，在化妆间休息时，突然接到了何乐为的电话。何乐为问她是否要跟林非合作新戏，苏黎问消息是哪来的，何乐为说是吃饭时林非自己说的，何乐为还说林非私下有跟他打听她的情况。苏黎问他打听什么，何乐为说当然是打听她好不好相处。苏黎问何乐为怎么回答的，何乐为说当然是大肆吹捧。苏黎又问他林非对合作持什么态度？何乐为说林非挺欣赏她的，说她戏好，人看着也靠谱，是那类比较让他放心的演员。何乐为说既然都要合作了，大家一块出来吃个饭呗，问她啥时候有时间？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何乐为都非常想把苏黎拉入他的朋友圈，他一直觉得苏黎的朋友圈太寡淡没乐趣，他想让苏黎多结交些朋友，想让她快乐一些。
    苏黎想了想，还是说再等等吧，现在时机不太对。何乐为觉得苏黎说得有道理，就约定如果合作真是板上钉钉了，那他们进组前一定要跟他聚一聚再走。
    放下手机后，李娟有些奇怪的看着苏黎，仿佛她脸上开了一朵花似的，苏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就问李娟为什么这么看着她，李娟摸着自己的下巴在琢磨什么，半晌，暧昧道：“阿黎，你今天有些心花怒放啊。”
    “我有吗？”苏黎反问道。
    李娟肯定的点了点头：“有。”
    苏黎似乎也觉察到今天自己的心情是比较好，她笑道：好像是有点。”
    李娟调侃道：“做你的宣传这么久了，第一次感觉到你竟然也有心情好的时候。”
    “你骂谁呢？”苏黎笑着问她。
    李娟道：“我可没骂你，我说的是实话。咱们除开演戏并不讲，私下你给大家的感觉就是偏冷调，即便是笑，也多是冷笑，从没像今天这么灿若春花过。”
    “要不要这么夸张，我私下挺和蔼可亲的呀~”苏黎怎么也想不通，大家对她的印象竟然跟她自己理解的有这么大的偏差。
    “呐呐呐，我说你今天不正常吧，好好的一个冷美人，竟然甜了起来。”李娟说着把转椅推正，让苏黎自己看镜子里那个笑意融融的人儿。
    苏黎偏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她嘟囔道：“我不一直都是这样么，虽然你们没人这么说过，但我一直认为自己还挺甜的…”
    李娟噗嗤笑了：“哟哟哟，你是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还自恋上了。”
    苏黎斜飞了她一眼，故作娇嗔：“你不知道吗，演员都是有点自恋哒，不自恋的演员不是好演员。”
    “哈哈哈哈哈哈…”李娟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笑了起来，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苏黎继续飞眼娇嗔：“我甜吗？”
    “甜甜甜，太甜了，甜得都腻了…”李娟一句话没说话，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苏黎自己也觉得可笑起来，忍不住也笑了，那笑意蔓延出唇角，爬上脸颊，渐渐融进了眼睛里，万千蛛丝一样绵密。
    李娟撑着化妆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你是不是跟何乐为厮混多了，被传染了，刚才那几下飞眼毫不做作浑然天成，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接喜剧电影了。”
    苏黎道：“那是你不了解何乐为，他私底下蛮正经的，一点都不搞笑。”
    李娟笑道：“那是，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跟何乐为在一起的时候比较轻松也比较随和，比跟苏世一在一起的时候状态要好。”
    苏黎听到这句话，眼睛里暖融融的笑意瞬间就冷了下来，但语气却跟往常一样，让人听不出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他们俩有可比性么？”
    李娟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虽然苏黎不动声色，但李娟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苏黎讨厌别人议论她感情的事，大家也从来不当着她的面议论她的感情，今天的气氛太友好，李娟不知怎么就把这种在背后跟人议论的话说出来了。
    李娟正准备插科打诨的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休息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推门而入的是《欧洲攻略》 的导演和制片人。
    《欧洲攻略》首播便获得了巨大的关注，关于七个明星的话题变着花样的上热搜，男1男cp，女1女cp，兄1妹cp，情侣cp……而苏黎和郭潇作为其中的流量代表，一举一动都被拿出来品评。郭潇是个阳光大男孩，年纪虽然不算小，但也不大，满打满算才25岁，大家都挺照顾他。第一期播出后，他的风评竟然出奇的好，反倒是苏黎，因不善与人打交道，被七嘴八舌的网友大肆讨论了一番，最终得出孤僻冷漠性格有问题的结论。
    苏黎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真人秀，接《欧洲攻略》也并非她的本意，但叶知秋以“演员不能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适区”为由，一定要她接。苏黎相信叶知秋要她接这档真人秀的原因里的确有逼迫她走出舒适区的用意，但苏黎猜更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真人秀的片酬。15年猕猴桃台以6000万一季的片酬拿下了陈深真人秀的首秀，而如今猕猴桃台同样给她开了6000万。
    相比较叶知秋的乐观，苏黎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夺宝联盟》2017年1月28日即大年初一全国公映，苏黎这边答应了制片方会跟几站路演和首映发布会。
    1月中旬快结束时，《夺宝联盟》的路演启动，苏黎再一次踏上了路演之路。
    好在《夺宝联盟》阵容强悍，她又不是主演身份，其只答应了制片方5场路演，还是看在时代的面子上给的。
    《夺宝联盟》的首映礼在广州，苏黎原计划是参加完首映礼之后，直接从广州飞青岛回去陪父母过年。结果首映礼前一天晚上，叶知秋接到柯晚贤的电话，说林非那边变卦了，把《长生》推了。
    此时距离开机只剩十几天了。
    柯晚贤说，开机时间不能动，所以大家一致决定让聂综旸顶上。
    聂综旸是谁？墨攻16年新签的毕业生，今年不过22岁。在此之前，柯晚贤定的他演《长生》男二。
    男主从林非变成聂综旸，这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接受双女主设定，接受平白无故塞进来的新人，都是因为柯晚贤应允了要给她找同等级的男演员来配，现在呢，同等级的男演员来不了了，给她换了新的男主，男主是新人聂综旸。
    苏黎不在乎林非来不来，她在乎的是男主有没有能力替她抗收视和点击量。很显然，聂综旸并不能。
    所谓的双女主之一的姜灿灿也不能。
    电视剧的质量不高，收视率、点击量不高，网友将来什么也不会骂，只会骂她一个人。
    所谓流量就是好了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差了也都是你一个人的锅。
    如果《长生》的导演和编剧这两个核心人物足够靠谱，她不是不愿意冒险。但她看过《长生》定的这位导演的作品，也看过了新的剧本，她不报任何希望。 
    她之所以因《长生》跟柯晚贤闹得那么僵，除了觉得《长生》跟《伽蓝传》是同类型的题材，她不想重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剧本太狗血不靠谱，简直俗得找不到一个亮点。
    苏黎看过剧本后，还抽空看了原著小说。
    小说本身是可以的，整体风格是古色古香的幽凉，情节曲折，人物丰满，完成度很不错，但交到苏黎手上的剧本已经把小说改得面目全非，又狗血又套路又奇葩。
    同类型题材、双女主、剧本质量不达标，这三项任何一项都够苏黎拒绝了，但因为种种原因，她忍了，她接了。但现在柯晚贤告诉她，之前许她的同咖位男主没有了，男主是新人。
    苏黎无法猜测是不是林非耍了柯晚贤，但她知道现在这个演员阵容，柯晚贤是在耍她。
    苏黎在等叶知秋表态。
    墨攻的经纪人分成两个派系：一个以叶知秋为首，一个以郭天一、姜灿灿的经纪人张晓山女士为首。
    苏黎、姜灿灿未签约之前，叶知秋和张晓山就因为李思蒙和郭天一之间的竞争而闹得十分不愉快，后来李思蒙约满出走，两人才消停了下来。
    14年年初，张晓山签下姜灿灿；年末，叶知秋在魏朱的授意下，签下苏黎。两人因争抢《伽蓝传》女主资源又斗了起来，只不过叶知秋背后有魏朱撑腰，张晓山争不过她。
    《伽蓝传》后，墨攻资源全面倾向苏黎，叶知秋手握苏黎这张王牌，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张晓山，成为墨攻最有话语权的经纪人，但为了防止叶知秋独大，柯晚贤有意扶持张晓山坐大，《长生》的双女主就是开端。
    而现在新换上的聂综旸也在张晓山手里。
    聂综旸和姜灿灿都是张晓山的人，现在柯晚贤要苏黎一个人去带聂综旸和姜灿灿。
    如此明目张胆的扶持和打压。
    欺人太甚。
    叶知秋安抚道：“一个两个的都想来吸咱们的血，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你放心，这事我绝不会答应，聂综旸不可能是男主，他们想都不要想。”
    就算不为她着想，为着自己着想，叶知秋也应该拿出自己的态度了，苏黎微微一笑：“年后马上就要开机了，这么短的时间，如果找不到同等级的男主角，他们非要用新人怎么办？”
    叶知秋冷笑：“找不到也要找，只要用心找，一定能找到；找不到，咱就不进组，看谁耗得起。”
    《夺宝联盟》的发布会之后，叶知秋让苏黎跟她一块回北京，但苏黎拒绝了，她要回青岛陪父母过年。苏黎临走之前又重申了一遍她关于《长生》男主的看法，看不到同咖位男主的签约合同，她是不会进组，就算被迫进组了，也不会让拍摄顺利的进行，她别的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能控制的。叶知秋见她说得如此不留余地，又赶紧往回拉：“男主肯定不能是聂综旸，但差不多就得了。我昨天那是在气头上，有些过头了，合同都签了，咱还真能不拍啊。”
    苏黎眼底极快的划过一丝冷笑：“《红拂》杀青时，陈宗洛导演跟我说过，这部电影后，业内应该都能看到我拍电影非常行，让我尽量别在演电视剧，演电视剧直接就把演员的质感降下去了。《长生》我从一开始就说不要接，后来因为这那的接了；双女主的事情，你们说要知恩图报，我也同意了。我已经妥协了这么多，现在还要让我妥协。我算是明白了，妥协就是个无底洞，永远没有尽头。秋姐，我理解你，也理解公司，但请你和公司也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
    飞机在青岛落地之后，苏黎的弟弟来机场接她。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青岛的粉丝一窝蜂的堵在普通通道里，把通道堵了一个水泄不通。苏扬只好打电话给苏黎，让她从VIP通道出来。
    见到苏扬后，苏黎才知道大伯家堂哥的一对儿女也来了，看见苏黎过来，扒着苏扬的腿往后躲，羞怯的厉害，苏扬调侃道：“来的路上你俩闹的那么厉害，这会儿怎么害羞了？”
    两个孩子仍旧躲在苏扬身后，只是悄悄的拿眼睛看苏黎，苏黎摘下口罩和帽子，笑盈盈地蹲下来，把两只小家伙拉出来，仔细的辨别了一下才认出来：“哟，是琰晴和琰朗啊，这才几年呐，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不记得姑姑啦？”
    这对闹腾的双胞胎看着平日里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姑姑，突然一下子出现在眼前了，还是有些不能置信，两孩子小心翼翼的去摸她垂在肩上的头发，摸完头发又顺着去摸她的脸，两只小手结实的揉搓了一下苏黎的脸蛋，这才逐渐相信了这位姑姑是真人，一下子就欢呼闹腾了起来。
    苏扬赶紧制止他们两个，又对苏黎道：“车就在外面，咱们走吧，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你呢。”
    苏黎问：“一大家子？”
    苏扬道：“你都多少年没回青岛过年了，大家都盼着见你呢。”
    苏黎问：“都有谁？”
    苏扬笑道：“咱们苏家，你能想到的都来了。”
    苏黎也笑：“那可不少人啊。”
    苏扬道：“可不。”
    苏黎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这路上有没有银行？”
    苏扬从后视镜里看了一样苏黎，一副了解姐姐心事的模样：“别瞪着眼睛找银行，红包咱妈都替你包好了。”
    苏黎眼睛一亮。
     “妈说你工作忙不一定想的起来，就先替你备上了。” 见苏黎还想问，苏扬再次猜透了姐姐的心思，就道： “放心，红包数额都是我定的，肯定符合你的身份，不会让你丢面子，你只管发是了。”
    到了家之后，院子里果然一堆人。长辈有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等，同辈是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们，小辈是他们的孩子。大伯父见苏黎跨过们进到院子里来，一脸慈爱地调侃：“瞧，我们苏家的大人物回来，走，我们起身迎迎。”
    苏黎的父亲立刻制止了要起身大哥道：“大哥折煞她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孩子，那受得起。”
    苏黎的大伯父嗔怪道：“二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苏家就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我迎迎她怎么了。”
    说话间苏黎已经走到跟前了，她立刻把话接住道：“大伯，我一个小辈在外面混账就算了，哪能回家还继续端着，您这是埋汰我呢。”
    苏黎的大伯父一阵哈哈哈大笑，其他人早围过来了，苏黎挨个跟他们寒暄，颇有林黛玉初进大观园的那个意思。见苏黎寒暄完一圈之后，苏黎得母亲把苏扬拉到一旁悄悄道：“苏扬，你姐刚回来，旅途劳顿，你找个借口跟她一块上楼去，让她歇一会儿，这么多人，她且得陪呢。”
    苏扬一副了解母亲用意似的点了点头，走到正在跟堂嫂聊天的苏黎旁边喊她：“姐，你过来一下。”
    苏黎走到一旁，问：“怎么了？”
    苏扬道：“妈怕你旅途劳顿，让我找个借口陪你上楼去。妈说的对，这么多人问东问西的，得问到什么时候，咱俩先上去，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苏黎家是旧时的复式小楼，二楼有两间卧室、一个洗手间，还有小客厅。客厅里只摆着沙发，其他什么也没有。
    小时候，楼上就是苏黎和苏扬的天下，后来两人长大了，外出求学的求学，工作的工作，楼上就空了下来。大约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用到楼上。
    虽说楼上常年不住人，却没有阴冷的味道。苏扬把苏黎的行李搁在她卧室门口，神秘的指了指虚掩着的房门道：“里边有给你的惊喜。”
    苏黎看着苏扬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什么啊，这么神秘。”
    苏扬已经回身要下楼了：“你自己看啊。”
    苏黎推开卧室门，四下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惊喜，她失笑着摇了摇头，把外套放在床上，又把行李箱推了进来。
    身后的门咔哒一声，严丝合缝的关上了。苏黎直觉身后有动静，正要回头，身体忽然从背后被人抱住了。
    苏黎感受到这个人的气息时，只觉得眼眶一热，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苏世一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痒痒的。那是一种极深的拥抱。像劫后余生，她还活着，他也活着。原本以为此生无法再相见，可他还是见到了她。
    她哑着嗓子终于问出一句话来：“你不是说请不到假么？”
    苏世一把脸贴在她颈间，不住的汲取她皮肤传递出来的温暖，声音低低地：“可是太想你了。”
    苏世一将她掰过来，意乱情迷的吻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几乎都用尽了力气。
    他抵着她的额头，一直看着她，看呀看呀的，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那双眼睛深情极了。
    苏黎的心不自觉地软了一片，她摸着他脸上那些淡青色的胡茬，柔声道：“我好像没告诉你家里的地址，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苏世一就定定的看着她，也不回答，被他这样长久的盯着看，苏黎有些hold不住，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苏世一又吻了上去。
    感觉可太奇妙了，她被他搂在怀里，他把她搂的那么紧，她的身体和她的心一样，全都软绵绵的，像一片云彩那样没力气，她几乎都站不稳了，他的吻越来越热烈，她紧紧贴在他身上，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不牢靠的，只要他是牢靠的。
    她天旋地转，她头晕目眩。
    她被他的柔情，完全征服了。
    他的嘴唇和她的嘴唇真正的分开之后，他抵着她的额头，像是中场休息那般：“我找常云要了你弟弟的联系方式，他带我来的。”
    苏黎惊讶的看着他，是没想到的意思。
    苏世一似乎特别钟爱她这副模样，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睛里也有绵密的笑意：“我喜欢苏扬，他一看就是在一个健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帅气又正派，真好。”
    苏黎歪着头，看着他，撒娇道：“我也是健康家庭里出来的孩子，我不好么？”
    她这么模样，真是讨人喜欢，苏世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倒不像好家庭里出来的孩子，野得很。”
    苏黎正要佯装发脾气，他又道：“不过我喜欢。”又开始吻她，一边吻一边把她往床边带，苏黎道：”大家可都在下面等着呢。”
    苏世一正意乱情迷着，声音含混不清的：“我没想做什么，就想亲亲你。”
    苏黎放松了警惕，两人痴缠了一会儿，苏世一有些hold不住，手都伸进了她衣服里去了，好在苏黎还清醒，赶紧按住他，说话的气息都不均匀了：“你这还叫什么都不想做呢。”
    苏世一果断不在动了，他的脸埋在她肩窝里：“可是真想你啊。”
    屋内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良久，苏黎轻声道：“我不是在这儿么。”
    苏黎挣脱他的怀抱，站了起来，苏世一也站了起来，又伸出双臂撒娇道：“再让我抱一会儿。”
    两人抱着晃着，苏世一没由来的生出一种感叹：“真好。”
    苏黎却笑了：“你是挺好的，就是苦了爸妈，我之前没跟他们说过你，你就直接找上门了，他俩估计被你吓得够呛。”
    苏世一委屈道：“叔叔阿姨一点也没被我吓着，我觉得他们还挺喜欢我的。再说，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提，你不提我，导致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如果被吓到了，那也是你的过错。”
    “哎呀，你竟然还倒打一耙。”苏黎撸起袖子，佯装要揍人，苏世一又把她拉进怀里，道：“你们家的这一帮亲戚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摩拳擦掌的要给你接风洗尘。自从他们来了之后，叔叔就不让我下楼了，害怕人多口杂，我就只能在楼上待着，闷都闷死了，你都不心疼我，还想打我，你虐待我。”
    苏黎瞪着他：“这会儿知道叫苦了，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苏世一把头埋在她肩颈里，声音有些低沉：“你知道的，我没有家，不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
    苏黎想到他的处境，心又软了下来。
    苏世一道：“不过我喜欢这种氛围。我在楼上听他们在院子里聊天，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有时候还会夹杂着爽朗的笑声，我就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我爸爸妈妈感情还很好，过年时候一起到爷爷奶奶家，也是这种氛围。”
    苏黎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苏世一抱着她晃啊晃地，一边晃一边跟她解释：“以前过年的时候没家可回也不觉得有什么，我是自有去处的。那时候年轻气盛，对自己都不手软。你说我有自毁倾向，我觉得是。跟你在一起，我以为自己会找到一种至死的激1情，但接触久了，没想到找到的是一种宁静。很奇怪，你这么叛逆的人，竟然会让我感觉安宁。你不要怪我不打招呼的就来了，我很想感受一下你成长的水土和养育你的家庭，因为太好奇了。”
    苏黎轻轻“嗯”了一声。
    苏黎在楼上陪了一会儿苏世一，又下楼去陪那些许久未见的亲人们。苏扬有时候会上楼来闹一会儿，苏黎隔一会儿也会上来。
    晚饭是苏黎的母亲单独给苏世一做的，苏扬给他端到了二楼，但他并没有吃多少，并非饭菜不合口，而是演员为了保持身材，都有这样的自觉性。
    吃了晚饭，陆续把亲戚送走之后，苏世一才下楼陪她家人说话。
    苏世一只在青岛待了三天，这三天里的大多时候都在陪她家人说话。
    苏黎发现，苏世一跟她家人的关系处得特别好。
    苏扬特别喜欢他，这种喜欢还不是普通人对大明星的那种喜欢，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苏黎还发现她父母也是真的喜欢苏世一，不知道是不是他特别擅长在长辈面前撒娇的缘故，那种毛茸茸的无辜感，长辈很吃他这一套。
    有次苏世一洗完头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晒太阳，苏黎的母亲拿吹风机替他吹头发。苏世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母亲说着话，语气温柔，像一个没有任何伤痕的温良青年。
    他最缺少的那部分东西，也是他的温柔所在。
    除夕那天晚上守岁，苏黎太困了，没能熬到零点，就去睡了，倒是苏世一一直在楼下陪她家人聊天。
    接近零点时分，苏世一上楼把她唤醒，两人一块下楼来。
    零点一过，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就开始了。
    苏扬掐着时间，也点燃了院子里挂起的长串鞭炮，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苏世一裹着黑色的羽绒服，又宽又大，把苏黎也罩进去了。
    两人站在紫藤花的花架下，他在新年的鞭炮声中低头吻她。
    陆清扬常说苏世一没长性，做什么都是即时性的，记不住很多东西。苏世一也承认，他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但这个除夕的晚上，是他为数不多能记起来，他的欢愉。
    放完鞭炮后，大家相互道了新年快乐，各自回屋休息。
    前两天苏世一都很规矩，跟苏黎各人睡各自的房间，但今晚苏世一却不打算做个好孩子了。苏睡得迷迷糊糊的，丝毫没感受到苏世一在她身边弄出的动静。她好像一直都这样，他在不在，他爱不爱，她都不受侵扰。
     不过也没关系。
    爱他的人那么多，为了爱他还吃了那么多苦，但这丝毫没有改变他的人生。
    他低头轻啄她的唇瓣，她迷迷糊糊的将他搂住，两个人深深的沉入这醉人的快乐之中。
    窗外已是深夜，可屋内良宵才开始。朦朦胧胧中，苏黎听见苏世一说他爱她，不知道是做梦呢，还是真的发生了。可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身边，她在他身边。新年的鞭炮声什么时候才停止啊，新年的鞭炮声要是永远不会停就好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大年初一，苏世一从青岛坐飞机回剧，继续拍《上流社会》。
    苏黎则去赴家乡友人的约会。
    这几天苏扬像苏黎的司机保镖似的，走哪他跟哪儿。
    苏扬太清楚姐姐能引起什么样的骚乱了，父母跟他都不放心。
    苏扬把她送到指定的地点，又找店长交代了两句，店长简直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尽量不让人打扰苏黎，苏扬这才安心的离去。
    苏黎的友人早早的到了，是她的发小郭果果，她圈外为数不多的朋友。
    两人一见面就结结实实的拥抱了一下。
    分开之后，郭果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圈：“你也太瘦了吧。”
    苏黎在家乡友人面前，有难得温婉的一面，她笑道：“那没办法呀，职业要求，我稍微胖几斤，镜头上立刻就能看出来，然后马上就会有人骂我肥婆。”
    郭果果中肯的点了点头：“对，女演员要么瘦要么死。”
    苏黎笑：“怎么样，最近好吗？”
    火锅店里的温度调得很高，郭果果边脱外套边道：“挺好的，你呢，最近好吗？”
    苏黎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员，回答道：“我也挺好的，就是好久不见，挺想你的。”
    穿着暗红工作服的服务员把菜单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苏黎扬了扬下巴，示意让郭果果点，郭果果却之不恭道：“成，那我就先点了，等会你补充。”
    点完菜之后，服务员收走点菜单，先把锅底上了，把火候调好。
    郭果果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回青岛来过年，按说今年不应该是你最忙的时候么？”
    “嗨，忙里偷闲呗，”苏黎道，“我都几年没回来了，再不回来，爸妈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要生气的。”
    “高中时候，你跟我说想当演员，我还笑你异想天开，谁知道你转头就去考首戏了，更没想到的是你还真混出来了。你还记得吗，15年之前，你没那么忙的的时候，咱俩天天讨论的你到底啥时候才能闯出来，没想到今年就成了。我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你的巨幅广告牌，都时常恍惚，不敢相信这个女明星就是我的发小，真的太快了。”郭果果不无感慨。
    “别说我了，说说你，上次咱俩联系还是你要结婚的时候，只是我当时在剧组没办法参加，现在怎么样了？”苏黎问。
    “嗨，”郭果果一摆手，一副前尘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离婚了。”
    苏黎惊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郭果果道：“就春节前，刚办完离婚手续。”
    苏黎皱眉思索道：“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们不是16年春天才刚结的婚么？”
    郭果果耸耸肩：“又不是我要离的。”
    苏黎道：“原因是什么？”
    郭果果别看眼睛不看苏黎：“出轨。”
    “……这才多久就出轨，他也太不靠谱了。”苏黎愤愤道。
    “我出轨。”郭果果平静的喝了口刚上的果汁。
    苏黎：“……”
    郭果果：“他那人又是个十足的大男子主义，最受不了这个，就只能离婚了。”
    苏黎无法理解：“你什么情况？”
    郭果果挠了挠头，颇为苦恼：“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时糊涂。”
    苏黎毫不偏袒她：“该。”
    郭果果：“哎呀，我一个普通人的八卦有什么意思，说说你，说说你们贵圈，我来可是奔着八卦来的。”她眼睛里已经开始冒绿光了，“你之前跟程欧闹得那么厉害，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黎没直接回答她：“你看呢？”
    郭果果道：“我看啊，我觉得你们俩肯定有什么。”
    苏黎笑着否认了：“那你还真看错了。”
    “你当我都是傻子啊，你说没有就没有。”郭果果道：“《榴莲大本营》那期节目简直太明显了，那种想触碰又躲开的眼神，虽然你们没承认过，但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你们爱过……”
    苏黎：“……”
    “我就是看了那期节目，才get到了程欧的帅点，太深情了，我对深情的男人一向没什么抵抗力……”郭果果表情飞舞，并且夸张的捂住了心口。
    苏黎质问道：“我也挺深情的，你为什么没get到我？”
    郭果果“切”了她一声：“咱俩太熟了，没感觉。更何况cp粉中，处于弱势的一方最能激起大家的保护欲，是提成纯粉最多的一方，你太强悍了，激不起人的保护欲。”
    郭果果又道：“不过，你跟苏世一的cp粉就比较容易倾向你，你俩的cp卖相，你是弱势的那一方，给人天然的受虐感……”
    苏黎一怔。
    郭果果拿手在她眼前晃：“嘿，baby，想什么呢？”
    苏黎低头道：“我在想你说的这个受虐感，我为什么跟苏世一的cp关系里显弱势，而跟程欧的cp关系里显得强势呢？”
     “这有什么，就是一物降一物呗。你看当初《天方夜谭》爆的时候，江心屿跟苏世一的cp，在大众眼里就是女强男弱;但年前杀青的《都市慢调》,程欧、江心屿新组的cp，就是男强女弱……”郭果果这么一说，才发现这四个人竟然是一个完整的强弱圈，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郭果果一边思考一边补充：“这么一看……你们四个人的四对CP关系，只有江心屿和程欧还没沾上绯闻，是纯粹的合作关系，要是什么时候他俩也传出猫腻了，那可真神了……”
    苏黎脑子里闪过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念头，然而她又飞快的告诉自己，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心屿以前那么看不上程欧，就算现在和解了，也断不可能产生除合作之外的其他关系。
    郭果果的前夫是上海人，郭果果之前一直住在上海，跟前夫离婚后，她回了青岛，开了一家花店。
    花店年前才开张，但生意非常不错。
    郭果果兴致勃勃的邀请苏黎到她店里看看，苏黎想着也没其他事，，吃过饭之后，苏黎就坐郭果果的车一块去了。
    刚到郭果果的花店，叶知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她到青岛了，有事要跟她谈，苏黎就把郭果果花店的地址发给她，让她到店里来。
    跟叶知秋一块来的，还有位男青年。
    礼物是男青年从北京带过来的，一份送给了苏黎，一份送给了郭果果。
    郭果果见到好看的男青年就眼睛放光。
    苏黎对发小这种见色起意的女流氓简直无可奈何。
    柯晚贤打量了一下花店的环境，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咖啡屋，去那谈吧。”
    郭果果恋恋不舍的送他们出门，苏黎截住她追随男青年的目光，恨铁不成钢道：“能不能矜持点，能不能矜持点？！”
    郭果果愤愤道：“我没机会睡，现在连看都不能看了？”
    苏黎见她死不悔改，懒得再搭理她。
    叶知秋、苏黎和男青年三个人一块进了咖啡馆。
    男青年和苏黎都是演员，又非特型演员，就算没有明星光环看不见脸，那通身的气派，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好在店里人不多，加上他们这桌，也不过三桌。
    他们挑了一个角落坐着，尽量不引人注目，但服务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黎。
    服务员走了之后，叶知秋问男青年：“文州，见到真人有什么感觉？”还没等他回答，就对苏黎道，“来之前文州跟我说，他特别怕你，恳求我不要让他跟你单独相处。”
    苏黎这才抬头仔细去看坐在叶知秋身旁的男青年，男青年不怎么敢跟她对视，好像很害羞似的。 
    苏黎觉得有点意思，问：“为什么怕我？”
    许文州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到了别处，正要回答，苏黎道，“回答问题要看人的眼睛，这样才显得真诚。”
    许文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目光从苏黎面前的咖啡杯移到了她脸上，最后对上她的眼睛，但还没过1秒就怯了，眼神立刻又要逃走。 
    “别动。”苏黎双肘交叠放在桌上， “现在回答，为什么怕我？”
    许文州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叶知秋。
    叶知秋示意他不用害怕说错随便说没关系。
    许文州得到了肯定，才缓缓道：“因为苏黎姐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压迫感。”但话锋又一转，“不过那是没见真人之前的想法。”
    “哦？”苏黎问：“见到真人之后又怎样？
    许文州道：“跟镜头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感觉人很nice。”
    苏黎嘴角浮出一个浅笑，表示收下这份恭维了。
    许文州见她不信，补充道：“我这不是恭维苏黎姐，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
    虽然这话还是恭维，但他补充的这一句似乎很有效果，苏黎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他，问：“演过话剧？”
    许文州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演过的话剧作品和经历。
    苏黎说了句不错，之后也就无话了。
    叶知秋拍了拍许文州的肩膀：“你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让我跟你苏黎姐姐谈，你先回花店陪那位郭姐姐，顺便给她带杯咖啡回去。”
    咖啡屋的老板和店员正站在一旁对着三人指指点点，见许文州起身过来，立刻停止了交谈。
    叶知秋把目光从许文州的背影上移回苏黎身上，问：“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苏黎点了点头：“挺不错的。”
    叶知秋笑得诡异：“跟聂综旸比呢？”
    苏黎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意思 ？”
    叶知秋道：“你愿不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叶知秋此行的目的，她终于说出来了。
    苏黎眼睛里浮出一点冷意，嘴角却是向上的，带着一点笑意：“我能给他什么机会，捧人的事你应该同柯总谈。”
    叶知秋道：“《长生》过几天就要开机，现在谈别的男主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咱们这次就帮帮公司，也算给新人一个机会，你不喜欢聂综旸，咱们用文州怎么样？”
    苏黎手肘支在桌上，另一只手搅着咖啡，没说话。
    叶知秋道：“我知道这件事弄得很恶心，你心里不痛快我也知道，但公司的剧到底不像外面的剧，想接接，不想接就拉到。很多事情，咱们控制不了。这次就委屈一下你，帮帮公司，下不为例。”又道，“文州是我替公司签下来的，暂时归我，我肯定希望他第一部戏就能跟你搭，柯总说，只要你答应用公司的人，用谁她听你的。”
    见苏黎还不说话，继续道：“阿黎，我没让你为我做过什么，就这一次。” 
    苏黎双手抱臂，是防御的姿态：“我让你去跟柯总谈，现在你跟她站一条线倒逼我。”
    叶知秋见她这么说，立刻就急了。许文州能不能演倒还是其次，若是因为这事就跟她起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阿黎，我不怕鱼死网破，我无所谓，但不能让你受损？女演员的巅峰时期就几年的时间，我不能让你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公司闹翻。咱就委屈这一下，谁还没有委屈的时候呢，委屈是为了日后的强大。阿黎，你就妥协一次，好不好？”
    其实，从林非拒演柯晚贤要用新人开始，苏黎就已经猜到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
    是，她现在是红了，选择也多了，但总还有一些事，她还是没有选择的。
    从答应接《长生》开始，她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她之前之所以跟叶知秋说非同咖位的男演员不进组，不过是为了为难一下柯晚贤，让她不要觉得自己这么好欺负。
    苏黎唯独没想到的大约就是《长生》最后的胜利竟然是叶知秋的，不过也好，用许文州能让叶知秋欠她一个人情，总比用聂综旸，柯晚贤和张晓山还理所应当要好的多。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所谓双女主，是两个女主，戏份不分上下。
    虽说如此，但国产影视剧里，真正的双女主戏并没有出现过，因为主角是要不遗余力的捧，只要捧，就有倾向，那难免有失偏颇。
    无疑，《长生》的双女主，苏黎是绝对女主。事态发展到如今，苏黎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去演玛丽苏女主，她可以去演腹黑恶毒的女二啊。
    苏黎被墨攻新人压番，首演反派女二，多富有话题性。
    再说姜灿灿不是一直想演主角么，她成全她。 
    她这次就彻底如了他们的意，做一次名副其实的绿叶，去捧柯总的新人们。
    苏黎把这个决定告诉叶知秋，叶知秋当时就急了。
    以她如今的流量和热度，怎么能给新人做配？
    当初连恺、范宁出演《伽蓝传》，角色都是主角长辈，跟主角没有直接冲突的那种，戏里戏外都符合友情出演的身份。
    而《长生》的双女主可是一白一黑，而且很明显的踩黑捧白，她怎么能去演女二，这不是自降身价么？
    但苏黎的话又很有道理，她演女二，所有人都高兴，那为什么不呢？
    姜灿灿演女一，张晓山和柯晚贤求之不得。
    男一用许文州，她如了愿。
    苏黎演女二，除了名义上会受些委屈，但不用抗收视率、点击量，就算这个剧最后扑街了，网友也不会嘲她嘲的太厉害，因为就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一个电视剧扑了，把责任全推给一个女二，这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回到北京后，叶知秋把苏黎的决定告诉了柯晚贤，柯晚贤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
    柯晚贤没想到男主用新人的事情会这么容易的解决，她更没想到苏黎会主动再退一步，让出女主甘愿做女二。
    虽然最理想的状态也不过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柯晚贤竟然非常不安。
    苏黎让出女主，让姜灿灿和许文州挑大梁，这的确是新人出头的大好机会，但女主不是苏黎的剧，四大卫视是否会买账，如果买账，又会把价格往下压多少？
    让苏黎演女二是一种冒险，但说不定也是买点。 
    柯晚贤跟导演、编剧紧急商讨后，最终决定冒险。
    《长生》的最终阵容确定后，在距离开机还有一周的时候，官方微博公布了演员阵容及海报。
    四大主演的官方排位为姜灿灿、苏黎、许文州、聂综旸。
    排位一出，外界一片哗然。
    苏黎的粉丝当天下午就闹翻了天。
    之前粉丝得到的消息是林非是男主，那时他们就很不满了，他们嫌弃林非流量太弱鸡配不上苏黎，要找男主也应该是傅扬、苏世一这样的大流量。但又想到林非是电影咖，虽然流量不足，但逼格比较高，粉丝就忍了。
    再后来又传出林非不是男主，男主是墨攻新人时，粉丝就有些坐不住了，纷纷给苏黎的团队写各种小论文论证《长生》为什么不能接，但写归写，当时并未官宣，粉丝还都抱着是谣言的心态。
    官宣之后，粉丝倒宁愿谣传阵容是真的。谣传至少苏黎还是女一，还有一个林非。
    粉丝更多的是在攻击叶知秋，骂她拿苏黎演女二换许文州的男一，指责她为了培养新人榨干苏黎，说她其心可诛用心歹毒......当然粉丝也没有放过柯晚贤，姜灿灿及许文州。
    刚开始柯晚贤不予理会，后来粉丝骂得太难听，柯晚贤就有了些迁怒心理。
    叶知秋被骂习惯了，倒无所谓。
    许文州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粉丝迁怒于他，他能理解，就任他们骂。
    姜灿灿刚跟许文州相反，她觉得若不是苏黎一直在上面压着她，她早就是女一了，现在苏黎的粉丝竟然还倒打一耙，姜灿灿怒不可遏，就在粉丝骂她的那条微博里，跟粉丝对骂。
    好嘛，这么一骂，姜灿灿晚上也上了热搜。
    这一天天的，真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要说粉丝的战斗力强呢，第二天他们还在继续攻击《长生》的各位主创，发誓要通过这种声势浩大的反对来改变高层决策，为苏黎争取利益。
    苏黎不想让他们再做无用功，就发了条微博。
    很短的一句话，只有几个字：相信我。
    微博发出去之后，之前还像打了鸡血似的的粉丝，就停火了。
    虽然停火了，但心里还是替苏黎感觉委屈，觉得她是受人胁迫才发的微博，他们停火只是为了不让苏黎的处境更为难。
    官宣之后着实沸沸扬扬的闹了几天，虽然局面有些难堪，但毫无疑问，热度上来了。
    然而这件事并未过去，《长生》开机当天，网络上突然大范围曝了林非因与苏黎不合拒演《长生》的消息。
    时值《欧洲攻略》播出正酣，苏黎因为性格慢热，没有综艺感，不会说话，被群批不好相处，八卦论坛爆出这件事等于间接佐证了苏黎性格的确有问题。
    发帖人自称是圈内工作人员，说林非本来对《长生》非常有兴趣，因为他听说过小说男主原型就是他，也非常想演，但知道女主是苏黎后，就委婉的推拒了。导演和编剧问为什么，林非那边委婉的回了一句“齐大非偶。”
    帖子里还专门普及了一下“齐大非偶”的典故：春秋时代，齐僖公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郑国的太子忽，太子忽推辞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配偶”，齐国是个大国，我不敢高攀。
    后来发帖的圈内人还补充了一份微信聊天记录在帖子里，说是组外人员的投稿。投稿人说跟他聊天的人正是林非的工作人员。
    聊天内容如下：
    投稿人：亲爱哒，在忙吗，问你个事呗，听说《长生》之前找了林非，他怎么没接呀？
    林非工作人员：害怕，呵呵。
    投稿人：怕什么呀？
    林非工作人员：人家绯闻女王，我们家不敢呗。
    “苏黎齐大非偶”这个关键词，很快冲上了当天黄金时段的热搜榜首。
    本来忙完开机仪式后，叶知秋正准备陪苏黎参加开机宴，李娟跟她说了这事之后，她就安排了常云和付好陪着苏黎，自己跟李娟去解决这事去了。
    苏黎应酬完一圈之后，才有时间看手机，不知是不是上的热搜次数太多，苏黎有免疫力了，她看完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也是这个时候，苏黎才想起问常云为什么林非最后突然变卦了。
    她以前也想问，但因为过年，注意力被分散了，忘了。
    一向对林非无所不知，他的铁粉常云，此刻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了想，又补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敢打包票，网络上的绝对系谣传，林非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苏黎问。
    “不了解一个人，就随随便便的评价她。”常云回答的十分笃定。
    “是吗？”苏黎嘴角扯出一个嘲笑的笑。
    常云见她不信有些急，想跟她解释一下，结果看见张晓山带着姜灿灿、聂综旸向她们走过来，就拿手推了推苏黎。
    苏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张晓山大老远的同她打招呼。
    苏黎无缝切换出一个标准微笑，又压低声音对常云说：“去把文州叫来。” 
    开机宴完了，苏黎回酒店房间休息。
    这两个小时的应酬下来，苏黎觉得非常累。
    她脱了鞋，瘫倒在套间客厅的沙发上。
    常云和付好去找副导演对明天的拍摄计划，没有跟上来，四周一片安静。
    苏黎刚才在电梯口遇到了洛尼。
    无论坊间如何流传洛尼争强好斗当仁不让的霸道作风，场面上的洛尼绝对是个长袖善舞不让任何人难堪的交际达人。
    洛尼和苏黎此前从未打过交道，但在电梯口撞见她时，她却有偶遇老友般的惊喜。
    “我说今天怎么左眼皮一直跳，还没出门就遇到贵人了，你怎么在这？”洛尼笑道。
    苏黎混进主流的娱乐圈交际场也有些日子了，但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热络还是有些不适应，她生硬的回答道：“有个电视剧今天开机。”就再不知道说什么了。
    洛尼从善如流的接上了她的话：“真巧，我在这录个节目。”
    苏黎点了点头，又是无话。
    洛尼随手往后拨头发的动作都有种专门练习后的美艳风情，她的笑容也越发艳丽：“要不说我们两个有缘份呢，你接了剧版《长生》，我接了影版《长生》，只可惜不是同一个角色，要不还能互相交流一下心得。”
    苏黎一脸茫然：“是吗，是挺可惜的。”
    洛尼又道：“一边是你，一边是我，林非也挺为难的，你可别迁怒于他，以后有得是机会。”
    苏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脸茫然。
    洛尼见她困惑，并不打算解释。又道：“我赶时间，今天就先不多说了，祝你新戏开机顺利，有时间咱再联系。”
    苏黎躺在酒店的沙发上，宴会厅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她躺在沙发上，当时没明白洛尼话里的意思，但现在她明白了。
    并且她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
    剧版《长生》开机次日，影版《长生》就公布了演员阵容。
     女一洛尼，男一林非。
    洛尼之前的口碑一直不好，比江心屿还差，这次因为剧版、影版的事情，大家免不了将她和苏黎做比对。明星呢，果然还是要看跟谁比，一向被骂整容，绿茶bitch的洛尼，这次口碑竟然出奇的还上扬了。
    苏黎是被口诛笔伐的那个。
    演唱会打人、被金主包养、炒作女王、耍大牌……在网友眼中苏黎的黑历史不比四小花旦的任何一个人少，她又崛起的最晚，都还没来的及通过时间和作品洗白，自然落得下风。
    苏黎的口碑没有很好，这一连串的抹黑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影响并不大，就好比一个人的成绩本来就不及格了，那对他来说，到底是50分还是40分，并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苏黎记住了林非和洛尼。
    苏黎一直不太想记住林非，她觉得记住他就是高看他，她不想高看林非。但现在苏黎却想记住他，这次记住他，苏黎并不觉得是一种高看。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长生》和《麦琪的礼物》前后脚开机，拍摄期几乎是同步进行，但在叶知秋的协调周旋下，苏黎都兼顾了。
    《长生》的拍摄地在昆明，《麦琪的礼物》的拍摄地在北京，苏黎只能趁转景的时候坐飞机去北京，拍完立刻坐飞机回昆明，上了飞机就睡觉，下飞机立刻进组。
    苏黎几乎没时间参加任何一个组里的聚餐，只要有时间，就只想睡觉。
    她的累，谁都能看到，但没有一个组敢让她休息，因为她的时间谁都耽误不起。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欧洲攻略》播出尾期，苏黎的口碑终于从不好相处到只是慢热但人很真的转变。
    虽然这么认为的人可能只占三分之一，但很难得了。
    2017年3月的最后一天，《长生》在昆明的拍摄戏份全部完成，剧组转战内蒙古坝上草原。苏黎拍完当天的戏份，立刻搭飞机赶回北京《麦琪的礼物》的剧组。
    下了飞机，苏黎一行人坐上剧组派来接她们的车，苏黎趁机眯一会儿。
    朦朦胧胧中听到付好的惊呼：“我的天，陆清扬被人拍到了。”
    常云“嘘”了一下，急道：“你小声点。”
    付好低声音道：“陆清扬被拍到跟一圈外男子车内激吻，该圈外男子被网友扒出来是跟陆清扬经纪公司有合作关系的律师事务所的法人代表。”顿了顿，“重点是他还结婚了。”
    苏黎一下子就醒了，猛地坐起来问：“你刚才说什么，谁被拍了？”
    付好从副驾驶探出小半个身子，把手机递给坐在车厢靠窗位置的苏黎。
    苏黎晃了晃有些沉的脑袋，接过了手机。
    消息曝出来不足5个小时，社交平台已成舆论的汪洋大海。沸腾着，叫嚣着，咒骂着。死不足惜，道德败坏，小三该死，人人得而诛之。
    苏黎把手机还给付好，车厢里一片沉寂，她摇开了车窗。
    三月末的季节，街树已经抽了绿意，春风拂在脸上都是柔的，湛蓝的天空里，白云像棉花一样厚，北京难得的晴好天气。
    陆清扬啊陆清扬，这个古典的清冷的美人，积攒了十几年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古代女子通奸一旦被发现，就要被侵猪笼。互联网时代的口诛笔伐，一棒子打死，有过之而无不及。媒体和网友的口水，毫不留情。
    明天就是愚人节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玩笑。
    那天下午，苏黎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拍摄也进入不了状态，何彦问了她好多遍，她都摇头说没事，但最后还是昏倒在了现场。
    醒来时候，苏黎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的房间。
    落地大玻窗被窗帘盖得密密实实，使得房间里一片昏暗，苏黎习惯性的去枕头下摸手机，竟然也摸到了。
    看了看时间，才晚上八点多。
    她松了口气，没开灯，复又躺了下去，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翻身下床，准备回剧组去拍摄。
    走到明亮的客厅，苏黎才意识到自己穿的还是戏服。常云见她醒了，立刻过来搀她。
    苏黎在沙发上坐下，常云柔声道：“医生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过度劳累引起的低血糖，付好在剧组跟导演沟通这事，你别担心，好好休息就是，或者你想吃点什么，我定个外卖？”
    苏黎摇了摇头：“我从昆明到北京可不是为了躺在床上的，给小好打个电话，咱们这就过去。”
    常云皱眉道：“可是你的身体……”
    苏黎道：“虽然这次没管何老师要片酬，但也不能因此就随便耽误人家的拍摄进度，大家都不容易，走吧。”
    那天晚上，苏黎一直到凌晨三点才收工。
    卸了妆，换了衣服，一脸疲惫的靠在回酒店的车上。
    常云实在有些不忍心打搅她，但又不得不说：“世一哥刚才打电话来，说无论多晚，都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苏黎微微皱了一下眉，声音有气无力的：“回酒店再说。”
    苏黎泡了澡，躺在床上，临睡觉之前给苏世一电话，电话刚打通，那边就接了起来。
    苏黎的声音有种耗尽力气之后的软糯：“怎么了？”
    苏世一那边有几秒钟的沉静，尽管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苏黎几乎都要睡过去了，听觉也变得模糊起来。
    苏世一的声音低低地，格外悦耳：“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但有个事情，我必须要问你。”顿了一下，“我们公开好吗？”
    苏黎有些拐不过来弯：“公开什么？”
    苏世一道：“公开我们正在谈恋爱。”
    苏黎的声音有种快睡着的含糊：“为什么？”
    苏世一哑着嗓子道：“清扬这次在劫难逃，我们两个这样的交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知道你跟清扬交情并不深，没必要为了帮她而冒如此大的险……”
    “她是个好人。”苏黎叹了口气，又补充道，“也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苏世一没说话。
    苏黎道：“虽然我们交情不深，但我愿意帮她一把。帮她不是为了帮她，是为了你。其实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说完这么绕的话，她自己都笑了。
    虽然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但此时此刻，苏黎能感觉到苏世一的目光，正机警地盯着她，打量着她，审视着她，想看清她，想弄明白她。
    半晌，他问：“你是认真的？”
    苏黎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你爱我吗？”
    苏世一沉默了，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苏黎却清醒了，无比清醒，好似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他越沉默，她绷得越厉害。
    苏世一道：“我觉得我爱。”
    苏黎笑了：“除夕那天晚上，我听到你说你爱我，我还以为是错觉，看来不是。”又道，“只要你爱我，那公不公开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如果你需要公开的话，那就公开吧。”
    苏世一道：“你认真的？”
    苏黎笑了笑：“虽然现在已经是愚人节了，但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没等苏世一说话，又道，“明天还有好多场戏要赶，我可能没多少时间管这事，公开的事就由你代劳了，然后我看情况给反应，但可能比较晚，因为我不想团队代劳。”
    说完这句话就打了一个哈欠：“太困了，你还有没有其他要嘱咐的，如果没有，我就挂电话睡了？”
    苏世一道：“你睡吧，晚安。”
    窗外繁星闪烁，苏世一打开微博，写下了一行字：“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配图是他拍的苏黎，夜色里的清俊侧影，像一张老照片。
    然后他关了手机，躺下。
    愚人节已经来了，可他没有。
    常云醒来看到手机上有20多个未接来电，大多数都是相熟的媒体打来的，她心中一沉，知道一定又出什么大事了，赶紧去看微博。
    “苏世一苏黎恋情”已冲到榜首。“苏世一 愚人节”“红拂夜奔”“苏黎”等几个关键词也都在热搜上，常云点进去，苏世一的那条公开恋情的微博已经被转发了10多万条......
    常云胡乱的披了一件衣服，把付好叫醒。
    付好立刻就清醒了，她拿出手机，手机里同样一堆未接来电。
    时间不过早上七点多，常云和付好先分别看了一下社交平台的情况，又去看了门户网站的情况。
    社交网站已经爆了，门户网站暂时还没跟上，估计编辑还都没上班呢。
    常云和付好先跟叶知秋通了电话。
    叶知秋说她刚跟邓嘉欣通完电话，邓嘉欣事先也不知道，这会儿正鸡飞狗跳呢，比她还懵。待会双方先开个电话会议，统一一下口径，让她们也参加。 
    常云问：“苏世一的团队怎么也不知情？”
     “因为邓嘉欣要是知情了，是不会同意苏世一公开恋情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叶知秋的心情却莫名其妙的好。
    苏世一和苏黎谈恋爱之后，邓嘉欣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是苏黎在倒贴，现在好了，扬眉吐气是也。
    叶知秋道：“不过通过这事我倒是看出来了，苏世一跟苏黎真是天生一对，没见过这么拿自己的事业不当回事的艺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得天独厚的人总是不知道珍惜。”又道，“现在什么媒体的电话都不要接，一切等开完会之后再说。”
    北京早上九点多，主流门户网站的新闻相继发了“双苏”恋情新闻稿，但标题用的十分暧昧。因为媒体打电话求证，双方团队的工作人员均无人接听。
    媒体无法断定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红拂夜奔》剧组策划的愚人节玩笑。
    媒体的求证电话当然没人接，因为双苏团队正在开电话会议统一口径。
    苏世一的粉丝和苏黎的粉丝已被苏世一的这条微博弄得神经衰弱了。
    除了双苏cp粉，所有粉丝都不希望恋情是真的，粉丝下意识的用愚人节这个借口来否定恋情，但以往否认各种恋情时的信誓旦旦和掷地有声全不见了，他们同新闻网站的编辑一样，在当事人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之前，不敢肯定或者否定，否则打脸会来的很快。
    但双苏的cp粉已然高潮，唯恐天下不乱的散播起了他们在一起的“谣言”。
    苏黎到了拍摄现场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跟苏黎关系好一些的剧组人员，几次三番想求证恋情真伪，都被常云和付好阻止了。
    叶知秋在电话会议结束之后通知常云，关于恋情真假这件事，不要让苏黎先表态，必须等苏世一那边再次表态确认后，他们才能松口。
    跟程欧传绯闻时，到处都是苏黎倒贴程欧的不堪言论，这次公开恋情，虽然已经预测到了苏黎肯定还是要被骂倒贴，但能少给粉丝网友一个借口也是好的。
    双苏恋情转移了大部分网友的注意力，对 “陆清扬插足他人婚姻”的讨论只剩下很少一部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上午十点多，一家主流媒体网站拿到了苏世一经纪人对恋情的独家文字回复：“首先，那条微博的确不是愚人节玩笑，他们正在交往中。其次，请大家多关注他们的作品，不要过度关注恋情，给他们足够的发展空间。谢谢。”
    “苏世一 苏黎”这个关键词已成深红色爆字。
    截止中午12点，苏世一的那条微博转发已过百万，评论二十余万条。
    跟苏世一合作过的各路明星，也纷纷送上了祝福。
    陈深这个老狐狸的评论的非常意味深长：“红拂夜奔。”
    苏世一跟江心屿无论私下关系如何，明面上还是非常好的朋友，她也第一时间送上了祝福。
    苏黎拍摄间隙，常云拿着手机过来，说叶知秋让她发微博回应一下。
    苏黎同样用诗经回复了他：“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下午的时候，关键词“苏黎回复”“苏黎诗经”等几个关键词也上了热搜榜。
    跟苏黎有过合作的或者正在合作的导演、演员都纷纷献上了祝福，当然还有她的一些同班同学。
    各大八卦阵地娱乐论坛里，关于双苏恋情的讨论帖以高达70%的存在再次证明了何为顶级流量。
    当然这里边不排除双苏团队放置的水军。但水军的发帖量并不大，主要以引导讨论方向为主。
    相对圈内人的祝福，网友可就刻薄恶毒的多了。
    除了双苏的CP粉，几乎很难再看到纯粹的祝福。或许是有的，一成，还是两成？更多的是冷眼旁观或恶意揣测。
    苏黎的手机震了一天，几乎没停过。
    微信里几百条未读，多是祝福。她大略的扫过去，看到了何乐为，看到了程欧，甚至看到了江心屿。
    严格来说恋情的公开也算对江心屿的一种报复，可这报复来的太晚。江心屿给她祝福，就是在跟她说，她不在乎了。无论是不是报复，她都无所谓。
    江心屿总是比她快一步。
    江心屿总是棋高一招。
    中午过后，叶知秋到了《麦琪的礼物》的剧组，苏黎忙着拍戏，没抽出时间跟她说话，叶知秋就不慌不忙的站在一旁看。
    下午过半，邓嘉欣和苏世一也到了。
    他们到了之后，原本冷冷清清的剧组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苏世一的助理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不要拍照，但剧组人这么多，还是防不胜防。
    想一想也是，外面的世界正因为他俩的恋情闹得沸沸扬扬，突然的，两个当事人都出现了，谁不激动，谁不想拍？
    邓嘉欣来了之后，叶知秋就忙着跟她寒暄去了。
    苏世一带着帽子站在外围，剧组有人给他拿了凳子，他也不坐，就一直站在。
    苏黎这次要在《麦琪的礼物》剧组待三天，三天的戏，排得又紧又密，耽误不起一点时间，她只远远的跟苏世一打了个招呼，直到放晚饭的时间，才从戏上下来。
    苏世一远远地看着她走过来，乌黑湿润的眼睛闪了闪。
    那一瞬间，剧组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随着苏黎的身影向苏世一涌去，仿佛不止他在等，而是所有人都在等，等久别的女主角和男主角相见，成就历史性的一刻。
    苏黎走到他跟前，苏世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对着他笑了笑，问：“等久了吧。”
    他没有拥抱她，淡淡的回了一句：“还行。” 
    她很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一同离开，进了他的保姆车里。
    一进了车里，苏世一就开始吻她。
    语言有时候是多余的，契合的唇齿比语言更能表达思念。
    后来，苏世一、苏黎一起下了车，和邓嘉欣、叶知秋在附近的饭馆吃饭。
    藏在北京胡同深处的老饭馆，却是人满为患，队伍排了老长。
    邓嘉欣一看这种情况，二话没说就进去找老板，等出来的时候，二楼已经腾出了靠窗的位置给他们。
    尽管苏世一和苏黎把帽檐压得都快遮住了眼睛，但还是刚一坐下就被人认出来了。
    好在苏世一和苏黎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分别镇着邓嘉欣和叶知秋，两人那眼光像扫射机一样，所到之处，虎逃狼蹿，倒是也没人敢来打扰。 
    这是公开恋情之后，双方主要人员第一次碰面。
    叶知秋和邓嘉欣是没什么好说的，要说的都在今天早上的电话会议上全部说完了。
    叶知秋和邓嘉欣你一言我一语的，主要是说给苏世一和苏黎听。
    什么虽然恋爱公开了，但也不能太高调，还是要注意影响，不能因此影响事业。
    什么如今这个环境，谁也不能保证什么，如果将来分手，今天有多高调将来就会怎么疼。
    什么不要嫌弃他们说话直接，这都是为他们好之类的。
    ……
    叶知秋倒是一点不为苏黎担心，以前她很担心，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叶知秋觉得苏黎能拿捏住苏世一。尽管14年的那次，她没能拿住苏世一，但现在叶知秋觉得她可以拿捏住苏世一。
    相对于叶知秋的不担心，邓嘉欣则是非常担心的。
    苏世一以往的无情是伤别人的利器，现在他的无情变成深情，很可能要开始伤到自己了。别人不了解，邓嘉欣是最了解的，甚至可能比苏世一本人还要了解。
    邓嘉欣对苏黎的厌恶和敌意，也都来源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威胁感，她太知道苏黎这号人物的厉害之处了，她真的是害怕苏黎伤到苏世一。
    苏世一不会受伤是不会受伤，一旦受伤，却又是最难痊愈的那种。
    邓嘉欣提出，以后除非是陈宗洛这一类导演的邀约，否则苏世一和苏黎还是尽量不要合作了。
    邓嘉欣这个建议一提出来，其他三人的考量标准虽然不尽相同，但都点头表示赞同。
    后来苏世一看两经纪人说的差不多了，就问：“说完了？说完我就说了。”
    他看着叶知秋，道：“《长生》和《麦琪的礼物》结束之后，我想带她出去走走，她这段的时间要留出来给我。”
    叶知秋直起腰，仿佛被苏世一这样理直气壮要时间的做法给惊住了。
    苏世一挑了挑眉，没有示弱的意思。叶知秋把目光转向邓嘉欣，邓嘉欣耸了耸肩。
    最后她把目光转向了当事人苏黎。
    苏黎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点点头：“刚才他跟我说了，我觉得挺好的。”
    苏世一又道：“《长生》杀青之后，我就直接把人带走了，其他的就劳知秋姐安排了。”
    叶知秋张嘴想说苏黎那段时间已经安排了工作，但苏世一没给她机会。
    苏世一道：“我们谈恋爱都这么久了，还没一块出去过，你们忍心这样压迫我们么？”顿了顿，“知秋姐和欣姐的能力，我们都是知道的，这点事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的。”
    叶知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苏黎拉过苏世一放在桌面的上手，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的表道：“差不多了，走吧。”
    晚上收了工回到酒店，洗洗刷刷的，又是凌晨。
    苏黎见叶知秋一直不走，知道她有话要说。
    她贴了面膜，拿了剧本，半躺在沙发上，边看边道：“说吧，现在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叶知秋把剧本从她手中夺走：“既然知道我要说，那就认真点。”
    苏黎坐了起来，叶知秋往旁边移了一点：“你真打算跟苏世一去北欧待半个月？”
    苏黎从桌面上拿起剧本站了起来：“怎么，你觉得不行？”
    “不是不行，你们若是提前说，我肯定放人，问题是5月的工作都排了，你看看这个计划，哪一个是能推的？是代言不要了，还是封面不拍了？还有《红拂夜奔》的配音......”
    苏黎道：“配音是一定要配的，至于其他的......调前或者调后都可以。”
    “调不了怎么办？”叶知秋问。
    “调得了。”苏黎不以为意。
    “你以为这些品牌都是墨攻的吗，说调就调。”叶知秋微微皱起了眉。
    “我相信秋姐的能力。”苏黎云淡风轻道，又道：“实在调整不了，不要也行。”
    叶知秋蹭地站了起来：“不要也行？你知道为了给你争取到这个7月封，整个团队费了多大劲吗？你说不要就不要。”
    “这些我都知道，我不说了嘛，最好是能调整拍摄时间，那怕我72小时不休息呢，都给它拍了，不要是最后一步。因为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苏世一还是要比一个杂志封面要重要。”
    叶知秋道：“不能这么比，封面这次不拍就被别人拿走了，但苏世一不会，至少他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要跟你分手。”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苏黎道：“封面这次不拍还有下次，这家的不拍，还有别家，但苏世一只有一个。更何况，从去年到现在，三部电影，一部电视剧，一档真人秀，一直都没停下过，也该出去放松一下了。 ”
    叶知秋态度又软了下来：“我知道这一年你很辛苦，但辛苦有辛苦的回报，一年前你还什么都不是，现在你已经是……”
    “我只要半个月的时间。”苏黎打断了她的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
    “双苏”14年的那场绯闻还停留在许多人的记忆里，因为这次恋情的公开导致网友旧事重提，开始再次大肆讨论“双苏”当年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
    如果说他们之前真的谈过，那么在苏黎被苏世一的团队或者粉丝盖章为炒作婊想上位之后，苏黎和苏世一是怎么样解除心结重新在一起的？
    如果说当年只是一场乌龙，他们的确不认识，后来是因《红拂夜奔》结缘，继而相恋，那似乎也太浪漫了？！
    认为他们在一起过的网友，觉得苏黎看上的是苏世一的京圈人脉。
    苏世一的爷爷是京剧泰斗，人脉横跨政商文艺三界，父亲从商，叔叔也是京剧大师，家族中的兄弟姐妹也不乏麻省、耶鲁的硕士......有这样庞大的家族背景，苏世一就是个渣，也有无数的女明星愿意飞蛾扑火。。
    更何况，苏黎是这样的野心勃勃，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什么是名利场，当然是名利最重要，爱情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当然，也有网友觉得苏世一和苏黎都渣，天生一对。苏世一渣在网络上各种捕风捉影的花边新闻里，苏黎渣在她那种不动声色的阴翳里，一双如烟似雾的桃花眼尽头全是不安和动荡。
    在苏世一公布恋情之后，大家的热情一下被点燃了，八卦论坛里涌入了各方的瓜，种种猜测甚嚣尘上，各种传闻不一而足。网友们恨不得扭着秧歌吊着嗓子加入围观和评论大军，然后纷纷表态和站队。甚至连当事人苏黎看这些帖子的时候，都边看边搓牙花子，仿佛那些离谱的揣测的对象不是她似的......
    八卦是多么伟大的存在，它给人们带了多少欢乐呀~
    睡觉之前，苏黎看到一篇标题为“论在京圈大少苏世一的帮助下苏黎能不能成功打入京圈？”迷恋人脉说的网友觉得苏黎这个恋爱谈得很值，拿到京圈电影资源的她立刻再上位，一下子就跟85后的其他四小花旦拉开了距离。偏信个人魅力的网友则认为即便苏黎拿到京圈资源，她若无个人魅力，也是白搭。娱乐圈太多出身文艺世家却平平无奇的人了。
    苏黎把这篇帖子转给了苏世一，苏世一看完网友的胡乱揣测就笑了：“这群人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他们懂什么。”
    苏黎开玩笑道：“那我不管，他们都说我高攀你，我不能枉担了这个恶名，你得给我点实际的好处。”
    苏世一道：“我跟那个家族没有很多联系，这个你是知的。”
    苏黎道：“我知道。”
    恋情公开第二天，苏黎就得知自己凭借《一夜风流》入围了朱雀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得到这个消息时，苏黎噗嗤就笑了，她觉得还蛮搞笑的。
    后来主办方跟李娟这边沟通，问苏黎能不能去颁奖典礼，并且还很暧昧的暗示如果苏黎能来，那最佳女配就给她。
    李娟把主办方的意思传达给苏黎时，她噗嗤又笑了。
    叶知秋问她笑什么，苏黎不答，只问颁奖典礼在什么时候，叶知秋说5月3日，苏黎意味深长的“噢”了一下。
    叶知秋奇怪道：“4月底你就跟苏世一走了，还关心这个做什么？”
    苏黎的笑容里充满了恶作剧的意味：“他们真的说只要我去，就把最佳女配给我吗？”
    李娟点了点头。
    苏黎道：“人家好歹是国内三大主流电影节，即便没落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有份量，还承诺不让我落空，为什么不去？”
    叶知秋道：“那你去北欧的事情怎么办？”
    苏黎又在笑：“那肯定是拿了奖之后出去心情会更舒畅。”
    叶知秋见她笑得这么诡异，突然想起了她跟朱雀奖还有江心屿的恩怨，再联系到苏黎做事的风格，她有些惊恐：“你想做什么？”
    苏黎道：“我一个小演员，能对这么大的电影节做什么。”
    那年朱雀奖最佳女配的提名，只有苏黎这一个85后，其他全是有口皆碑的知名戏骨，她夹在中间，观感上的确不伦不类。
    网友一如既往的刻薄着问苏黎是如何混进去的，刻薄着说即便朱雀奖没落了，也不是苏黎这种一流明星十八流演员撒野的地方。
    苏黎演技其实不差，电视剧节奏快，电影相对更精雕细琢，她在电影里的水平总是比电视剧高太多，即使是《一夜风流》这样的商业片，即使是商业片里功能性职责的女配，她都能演出点不一样的风情来。
    如果此刻她是一个没有流量郁郁不得志的演员，那么这样的演技足够拿来被人夸赞，可她是个当红的女明星，享受着一流追捧却只交出了二流演技，不怪网友刻薄。
    跟她一同入围最佳女配的都是有资历的老前辈，她被碾压被吊打都在情理之中。
    苏黎这点倒是看得很开，她也不在乎。
    她想起江心屿说得那句话，有话语权才有奖项。如今她的流量，她的人气，就是她的话语权，就是她的奖项。
    2014年那次经历，她本来没有报任何希望，却感受到了最大的伤害，甚至是侮辱。
    她要拿到这个最佳女配，无论是否被人嘲笑。
    江心屿是对的，她是错的。
    颁奖典礼在湖北武汉举行，苏黎在颁奖当天的早上到了武汉的酒店，却没有换上品牌方空运过来的高定礼服，而是就打算穿便装去颁奖典礼。叶知秋能想象到此举会让苏黎背上不尊重艺术的骂名，但却拦不住；但叶知秋也知道，苏黎以便装出席就算不能成为今晚的最大赢家，却也会是最受关注的人。
    她用这身便服来表达自己对曾经在电影节上受辱的耿耿于怀，就像她让程欧爱上她却不让她爱他来报复大学时代程欧对她的背弃。
    相处久了，叶知秋就发现苏黎本质上是个挺简单的人，有恩就回，有仇必报。但这个简单跟善良毫无无关，苏黎不是个善良的人，苏黎狠起来，那手腕也是无人能敌。
    苏黎这次跟陈深、明清及《一夜风流》的导演一起走红毯。在酒店碰上头之后，三辆车就一前一后的出发了。
    走完红毯，他们到主办方准备的休息室休息。相对于陈深的人来疯，明清就严谨很多。陈深跟相熟的导演、演员打招呼，几乎把走廊两侧有人的休息室打了个遍；明清则只跟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贵人导演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
    这次电影节主办方还安排了苏黎跟另外一位老艺术家为“最佳男配”颁奖。最佳男配开场就颁，最佳女配在中间，最佳男、女主在最后。表演类奖项分散开来，一切都是为了收视率。
    老艺术家到了之后，工作人员领着苏黎去对词。
    对词期间，不断有导演过来跟老艺术家打招呼，苏黎就趁时间去了趟洗手间。刚一出房间，就撞上了江心屿。
    时间像是倒回了三年前，她们在走廊上狭路相逢，也是因为她要去洗手间。
    而这次不同的是，苏黎是最佳女配的候选人，江心屿是最佳女配的颁奖人。
    江心屿对这个同行业竞争对手的老友似乎已经没有了戾气，她看着苏黎，嘴角浮出了微笑：“看大学时候你那幅不开窍的劲儿，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准备走郁郁不得志的悲情艺术家的路线，没想到开窍的这么快，不错。”
    她是真心觉得她不错，不带一点讽刺和嘲笑的那种真心。
    她从她身边走过，像春天里盛开的玫瑰花，饱满娇艳。
    三年前，苏黎什么都没有，可是面对江心屿，她没有心虚过，她有的是耻辱。三年后，江心屿不再能给她羞辱，她却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
    “你知道吗？”江心屿与她擦肩过后，突然又说话了。苏黎一脸茫然地转过身。江心屿道：“我以前特别羡慕你，你那么有天赋，老师都说你是难得一遇，同学们都忙着找出路，只有你不着急。后来你没能如老师所愿一鸣惊人，而且混得越来越差，简直查无此人，我还是怕你。”讲到此处，江心屿笑了笑，是那种释然的微笑：“不过现在不怕了，就算你拿到了《红拂夜奔》，你跟我也没什么不同了，人为什么会害怕自己呢，苏黎。”
    她说完这句话，像是看到苏黎背后的什么人了似的道：“你竟然还能和苏世一走到一起，我以前真是高估你了。”接着朝苏黎身后的来人招了招手。
    江心屿嫣然笑道，“谈了恋爱，就忘了朋友，世一，你可真不厚道。”
    苏世一道：“那没办法，谁让我就是个见色忘义的男人呢。”
    江心屿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苏世一一脸没办法的耸了耸肩：“这一直都是我的优点。” 
    江心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接着用闺蜜之间说悄悄话的那种亲昵对苏黎道：“这家伙整天油嘴滑舌的，我这么聪明的人，都上过他的当，你可要小心。”
    苏世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微微探身道：“前些日子我去巴黎看秀，程欧恰巧坐在我旁边，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药草香，我总觉得很熟悉。”
    江心屿脸上维持的笑意顿时僵在了嘴角，她极其不自然的笑了笑：“我先走了，有时间再聊。”
    江心屿离开后，苏黎看着苏世一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苏世一侧身看着她笑：“我刚到，怎么想我了？”
    苏世一几乎比苏黎要高出半头，183cm的身高对男明星来说，最合适不过。苏世一微微低着头把玩她落在肩上的长发，姿态亲昵。走廊上工作人员进出间匆匆一瞥都要忍不住感叹，明星就是明星，随随便便一站都让人赏心悦目。
    苏黎看着苏世一，她以前从未问过这个问题，如今也是明知故问，可她就是要问，她要听他的回答。
    她仔细的看着苏世一，不放过苏世一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她问：“你跟江心屿，你们之间——” 
    “合作伙伴。”苏世一似乎知道她的意图，没容她问完，就迅速回答了。
    苏黎微皱了一下眉。
    苏世一握住她的双肩，看进她眼睛深处：“我们以前有过合作，是搭档，这就是全部。”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但那一届朱雀奖，还是没能让苏黎得偿所愿。
    她没等到颁奖典礼结束，而是在颁完最佳女配之后，就离席了。
    在坐车回酒店的路上，叶知秋骂骂咧咧的打了一路电话。
    苏黎平静下来后，打开手机发了一条微博。大意是她尊重每一位艺术工作者，也对电影艺术充满敬畏，但朱雀奖再次让她见识了一个不专业的电影节是怎样的存在，她以后不会再参加朱雀奖电影节。
    苏黎发了微博之后，坐在车上的团队成员立刻收到了相关提示，大家点开一看，都傻眼了。
    叶知秋急忙从她手中夺过手机，要把微博删掉。
    苏黎看着窗外道：“就算你删了，所有人也都能看到，何必呢。再说，被人耍了已经够憋屈了，现在还要继续怂？”
    “你会被人骂输不起的。”叶知秋道。
      “我们接受潜规则，是我们不对，但制造潜规则的人，也别想全身而退。”苏黎摇开车窗，五月的风，扑到脸上，暖得醉人。
    她的声音淡淡的，但每一个字都钻进了叶知秋的耳朵里：“他们一定觉得没人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但他们错了，就算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我也无所谓。”
    她转身看着叶知秋：“你帮我出这口气。”
    叶知秋看了一眼李娟，李娟道：“朱雀奖这几年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主办方不回应就大家都好，若是要硬杠，我们未必会落下风。阿黎说得对，去电影节就给奖这是主办方主动给的暗示，我们只是接受了提议，谁都理亏，那谁怕谁。”
    苏黎仰起脸，想起江心屿打开写有最佳女配获奖人名单的信封时的嫣然一笑，想起她念获奖人名字时的故意停顿。
    今年朱雀奖最佳女配入围人选有两位苏姓，一个是她，一个是苏相宜。江心屿念出苏这个姓氏后，苏黎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站起来，但是江心屿停顿之后念出的却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名字。
    周围爆发出一阵掌声，苏黎没能站起来，走向那个曾经给过她羞辱的舞台。
    那段获奖致谢词，她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字字推敲，想着要在那个舞台上说出来，洗涮她曾经在这里受过的羞辱，然后放下江心屿，放下耻辱，走好自己的路。可她没得到与过去和解的机会，她没能获得结束时的仪式感，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这届朱雀奖电影节请到了很多年轻演员去颁奖，电影节亮点也多，第二天大约有七、八条都是相关热搜。
    在这七、八条热搜里，苏黎相关的就占了两条。
    一条是苏世一作为颁奖嘉宾颁奖时主持人对“双苏”的调侃，一个是苏黎发的那条微博，热搜词条叫做 “苏黎炮轰朱雀奖”。
    “苏黎炮轰朱雀奖”这条热搜不到中午就冲到了榜首，把其他的都压在了下面。
    此时，已经回到北京的苏黎正在家里整理行李，准备跟苏世一去北欧。
    网络上热闹纷呈，果然说苏黎输不起格局小没拿到奖就发大小姐脾之类的云云。
    下午时候，网络上曝出了苏黎工作人员和电影节主办方工作人员微信聊天记录。
    记录中，主办方工作人员话里话外都暗示只要苏黎来，就不让她空手而归。
    聊天记录曝光之后，舆论一片哗然。
    稍微晚点之后，电影节官方微博发了声明，表示获奖者都是经过评委三轮投票选出来的，不存在暗箱操作，聊天记录系伪造，他们将依法保留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但这个声明发了等于没发。
    朱雀奖的名声早在14年苏世一和洛尼拿到最佳男配、最佳女配的石破天惊里给坏没了。
    但指责苏黎的人依然比指责电影节的人要多。
    万千宠爱一下子涌过来，万千诋毁跟随而来，所有明星的宿命。
    苏黎很喜欢的木心老师说过一句话，叫韵事越多名越大。如果没有足够的误解，就没有足够的知名度，他们这一行业什么传言都有，过誉和毁誉都会有，他们不值得那么多表扬，也不值得那么多贬损，所以随便吧，对这些不能掌控的东西。
    炮轰朱雀奖的事情正闹得沸沸扬扬时，苏黎却关了手机，跟苏世一坐上了去往北欧的飞机。
    离开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名利场，去遥远的寂静的清凉的清净的田园世界。
    心之所向。
    北欧的特点就是慢。悠闲，缓慢。下了飞机，来到城市的街头，看着那些陌生的脸，没有镜头，没有随从人员，不用带墨镜口罩帽子，也不用担心被围观，没人拦着要合照要签名……苏黎开心的都要吹口哨了。
    苏世一的声音里有种令人愉快的东西：“感觉怎么样？”
     “非常棒。”苏黎一脸明媚的回答。
    苏世一又问：“那你是否要好好谢谢这个把你从苦海里解救出来的帅哥哥？”
    苏黎 “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苏世一看着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用淫威让她屈服。
    “那好吧。”苏黎佯装屈服在了他的淫威之下，“谢谢世一哥哥。”
    苏世一十分享受的接受了这声世一哥哥，道： “乖，哥哥在，别怕。”
    苏黎继续甜甜地问：“世一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苏世一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等。”
    苏世一和苏黎没等多久，便有一位挪威金发女孩来接。
    女孩叫Suvi，是这次他们预定的旅舍家的女儿。
    Suvi家距离挪威首都奥斯陆140多公里。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路上全是森林、草原和湖泊，偶尔看到坐落在草地上的村庄，也只有几户人家。
    Suvi家的木屋坐落在公路旁的草地上，半人高的木质栅栏，红墙白顶的双层双拼小屋，鲜花装点窗台、露台，门前五颜六色的花树和翠绿的枫树交相掩映一尘不染，屋后草地延伸到远处就是苍郁的森林。
    北欧的乡村，才是审美意义上的乡村，古朴纯美，田园牧歌般的存在。
    已是晚上八点多，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5月的北欧，已非常接近极昼。
    主人家住在双排木屋右侧的主楼，苏世一预定是左侧，他们同主人打了招呼后，就在Suvi的带领下去了左侧客楼。
    楼上是相对的两间小卧室，楼下是客厅、厨房和洗手间， Suvi简单的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屋内的设施，并在临走之前邀请他们去吃晚餐，说是为了欢迎他们。
    Suvi走后，苏黎仰面躺倒在了床上，那叫一个酸爽。苏世一斜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苏黎发现了他的目光，便用手肘撑着脑袋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苏世一道：“因为你太过美丽。”
     “油嘴滑舌。”苏黎摆明了不相信。
    苏世一走到床边，伸出手来，苏黎没想到他存着坏心眼，便把手递给了他。苏世一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唇齿交融的吻，吻得人心猿意马，恨不能立刻融到一块去。
    分开时，两人还在重重的喘息。苏世一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暗哑：“我觉得你比我油嘴滑舌。” 
    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苏黎急忙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去，轻声骂道：“流氓。”一边骂一边用手心手背冰敷红的沸腾的脸颊。
    苏世一见她躲，就去拦，他越拦，苏黎躲得越厉害。苏世一看着她通红的双颊以及躲无可躲的窘迫，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你竟然害羞了，我最爱看你害羞了。” 
    苏黎拿眼睛瞪他，苏世一却笑得更厉害了。
    苏黎恼羞成怒扑上去咬他，两人就扭成了一团。
    吃完晚饭，男主人兴致勃勃的拿出手风琴给异国来客演奏挪威的民歌。
    《索尔维格之歌》是挪威作曲家格里格于1875年为现代戏剧之父易卜生的诗剧《培尔·金特》所作的配乐，曲调忧伤婉转，十分动听。
    苏黎大二时排演过易卜生的《培尔·金特》，主人公培尔·金特生由程欧扮演。
    《培尔·金特》里男主人公有四个情人，未婚妻索尔维格、朋友的新娘英格丽特、妖女及酋长之女阿尼特拉。苏黎扮演的是男主人公朋友的新娘英格丽特。
    男主人公把她从婚宴上抢走，而后又抛弃了她。
    那时候苏黎和程欧正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暧昧里，话剧的排练让他们终于等到一个名正言顺的接触机会，苏黎以为他们会像电视剧或电影里的桥段那样，男女主人公借此机会眉目传情，表达爱意，捅破窗户纸。就算很多年之后，他们未能在一起，那也该是一段甜蜜的往事。
    可事情的发展像一辆失控的马车，曾经一定要把她送到寝室楼下才肯离开，对她那么温柔过的男生，怎么转身就爱上了扮演他未婚妻的女同学。
    奥斯陆时间晚上10点之后，挪威乡下才开始黄昏，浓墨重彩的晚霞压在头顶，将天空点染的如同世界末日前夕般瑰丽。男主人悠扬的手风琴荡漾在这样的黄昏里，让人心醉。
    挪威乡下的人口密度非常非常小，一点不像群居的乡村，走很远才能遇到一户人家。
    suvi家出门没多远就有一片湖泊，晚饭过后，苏世一跟苏黎去湖边散步。
    5月的挪威温度并不低，但湖上吹凉风，吹到身上，还是觉得有些凉，苏世一把外套脱下来给苏黎罩上，苏黎说了句谢谢。 
    两人站在湖边看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风里合着木叶的清香，万籁俱寂，难得安静。
    苏世一见她望着远处出神，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苏世一和她都是一夜之间红到极致的范例。13年苏世一通过《天方夜谭》，16年苏黎通过《神话之伽蓝传》。
    红得最初不是没有志得意满。但成名这件事所带来的不自由，有人甘之如饴，有人无所畏惧，有人心如磐石，有人为其所累。
    《欧洲攻略》播出之时，有网友不无刻薄的说她放不开，不适合这个圈子，并非都是恶意揣测。
    苏黎微微叹了口气：“想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个圈子？”
    苏世一笑了：“适合还是不适合的标准，都是别人定的。但你也可以定义什么是适合，什么是不适合。一个定义者，何必要为别人定义的标准苦恼？”
    苏黎禁不住去打量他，尽管这个人，她已经打量过无数次了。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苏世一问。
    “为什么你总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苏黎道。
    苏世一抿嘴一笑：“我当你在夸我了。”
    苏黎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又去看天边绚烂的晚霞，叹息道：“大家都被你骗了。”
    苏世一笑道：“我骗大家什么了？”
    苏黎道：“都以为你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是个饱读诗书的京城大少。”
     “得，你可别埋汰我，我既没有饱读诗书，也不是京城大少，至多出身好一点，但后来也被收回了。” 苏世一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伤心往事了。
    这多少有些不符合影视或者文学的叙事规律。按说苏世一这样的出身，这样不幸的童年，这样的家庭关系，他该是一个封闭的执拗的无法与之达成和解的悲剧式人物，他却这么风轻云淡。
    苏黎淡淡地笑了：“我以为你会很忌讳提到他们。”
    苏世一道：“很小的时候会，现在不会了。”顿了顿：“虽然当时我年纪还小，但也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的确是走向了死胡同里，离婚是最好的选择。离婚其实没什么的 ，母亲如果再嫁也能得到幸福的人生，但是她太执拗了，她逼死了自己，也把父亲逼上了绝路。父亲因为母亲的死，失去了一切。我知道他也没有多好过。”
    苏黎道：“得到总要失去，这是一种心里平衡，所以你不恨他，是吗？” 
    苏世一仍是云淡风轻地：“家庭的悲剧并不是一个人造成的，如果说有错，那当时谁都有错。” 
    苏黎看着他：“既然你想得这么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跟他联系？”
    苏世一想了一下：“我虽然不恨他，但也没办法跟他相处。”
    苏黎点了点头：“我懂。”
    苏世一道：“真的懂？”
    苏黎笑了笑：“所有的高屋建瓴理智思辨只帮助理解，不帮助治愈。”
    苏世一站在湖边，身姿挺拔，长身玉立，这是长期以来自我管理的结果，也是一个男明星的自觉。而他身边的女明星，长发如瀑，肌肤如雪。他们身后是挪威苍郁的森林，金红紫蓝的午夜晚霞层叠铺展，于纯净冷冽中浓墨重彩。
    当苏世一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中情势很安全的时候，他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宠爱女人的男人，温柔绅士体贴甜蜜。苏黎哪里是他的对手？
    番外：江心屿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07年的国娱市场还是75后四大花旦、四大生的天下。
    有人进军国际，有人主攻国内，有人拿奖无数，有人是票房灵药，有人演而优则唱，有人已经开始转职幕后……
    而80-85这段，除了明清稍成气候，其他一概还未起来。
    85后更是刚刚离开校园，稚嫩又幼稚，在各个剧组里打酱油。
    07年，江心屿才20岁，还是大二的学生。
    虽然戏剧学院不准大一大二的学生接戏，但江心屿根本不管这条规定，照样跑她的剧组。
    最初是丫鬟侍女，后来是戏份稍微多一点的配角。
    07年，她遇到 《大唐天下》。
    她演的不是武则天，也不是杨贵妃，演的只是李世民的女儿高阳公主，那个跟和尚私1通的公主。
    戏份并不多，但20岁的江心屿用高阳公主的明艳炽烈灼伤了观众，她小范围的火了一把，那一年她签了经纪公司。
    08年，全民热情都给予了奥运会，留给娱乐明星的热情并不多。她却在公司的栽培下，拿下了人生中第一个女主角。虽然是单元剧的女主角，但于她而言，也很了不起了。
    江心屿的容貌即便在美女如云的表演系也绝不逊色。
    原本就是美人，经过角色的打磨，已开始逐渐露出她明艳的光芒。
    单元剧播出后，江心屿和她的男搭档连恺进一步扩大了知名度。
    09年，江心屿的经纪公司筹备IP玄幻剧《众生浮世相》。
    那年，谍战剧还是热潮，玄幻剧并没有市场，公司给了她这个资源，她并不想演。
    当时江心屿手头有一个班底不错的谍战剧，她想演这个，她觉得这个更有卖相。
    公司的女老板告诉她，谍战剧气数已尽。
    在她的说服下，江心屿演了《众生浮世相》，却没想到因此一炮而红。
    《众生浮世相》开启了中国影视市场的玄幻题材热，引领了一个新的潮流，也造出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在80-85演员断层的情况下，85后的江心屿算是横空出世。
    10年，是属于江心屿的一年。很多人形容她的一夜成名，是娱乐圈的神话。
    从来没有一个明星像她这样一下子红得这么极致过，但伴随成名而来的是泼天盖地质疑和谩骂。
    巅峰一不小心就是深渊。
    后来的苏世一、田阳和苏黎，走得都是江心屿的老路。
    只不过他们前面有江心屿这个开拓者，有经验可借。
    那一年，整容开始流行，满街女孩都是江心屿。
    那一年，江心屿23岁，成为了年轻人的代言人。
    那一年，江心屿在圈内的饭局上遇到了陈木生，一个30岁出头的文化人，时任国内一线五刊中唯一幸存的电影刊《幕测》的主编。
    与趋之如骛的富商和富二代们相比，陈木生这个杂志主编，相当不起眼，江心屿却对他青眼有加。
    相恋的新闻爆出来的时候，大众一片哗然。
    虽然陈木生不是娱乐明星，但当时曝出他和江心屿相恋时，那种轰动不亚于“双苏”恋情公开时。
    所有人都不看好。
    江心屿太年轻，也太红了，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当红女明星，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跟一个杂志主编相恋。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必将分手的结局。
    然后就等到了陈木生和江心屿要结婚的消息。
    11年夏天，江心屿24岁。
    在75后的四大花旦、四大生普遍还没有结婚的时代，她结婚了。
    事业爱情双丰收，而她才24岁。要多志得意满就有多志得意满。
    以前红的明星有很多，以后红的明星也很多，但这样的魄力，独此一份。
    因为恋情，因为结婚，江心屿的风评开始逐渐向好的方向扭转。
    娱乐圈涂脂抹粉的明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不能相信的，谁要相信他们谁就是大蠢猪。但婚姻于谁来说都不是儿戏，敢于公开，敢于结婚，就是敢于承担责任。
    人们开始相信江心屿不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女明星，这是一个有底线有追求有担当的女明星。
    江心屿跟陈木生着实甜甜蜜蜜了一阵。
    文化人是道德感最重的一类人，他们内心都有仁义礼智信这一套看起来没什么实用的好东西。
    陈木生总是很轻易的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生气，因此江心屿特别喜欢逗他。但陈木生浪漫起来又比她演过的所有电视剧桥段都要浪漫和高级。
    那年头粉丝经济还没起来，电影演员多靠资历靠演技吃饭，江心屿的年轻和盛名多少显得有些轻浮，只能在稍微好一点的电影资源里以客串的身份演一些功能性女性角色。
    江心屿那样盛极一时，却以谦卑的姿态在各种大制作的电影中打酱油，试图结交电影圈的权贵们。
    江心屿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各大电影制作公司的酒会上，被摸手，坐大腿，喝交杯酒……逢场作戏被人拍到，在网络上疯传。
    江心屿以婚姻换回的大众好感度几乎再度丢失。
    陈木生作为《幕测》的主编，比谁都清楚这个圈子的混乱。他并不要求他这个明星演员的老婆清清白白，江心屿的很多传闻，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从不多想，这也是作为一个女明星的圈外老公的自觉。
    但陈木生无法容忍的那些完全可以避免，她却不避免反而迎合的逢场作戏。
    那些中年油腻老男人，想在年轻女明星身上得到什么，陈木生很清楚。
    女明星的身份，女明星的成功，让江心屿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她理所应当的觉得陈木生在夫妻关系里是处于服务状态的，他应该无条件妥协，无条件让位与她的事业。
    谈恋爱时，陈木生被爱情烧糊了脑袋，他没能发觉江心屿潜意识里的高高在上。结婚之后发现了，晚了。
    只是出生于书香世家的陈木生，可从来不是弱者。江心屿若是以为自己是明星就能在这场婚姻里胡作非为，那她找错了人。
    陈木生在发现自己对她的理解有极大的偏差之后，果断的提出了离婚。
    江心屿没有想到陈木生会提出离婚，她潜意识里觉得即便要离婚也应该是由她提出来的。
    江心屿不同意，江心屿的团队更不同意。
    江心屿结婚没有影响事业，江心屿离婚一定会影响事业。
    四大花旦的曾为君11年春节突然宣布离婚，继而被爆出轨，舆论排山倒海的压下来，时代的公关手段再厉害，也没能阻止她的形象持续下滑。
    11年曾为君正值盛年，事业如日中天，地位可比江心屿要稳的多。
    曾为君是四大花旦里唯一结婚的一个，爆出出轨丑闻后，她从神坛跌落。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舆论是一时的，过去就好了。可时间用曾为君持续下滑的事业来证明，观众虽然健忘，但舆论会在明星身上刻下痕迹。 
    江心屿不冒能这个险，无论如何都不能。
    但陈木生要离婚的主意笃定的可怕，尽管江心屿不明白为何他这么笃定。
    江心屿不觉得要求自己的老公多理解自己的事业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不仅不理解她，还要跟她离婚，江心屿觉得很委屈。
    如果江心屿能悟到她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才是他们离婚的原因，那至少说明两个人还有沟通的可能，但她只是一味的认为陈木生就是受不了她的逢场作戏才要离婚。
    陈木生以前没觉得他们之间的沟通有这么困难，现在他们之间的沟通的确越来越困难，好像谁都没有耐心去听对方到底在讲什么。
    或者说他们彼此都已经不在乎，所谓沟通只是在自说自话。
    感情的流失让他惊讶，也让他羞愧。
    他同江心屿结婚，的确有虚荣心在作祟。
    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明星，娇艳明媚，身边有那么多追求者。在他们初相识的那个饭局上，他只是朋友请来的陪客而已。
    在33岁的电影杂志主编眼里，23岁的江心屿跟一个大学生没什么差别，她的乍然成名，不过是运气而已。
    一个知道自己的美因而越发张扬浓烈的年轻女明星，那眉眼间略微的侵略性能恰到好处的挑起雄性的征服欲又不会觉得地位被威胁。
    这位年轻女明星在饭局上所表现出的老道、聪明以及自得很快让这位阅人无数的电影杂志主编印象深刻了。
    他记得朋友介绍他为《幕测》主编时，江心屿眼睛里带着笑意伸出手来说：“久闻大名，幸会。”
    江心屿的手修长白皙，没有苦过伤过的一双手，陈木生喜欢没有被社会和生活改变过的女孩子。
    原生态的玫瑰花，即便带刺，也是绝美。
    饭局还没有结束，江心屿起身告辞，说还有安排，不能相陪了。
    那时候微信这一日后流行的社交工具还没推出，席间他们互留了手机号，陈木生收到她的短信：“不闷么，出来吧，我在外边等你。”
    陈木生的谦虚是文化人的通病，谦虚就是自满。他跟很多文化人一样，重名不重利，出身书香世家的名门子弟和年轻女明星的联姻，他觉得是一种美谈。
    他当时自信满满，觉得自己有能力把握掌控这场婚姻，不让它变成笑谈，所以水到渠成时，他选择了结婚。
    但陈木生没想到婚姻破产的这么快，婚前那些可以容忍的事情，婚后他不能容忍了；婚前江心屿会顾忌的事情，婚后她不顾忌了。
    两人对婚姻认识的差距逐渐以不可挽回趋势扩大到了无可调和的地步了。
    率先提出离婚这件事，让陈木生在夫妻关系里，由被动化成了主动。
    江心屿手段用尽，也不能让陈木生回心转意。他要离婚的念头，坚定的异乎寻常。
    江心屿的最后一招，是怀孕。
    陈木生不是没有怀疑过，因为这种家庭剧里常用的手段实在太下三滥了，但很快他发现那是真的。
    那的确是真的。
    怀孕的事情，江心屿原本没打算告诉陈木生，她想悄悄拿掉，就像从来没怀过似的。孩子以后会有的，等她的事业再稳定些，只是还没来得及做掉，就得到了陈木生要离婚的消息，于是它就成为了她的王牌。
    相对于离婚所带来的影响，生孩子所带来的影响微不足道。她不能离婚，她只能拿孩子来拖延他。
    陈木生知道江心屿怀孕之后，要离婚的念头产生了剧烈的动荡。
    他并非不喜欢江心屿，他一直都喜欢她，喜欢她的聪明，她的狡黠，她的自得，她的张扬......他喜欢她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唯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她的职业所带来的逢场作戏和聚少离多。
    恋爱聚少离多，距离产生美，让爱情更炽烈，婚姻里的聚少离多，产生的是隔阂和怨怼。
    陈木生的妥协也很快，他不奢望孩子的到来能让江心屿改变，但只要能让她多少有些顾忌，那么就可以了。
    江心屿怀孕那段时间，陈木生不再提离婚的事情，江心屿也有所收敛，两人甜甜蜜蜜，关系也着实回春了一段。
    但随着孩子的出生，江心屿的复工，陈木生发现他老婆并未丝毫改变，反而更变本加厉了。
    陈木生后知后觉的知道他老婆执意要生下孩子，并不是为了修复夫妻关系，而是为了利用孩子牵制他和他的父母。
    深爱的时候，他们同世间所有的男女都一样。江心屿年纪轻轻且还处在事业巅峰也毫不犹豫的嫁给了他，陈木生明知道娶一个不安定的女明星会徒生多少事端，也毅然决然。
    不爱了之后，他们跟所有的恋人一样，横眉冷对恶语相向。
    陈木生以前没觉得江心屿坏，现在他觉得江心屿坏得有些无耻。
    江心屿说，我是个没有父母心的人，我心里只有我自己，你不要对我有任何期盼。
    她坏得多么理直气壮。
    13年夏，他们在双方律师在场的情况下，签了分居协议，这段维持了两年的婚姻，暂时告以段落。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天方夜谭》是苏世一的经纪公司专门用来捧他的大IP，顶级流量女主江心屿加二、三线知名艺人加顶级老戏骨。
    后来捧红田阳的《玉生烟》和捧红苏黎的《伽蓝传》走的都是《天方夜谭》的老路子。
    苏世一的经纪公司也是费了一番思量和天价片酬才请到了江心屿。
    《天方夜谭》是江心屿产后复出的第一部作品，她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就进组了。
    当时江心屿很看不上名不经传的苏世一，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看不上。
    后来网络上流传苏世一和江心屿在拍《天方夜谭》时日久生情，纯粹是穿凿附会。
    如果有心人去扒《天方夜谭》前期男、女主的同框视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两人的不对付，只是大家选择视而不见而已。
    《天方夜谭》在13年暑期播出后，苏世一呈井喷之势走红。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结果。
    在此之前，并没有男明星成功的先例可循，苏世一在13年暑期的走红比10年新年档的江心屿的走红要全面的多。
    借助于新媒体的快速发展，三年前和三年后，已经又换了天地。
    江心屿对苏世一的态度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转变的。
    江心屿喜欢的，永远是人群中看上去最有leader气质的人。在成功的加持下，苏世一的个人魅力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苏世一的存在感太强了，像太阳一样不容忽视。
    《天方夜谭》播出后期，两个人再一起参加活动，江心屿在拍摄期对苏世一的那种不屑和轻视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欣赏和好感。
    奇妙的是，江心屿对他的态度改变之后，苏世一竟不觉得反感，反而跟她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有时候是老鼠，有时候是猫。他们两个谁都不认真，不认真有不认真的美好。
    2013年，江心屿凭借跟苏世一的cp，事业再上一层楼。
    爱情对江心屿已经不重要了，甚至一直追逐的名利可能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追逐的姿态。
    她就像跑在一条公路上，一直不停的跑，成功或者失败都不能阻止她继续跑。
    她有她的哲学。
    江心屿对苏世一总是忽冷忽热。热的时候，打闹嬉戏宛如情侣，冷的时候就让他滚一边去。没过几天又给他打电话说没意思，把苏世一撩起来之后，又让他举止规矩一点……
    苏世一也不生气，就由着她随心所欲，反正大家都是打发时间。
    江心屿曾经觉得自己是国娱圈情绪管理做的最好的女明星，但当苏世一和苏黎的绯闻曝出来之后，她出奇的失去了自己赖以为豪的平静。
    江心屿不停地告诉自己，苏黎只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那样的天赋那样的资质她竟然全都浪费掉，真是活该。
    虽然这么说着，可江心屿还是鬼使神差的把诈苏世一的录音通过邮件发给了她。
    江心屿知道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跟一个十八线较真，本身就是一种看得起，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一想到苏黎会痛苦，她就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表演班上，苏黎用她的天赋压制了所有的女同学，虽然并非刻意，但正是这种不刻意，才让她心口的嫉妒发泄不出来，憋在胸口，成了积怨。积怨太深，一旦遇到出口，摧枯拉朽。
    江心屿的行事风格是，她想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但得到之后，又会随意的对待它。
    就比如她并非有多么喜欢苏世一，但为了打击苏黎，江心屿就愿意继续跟苏世一厮混。
    只是苏世一太聪明了，他几乎本能性的嗅到了她跟苏黎的恩怨，所以总是在她面前提起苏黎。
    江心屿在苏世一面前完全不忌讳。
    她讲苏黎大学时期的种种，讲她的天赋，讲她的清高，讲她们相处的一些事情……
    江心屿难得与人说起往事，就越讲越多，好像对往事好奇的不只是苏世一，还有她自己。
    以前，她没时间想这些，也没有契机，现在终于找到了出口，苏世一就是那个出口。
    有一天苏世一突然说：“我以为你们是宿敌相见分外眼红，原来你嫉妒她。”
    江心屿本来正兴致勃勃呢，听到苏世一这么说，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她有什么可让我嫉妒的？”
    苏世一笑了：“你嫉妒她，所以恨她，我害怕她，又想得到她。她身上有我们身上没有的东西，不是吗？”
    江心屿冷冷道：“我是我，你是你，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苏世一从沙发上站起来，调情似的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颊：“你看，都不需要我解释，你就懂我在说什么，咱们两个心知肚明。”
    他拿起外套走了，这次走了，以后再没来过。
    直到后来因为《都市慢调》遇到程欧，江心屿才明白苏世一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黎之于苏世一，就像程欧之于她。
    15年年末，经纪人曾尧把《都市慢调》这本小说交给她，告诉她时代正在筹备这个项目，男主角拟请程欧，问她有没有兴趣。
    曾尧和文学策划部的评估是可以演，程欧虽然流量不大，但胜在口碑好，跟他合作，无脑的商业偶像剧都显得特别有格调，这也是程欧的本领。
    江心屿蓦然想起大一那次排练，她惹怒了程欧，他看着她，狭长的眼睛里瞬间掀起滔天的怒意。怒意翻腾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他的眼睛，化成一只青筋凸起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程欧于江心屿来讲，着实不是一个舒服的存在，江心屿却微笑起来了。
    不舒服有不舒服的有趣。
    当时江心屿演一部爆一部的神话还在流传，虽然一直被诟病没有演技，但跟程欧这样有演技却不红的小生合作，在外界看来，不是程欧给她抬轿，而是她在给程欧抬轿，想一想就开心。
    江心屿没想到的是16年新年档，爆的不是她的《青莲劫》而是苏黎的《伽蓝传》。
    程欧和苏黎的风头，一时无两。
    娱乐圈更新换代的这样快，一部大爆的电视剧就能开启新一轮的洗牌上位。
    每一个人的崛起，后面都跟着多少虎视眈眈的眼睛。
    2016年9月15日《都市慢调》在北京开机，江心屿终于见到了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男同学。
    昔日被她嫌弃矫情木讷注定毫无建树的男同学，如今已成85后男演员中独此一份的实力标杆。
    开机仪式在慈云寺的一家咖啡店楼前，咖啡店楼前是商业楼围起来的广场，广场上有花坛有喷泉，还有为开机仪式而搭建的舞台。
    江心屿下了车，工作人员在围观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护送她到广场中央。
    正在跟程欧说话的男制片人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可把你盼来了。”
    江心屿摘下墨镜，道：“我猜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曹制片笑道：“我捧着还来不及呢，那还敢背后说坏话，你可真是冤枉我。”
    “你不敢说，那一定就是他在说。”江心屿看向程欧。
     “你冤枉我。”说着程欧伸出手去：“好久不见。”
    江心屿看着这个得体的男同学，看着他手上凸出来的青筋，却没有回应。
    程欧笑了笑：“你还真挺记仇。” 
    曹制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怎么个意思，你们俩有过节？” 
    远处几位出品方的领导见江心屿到了，就走了过来。
    江心屿远远的跟他们打招呼，程欧和曹制片也转移了注意力。
    开机仪式过后正式进入拍摄。
    《都市慢调》的第一场戏发生在咖啡馆里，是男女主角初见面的地方。
    拍摄前，江心屿和程欧坐在咖啡馆里对台词。导演站在旁边讲这场戏的情绪及要领，北京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墙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导演离开后，江心屿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瞧着对面的老同学。
    程欧并不回避她的目光，而是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江心屿偏了头：“你变了。”
    程欧的声音比较淡然：“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江心屿道：“收工之后，一块吃个饭吧，咱们这么久没见了，应该叙叙旧。”
    程欧透过玻璃墙看外面的广场，正值上班的时间，广场上人不多，还落着几只鸽子，他笑道：“你看它们多自由，想飞的时候就在风里，饿了就落下来觅食。”
    江心屿脸上露出点嘲弄之色：“你这是在拒绝我？”
    程欧仿佛这时才回过神，他笑了笑：“开机第一天，咱们的任务还挺重，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说呢？”
    江心屿当时没再说话。
    拍完咖啡馆里男女主初识的戏份后，原本还要拍写字楼里的戏份，因为剧组租赁的办公室就在咖啡馆上面的楼层里。
    转场时，剧组统筹却通知他们，写字楼的场景搭建还有一点没完成，今天的拍摄先到这。
    江心屿毫不掩饰自己因为程欧不愿意跟她叙旧因而强硬的调整了剧组的拍摄计划，从而达到逼迫他的目的：“现在有时间跟我叙旧了吗？”
    这是她一贯的霸道作风，程欧看着这个经过娱乐圈雕琢之后愈发精致的女同学，没有再坚持。
    他们去了首都戏剧学院附近的小食街。这条热闹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食街是首都戏剧学院的最爱。
    大一时候，江心屿不跑剧组时，也常跟班里的同学一块来这吃饭喝酒吹大牛。
    印象最深的大一下半学期期末汇演后，同组的小伙伴一起来这里庆功，就是程欧和江心屿担任男、女主的那次。他们虽是男、女主角，但私下不合也是既成事实。
    正值夏天的傍晚，小食街的老板纷纷把桌椅板凳移到了外面，并不宽阔的街道两侧摆满长条的或者圆形的桌椅板凳。
    夜晚降临后，学生们的夜生活就开始了，空气里到处都是毛豆、啤酒、花生和烤羊肉串的味道，一眼望去，座无虚席，堪称盛景。
    大家知道她和程欧不和，有意做和事佬，落座时推推搡搡的把他们弄到了一起坐。
    气氛正嗨的时候，由班长带头，大家起哄，让江心屿和程欧喝一杯，一笑泯恩仇。
    两人被众人架了起来，不喝就是扫兴，程欧只能接过酒杯，说先干为敬。
    大家见程欧干了，就去起江心屿的哄。
    江心屿笑着对班长说：“我喝可以啊，先让程欧跟我道歉，只要他道歉，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程欧脸色一沉，
    班长嗔怪道：“大家都是同学，将来是要彼此提携的，什么道歉不道歉的。快，快，别闹了。”
    大家齐声说对，气氛再次热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什么不喝就是小心眼，不喝不给面子的……
    江心屿被激得有些恼羞成怒，她冷冷地瞅着程欧：“程欧，有意思吗，借势逼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席间顿时没人说话了，程欧看着她，缓慢地把酒杯放下，眼睛里有漆黑寒意：“你爱喝不喝。”
    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饭桌，几位男同学上去拦，没拦住。
    十年过去了，首都戏剧学院的这条小食街依然热闹非凡，充满着学生朴素的生活气息。
    当初他们经常来的那家烤串店早换了新的店面，成了一家饺子馆。
    饺子馆不大，只摆了几张桌子，人也不多，江心屿和程欧拣了角落里的坐下，程欧和江心屿的助理则坐在隔壁桌，警惕的扫视店内，发现有人拍照就立刻上前公关掉。
    江心屿当年不愿意跟他一杯酒泯恩仇，现在却是已经泯了。时间泯恩仇。
    胖胖的老板娘端了酸汤的饺子过来，西红柿煮成的浓汤和着切碎的香菜叶子冒着热气，让人非常有食欲。
    从托盘上放下两个人的饺子后，老板娘却没有走。
    程欧问她有什么事，老板娘非常不好意思的问能不能给签个名，她的孩子非常喜欢他们。
    老板娘的话还未完，江心屿已经一脸不耐烦的把筷子摔在了桌上。
    老板娘的声音本来就小，这下子就更小了，最后一句话几乎都听不清楚了，她递出去的纸跟笔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程欧朝她安抚的一笑，接过纸跟笔，想也没想就签了自己的名字，签完之后还说了句饺子好吃，有家里的味道。
    老板娘走之后，江心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那些好名声都是这么得来的？”
    程欧一边吃饺子一边问：“为什么这么说？”
    江心屿道：“装好人不累么？”
    程欧道：“为什么会觉得累？”
    江心屿道：“我不信你的本性就是这样。”
    程欧笑了：“我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相信，我能理解。”
    江心屿道：“你告诉我，我不就能理解了嘛。”
    程欧夹饺子的手一顿，继而笑道：“以后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江心屿拿起筷子，从善如流的从他碗里夹了一个饺子，边夹边道：“那我也尝尝你家里的味道。” 
    以他们俩的同窗情谊，还没到可以共吃一个碗饭的地步，江心屿却这么理所当然。
    程欧想起进组之前经纪人的告诫，她说江心屿专泡男演员，让他小心点，毕竟她是有家庭的人。
    那天晚上叙完旧，江心屿回去扒出了大一汇演时的合照。那时候他们还不足20岁，穿着不怎么合身的戏服，新鲜又青涩。
    她拿这张旧照和晚上吃饭的合照发了一条微博。
    第二天早上这条微博就上了热搜，引发了一轮追忆热潮。
    按以往的套路来讲，程欧应该与她互动，这样既维护友谊，又宣传了新剧，两全其美之事。但程欧却视而不见，对她的示好充耳不闻。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都市慢调》第二集，男主就迎来了他的首场吻戏，对象不是女主，但女主却是目击者。
    这场吻戏发生在北京一家隐藏颇深的日料店外。
    霓虹闪烁，梧桐树下，衣冠楚楚的职场中层精英男就在树下跟眉目如画的女下属调情拥吻。
    饰演女下属的女演员并不是《都市慢调》的女二，甚至连女三、女四都算不上，是戏份很少很少的那种配角。
    程欧和女演员走位时，不知道导演讲了什么，本来双手就搭在程欧肩上的女演员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还双手抱住了程欧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上。
    站在一旁做准备的江心屿冷笑一声，吐出了个极不文雅的英语名词。
    “什么？”正在给她补妆的化妆师没听清。
    江心屿没有回答。
    后来这位女演员就被换掉了，已经拍了的戏份全部作废。
    女演员的愤怒不言而喻，发微博控诉剧组，言词之间把矛头指向了江心屿，而且还添油加醋了不少角料，用很隐晦的话指出江心屿在剧组耍大牌，带编剧随便改剧本等。
    后来越闹越厉害，闹上了热搜。但又很快被剧方和江心屿的团队给公关了。
    程欧知道这事是她做的，但只字未提，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变化，仍旧是合作搭档般的既近且远。
    15、16年程欧时来运转，接连跟大导演合作，挑了大梁。又加上《伽蓝传》大爆，他的风头一时无两，但却一点都没志得意满过，仍然是谦恭乃至低调的。
    在剧组，演员们组织的各种活动，比如聚餐、打篮球之类的，他从未参与过。
    江心屿看见的永远是他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在角落里看剧本。
    年少未经历多少人事时，江心屿把这种不融入视为一种清高，故而发自内心的讨厌，甚至老想戳破他的伪装。十年之后，江心屿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这时候的江心屿不讨厌他了，甚至有些想讨好他。
    江心屿经常去请教程欧关于表演的事情。
    江心屿之所以去请教程欧并不是真的为了演技，她不过是借着请教的名义亲近他。
    程欧最开始是帮她分析人物心理，帮她写人物小传，再后来，在江心屿的要求下，程欧只要有时间就会提前把她的重点戏份给他捋一遍。
    拍吻戏的前一晚上，江心屿收了工，跟程欧打招呼，说晚点去找他对明天要拍的戏份。
    江心屿的助理在旁边笑，江心屿问她笑什么，助理心想，除了有些电影大导演的硬性要求外，这还是江心屿第一次主动并且提前找男主角对戏；以往别说提前对戏，能提前把剧本看了都很不错了，更多的时候，江心屿都是到现场才看剧本的，但助理什么也没说。江心屿的套路，她是清楚的。
    关于第二天的戏份，程欧只拣了重要说，江心屿无法掌控的地方，程欧给她示范了一遍。
    对完之后，程欧合上了剧本，江心屿却握住了他的手腕，说：“你好像漏了一场。”
    “是吗？”程欧又打开剧本去看，“哪一场？”
    “喏，这一场。”江心屿指着剧本道，“今天晚上回避的话，明天可能更尴尬。”
    “我们是专业演员，不是么？”程欧倒是不见一点尴尬。
     “你这么说，倒显得我心里有鬼了。” 江心屿看着程欧，往前上了一步，她的额头几乎要贴到他的下巴。
    程欧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那个意思。”
    江心屿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没有那个意思，但我有——”
    “心屿！”程欧匆忙的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说下去。
    江心屿伸手要为他整理有些褶皱的领口，顺其自然的像一个女朋友那样。程欧却抓住她的手腕，拦了下来。
    江心屿眼波如水，声音低地像一种蛊惑：“你讨厌我？” 
    程欧躲开她，拿起客厅桌上的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道：“你可能入戏太深了。”
    江心屿轻轻地笑了：“入戏深又什么不好，我们都是因为身在戏中，所以才能放纵，不是么？” 
    程欧没有说话，江心屿心里便有了把握。
    她再次走到他跟前，倾身过去：“刚才你说我们是专业演员，其实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你是专业的演员，我不是，不然为何还要你手把手的教。” 
    江心屿的话，就他耳根子底下，声音低的像恋人间的絮语：“既然那么多都教了，这个不教，倒是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你说呢？”
    江心屿说完这句话，和他拉开点距离，偏头看着他，像娇俏的少女看着自己的恋人那般多情。
    程欧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少女。
    大学时候，她望着他的目光也是这般温柔多情，但是他错过了那个少女，为得是什么，他已经不记得。很多年之后他们再合作，她不再给他那样温柔的注视。
    错的时间，错的机缘。
    程欧的手背轻轻拂过她的鬓角，拂去她鬓角的碎发，他越发出神的看着她。
    在那样的目光里，江心屿觉得四周寂静，什么都不存在了。
    他的目光来回在她嘴唇上巡逡，薄唇欲落未落，那种诱惑让她心中发痒。
    江心屿低低地唤了他的名字，眸中尽是柔情。
    程欧倾身过去，江心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然而期待中的事情并未发生，程欧没有吻他，而是单手从背后揽住她。
    江心屿的下巴搁在他一侧的肩膀上，只听到程欧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谢谢你对我青眼有加。”
    夜晚三点钟的酒店房间，一片寂静，江心屿只听到了这一句，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程欧继续道：“时候不早了，明天的拍摄任务又那么重，早点休息吧。”
    房间里死一般的静。
    江心屿突然笑了一声，程欧放开了她。
    江心屿又笑了两声，像是觉得可笑，又像是觉得尴尬，她转身走出去。
    没走两步，又猛地抽身而回，“啪”地一声，巴掌毫无预兆地打在了程欧的脸颊。
    江心屿有种恨不得撕碎了他的咬牙切齿：“十年了，还是这样，程欧，我讨厌你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江心屿越想越窝火，一气之下，把酒店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
    第二天助理过来叫她起床时，吓了一大跳，问怎么回事，她却什么也不说。
    到了现场，也是一副臭脸，吓得工作人员都轻声轻语蹑手蹑脚起来。
    下午跟程欧拍对手戏，除了对台词，更是一句多余话的都不说，气氛异常尴尬。
    导演让人去问怎么回事，但两人的助理也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要拍吻戏了，导演心想，吻戏总是缓和矛盾的最佳手段，也许拍了吻戏，两人的别扭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但导演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江心屿说她拒绝拍吻戏，吻戏要么删，要么改，要么用替身。
    对剧本有意见，要改剧本，导演忍了；好好的看人女演员不顺眼，非要把人换掉，他也忍了；现在竟然连之前沟通好的吻戏也不拍了……
    《都市慢调》里男女主有多场吻戏，甚至还有床戏。虽然都市剧不需要真的拍床戏，但衣衫凌乱的亲密戏总是要拍的。如果江心屿坚持不拍，那么这部剧所谓的都市男女的情感博弈就又沦为纯爱了，完全走了味，那还拍什么？
    制片人接到导演的电话匆匆的赶到现场，开始各方协调。嗓子说冒烟了，最后还是用了替身拍吻戏。
    不过这场吻戏只是蜻蜓点水，还是在车里，江心屿的替身又跟本尊有七分相似，不拍近景只拍侧面，倒也糊弄过去了。
    但导演一再跟制片人强调，后面的亲密戏份一定要演员亲自来，演员要是谈不下来，这戏爱谁导谁导，反正他是不导了。
    制片人也很无奈，他只能先安抚导演，让他不要着急上火，他去解决。
    之前签合同时，谈过吻戏和亲密戏份的尺度，电视剧的尺度再大都在演员可接受的范围内，签合同时，江心屿的团队可是OK的，没道理现在出尔反尔。
    一定是有其他的突发原因，那么把这个突发原因找出来解决掉就可以了。
    今天晚上这场吻戏用了替身，拍完之后可以接着往下拍男女主的对手戏了，但刚才还在现场的女主角突然不见了......
    制片打电话找江心屿的经纪人，经纪人和执行经纪都不在现场，不知道状况。
    经纪人又打电话给跟组助理，助理把情况说了一下，并且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一下，但她不敢乱说，只说可能是跟程欧闹矛盾了。
    此时已是凌晨1点多，已经睡下的经纪人只好穿上衣服，开车到拍摄地附近演员住的酒店。
    双方的经纪人都来了，各自问各家艺人，但什么也没问出来。
    江心屿不说什么原因，只说让程欧跟她道歉。
    程欧在经纪人和制片人的追问下，说两人因为一场戏起了争执，她如果只是要道歉的话，他可以给她。
    制片人听了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男人的胸怀就是委屈撑大的，咱们要为大局着想，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化妆间，江心屿先到。
    本来她的位置是跟程欧挨着的，现在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了。
    制片人见程欧到了，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程欧从旁拉了把椅子，在江心屿身旁坐下。
    化妆师在经纪人和制片人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程欧把一份小巧的礼物放在江心屿面前的桌子上，轻声道：“因为我们弄得整个剧组人心惶惶的，曹制片昨晚一夜未睡，眼圈都是乌青，我们还是和好吧，让他睡个好觉。”
    江心屿这才扭了椅子，看向程欧：“说了这么多，最重要的那句，你还是没说出来。”
    在一旁围观的制片人一脸wtf，程欧的经纪人皱了眉，江心屿的经纪人一幅我懂的样子。
    曹制片问是什么意思，江心屿的经纪人指了指两人的方向，无声道：“你自己听。”
    江心屿是擅长打太极的艺人，很少咄咄逼人，也很少较真，因为没必要，但如果她真的较真起来也是当仁不让。
    十年前，班长找台阶，程欧顺势，她偏偏不下，非要亲口听到那句对不起，结果弄得大家不欢而散，如今还是这样。你说她变了，在这点看，她又没变。
    程欧看了一圈，其他演员和化妆师也有意无意的瞟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程欧本来是探身靠近江心屿的，江心屿这么一咄咄逼人，程欧就坐直了身体。
    来之前，程欧没想过跟江心屿置气。
    他们两个是男、女主，对手戏还有很多，他不想一直这么尴尬别扭，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来和解的，但江心屿总能用一句话激得他心态崩坏。
    不过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的少年了，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昨天是我的错，对不起，原谅我。”
    “知道错了？”江心屿并不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他：“错在什么地方？”
    程欧终于忍不无可，霍地站了起来：“你有完没完？”
    江心屿也腾地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的来道歉，你还是不是男人？”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程欧觉得自己真想一把掐死无理取闹的江心屿。
    曹制片一看这两位主又要闹起来了，赶紧把在场的其他演员和化妆师疏散出去。
    两位经纪人冲过来劝，程欧甩开经纪人的手，看着江心屿道：“我以为过了十年，我们都成熟了，可以相处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早知如此，我何必接这部戏。”
    江心屿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出了眼眶，毫无预兆的。
    她的经纪人都傻眼了。
    她很久没见江心屿有过这么大的情绪了。
    江心屿拿起桌上的赔礼朝程欧砸了去，精致的小盒子在地上滚了几下，比程欧走出去的距离还要远，程欧顿了一下脚步。
    那一刻，江心屿特别希望程欧停下来，那怕是跟她吵架呢，哪怕两人真的动起手来呢，她倒不怕，她就怕他这么走出去。
    程欧只是顿了一下，甚至都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制片人和程欧的经纪人慌得出去劝程欧。曾尧看着江心屿，知道这里边的事情大了，她走到她面前，柔声问：“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江心屿抱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痛哭了起来。
    曾尧心中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测。
    哭完之后，江心屿觉得好受多了，而且静下来想一想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可笑又幼稚，一点不像那个号称已经没有情绪的江心屿。
    那一天，两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太好。
    晚上收了戏之后，江心屿让经纪人拉上导演、制片组了饭局，顺带叫上了程欧。
    这次，那个理智的江心屿回来了，面对程欧也心平气和，在导演、制片人和两个经纪人的掺和下，两个也都碰了杯，和解了。
    两人笑语晏晏，仿佛早上的龃龉不存在一般。
    他们都是逢场作戏的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其中的精髓了。
    电视剧拍摄不按顺序，是同场景的一起拍，男、女主拍完写字楼里的职场部分后，转战到了住宅区。
    除了国外部分，两个人所有的吻戏都发生在小区里。
    第一场吻戏是男主送女主到她家楼下，树影摇曳，月色朦胧，女主主动吻男主，这个吻是蜻蜓点水似的，倒是不难拍。
    第二场是深夜的景，外面下着淅沥的雨，女主前来给男主道歉，也是她主动，从脖颈到嘴唇细细密密的吻，男主一只手撑在门上几乎是把她抱起来了的在吻，他的手甚至滑进了她的衬衫里。
    导演一点一点的拆解动作，女主怎么吻，男主什么时候回应，撑门的动作如何做，怎样把女主抱起来，女主的双手应该是抵在男主的肩上还是环住脖颈......导演一再强调这是都市男女暧昧到一定程度后的沸点，演员一定要放开，不要有顾虑，要全情投入，要有想吃了对方的那种热烈，不要羞涩，把眼前人当做你的男朋友或女朋友那样对待......
    说实在的，导演就是导演，讲这段吻戏时，那声情并茂的感染力，把一圈子人都说得想入非非，一脸陶醉。
    在导演如此给力，现场准备如此充足的情况下，这场吻戏一条就过了，只不过要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两人还是吻了两次才算完事。
    因为拍摄紧张，夜戏也多，程欧、江心屿的家虽然都在北京，也没有回去，都住在距离拍摄地最近的酒店里。
    这天收工后，回到酒店，江心屿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原本她只是想歇一会儿，然后洗漱，结果就睡着了。
    睡着的江心屿做了一个梦，梦见的也是拍完吻戏的晚上，她坐在酒店房间的窗前看月思人，梦里的程欧从别处入她的房间。她坐在藤椅里一直仰望着他，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她看着他，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她能感受到他掌心凛冽的纹路。
    他细细地摩挲着，她右手覆上他的手，闭上眼睛，感觉他的抚摸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她听见他说，分别这十年，他一直没有忘记她。他低头吻她，就在两个人的唇触到的那一刻，她忽然醒了。
    醒了之后，江心屿像是被什么惊到一样，忽然有些大喘气，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的潜意识期待的是这个，而这种期待从学生时代见到程欧之后就开始了。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那样讨厌他，为何偏偏就想跟他作对，不明白自己为何想接《都市慢调》，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这么漫长的顿悟。
    她坐了起来。
    10月中旬，江心屿跟男二去苏州和南京拍女主大学时代的恋爱戏份。
    虽然演男二的这个演员现实生活中有女朋友，但在江心屿有意的亲近下，他没有一点坚持。
    江心屿一直认为娱乐圈是特殊的存在，以前的江心屿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感受到男二的讨好和亲近之后，会忽然有些不适和厌恶。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没有良心的妓1女某一天醒来，突然良心发现开始厌恶起找她寻欢作乐的嫖客了。
    江心屿觉得她花费十年塑造出来的江心屿，正在一点点的崩坏。
    程欧拍完香港的戏份之后，就转去无锡乡下，江心屿拍完苏州的戏份之后，也转到了无锡的乡下。
    夜戏是在乡下的老院子里拍的，老院子里长着又大又粗的香樟树，女主和男主就坐在树下看星星。风一吹，叶子哗啦啦的响。乡下就这点好处，景和风都是真实的。男主和女主还在树下拥吻，缠绵悱恻的那种。
    无锡乡下的戏份是电视剧结尾的前奏，那么喜欢女主的男主，一直都没有说过他爱她，在这个树下，他第一次说。没有什么铺垫，也没有什么刻意营造的浪漫氛围，就很自然很朴素的一句他爱她。那时候江心屿饰演的女主角就趴在他温暖的颈边，这样轻的三个字，却不像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情深言浅。
    晚上，他们住在乡下的旅馆里，是那种常年散发着潮湿霉味的旅馆，旅馆后面种着十几棵香樟树，香樟树长的又高又粗，如果不是有窗户挡着，香樟树的枝叶甚至能长到房间里来。
    旅馆的院子里，吵闹声不断，是断断续续收工回来的剧组工作人员，今晚大家都住在这栋楼里。
    程欧只带了一个助理，助理早早的睡了，他没睡，站在二楼的护栏旁看着远处黑黢黢的群山。
    副导演在下面的院子里同程欧打招呼，让他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戏，他答马上。
    二楼走廊上每间房前都置着两把藤椅和一张小桌，供人歇息赏景，等院子里的人声渐渐散了之后，江心屿从房间出去，看见程欧头枕着双臂趴上小木桌上已经睡着了。
    江心屿在他对面的那把椅子里坐下，旅馆院子里种着的香樟树，叶子被风吹的哗啦啦响。
    秋风露凉，江心屿打了一个寒颤。
    而程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竟然也能睡着，看来是累得不轻。
    江心屿回房间穿了一件外套，又拿了一件外套，给程欧搭上。
    良久，江心屿道：“我知道你醒了。”
    程欧就真的坐了起来，外套半滑落，他往上扯了扯，温柔的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江心屿的眼睛在这一片沉沉的夜色里格外明亮，她也笑：“我诓你的。”
    程欧愣了愣，突然又笑了：“原来我上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乡下的缘故，这会儿他们好像对彼此一点戒心和隔阂都没有，两个人都格外的温柔。
    江心屿道：“那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程欧道：“小心什么，小心被你骗？”
    江心屿点了点头。
    程欧扭头看向远处，道：“你能骗我什么呢，这种小事，说不上骗。”
    江心屿长久的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问：“程欧，你喜欢苏黎吗？”
    程欧没有说话，就在江心屿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转过头，笑了笑：“嗯，挺喜欢的。”
    “喜欢她什么？”江心屿又问。
    程欧又扭头看向了远处，又是良久，才回答：“喜欢她像我。”
    江心屿双手抱臂，看着他：“那你喜欢我吗？”
    “也喜欢。”程欧回答。
    “喜欢我什么？”江心屿问。
    “喜欢你不像我。”程欧回答。
    江心屿并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程欧也知道她不懂，她也不需要懂。她向来是做得多，想得少。他喜欢她的不懂。
    江心屿起身走到程欧旁边，没有给他机会拒绝，而是捧住他的脸，不由分说的吻了进去。
    她虽然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却有一股子城市里养不出来的野蛮劲儿。
    程欧喜欢她身上的野蛮，葳蕤茂盛，生机勃勃。
    程欧被她不由分说的野蛮和生机勃勃征服，他扶住她的腰，江心屿坐在他腿上，他们沉溺在彼此的温度和气息里。然而当江心屿想要更多时，程欧却十分冷静的停了下来。
    江心屿眼中满是热烈的渴望，她的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脖颈，低声问：“怎么了？”
    程欧把那只手拿下来，翻出她的手心，眼睛看着她，唇却压进了她的掌心，吮了一下：“来日方长。”
    江心屿全身止不住的颤栗起来，若不是咬紧了嘴唇，她几乎都要哼出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和晚上还会各更一章，然后江心屿的番外就结束呐。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拍完无锡乡下的戏份，江心屿跟剧中演女主好友的女演员及演好朋友女儿的小演员，三个人一块转景去日本。
    程欧则转景去伦敦，先拍没有女主的戏份，等江心屿拍完日本的戏份后，又转去伦敦跟程欧汇合。
    当时在伦敦取景的还有苏世一和安龙的都市商战剧《上流社会》。
    安龙跟江心屿同属海晏世纪的艺人，13年因《众生浮世相》里的明艳少女相离离而崭露头角，后来抢了苏黎的《新上海滩》，凭借冯程程一角广为人知，如今也是最被看好的90后六位小小花之一。
    两个剧组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安龙就去探江心屿的班，苏世一也跟着去了，四个人就在《都市慢调》取景的咖啡馆里聊了一会儿。
    期间，江心屿一直看着苏世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遂问道：“世一，你干吗一直盯着程欧？” 
     “一个人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看，除了喜欢他，还能因为什么？”苏世一回答的坦坦荡荡。
    正在喝咖啡的安龙直接被苏世一的回答给呛到了，呛得满脸通红，江心屿忙抽了纸递给她。
    当事人倒没有被惊到，他看向这个带着审视目光的苏世一，语气生硬毫无感情：“我也挺喜欢你的。”
    “哦？”苏世一饶有兴味：“喜欢我什么？”
    程欧道：“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你不光明，不坦荡么？”苏世一问。
    程欧道：“我不怎么光明，也不够坦荡。”
    苏世一伸手端起咖啡，看着程欧的手腕道：“这手串是人工做的吧，珠子磨的真漂亮。”
    江心屿和安龙顺着苏世一的目光看过去，程欧左手手腕上有串檀香手串，看上去有些旧，像是有些年头。
    程欧下意识地把挽起来的衬衫袖口拉下来盖住了手串，漫不经心道：“小玩意而已。”
    安龙打趣道：“那你藏什么？”
    程欧不自然的一笑：“坐得太久，活动一下。”
    苏世一看着程欧，却是接的安龙的话：“珍重的东西，当然要藏起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肯定是哪个女人送的。” 江心屿半是试探半是吃醋。
    程欧端起面前的咖啡送到嘴边，没有说话。
    苏世一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到江心屿脸上。
    江心屿觉得很奇怪，问：“你瞪着我做什么，我欠你钱没还吗？”
     “你倒是没欠我，但我觉得你应该欠了别人。” 苏世一撇了一眼程欧。
    江心屿凭着自己对苏世一的了解，几乎立刻就知道苏世一看出了什么，她回道：“只要不欠你，欠谁那是我的问题，不劳你操心。”
    安龙虽然年纪小，但胜在机灵，她似乎从江心屿和苏世一的对话中听出了些什么，却假装什么都没听懂，一阵嘻嘻哈哈的把话题岔开了。
    后来《都市慢调》剧组又辗转苏格兰和西班牙，杀青那天，江心屿有些难过。她以为自己早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了，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发现她是。
    恭喜他们杀青的掌声和欢呼声想起来的那一刹那，江心屿看着程欧的脸，突然流出了眼泪。
    那一刻，程欧与她心有灵犀，他伸手拥抱了她。
    真诚的，不带任何芥蒂。
    程欧的怀抱如此宽阔有质地，不同于陈木生，不同于苏世一，不同于任何人。
    在此前的人生里，江心屿唯一带着真心爱过的男人只有陈木生，但在婚姻生活的琐碎中，那爱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那场奋不顾身的爱情的死亡，直接让江心屿对爱情死了心。世界上有爱情没有永恒，既然如此，那就享受当下好了。
    杀青的那个晚上，剧组一块去巴塞罗那街上的酒馆庆祝，在那个有着昏金暗玉色调的酒馆里，江心屿坐在角落里棕红色的软皮沙发里回顾了她过往数十年的娱乐圈生涯。
    程欧手握复古的麦克风，在酒馆的一小方舞台上唱老掉牙的英文歌，剧组的女同志作痴迷装，陶醉在他的歌声里。
    这首歌，让人想起一切有关复古木质的东西，想起窗口宛若碗口大的玫瑰花，想起夕阳下的老牛仔……
    从酒馆出来，一行人颇有情趣的走路回酒店，一路上说说笑笑勾肩搭背，今夜大家都有些放肆。
    12月的马德里，风里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杀青像是一个仪式，曾经的亲密和暧昧，在杀青那一刻就自动的停止了，不带任何人为的刻意躲避。
    江心屿觉得自己对程欧的关注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正常生活，杀青或许是一个好的结束，但是就此杀青，让那些期待全部落空，她又不甘心。
    这个狮子座的女明星，拥有着征服一切自己看上的猎物的野心。
    夜深人静，她拿着一瓶红酒，敲响了程欧房间的门。
    这个仪态优雅，身材高挑，拥有玫瑰一样颜色的皮肤，质地娇艳又带着野生的热烈的女明星。
    那天晚上，她穿着旗袍，旗袍上开着大朵热烈鲜艳的牡丹花，牡丹花裹出曼妙紧致身体，一头长发是洗过却未干的湿漉漉，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更具有吸引力。
    程欧用接待好友般的不动声色邀请她进了房间。
    相处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江心屿也逐渐摸透了程欧的喜好，他不喜欢带有攻击性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江心屿这次没有像上次那么直接。
    她同他喝酒，同他叙旧，同他讲遇到的趣事。
    江心屿看过一篇他的专访，那是他接连演了楼蓝的《人间蒸发的男人》和姚湛的《马戏之王》后，首次登上《幕测》的封面，封面标题就是《游走在文艺和商业边缘的时代男演员》。
    在那篇专访里，程欧谈到他的出身。
    一个漂亮的弃儿，赤条条的被人放在竹篮里扔在路边，后来被人捡了去。初中毕业后辍学，辗转各地打工，漂泊几年后，最后在南京的一家酒店做服务生，后来遇到因学术会议去南京出差的首都戏剧学院表演系的祁老师，在她的建议下，来到北京，参加首戏当年的表演系考试，并且被破格录取。成为首戏05级表演系24人里的一位。
    《幕测》问他有没有想过找亲生父母？他说父母和子女也是一场缘分，他和他的亲生父母没有缘分，所以一出生就要分离，缘分的事情没办法强求。
    《幕测》问，不会觉得遗憾吗，他父母或许到死都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明星演员就是他们的儿子？他说他是很信命的人，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幕测》又问，那爱情，爱情也不强求？他说大学时遇到过一个女孩子，女孩子明亮又纯粹，像太阳一样。那女孩子太明亮，照见了他心底淤积的阴郁黑暗，让他不敢直视。阴郁的人遇到太阳，要么臣服，要么躲开，而他选择了躲开。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爱情，他到现在也没有遇到第二次爱情。爱情这东西，他不知道怎么强求，他觉得爱情是更宿命的事情。
    江心屿看到这段时，认真的回忆里一下班里明亮的女同学，却找不出一个契合的人选。她只是模糊的记得好像是有过传闻，但女同学到底是谁，她还真想不起名字了。
    《幕测》还问他，你曾经说过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酒和安眠药入睡，很痛苦很抑郁，现在好些了吗，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做演员吗？他说，他从表演上学到了很多真理，做人的基本道理。他小时候有很多怨气，被人欺负，被人打骂，穿馊了的衣服，受了伤没钱请医生，只能用树叶糊住伤口，所以有段时间脾气很不好，很不宽容，对自己不宽容，对世界也不宽容，后来是表演教会了他温柔，那些奇奇怪怪的角色让他能更多的理解这个世界，慢慢的与之达成了某种和解，他现在几乎已经不用去见心理医生了。他喜欢表演，不管再给多少机会选择，他还是想成为演员……
    江心屿不知道这个专访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反正她的专访，只有30%是真实的，剩余70%都是团队准备的答案。
    她已经不再有向世界倾诉的欲望，也不渴望任何人来理解她，她没有表达的欲望。
    她从一开始就认清了明星是商品这个概念，她知道涂脂抹粉的人，都没什么可信度，他们攀高踩低，两面三刀，谎话连篇，她从来不相信这个圈子里有单纯的人，这次她却由衷地相信了程欧 ，相信他每一句都出自真心。
    他身上那种边缘人的气质，让他如此与众不同，让他冷漠又温柔，脆弱又强悍。
    他从十年前就一直吸引着她的目光。
    酒喝到微醺处，他们开始亲吻，房间里开着壁灯，一片昏暗。
    他们的亲吻越来越炙热，而她的旗袍早已凌乱，饱满的身体呼之欲出，她完全沉浸在他的抚摸中。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明星，而是成了一个被折磨得神智混乱的女人。
    他吻遍她的身体，从足尖到指尖，事无巨细，仿佛她是他热爱的女人，是他珍之重之的女人。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可他却不再前进，任凭她如何撒娇引诱，他仍是摇头，她的眼睛都红了。
    他给她引诱他的机会，他给她无限的可能，可就是不让她得到他。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16年12月中旬，江心屿去参加四大卫视联合举办的青鹰奖颁奖典礼。
    这是国内电视剧界最具权威性的奖项，江心屿凭《青莲劫》入围最佳女主角提名，苏黎凭借《伽蓝传》获得最具人气女演员的提名。
    苏黎毫无疑问的拿下了2016年度最具人气的女演员奖，而最佳女主角毫无疑问的没有颁给江心屿。
    江心屿一早知道最佳男、女主这样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奖项是不会颁给商业演员，也说不上失望。
    在后台接受采访时，她谦虚的说了一番继续进步的漂亮话，并大大方方的祝福了新晋视后明清。
    得不了奖，那就博一个情商高会说话好了。
    青鹰奖的颁奖典礼，苏黎、程欧分别坐在《伽蓝传》的导演两侧，并未挨着。
    除入座时跟导演寒暄时，顺带跟对方寒暄了之外，两个多小时的颁奖典礼两人再没有正面交流。
    原本以为各自相安无事，但第二天两人还是因一张GIF图上了当天的热搜和头条。
    那是一张程欧偷看苏黎的GIF图，当时苏黎正侧着脸同导演说话，当苏黎察觉到来自程欧的目光时，他又很快的看向了别处。
    《伽蓝传》收官后，轰动一时的“程苏”CP几乎再没有互动，原本该有的同框机会，各自也都避开了。已经不抱希望的CP粉，终于在大半年之后，在16年年尾等到了春天。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CP粉这样给那张GIF图做了注解。
    而当天几乎所有的娱乐类公众号都起了“颁奖典礼程欧偷看苏黎，两人关系深扒”或“程欧偷看苏黎饱含深情，隔导演暗送秋波”又或者“虐恋情深，扒那些错过的明星情侣”类似的标题……
    看到那个GIF图时，江心屿正在去代言活动现场的路上。
    那天下午，原计划40分钟的站台活动，江心屿只用了5分钟就结束了。
    之后的行程，江心屿也心不在焉，收工回到酒店，江心屿看到了两个公众号的推送。
    有南苏北左之称的“苏苏偏南”和“娱乐向左”两位娱记大神的公众号那天同时推送了深扒“程苏”恋情的稿子。
    “苏苏偏南”的稿子以还原事实为主，“娱乐向左”以犀利评论闻名。
    《伽蓝传》播出时，“程苏”恋情甚嚣尘上，江心屿也只当他们是联手炒作，背地里还嘲笑了自命清高的两人的堕落。而这两篇稿子却扒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这些细节不是捕风捉影的细节，而是有迹可循的细节，细到江心屿没办法相信两人之间没有奸情。
    对自己若即若离，欲擒故纵的程欧，转身用那么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苏黎。
    生活动用了那么多连文学都知道避忌的巧合，一路高歌猛进的把他们推到了一个走不出的死循环里。
    放下手机，江心屿躺在沙发上，两眼放空，只想给程欧打个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
    想从他的声音里揣度出，他的态度。
    自从进了《都市慢调》的剧组之后，程欧对她的影响那么明显，可江心屿也没觉得她对程欧已经上心了。
    她一直跟自己说，她只是想得到他，可是那天她却像疯了似的，一直在看那个GIF图，分析其中可能存在的巧合和误会，但每看一次，她都能被既定的无可更改的事实给扎一下，直到扎得自己千疮百孔。
    事实就是程欧他爱苏黎。苏黎根本连看都不看他，可他竟然爱她。
    江心屿新做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江心屿不在乎的感情，她乐于陪任何人玩耍，就像她根本不在乎苏世一，她很乐意利用苏世一去刺激苏黎，并且有一种因打击别人而产生的快感。
    但江心屿要是动了真格的感情，两个人无论怎么勾心斗角心机用尽，她都可以视为情趣，但就是不能掺进第三个人，否则她会非常非常的抓狂。
    江心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动真格了，但她知道自己离抓狂不远了。
    江心屿的经纪人曾尧虽然没有跟组，但北京片场江心屿闹的那几出，曾尧就知道有问题。
    江心屿是个很上道的艺人，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要不要做一件事或要不要放弃什么，你只要把利弊列出来，什么都不用说，她就知道怎么做，她从来没让团队失望过。
    出道十多年，江心屿只冒过一次险，那就是在事业的上升期选择结婚。
    结婚虽是她口碑好转的转折点，但一个正值盛年的女明星却被缚在早已破裂的婚姻里，进退维谷，没有比这更惨痛的教训了。
    跟陈木生签了分居协议之后，江心屿无比冷静的说过，她这辈子不会再为爱情付出什么了，陈木生就是她付出的终点。
    不再付出感情，这对江心屿个人来说可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但对于明星江心屿却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分居的事情过后，江心屿自律的可怕，从不碰那些可能置她于危险境地的事情，就算是玩，也适可而止，她从不碰那个底线。
    但这一次，曾尧给她分析了一个多小时的利弊，江心屿却像没有听到一样。
    后来，江心屿说累了想休息，曾尧就放了热水，让她洗洗睡觉。
    曾尧有些不放心，决定留下来陪她。
    江心屿睡了之后，曾尧拿出备用被子，睡在客厅沙发上，并且拿走了江心屿的手机。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曾尧醒了，她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去摸桌上的手机，看到时间后，她又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坐起来。
    桌上只有她的手机，江心屿的手机不见了。
    曾尧心中一沉，她趿着拖鞋，走进了卧房。
    卧房里浓郁的烟味呛的她立刻咳了出来。
    江心屿不在床上，而是屈膝坐在落地窗前，像坐了整整一夜，石化了一般僵硬。
    窗帘是拉开的，外面灰蒙蒙的一片，整个世界都是混沌不清的。
    曾尧跪坐下来，握住她放在一侧的手，江心屿的手冰得像初冬的雪。
    曾尧还没开口说话，江心屿却开口了，她的声音哑的厉害，却格外平静，她说：“尧尧，我完了。”
    曾尧心中一惊。
    江心屿是输了也不会认的那种人，以前她从未以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内容，她第一次这样说话，第一次以一种不想挽回的彻底堕落来承认失败。 
    曾尧看着她脚边盛满烟蒂的烟灰缸，手机就在她脚边，曾尧拿了起来，翻到通话记录。
    几十个打给程欧的电话，一个都没有被人接起来。
    微信上也全是她发给程欧的信息，十几条内容，只有一个意思，为什么不接电话？
    曾尧感受到一种疯狂和绝望，她觉得眼前这个江心屿似乎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她从来不知道江心屿有这样深刻的疯狂和绝望。
    江心屿把头埋进膝盖里，声音里还带着压抑的哭腔：“我试了，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尧尧，我控制不了。”
    曾尧拿了两片安眠药哄她吃下，让她睡觉，然后通知团队，把今天所有的行程都取消。
    睡醒了之后，江心屿第一时间还是去翻手机，程欧的回复只有简单的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像一把剑，将江心屿的痴心劈斩开来，将她的自尊心劈得粉碎。
    那一瞬间，抛弃的骄傲全部重新回到了江心屿身上，她咬紧嘴唇，因为用力，浑身都在颤抖，抖得她手机都有些拿不稳了，勉强打出三个字：“没事了。”
    程欧没再说话。
    江心屿却还期待着，带着微弱的希望，希望他能看穿她在赌气。他肯定能看穿，可他就是不心疼她，也不打算哄他。
    对苏黎那么温柔，对她这么残酷。
    江心屿想起那个GIF图，身体里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发狂的叫了出来。
    在客厅指挥着整个团队去跟各方沟通江心屿今天所有工作都取消的曾尧听到尖叫，淡定的对团队的人说继续别停，然后走进卧房。
    江心屿平躺在床上，像僵尸一般，曾尧还没坐下，就听到江心屿让她打听程欧现在在哪儿，曾尧问她想做什么，她不说话。
    曾尧毫无办法，只能打电话给程欧的经纪人。
    程欧的经纪人说程欧要环游世界，这会刚上飞机，第一站是印度。
    曾尧挂了电话，还没说话，江心屿就大声把助理叫了过来，让她订去印度的机票。
    曾尧说订两张，然后平心静气的看着江心屿道：“你很少独自出门，我陪你。”
    曾尧永远相信江心屿。一个聪明的，热衷游戏人间的人，她不会亲手毁掉自己的事业。爱情是有让人痴迷的地方，但江心屿不会沉迷。
    她相信江心屿此番无论去做什么，都是为了解开自己当下的困境，她不拦她。
    在新德里找到程欧，全赖曾尧娴熟的沟通手段，她连哄带骗的从程欧的经纪人那里拿到了程欧下榻的酒店。
    他们到了新德里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
    程欧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开门看见江心屿站在门口，吃了一惊。
    江心屿毫无隐瞒的将她如何央求曾尧去求他经纪人，他经纪人又是如何把他的行程告诉了她们的事情据实以告。
    程欧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明星，这个在娱乐圈呼风唤雨，从来没有被任何绯闻丑闻击倒的强势女明星，如今站在他跟前，不惜用“央求、求”这样卑微的字眼来放低自己的姿态。
    所谓剧组情人，就是在剧组解散的那一刻，交情就结束了，各自都要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去。在剧组里，程欧允许江心屿引诱他，却不让她得到他，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报复。
    惩罚和报复的是十年前，她对他的侮辱和轻视。
    眦睚必报不是什么好品质，程欧知道，但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在意十年前她对自己的伤害。
    江心屿那么明目张胆的看不起，那么赤1裸的贬低和嘲笑，像是烙印在皮肤上的印记。
    一边是他对十年后的这个女明星的不在意，一边是他对十年前的江心屿的恨意昭昭。
    程欧原本以为他的惩罚和报复已经随着《都市慢调》的关机而结束，他没想到她又找上了门。
    程欧问为什么，他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江心屿仰着头看他，眼中带着痴迷和炙热，她说：“因为我爱你。” 
    新德里的酒店房间燃着檀香，香气一丝一缕，合着清晨特有的混沌蒙昧，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产生一种在梦里的奇异感。
    江心屿拉起程欧的左手，放在唇边，低头吻了一下。
    江心屿穿着荷叶边的绿裙子配着白蕾丝的上衣，上衣束在裙子里，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程欧莫名觉得很熟悉，好像是谁穿过似的。
    江心屿看着他，姿态卑微，近乎哀求：“我知道你爱的是别人，我不介意你把我当做她的替身，我愿意做她的替身，程欧，你把我当做她来爱，好不好？” 
    程欧终于想起来了。
    苏黎穿过这样的衣服，在《伽蓝传》的开播发布会上。
    程欧看着江心屿的脸，恍惚觉得这张脸真的同某个人的脸重叠了。
    一个是娇艳野性的玫瑰，一个是孤冷脆弱的雏菊，江心屿和她原本是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个人，但此时此刻，程欧就真的分不清楚了。
    或者是不想分清楚。
    程欧一下子抱住了江心屿，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心爱之物一样。
    他吻她，温柔地，小心翼翼的，充满怜惜的。仿佛她就是他的心上人，仿佛之前那些分离的日子，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相聚。
    ******
    江心屿让曾尧推掉了最近一周内的所有工作，一周过去之后又是一周，最后一共推掉了一个月的工作。
    这一个月，她跟程欧就待在新德里这个城市，不分白天黑夜地做1爱。
    程欧从来不叫她的名字，她也像从未意识到。
    江心屿从未这么长时间的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一时之间山雨欲来，各种不堪的传言沸沸扬扬。
    团队只能发声明，称江心屿腰伤复发，在国外治疗，感谢大家的关心，并对几个极其不靠谱的公众号的恶意造谣提起了诉讼，这事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17年3月份，程欧从漫长的旅行中抽身回到国，参加新片《人间蒸发的男人》的宣传活动。
    作为文艺片导演，楼蓝的作品从来是业内关注度高，但观众关注度低，更何况电影本来就只有程欧这一个明星演员，他若缺席电影宣传活动，那就更没什么能引起大众的关注点了。
    程欧本身对这部电影就有偏爱，试映会那天，他邀请了一些好朋友助阵。
    程欧圈内的好友并不多，江心屿知道后，就主动要求去站台。
    两人刚合作完《都市慢调》，作为好友的身份去站台，也可以走一波义气。
    更何况，江心屿能在时尚界和电视剧界称王称霸，但电影始终是她的短板，能因此结识一下楼蓝导演也不错。
    虽然这件事的出发点是因为私情，但综合一考虑，是非常值得的买卖，曾尧很爽快的答应了。
    试映会后，程欧和江心屿一起离开。
    两个月未见，小别胜新婚，又是不知疲倦的做1爱，如饥似渴的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激情和力量。
    曾尧有种感悟，相对比苏世一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风流，程欧这种带有暗黑属性的艺术家气质对女人来说才是致命的，尤其是对江心屿这样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却对真正的艺术一无所知的女人。
    所谓互补，大抵如此。
    下卷：脱轨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17年5月下旬，苏世一和苏黎从北欧回国。
    下了飞机后，苏世一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陆清扬想请他们去她家吃饭。
    从3月末陆清扬与已婚男人相恋的事情曝光之后，苏黎一直没跟她联系。那种境地下，陆清扬想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双苏”恋情公开后，大众的焦点迅速从陆清扬身上转移走，网友虽然不知道“双苏”在这个风口公开恋情真是为了救陆清扬，但也间接调侃陆清扬，让她好好谢谢“双苏”。
    “双苏”恋情的曝光没有帮她转移走70%的注意力，最起码也转移了一半，她何其幸运。
    那是一次正式的晚宴，正式到让苏黎觉得有些惶恐，但陆清扬似乎比她更惶恐，生怕有一丁点不周到。苏黎想去帮忙，苏世一拦住她说不用，陆清扬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他们表示感谢，如果他们去帮忙，只会让这场晚宴代表的意义大打折扣。
    晚宴在别墅的露台上进行，露台四周的木栅栏上缠绕着胭脂色的蔷薇花，礼服，红酒，鲜花和音乐构造出一种不属于北京的悠闲。
    陆清扬那位大学教授的父亲谈起欧洲各国的宴会礼仪，从贫民到皇室，从俄罗斯到英国，信手拈来；陆清扬的母亲则喜欢说她在文工团时的往事，还给他们看她年轻时的照片。
    晚宴过后，陆清扬的父母就离开了，把露台留给他们年轻人。
    初夏的天空，星罗棋布，微风吹过，四周的蔷薇花在夜色里摇曳。
    三个人陷在藤椅里听远处的虫鸣蛙叫，好久都没有人说话，仿佛都不忍心破坏这美好。
    后来还是陆清扬先开口，说起请他们吃饭的原因，说起她的感谢。
    陆清扬不善言辞，公众眼里也是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古典美人，这夜却说了很多话。
    她说事情没有曝光之前，律师就在跟妻子走离婚程序了，但事情曝光之后，律师的妻子知道律师要离婚是因为一个女明星，就以此为要挟，索要了一大笔赡养费。
    当时陆清扬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双苏”恋情好不容易转移了公众的注意力，为避免律师的妻子乱说话再度将焦点转回陆清扬身上，他们只能答应。
    好在律师的妻子收了钱之后没有胡搅蛮缠倒打一耙，而且还应陆清扬团队的要求发了微博，说她的确跟律师分居很久了，现在在走离婚手续。
    虽然网友并不相信这是真相，只认为这是陆清扬团队的公关手段，但这事到底算是有了一个了断。
    陆清扬说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煎熬有种风雨过后的云淡风轻，好像是在说十多年前的前尘往事。苏世一和苏黎默契的没有打断她。
    陆清扬说，其实团队和她在事情没有曝光之前就知道她被拍了。拍到她的那家狗仔公司联系了她的团队，很隐晦的说五百万可以买断，双方正在谈判呢，本来都快谈妥了，对方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就把她跟律师的事曝了出去。
    陆清扬的团队后来知道，原来跟她们谈判期间，狗仔公司又拍到了另外一个女明星出轨的证据。女明星的团队直接拿七百万买断了狗仔公司在此之后关于这件事所有信息的曝光权。
    狗仔公司不能一直拍而不曝，拿到女明星七百万的公关费之后，狗仔公司就选择曝了陆清扬。
    陆清扬的事情曝光当天，“八卦无极限”这家娱乐公司的股票立刻涨停了。
    名利双收。
    苏世一问她有什么打算，陆清扬说因为出道太早的缘故，都没能好好读书，准备借这个机会回学校去，正在申请美国的一所学校，戏剧专业，国内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走。
    苏世一又问律师呢，陆清扬笑了，说律师本身就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这下正好一起回去了。至于将来，陆清扬低头想了想，说将来再说。
    陆清扬将他们送到门外，临分别时突然想起什么，她笑着对苏黎道：“经过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以前对世一有很大的偏见和误解，把我之前说的话都忘了吧，祝你们幸福。”
    苏世一和苏黎并肩走在车道上，郊外的夜色有种高远的辽阔，道旁的银杏树在夜色里郁郁葱葱，猫头鹰席天慕地的掠过头顶，四周寂无人声，像走在永恒里。
    苏世一看了一眼身旁安静的苏黎，低声问：“清扬之前跟你说什么了？”
    苏黎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很久之前，她跟我说你没有真心，只会带给女人痛苦，让我不要靠近你。”
    苏世一听完之后，特别夸张的哇了一声：“清扬害我。”
    苏黎笑了。
    苏世一看到她的笑不自觉的就变温柔了：“那你觉得呢？”
    苏黎的声音很轻，但有种愉悦的东西在：“我不告诉你。”
    苏世一为她开车门，在她上车的时候，突然压过去，吻了一阵。
    后来，苏世一开车送苏黎回家，并坚持把她送到楼上，苏黎开门之后，转身要逐客，苏世一却欺身上去，吻着她进了门。
    苏黎被他压在门上，唇齿被动的接受着他极尽缠绵的攻势。亲昵间，苏黎的高跟鞋已经被凌乱的扔在了地上。
    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我算了一下，我们谈恋爱也有大半年了，见面的次数却不超过五次，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你竟然还想把这个正在痴恋你的可怜男人赶走，是不是太过分了，苏小姐？”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沙哑又缠绵，苏黎只觉得自己神魂尽失。
    苏世一若是想哄谁，没有一个人能受得住。
    苏黎觉得自己又在任人摆布了，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理智尽失，在情场里摔打出来的一身本领也全部都卸了下来，只想与他赤1裸相对，抵死缠绵。
    苏世一环抱着将她压进沙发里，衣衫凌乱紧密贴合，挣扎喘息空气稀薄，在极致缠绵的深处，他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着模糊低沉的情话。
    早上醒来时，苏黎发现苏世一正用手撑着脑袋在看着她。
    苏世一时常这样，总是趁苏黎不在意的时候这样看着她，像是迷恋又像是研究。
    他有好几次都被苏黎抓到个正着，苏黎很想问他在看什么，但他每次都装作不经意，搞得苏黎也不好意思问。
    这次苏世一又被逮了个正着，他照旧不慌不忙的把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苏黎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又觉得有些可爱，她往下滑了滑，手指抚上了他的心口。
    苏世一垂眸看着她，她也掀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然后嘴唇压了过去，压在了他心口。
    他吻过很多遍的柔软嘴唇，此刻正在他的心口，他觉得她的嘴唇像是穿过了他表层的皮肤和肌肉，直接压在了他的心脏。
    苏世一的胸膛一颤，接着流过一阵让他战栗不已的暖流，他整个人都麻了，像吸大1麻的感觉，他翻身将她压了下去，炙热的痴缠，挫骨扬灰的快乐，他整个人都像是在云端，但这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而是很快被打断了，打断他们的是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
    苏世一蛮横的掰正她的脑袋，不管不顾的吻她。
    苏黎哄了他好一阵，他才放她去回电话。
    苏黎找自己的手机，看到未接来电的显示时，愣了一下。
    她走进衣帽间，回了过去。
    苏世一端了杯温水慢悠悠的晃过来，见苏黎站在衣柜前，正在同谁讲电话，就没去打扰，而是靠在门口等着她讲完电话，把水给她。但苏世一只听了两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本来温柔的眉目逐渐变得冷硬起来。
    苏世一猜到了苏黎正在同谁讲电话。
    苏世一把杯子放在置物的衣柜格上，虽然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很很明显的，他的温柔不见了。
    苏世一从背后吻她，吻她的耳垂，吻她的脖颈，苏黎用眼神告诉他别闹，可苏世一却变本加厉。
    苏黎一只手拿着手机，又担心弄出动静被对方听到，几乎没有阻止和还手的余地，她被苏世一逼退到衣柜上，再无可退之路。
    苏黎本来就只穿了一件衬衫，很方便苏世一得逞，他的手在她身上揉捏挑逗，就是要让她受不了。
    苏黎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挂断了电话。
    苏黎的手甫一得空，就环抱住了苏世一的双肩，他将她托举到腰间，苏黎的腿缠了上来。
    他抱着她来到的客厅，她身上白衬衫已经凌乱，她被他压进沙发里之后，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苏黎有些知道他的反常和阴鸷来源于什么，她想了想道：“程欧刚才跟我说，楼蓝导演想让他演她的新戏。”
    苏世一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楼蓝半年前跟苏黎打过招呼了，说下一部戏要找她，让她留出档期。
    当年苏黎因为要演《伽蓝传》而错过了楼蓝的《异乡》，再谈合作时，两人因为错过而有了某种奇怪的默契，简直是一拍而和。
    楼蓝上上部戏，也就是苏黎错过的那部戏叫《异乡》，上一部戏叫《人间蒸发的男人》，新戏叫《乡村往事》，合称“罪与罚三部曲”。
    原本以为第二部用了程欧，新戏不会再用，没想到最后还是找了他。
    苏世一的脸埋在她的肩窝里，苏黎的双手搭在他腰间，轻描淡写道：“他问我是否介意继续跟他合作，他说如果介意，他可以推掉。”仿佛那个男人为了她拒绝了这样求之不得的作品，并没有引起她丝毫的情感波澜。
    苏世一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他看着半倚在沙发扶壁上的苏黎，俯身帮她拨开鬓边有些凌乱的头发。
    苏黎握住鬓边的那只手，看着他，无比认真：“你没什么想问的？”
    气氛这么严肃紧张的时刻，苏世一却笑了，笑的近乎轻佻：“你觉得我应该问什么？”
    苏黎却没有以微笑回应他，仍旧是定定地看着他：“你应该问他打电话做什么，然后我会回答你他是为了什么；你还要问他凭什么为我推掉电影，然后我会告诉你因为他喜欢我；你要继续问我介不介意跟他再合作，我会回答我不介意；然后你勃然大怒，斥责我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再然后我拍案而起，指责你不信任我；最后我们两个大吵一架，你摔门而去。”
    他看着她。
    苏黎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
    苏世一轻轻地摩挲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你希望我问？”
    “我希望你问。”苏黎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希望我问？”苏世一认真的看着她。
    苏世一这么顾左右而言他，让苏黎有些恼火，她蹭地站起来，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你爱问不问。”
    苏世一没有允许她离开，而是从背后拦腰抱住了她，语气几乎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别走。”
    苏黎用力要甩开他：“你放开我。”
    苏世一耍赖一般：“我不放。”
    苏黎道：“你放不放，你不放，我可要咬人了。”说着真的低头去咬揽在自己腰腹间的手去了。
    苏黎原本没有真的想咬，只是做凶狠状，她以为苏世一会躲，但苏世一不躲也不动，苏黎就真的咬了上去，而且还咬得特别重，那一定很疼，但苏世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如果苏世一躲了或者喊疼了，苏黎或许就不会咬了，可苏世一就这么无所畏惧，苏黎就更来气了。她越咬越狠，想让他给点反应，他却始终不动，只是把脸埋在她肩颈里。
    明明是她在让他疼，可此刻却像他在让她疼一样，苏黎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水，眼泪大颗大颗掉在他手上。
    苏世一猛地将她掰过来抱住，是一种极深的拥抱，深到让人的骨头都发疼，是发疼的欢愉。
    苏世一的声音又低又哑：“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你爱我。”
    《红拂夜奔》终于宣布定档暑期，7月28日全国公映。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乡村往事》是一个关于美的毁灭的悲剧故事。
    那是新世纪到来之前的中国，一个母亲意外离世外出当兵的小伙回乡探亲，带着貌美的新婚妻子，轰动了整个村庄。
    但很快意外来了，小伙子出了事故，一条腿废了，就又带着妻子回了家乡，这次他们留了下来。
    女主雪肤乌发穿裙子，而村里的女人皮肤黝黑只穿长裤。
    女主的美太耀眼，像一道闪电，让所有人都躁动不安，于是谣言四起。
    有人说她是失足少女，有人说她是二奶，又有人说她勾引村子里的男人......
    后来男主因为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与人起了冲突，再后来连他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妻子，于是争吵，折磨，家暴......
    当村里流出女主和自己的公公有一腿之后，男主一怒之下失手将女主打死了......
    后来男主也疯了，离开了村子，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6月初，苏黎和程欧在导演的安排下去贵州北部的山村体验角色生活。
    他们在那里待了整整两周。
    6月中旬，《红拂夜奔》进入宣传密集期，苏世一和苏黎合体去日本为《幕测》拍摄“红拂夜奔·唐风”主题的封面。
    拍摄路透流出来之后，网络上就炸了。
    “双苏”恋情公开之后，这算是两人首次合体，之前的朱雀奖也只是同场无同框。路透糊的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程度，但CP粉们还是疯了，再加上各大营销号的推波助澜，当天这事就成了热门话题。
    《幕测》不像其他的四大时尚刊，追逐热点和潮流，封面多用流量和当红。
    《幕测》的封面多是业界大佬、电影导演和电影演员，专业性非常强。
    它的封面很少给流量属性盖过演员属性的演员。比如江心屿早解锁了其它时尚四刊，唯独差一个《幕测》来完成国内五刊的大满贯。但当年名不经传的楚词凭借楼蓝“罪与罚”三部曲中的首部《异乡》夺得香港金影奖最佳女主角时，却上了《幕测》次月的封面。
    “双苏”这次拿下《幕测》7月封，也是《红拂夜奔》片方以电影的名义谈下来的合作。
    陈宗洛的男、女主角，这个质感就已经够了，至于“双苏”恋情所带来的流量……鱼和熊能兼得的话，陈木生也不是傻子。
    后来杂志官拍的花絮被放出来之后， CP粉就又炸了。
     “双苏”恋情公开之后，无论当事人还是双方团队，都是一种对恋情闭口不谈的冷处理态度，这就惹得外界流言不断。
    按说如果两人喜欢低调的话，那不应该主动公布恋情，但既然主动公开，又闭口不谈，难免让人心生揣测。
    苏世一的唯粉认为是苏黎想炒作，逼迫苏世一公开恋情，而且还天天diss苏黎男女关系复杂，恨不得跟每个合作的男演员都炒CP。苏世一的唯粉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配不上他们家的苏先生，他们永远觉得女方在倒贴。
    苏黎的唯粉则认为明明是你们家蒸煮先发微博示爱的，怎么还倒打一耙呢，再说我们家除了跟程欧有段绯闻外，还跟谁传过？倒是你们蒸煮苏先生左右逢源，勾搭了有夫之妇还不够，还勾搭人公司旗下的安龙，不愧是风月场里的老干部，我们望尘莫及……
    两家粉丝每天撕逼撕得不亦乐乎，他们宁愿自己的爱豆是瞎子是傻子被利用，也不愿意承认他们是真的彼此相爱。
    但这个花絮被放出来之后，双苏的唯粉被恋爱的酸臭味打击了，一时安静如鸡。 
    也是六月，苏黎和叶知秋一拍即合，决定脱离墨攻成立工作室。
    拍完《幕测》的封面后，苏黎就跟着《乡村往事》的剧组到了贵州北部的那个村子里，叶知秋则留在北京跟墨攻的决策层斡旋成立工作室的事情。
    七月中旬，苏世一到贵州去探班。
    《乡村往事》的故事背景是一九九几年的贵州农村，拍摄条件非常的简陋，而为了最大程度的沉浸，自从进组之后，两位主演吃住都在村里。
    或许是因为故事沉重的原因，整个剧组也都是一种压抑的气氛。
    私下里，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也都不叫演员本名，而是叫他们的角色名字，所以无论是在戏上还是在戏下，演员的状态都是一样的。
    苏世一到时，苏黎和程欧刚结束了一场情绪起伏比较大戏份，都有些疲惫，正在化妆间里闭目静思。
    剧组的化妆间说是化妆间，其实就是贵州农村再普通不过的库房，仰头能直接看到横七竖八的木头椽子和房梁，木头有些糟，看上去有些年头。
    四壁是砖垒的，没有粉刷，砖面有淘气的小孩子刻的歪歪扭扭的字。
    地面则是最原始的土地，高一块低一块的。连演员坐的椅子都是那种老旧的太师椅，紫色漆面已经剥落的七七八八。
    椅子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两块稍微大一点的方块镜子。
    苏世一个子高，进去时还要稍微弯一下腰，他走进去，看到的就是这个状态下的苏黎和程欧。
    两个演员疲惫的靠在太师椅里，以手支颐，双眼紧闭，动作一致的像黑白照片里产生镜面效应的双胞胎。
    苏世一看到这样的场景，突然被震住，一时之间，各种心绪涌进脑海，他似乎快要抓住了一些带有预言性质的思绪，可那东西灵光一闪，又很快的消失了。
    苏世一又走可出去。
    贵州的乡下，天空是灰蓝色的，苏世一记得《春晓》里，也有这样的天空。
    苏黎出来看到他，没跟他多说话，两个人只是拥抱了一下，然后她又去拍戏了。
    苏黎是一个特别敏感感性的演员，对任何角色都很投入，一个猛子扎进去就出不来。
    在《红拂夜奔》剧组时，她就是这个状态，她很少很大家一起闹，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消化角色。
    外界剖析她属于上天赏饭吃型的演员，任何角色演起来都不费力气，但感觉却出奇好的。只有与她非常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角色在她身上给她带来的那些痛苦。如果一个角色没有带给她丝毫痛苦，那说明她根本没有进入角色。
    苏世一其实很不愿意她去演那些过于沉重的角色，他希望她是一直开心快乐永远没有忧愁的，这样的愿望俗气又不现实，但是他的真实的想法。
    苏世一看着天空想，自己应该真的很爱她吧，否则心愿怎么会变得如此庸常？
    苏世一在片场看苏黎拍戏，看了一个下午外加半个晚上，期间苏黎没有跟他有任何交流。
    晚上收了戏，回到住的旅馆，两人在没有开灯的旅馆房间里，相互拥抱。那个拥抱如此绵长，像跨过了沧海桑田。
    苏黎轻声道 ：“你不知道，这二十多天来，我睡觉都觉得她压在我身上，连觉都睡不好，只能靠安眠药，刚才被你这么一抱，我突然觉得她走了，我感受不到她了，顿时有种落地生根的安稳。”
    房间里漆黑一片，乡下的旅馆有种潮湿霉味，苏世一的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顶：“你是在怪我打扰你了，让我以后不要再来了吗？”
    苏黎抱紧他：“不，我是让你以后多来。”
    苏世一去探班的事情很快又传开了，好事的自媒体把这次探班称之为示威和宣誓主权，示威和宣誓主权的对象自然是苏黎的绯闻男友程欧。
    更有甚者，甚至编造出了两个男人为爱在片场大打出手的假新闻来博取眼球。
    天知道苏黎是多么期待苏世一和程欧真的有像媒体编造的那样针锋相对大打出手，这期待不为证明自己的魅力，而是想看两个同样骄傲的男人交锋时所产生的化学效应，她好奇心在这。
    可人家根本没一点大打出手的苗头，反而友好的互拍了肩膀，俨然一副互相欣赏惺惺相惜的模样。
    						第50章 第五十章
    2017年的七月、八月和九月，是苏黎职业生涯的巅峰，甚至可以说是她这一生的巅峰。
    三年磨一剑的陈宗洛带着《红拂夜奔》强势登陆暑期档。
    映前的这一个月，各大社交媒体和娱乐网站全是《红拂夜奔》的相关信息，全国各地铺满硬广，公交站、电影院、商场电梯间全是电影海报，飞机场、高铁站、地铁站和街头的巨型LED高清屏全天循环播放电影预告片……
    而苏黎和苏世一合体拍的《幕测》7月封销量近十万，不要说刷新了《幕测》创刊以来的最高销量，是直接刷新了国内一线五刊的销量记录。
    整个七月，苏黎只公开露面了一次，那就是在《红拂夜奔》7月25日的全球首映礼上，跟苏世一一起。
    如果说6月份《幕测》封面的拍摄是公开恋情后的首次合体，那么这次应当是首次公开合体，首次以情侣的姿态面对媒体。
    苏世一和苏黎就算事前做足了万全准备，但还是被媒体劈天盖地的关于恋情的问题弄得面红耳燥。
    苏黎一向不擅长应付媒体，媒体也知道，所以处处给她挖坑，刚出了这坑又进了那个坑。
    媒体今天问题都没什么攻击性，但却非常私人，不好回答也不好不回答的那种。
    比如谁先追的谁，什么时候开始的，私下里怎么称呼彼此，甚至还有人催婚，什么时候生娃……
    媒体起哄也就罢了，还撺掇导演和其他演员一起起哄，连应对媒体一向如鱼得水的苏世一也有些招架不住。
    发布会也是“双苏”吸纳CP粉最大量的一次，苏黎面对调侃时的羞涩，苏世一每到关键时刻的解围，以及那些亲昵的悄悄话……
    流言强大的时候很强大，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毁灭一个人，但薄弱的时候也真是薄弱，甚至挡不住当事人一个不经意的对视。
    这只是一对相互喜欢的恋人啊，不能因为他们明星的身份就否认这点啊。
    而两天之后的影评人和媒体点映，苏黎的风头直接盖过了演技已经封帝的陈深，是除了导演陈宗洛之外，被影片人和媒体提及最多的人。
    影评人说陈深的老辣在意料之中，苏黎的新鲜莽撞是最大的惊喜。
    在强大的营销造势下，《红拂夜奔》在公映前票房预售破亿。
    虽然公映当天《红拂夜奔》的口碑再度重蹈陈宗洛此前电影两极分化的覆辙，仍旧是喜欢的人喜欢到哭泣，不喜欢的表示这是什么玩意……
    陈宗洛的每部电影都伴随着巨大的争议，无一例外，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宿命，但《红拂夜奔》公映首日，票房也破了亿。
    次日，口碑继续分化，社交媒体上，喜欢它和不喜欢它的打起了口水仗，再加上竞品的水军的煽风点火，豆瓣评分直接从8分掉到了6.9分。
    《红拂夜奔》最终的票房也不过6个多亿，离此前票务平台预测的15亿，差了一倍还多，但奇怪的是，年末破了20亿的那部烂俗爱情电影，豆瓣短评至今不过几万人，而《红拂夜奔》上映不足半月，豆瓣短评已经突破30万。
    商业时代，带着艺术诉求的电影永远不是大众的宠儿，虽然不是大众的宠儿，却是评论家的宠儿，这是一个审美剥离的年代。
    8月初，《红拂夜奔》正在热映时，第52届台湾金鲸奖公布了各项大奖的入围名单，《红拂夜奔》一举拿下最佳摄影、最佳视觉效果、最佳美术设计、最佳男主、最佳女主五项大奖的入围。
    名单公布之后，带动了一波观影热潮。
    之前，苏黎的演技一直是大家讨论主题之一，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这部电影，大家都十分认可她的演技，认为她出乎意料的好。
    但获奖名单公布之后，突然又出来一种声音，说苏黎的演技虽然好，但也是相较她这一批演员而言，是矮个子里拔高个，根本没好到可以入围金鲸奖的程度。
    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说金鲸奖今年是女主小年，最佳女主候选人集体比较弱，所以苏黎才挤了进去……
    网络上出现这种声音之后，苏黎一脸wtf？？？她知道网友翻脸比翻书的速度还快，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无论网友怎么嫌弃苏黎不够格，但入围最佳女主是不争的事实，这是继楚词之后，内地85后女演员再度获得华语电影三大主流奖项最佳女主的提名，风光无限。
    而与苏黎正在拍《乡村往事》的程欧则凭借楼蓝的《人间蒸发的男人》入围了最佳男主的提名。
    一直被时代诟病的85后演员，眼看最小的也28岁了，三大主流奖项却颗粒无收，唯一的三金影后楚词还是90年人。
    现在苏黎和程欧的双双入围，所谓扬眉吐气是也。
    入围名单出炉的那一天，身在剧组的苏黎接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
    微博上的祝贺和恭喜自有管理苏黎微博的人与之互动。打电话过来的，全由助理接了。只有微信上的信息是苏黎自己回的。但微信上祝贺的人委实太多，她也没有时间一个个的回复，只挑了重要的人道了一下谢。
    程欧和苏黎入围金鲸奖的消息出来后，楼蓝分外高兴，这天她早早的结束了拍摄，邀请整个剧组人为他俩庆祝这件事。
    苏黎有些非常不好意思，这毕竟只是入围又不是获奖，楼蓝却说入围靠的是实力，获奖靠的是运气，所以入围才是值得庆祝的，于是大家就一块去了附近的一家涮羊肉店。
    《乡村往事》剧组驻扎在村里已经有很多日子了，附近一带的人都知道，他们没事的时候常去围观他们拍戏，对他们都很熟悉。
    本来正在涮羊肉店前玩耍的小孩见他们这一大堆人马过来，立刻躲在了丢在墙边的破自行车旁，只用手扒着车轱辘悄悄的看。
    有工作人员同他打招呼，他还有些不敢回应，仍然是怯怯的。
    正值落日，虽然是饭点，但客人并不多，店主见生意来了，操着一口贵州方言招呼他们，生活制片说店里恐怕坐不下这么多人，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桌子，在外面摆一下，大家挤一挤。
    老板的声音又粗又洪亮，一叠声的说有，然后扯着嗓子叫楼上的老板娘，让她去前面的烩面馆借一下。
    脸颊上挂着两朵高原红的老板娘一面用围裙擦手一边下了楼来，见到他们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见大家都在看她，又不好意思的笑，说这就去。
    涮羊肉的店里店外坐满了人，大家把导演、苏黎、程欧围在中间，在羊肉汤咕嘟咕嘟的热气中，大家举杯庆祝。
    先庆楼蓝导演凭借《人间蒸发的男人》第三次入围金鲸奖最佳导演提名，再庆程欧凭借《人间蒸发的男人》入围最佳男主提名，再庆苏黎凭借《红拂夜奔》入围最佳女主。
    啤酒的泡沫冒的到处都是，羊肉的骨头在桌上堆满了小山，那顿饭，从太阳落山一直吃到深夜。
    后来，程欧起身跟几个相熟的人去旁边里抽烟，远处的夜色一重比一重重，像荒野。
    后来苏黎也加入了进去，苏黎过去后，那几个人就起身走了。
    她跟程欧借了烟，还借了他烟上的火点燃它。
    在高原上待久了，人就变得粗野起来，苏黎也像剧组的那些男人一样，开着膝盖，蹲在路边抽烟。
    他们一时都没说话。远处有狗吠。
    有人喊他们怎么还不过来，程欧搭腔说这就来，然后两人抽完手头的这支，就回去了。
    苏黎几乎不在苏世一面前抽烟，也不在他面前说粗俗的话。
    在苏世一眼里，她永远是清冷感性又软绵的女生。
    苏黎从未想过要故意隐藏什么，但她在苏世一面前就是做不到在程欧面前的随便和粗野。
    她知道这两个苏黎都是她，但都只是她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的她。
    每个人都有特定的一面只有在面对特定的人时才会露出来。
    苏黎跟程欧的相处非常自在和随意，她也不介意在程欧面前露出自己暗黑的一面，但苏黎却明白，自在归自在，她不爱程欧，她爱的是苏世一。
    虽然她从未跟苏世一说过，但她的确爱他。
    这跟第一次的迷恋不一样，她确确实实的爱他，没有理由的那种爱，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最爱他，她在离开的他的时候最爱他。
    烟火在指间和唇边明灭，程欧低头把烟在地上揿灭，他在夜色中也看清了苏黎的眼睛。
    她的爱在别处，不在此处。
    程欧想起了江心屿，突然觉得很想她。
    程欧看着苏黎起身走向馆子外的人群里，他摸出了手机。打开与江心屿的对话页面，页面上的最后的话还是江心屿恭喜他入围金鲸奖最佳男主提名的消息，只是他一直没有回。
    他看着她那一行字，突然觉得如果她在这里多好。
    她那么生机勃勃，那么滚烫直白，她不懂他，可他在她身边却不会觉得难过和孤独。
    会让他难过的人，是苏黎，不是别人。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台湾金鲸奖、香港金影奖和内地的金龙奖并称华语电影三大奖，是华语电影最有含金量的奖项。
    金鲸奖更是有华语小金棕榈的美誉。
    出席颁奖典礼的多是华语电影的精英和骨干，包括为华语电影的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的老艺术家和现如今华语电影的中流砥柱以及作为华语电影的新鲜血液的电影鲜人们。
    苏黎之前虽然演过一些电影，但多是商业爆米花电影，跟艺术不沾边。加上又是风口浪尖上饱受诟病的流量型演员，就算是不可多得的天赋型演员，但一直在商业的漩涡里挣扎，真正的电影人看她也不可避免的带着有色眼镜，并未觉出她的特别之处来。
    《红拂夜奔》的标签是陈宗洛，最大的关注与争议也是时隔十二年之后再导奇幻的陈宗洛是一雪《无极传说》带给他的前耻还是再一次证明自己江郎才尽了。
    《红拂夜奔》选角曝光之后，苏世一和苏黎的加盟让外界一片哗然。
    无论是文学界还是电影界都集体认为这两流量根本没有掌控王小波原著小说中怪诞的红拂和李靖的能力。
    他们批评了苏世一和苏黎还不够，还顺便批判了这一代演员的断层，最后又拐回去批判陈宗洛。他们认为这位大师已经彻底堕落，竟然开始用流量为自己扛票房了。
    《红拂夜奔》虽然有陈深、千九月这样正值盛年的中生代和“双苏”这样的新生代流量，但最大的标签仍然是陈宗洛。
    换而言之，外界根本没对苏世一和苏黎有期待，如果说真的有，那大约也是期待他们不要差的让人难以忍受。
    事先没有任何期待，所以《红拂夜奔》上映之后，苏黎才会那么让人印象深刻，才有新生代演技之光，演技吊打其他四小花旦之类的赞誉。
    看过《红拂夜奔》的电影人大约也是这个心理。
    9月份，苏黎跟《乡村往事》的剧组请了两天假去台湾参加金鲸奖颁奖典礼。因为这次到台湾还有其他工作，苏黎就先楼蓝和程欧一步走了。
    她从贵阳坐飞机到广州，又从广州转机到台北，从桃园机场一下飞机，等候多时的台湾媒体轰地一声像潮水般涌向了这位最佳女主的候选人。
    苏黎不知道台湾对自己的关注度这么大，她看到这么多媒体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时想，她还是低估了金鲸奖最佳女主提名给她带来的影响。
    这次从剧组跟苏黎一起飞台北的只有团队的2个助理，叶知秋和其他人是从北京过去的。
    助理见到这么多媒体，一下子紧张起来，两人立刻护住苏黎，不让媒体靠她太近。
    台湾的几家主流媒体冲在最前面，话筒已经举到面前，苏黎不得不停下来。
    媒体问她来台湾都有什么安排，问她有没有信心拿最佳女主，还问她觉得谁获奖的几率最大，苏黎都一一答了。
    后来，媒体还问她是否看好程欧拿最佳男主，毕竟他在《人间蒸发的男人》中的表演获得了业内一致好评，是本次最佳男主的大热门。
    关于对程欧的这个提问，苏黎认真想了想，她说自己跟程欧已经是第二次合作了，她还是原来那句话，程欧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演员之一，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她都非常期待他拿奖。
    这个回答非常有料，一时间媒体们骚动起来，想顺着这个问题再问点什么，但助理把媒体挡住了，说苏黎接下来还有其他工作，不能再耽搁了。
    苏黎这次来台湾除了参加金鲸奖的颁奖典礼，的确还有其他工作。
    《伽蓝传》的主题曲《劫数难逃》是台湾一个男歌手写的，《伽蓝传》爆了之后，这首歌也成了当年的金曲，男歌手因此翻红。
    当时苏黎非常喜欢这首歌，也在不同的场合翻唱过，去年年末在某视频平台的年末盛典上，她遇到了这位男歌手，男歌手正在准备新专辑，就邀请她做自己新专辑主打歌mv的女主角，苏黎答应了，双方团队沟通了时间，就说趁苏黎来台湾参加金鲸奖的机会，把mv拍了。
    专业演员拍没什么难度的mv简直不要太简单。
    苏黎只留了一天的时间给男歌手，但结果拍摄异常顺利，一天都没用完。
    男歌手看时间富裕，本来想带她去逛一逛台北夜市，但看她离开了镜头之后，满脸疲倦的样子就没说出口。
    回到酒店，苏黎倒头就睡。
    苏世一是晚上十点多到的台北，和苏黎住在同一家酒店，到了酒店，在常云的帮助下进入了苏黎的房间。
    朦朦胧胧间，苏黎觉得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出了他的名字，苏世一找到她的嘴唇，堵住吻了一会儿。
    苏黎这会儿完全醒了。
    苏世一想将她搂紧怀里，苏黎却一把将他推开，转身道：“别碰我。”
    苏世一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脸颊贴在她的背上，低声道：“一个多月没见了，你都不想我吗？”
    苏黎道：“不想。”
    苏世一抱得更紧了：“可是我想你。”
    苏黎不为所动：“是吗？”
    苏世一的声音都有些低三下四了：“我跟安龙什么都没有，那些照片是有人故意放出来博眼球的。”
    苏黎终于转过了身，她看着他：“但照片是真的。”
    苏世一凑到她颈边：“那天不只我们俩，还有其他人，他们故意只拍了我们俩，这手段很老套的，我知道你不会信的。”
    苏黎垂着眼皮：“虽然是假的，但其他人却愿意相信它是真的。”
    苏世一道：“你一向不怎么会被外面的声音所影响的，怎么这次轻易的就被影响了？”
    一周之前，苏世一跟安龙主演的商战剧《上流社会》定档。定档发布会之后不知道从哪流出来了他跟安龙同游伦敦的生活照，虽然最后他这边发了声明，但还是结结实实的闹了一阵。
    新剧开播在即，其实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应该都能猜出这是炒作，要么是剧方在炒，要么是演员在炒。苏黎不会不知道这点，但仍然被影响了。
    要知道苏黎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外界对她的评价都脱离不了压抑二字，你看着她，你会觉得她压力好大，但大家又不知道她的压力到底来自何处。
    大家都觉得她因为一部剧成为新生代花旦的流量代表。然后又神奇的拿到了一向对流量演员无感的陈宗洛的女主。江心屿奋斗十年也没有这番际遇。再加上公开跟苏世一的恋情也没有丝毫影响事业，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外界始终猜不透她的心理，所以下的结论是她就是这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习惯了。
    一个身处圈中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女明星，如今因为一个已知的炒作事件而闹了情绪，只能说明她非常在乎这件事。
    事情刚爆出来时，苏世一日常跟她通话，就期待她会问起，但她什么都没问。
    她不问，苏世一也不解释。
    现在她问了，苏世一只觉得痛快。
    苏世一道：“外人不过是想看我们两个人的笑话罢了，不要理。”
    苏黎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还是难过？”苏世一问。
    苏黎没有说话，苏世一往她温暖的脖颈里靠了靠：“他们早晚会知道我对自己认定的爱人是十分忠诚，而对于不爱的人，我连逢场作戏都做不到，会直接分手。”
    苏黎轻轻地笑了：“我领教过，我知道，你是爱憎分明的人。”顿了顿，“只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会是因为什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
    见苏世一不说话就问：“你想过吗？”
    苏世一摇了摇头。
    苏黎道：“在我们演员这个行业，我没找到一对长久的情侣，可仔细一想，所谓长久是多久呢？五年，十年，一生？一生那么长，谁知道以后呢，早晚都是要分别的。”
    苏世一问：“你整天就在想这些吗？”
    苏黎摇了摇头：“没有整天想，就是看到别人分分合合的消息时会不自觉的想到自己。”
    苏世一把脸从她脖颈里移出来，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胸前，他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在说世界上没有永恒唯有变化，我跟你一样，也是不相信永恒的，但我相信当下。”
    “你的当下是什么？”苏黎仰头看着他问。
    “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去想结果，有时候想太多，人会变得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成。”苏世一道。
    苏黎笑了：“这倒是挺像你，比如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你会要求公开恋情，更没想到你公开恋情是为了帮清扬。”
    苏世一道：“我也没想过你会答应。”
    苏黎眼底隐隐有笑意：“这么说来，我们俩还配合的蛮好的。”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很多年后，85-95这批演员的时代彻底成为过去后，苏黎在哪一届金鲸奖上获得提名或是有没有封后，人们已经不记得了。人们记得甚至是反复提及的是出席第52届台湾金鲸奖以情侣造型惊艳世人的“双苏”。
    纵然此前双top流量相恋已足够吸引世人的目光，但大家也仅仅是知道这两个人在相恋而已。双苏并没有所谓的仪式性的东西给世人或者时代留下定格。而这届颁奖典过后，仪式性有了，定格也有了。
    很多年后，大家提起绝配情侣，想起的第一对就是第52届金鲸奖颁奖典礼上的双苏。
    甚至有网友把第52届台湾金鲸奖的双苏比作第48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的约翰尼德普和薇诺娜，所谓芳华不再，风流永存。
    苏黎从来没想到她跟苏世一的这次合体，会让大家结结实实赞美和怀念了这么多年。因为当年无论她还是苏世一都没有花很多心思在服装。她的心思全在如果没有获奖的心里建设和万一获奖的致谢词上。
    《红拂夜奔》剧组走完红毯，进到台北文化宫礼堂。他们一进来，这届金鲸奖的主席的目光就扫到了他们。陈宗洛见到老朋友显然也有些激动，两人大踏步向对方走过去，双方结结实实的来了一个拥抱。
    这厢，苏黎也看到了楼蓝导演，就跟苏世一一块过去打招呼。
    楼蓝正在跟老朋友叙立聊天，见她过来，就跟对方介绍了一下。对方听到苏黎的名字后，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楼蓝笑着问苏黎紧不紧张，苏黎说还行，叙立看了一眼楼蓝笑道：“看来你这位女主角是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呐。”
    苏黎见他误解赶紧解释：“能提名已是我的荣幸，获奖连想都不敢想，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叙立知道她说的是官方话，没有戳破。因为看得出来，可能第一次来金鲸奖，小姑娘明显有些不适和紧张。他说自己也看了《红拂夜奔》，不管这次能不能拿奖，她未来都会万丈光芒，让她放轻松，不必紧张。
    鼓励完了苏黎，叙立又cue苏世一，说这段时间刚好想找他呢，可巧这就碰见了。
    叙立筹备的一个枪战片正在选演员，有人给他推荐了苏世一，他就想见一见。苏世一当然感兴趣，两个人就在一旁聊了会。
    落座时，苏世一右边是苏黎，苏黎右边是陈深，陈深右边是陈宗洛。
    开场表演开始之前，同时入围了最佳男主提名的陈深侧身过来问：“怎么样阿黎，紧不紧张？”
    苏黎诧异道：“深哥问我吗？”顿了顿，“那我肯定回答不紧张。”
    陈深一副呀呀呀，你这小姑娘不真诚的欠奏样：“你别啊，快，咱俩一块紧张，你看，我这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苏黎噗嗤一声笑了。
    苏世一听到两个人的低语，凑过来握陈深的手：“深哥，她不紧张，我紧张，我一手心的汗。”
    陈深一副终于找到知己的老泪纵横。他握住苏世一的手，正准备抒发一下感慨，忽然发觉陈深的手干燥又稳定，他又猛的松开，拿眼神剜了一下苏世一：“世一，你学坏了啊。”
    苏世一道：“深哥，你22岁时就已经拿过这个最佳男主了，还紧张什么呀？”
    陈深嗔怪道：“拿过了还想再拿嘛，我又不是宠辱不惊的老人家，毕竟年轻嘛，得失心重一点，也没什么的。”
    “年轻人？”苏世一玩味的笑了。
    陈深还想说什么，开场表演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舞台灯光于昏暗中五光十色，一时间礼堂内安静下来，几个人收住玩笑，正襟危坐起来。
    后来苏黎回忆起那次颁奖典礼，几乎很难记起什么有趣的点。纵然那届金鲸奖有趣的地方很多。因为次日微博热搜的前20名，几乎全来自金鲸奖。第二天苏黎挨个点开微博热搜，看里边的内容时，不免都要大吃一惊，她就坐在台下，而这些好玩的点她竟然全不知道。
    她的错过，皆因为她的紧张。
    她对所有人都说她不紧张，包括苏世一，但她的确非常紧张。紧张到颁第一个奖项时，她的手心就开始冒汗，脑子也跟着乱了起来。
    她想起了14年的朱雀奖颁奖典礼，那时候她明明也没有抱任何期待，可就这没有任何期待的期待值里还是暗藏着一种侥幸。
    14年26岁的苏黎在台下想，她有天赋，她不走旁门左道，她很努力，她也等了五、六年，她把自毕业以来所有的心酸和委屈全都押在了那天晚上，她告诉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等待着一个肯定，等待着一次救赎，她以为她终将被命运垂青，可她没有。
    朱雀奖可能对别人来说意义并不大，可那却是26岁的苏黎的全部意义。当她赋予朱雀奖的意义尽数落空之后，她感觉到了受伤，很疼。只是这疼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跟她自己有关。后来但凡紧要关头，她总会想起那一届朱雀奖带给她的伤害。虽然她早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苏黎，就像叙立导演说的那样，她拿不到这个最佳女主未来也会是一片光明。可她仍然怕，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怕自己醒来还是一无所有。
    娱乐圈的名利都太虚无了，她需要一个可以握在手里的，真实的东西来给予她力量的，而这个东西，就是金鲸奖的奖杯。
    说来奇怪，外界在意的东西，比如她的代言有多少，她跟什么咖位的男演员搭戏，她的片酬……这些她都不是那么在意。反倒是外界觉得有最好没有也不缺的东西，比如金鲸奖的这个最佳女主，她就非常在意，而且是非常非常在意，在意到如果得不到她会非常受伤，并且是重伤的那种。
    叶知秋以前就说她在意的点跟外界在意的点总是错位，所以她总是给大众一种“在不该冷静的地方冷静，在该冷静的地方不冷静”的印象。
    这次金鲸奖的最佳女主有五个入围名额，只有她是内地的，网友一致觉得她给内地年轻演员争脸了，网友觉得她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并不苛求她拿奖。来之前，好友们也都让她平常心，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苛求自己。
    颁最佳男主角时，苏黎听到后面那一排爆发出了欢呼和掌声。
    那时她的脑子已处于全空白状态了。场内的掌声和欢呼就在她周围，她却觉得很模糊，好像自己是个不相干的人。但某一刻她又突然清醒，灵光一现的知道最佳男主角不是坐在她身边的陈深，也不是坐在斜前方的前两天还跟她在贵州农村拍戏的程欧，而是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演员。
    苏黎下意识的向斜前方看过去。
    从苏黎坐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程欧的侧脸和他正在鼓掌的双手。
    程欧在《人间蒸发的男人》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不容置疑的好。来台湾之前，国内的媒体和影评人觉得他在台湾封帝的可能性比苏黎封后的可能性更大。他们给他造了那么大的声势，给了他那大的希望，结果到头来是一场空。
    场内的掌声和欢呼，没有一丁点是属于他的。
    台上的最佳男主角在致谢，动情之处，哽咽了起来，台下感同身受之人同样红了眼眶。
    在政治和商业对艺术的侵袭无处不在发生的今天，被视为华语三大电影节中最纯粹的电影节的金鲸奖理所当然的成了所有电影人最后的避难所。它是追名逐利的商业时代难得可以撒娇和做梦的地方，是千万电影人最后的乌托邦。每个来到这个电影节的电影人都会被人尊重，无论此前你是籍籍无名还是臭名昭著。
    这也是所有电影人爱它的原因。
    曾经有个知名导演说过一句著名的话：“我宁愿在一个尊重电影的地方失败，也不愿在其他任何地方获得成功。”
    颁完最佳男主角后，接着颁最佳女主角。
    两个颁奖嘉宾相互扶着走上台，在台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台下紧张的候选人。
    苏黎虽然从未跟颁奖嘉宾合作过，但也未能幸免于难。
    她笑着接受了台上的调侃与赞美，并配合着答应了颁奖男嘉宾以后有机会一定合作的俏皮要求。
    当屏幕上开始播放五位最佳女主角的电影片段时，苏世一从下面握住了她的手。
    在最紧要的关头，苏黎反而坦然了。脑子不空白，手也不抖了。
    颁奖的男女嘉宾一同打开装有获奖人名字的信封。
    男嘉宾伸手做了一个礼让的动作，表示让女嘉宾宣布。
    女嘉宾探身到话筒前，在念出那个名字之前，她微笑着说：“虽然我此前从未见过她，但也被她在电影中的美丽慑服，获得第52届台湾电影金鲸奖最佳女主角的是。”她看向观众席：“《红拂夜奔》苏黎，恭喜！”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苏黎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颁奖女嘉宾口中蹦出来之后，有种梦想成真的不可思议感。
    明明前一秒她已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可下一刻命运宣布她成为天之骄子。
    那一刻她像所有获奖人一样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是惊讶也是害怕。惊讶的是没想到会是自己，害怕的是身体里的尖叫声会冲破喉咙，冲出嘴巴。
    礼堂爆出了掌声和欢呼，身边的陈深和苏世一都站了起来。
    苏黎先拥抱了已经准备好怀抱和恭喜的陈深，又转身去拥抱那个即是自己的爱人也是自己的搭档的苏世一。
    苏世一亲了一下她的下巴，贴在她耳边说：“这是你人生最难忘的经历，去说你最想说的话，不要怕。”
    苏黎走出座席，没有直接拥抱那个成就了她，此刻也站起来为她鼓掌的导演，而是对着他弯腰鞠了一躬，感谢他的指点和调1教。
    陈宗洛扶起她，拥抱她并且告诉她，这是她应得的。
    苏黎在走向颁奖台的那段路程里决定放弃之前准备好的致谢词，说她当下最想说的一些话。
    这个舞台此刻是她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台下的人，屏幕前的人，他们都屏住呼吸了在听她，她不能放弃这个能表达自己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虽然苏黎那段致谢词又给了很多人骂她的理由，但她从没有后悔过。
    她说她曾经被电影伤过心，她把自己的一颗心全交给了电影，却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获得。所有有段时间特别恨，觉得电影也不过是商业游戏，艺术更无从谈起。但是刚才在台下，她偶然听到一位导演的一句话特别喜欢。他说，生活虽然破旧不堪，但我们要有艺术的眼光。是这样的，世事纷争，风流云散，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如果真的有，那大概就是艺术，祝华语电影越来越好。
    下了台之后，苏黎在后台接受媒体群访，后来媒体又把旁边正在接受群访最佳男主角拉了过来，两人拿着奖杯拍了一轮。
    接受完群访之后，苏黎去参加金鲸奖的庆功酒会。
    苏世一本来正在跟几位相熟的人聊天，见她进来，就结束了话题向她走过来。
    但半道还是被一位台湾的女导演抢了先。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
    女导演是80年代风华绝代的女星，红遍港澳台，现在在做导演。如今85后集体被诟病没演技，能出来一位十分不易，就算目前没有可以合作的项目，但导演们都有惜才心理，女导演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苏黎，她演得非常好，还告诉她演员这条路很长，不要急于一时，慢慢来。
    苏黎还没跟女导演聊完，楼蓝又过来了，三个人就一块聊了会儿。
    后来各路人马都过来跟她打招呼，这让苏黎有些应接不暇。
    这些导演也好，前辈演员也好，平时苏黎想接触都没有途径，如今哗啦一下子全涌到了跟前。
    金鲸奖的这个最佳女主角似乎让她的人生开了挂。
    等到苏黎终于空下来，去找被自己冷落了许久的苏世一时，发现苏世一又跟别人聊上时。
    他俩对视到的那一刻，脸上都露出了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接触不到的甜蜜的无奈的笑。
    刚才同人聊天时喝了不少香槟，这会倒有些想上洗手间，苏黎问了一下工作人员洗手间的位置，就一个人去了。
    苏黎从洗手间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安龙，那个上周还在跟苏世一闹绯闻的安龙，那个跟自己抢冯程程的安龙，她此刻正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补妆。
    说来奇怪，两人有很多同场的晚会或者活动，但连一次面都没照过，金鲸奖洗手间里的这次偶遇可以算作第一次。
    苏黎走上前去洗手，安龙涂好了口红，正在对着镜子抿嘴唇，见苏黎走过来，就把口红塞进了包里。
    安龙穿着吊带的裸粉色长裙，她本就高挑，高挑又丰腴。长裙裹出曼妙的身姿，曲线美的仿佛就是按照黄金分割比例造出来的，活脱脱的一个尤物。
    娱乐圈里有各种各样的美人，美艳系的洛尼，妩媚系的江心屿，甜美系的田阳，寡淡系的范宁……这些人都是极美的，但又都用不到尤物这个词。
    尤物这个词，娱乐圈里现役的美人，只有两位担得起，其中一个就是安龙。
    她就是每个男人都渴望得到的那种情人。
    但无论她多美，今晚都是属于苏黎的。最佳女主角的锋芒，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抗衡。
    安龙把口红塞到包里之后并没有走，而是顺其自然的同她攀谈起来。
    安龙虽然是性感系美人，但说起话来却是软糯的，非常甜。
    安龙先恭喜她拿到了最佳女主角，然后说自己非常欣赏她，拍《上流社会》时，一直想让她来探班，但苏世一总说不，她一直很遗憾。
    苏世一拍《上流社会》是在16年年底，那时他们的恋情还未公开，安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好像知道他们在谈恋爱，这多少让苏黎有些惊讶。
    不过苏黎也知道安龙说这些话是别有用心，今天她心情好，不想计较那些，就笑道：“那真是太谢谢你的抬爱了。”
    安龙的声音仍然软糯：“虽然世一哥不让我见你，但我还是跟苏黎姐见到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毕竟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苏黎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那双本来水雾绵绵看谁都像在看情人一样多情的眼睛也变得犀利起来。
    她的反应很明显是在跟对方说，够了，你已经踩线了。
    安龙就是故意的，要冒犯她，要激怒她，不激怒她，她如何释怀？
    她惊讶道：“我一早就知道苏黎姐的存在，苏黎姐却不知道我的存在？”
    苏黎想到上次自己被激怒，也是因为一模一样的原因，只不过上次是江心屿，这次是安龙。
    当时江心屿的录音之所以激怒她，并不是因为苏世一背叛了她，她早知道那个时候的苏世一不会忠诚于任何人。
    她之所以被激怒，主要还是因为苏世一为了讨好江心屿而利用了她，她是因为从录音里听到了这个，所以才被激怒了。
    但此时此刻，站在安龙面前，苏黎不相信安龙说的任何一个字。
    她现在对苏世一太有信心了，她觉得苏世一不会背叛自己。她对自己识人能力足够自信，她相信自己看不错苏世一。
    苏黎看着安龙。安龙在等她的反馈。苏黎也知道安龙在等她的反馈。于是她笑了出来，那笑像秋天清晨的霜渐次染红了满山红叶一样出现在她脸上，是曼丽的冷：“是吗？”
    苏黎说完这句话，抬脚就要离开，就在她迈脚的那一步里，安龙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了下来。
    谁能想到在，这样曼妙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苏黎外面罩着黑色的西装外套，黑头发垂到肩上，是上世纪好莱坞流行的复古款式，大红唇色衬着乌发雪肤，丽的惊人。
    安龙和她，肩膀交错。
    都是不可一世，被宠坏了的女明星。
    女明星和女明星交锋，寸步不让。
    安龙凑近她耳畔，轻轻呢喃道：“他最喜欢对坐体位……”
    “他喜欢做的时候让我叫他的名字……”
    “他大腿内侧有一粒朱砂痣……”
    ……
    安龙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像是一团新鲜出炉的棉花糖一样，让人甜得有些发腻，腻得有些恶心，恶心得让人想吐。
    苏黎猛地推开安龙，撑着洗手台，弯下腰，吐了出来。
    她并未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一些香槟酒，现在那些酒混杂着胃里的一些杂物，全被吐了出来。
    安龙在背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些，被苏黎一把甩开了。
    苏黎单手撑着洗手台，另一只手拧开水龙头，接水洗了洗嘴巴。
    安龙有种达到目的之后的悠然：“在你们公开之前，他就跟我分手了，我今天对你说这些话，也并不是为了破坏你们要再得到他，我只是不甘心。三个人的故事，只有一个人疼，始终是不公平的，对不对？”
    安龙说完这些话，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苏黎双手撑着洗手台，齐肩的蓬松黑发遮住了眉眼和脸颊，让人有些辨不清。
    有酒会上的同行来洗手间，就上去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帮忙？苏黎并不抬头，只是说喝太多酒，有些晕，没关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同行出去后，封闭式的洗手间就安静了下来。在这片不流动的安静中，苏黎觉得自己脑袋里的神经在左冲右撞的突突着。可就是在这片混沌和疼痛中，苏黎的意识却越发清晰了。
    清晰到她几乎像亲临现场般看到一对男女在房间里做1爱，有时候是沙发上，有时候是床上，有时候是浴室。男女纠缠起伏，抵死缠绵，像是要溺亡在彼此的身体里。
    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那个女人却不是她。
    苏黎只要一想到他同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他全部同时又在跟另外一个女人做，苏黎就想吐。
    可她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只是干呕，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呕出来一样。 
    又恶心又难受。
    她不需要向任何人去求证真伪，因为再没有比她本人更知道安龙那些话的精准性。
    她拧开水龙头，泼了一点水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用纸蘸干净，竟然也怎么脱妆。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是苏世一的名字，直接挂掉，然后又从通讯录翻出程欧的手机号，打了出去。
    苏黎没有回酒会，而是直接去了电梯口。
    电梯到了之后，她没有下去，而是站在那里等，她很快就等到了程欧。
    程欧看着电梯口这个正在等待他的女演员。
    今晚她拿到了所有女演员都梦寐以求的最佳女主角，本该最是春风得意时，可她脸上却没半点春风得意，而是苍白又难看。
    程欧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她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得意和喜悦给全部冲掉。
     “怎么了？”他问。
    程欧的声音并不大也不重，几乎可以算得上温柔，但苏黎突兀的掉了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毫无征兆的从她眼睛里掉出来，掉在了地上。
    程欧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黎什么都没说，而是摁了电梯。
    电梯开了之后，苏黎走了进去，程欧也跟着进去了。
    苏黎靠在电梯内壁上，程欧站在电梯正中间，电梯合上后，两人都没说话，也都没看对方。
    大约过了那么两、三秒吧，苏黎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程欧下意识的看向她。
    苏黎怔怔的看着他，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程欧愣住了。
    苏黎猛地抱住了他的脖颈。苏黎的脸贴到他脖颈上那一刻，眼泪像开了得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涌了出来。
    他听到她说：“抱抱我程欧，抱抱我。”
    他就抱住了她。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苏黎获得金鲸奖的那个晚上，苏世一给苏黎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打通。他问遍了苏黎的团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那天晚上，他没能找到苏黎。
    那天晚上，是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节点，酒会上的狂欢之后，她应该同他在一起，分享那些只属于两个人的快乐。
    下次见面，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这样的人，见一面多难。
    次日早晨六点多，叶知秋接到了苏黎的电话，接到电话之后，叶知秋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苏黎这种莫名其妙就消失，让人找不到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她可受不了！
    苏黎说她在桃园机场，让他们直接来机场，还说不要告诉苏世一，她现在不想见他。
    苏黎和常云、付好是早上八点的飞机飞广州，然后从广州转机回贵州，叶知秋让她俩赶紧收拾一下去机场。
    叶知秋和李娟直接回北京，不跟苏黎回剧组。但叶知秋觉得自己应该在苏黎回剧组之前见见她。
    她叫了辆出租车去机场。
    叶知秋在机场附近的咖啡厅见到的并不只是苏黎，还有跟苏黎在一起的程欧。
    苏黎身上穿的不是昨晚参加酒会时的礼服，而是一套洗的已经有些发白的蓝色运动服，运动服松松垮垮的并不合身，但穿在她身上也有种奇妙的时尚感。
    早上的咖啡馆，客人并不多，但还是有人在偷偷摸摸的拍照，好在苏黎还带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压住了眉眼，即便素颜也不用怕镜头。
    让人头疼的是，程欧怎么跟她在一块，他们昨天晚上在一块？
    不过想想，又觉得无所谓。
    即便被人拍到她跟程欧在这喝咖啡，也很好解释，毕竟他们俩正在同一个剧组拍戏，参加完颁奖典礼之后，两人一同飞回剧组有什么可质疑的么？
    叶知秋走进咖啡馆，在看到苏黎和程欧的那一瞬间，脑子就完成了以上的分析和思考。
    虽说对外的解释都有了，但是对内，叶知秋就有点闹不明白苏黎在搞什么。
    不过不管苏黎搞什么，叶知秋都打算原谅她，毕竟她拿下了金鲸奖的最佳女主。
    昨晚自媒体大号 “娱乐向左”推送的稿子里写当年90后楚词凭借楼蓝的《异乡》爆冷获得香港金影奖最佳女主角时，网友曾把她和程欧并称之为新生代的“文艺之光”，楚词因为种种自身条件的限制，后续资源并未跟上，最终导致了她的昙花一现。所谓“文艺之光”不过是网友在对新生代演员集体失望之后的一次报复式追捧。
    但苏黎与楚词不一样，苏黎16年年初凭借《伽蓝传》爆红，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打破新生代四小花旦的既有格局，形成五花争艳的新格局。苏黎未获奖之前，新生代五花虽然各有特色，但都没有重量级的奖项加持，半斤八两而已，最多是江心屿地位稳一些。
    苏黎这次在台湾加冕封后，势必将导致新生代演员的重新洗牌，业内资源将全面向她倾斜。如果不出意外，苏黎将和程欧一样，分别成为新生代女演员和男演员的独苗。
    独苗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有一张俏脸，并且还拥有与俏脸匹配的天赋，是商业和文艺气质并存的独特存在。
    苏黎在五花中的流量并不是最大的，流量最大的仍是江心屿和洛尼。但江心屿和洛尼的脸太商业了，纵然现在是商品时代，但电影的终极毕竟是艺术。时代风云变幻，三、五年就会更换潮流，但艺术是永恒的。
    “娱乐向左”的稿子结尾说，这是一个没有巨星的平庸时代，如果程欧和苏黎稳步发展不出什么大的差错，是最有可能成为巨星的两个演员。
    说实在的，叶知秋看完这篇稿子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觉得苏黎太牛逼了，她天生就应该这么牛逼。
    她超爱她的。
    叶知秋在苏黎旁边坐下，问她昨晚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苏黎说昨天喝太多有些不舒服，就跟程欧一块出去走了走，谁知走太远，那地方不好打车，就在附近找了一个酒店睡了会，知道今天要赶飞机，一大早就来机场了，说完了还腆着脸问叶知秋她是不是特别乖。
    叶知秋看向程欧：“让人着急上火了一晚上，竟然还觉得自己特别乖，你有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程欧摇了摇头：“没见过。”
    苏黎瞪了他一眼。
    叶知秋一只手搭在咖啡桌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问：“说真的，你是不是跟苏世一闹矛盾了，刚才来的路上他还打电话问我你的消息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苏世一时，叶知秋撇了一眼程欧。
    虽然叶知秋并不喜欢苏世一，但既然已经公开，他俩就不能出差错。她就是故意要敲打程欧，苏黎有男朋友，让他不要忘了这点。
    程欧似乎也意识到了叶知秋的意图，他端起咖啡杯，看向窗外。
    苏黎看似不错的好心情，好像忽然被苏世一这个名字给搅和了，她脸上那些生动的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她面无表情道：“你告诉他了？”
    叶知秋就更加确定她跟苏世一闹矛盾了，她道：“我没告诉他，但你进组之前好歹要见一下他。你们这两、三月还见不到一次的人，有矛盾就要及时解决，不能赌气。”见苏黎没反应又道：“颁最佳女主时，我看你们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苏黎变得不耐烦起来：“能不能不要提他？”
    苏黎反应这么强烈，叶知秋有些诧异。
    苏黎反应这么强烈，苏世一竟然一点没察觉到，这太令人诧异了。
    苏世一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惹恼了自己的女朋友？
    叶知秋正在纳闷呢，苏世一的电话就进来了，她撇了一眼苏黎，见苏黎没注意，就准备出去接，结果刚从桌上拿起手机，就听到苏黎说：“不准接。”
    叶知秋想接又不敢接。
    苏黎看着她，那是一种带有压迫性的目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任何人都不要插手。”
    但叶知秋还是把咖啡馆的位置发给了苏世一，但苏世一到了之后，那里就只剩叶知秋一个人了。
    苏世一还没坐下就问：“人呢？”
    苏世一就算用帽子压住了眉眼，叶知秋也能看出他脸色不怎么好。
    叶知秋道：“刚上飞机。”
    苏世一直接从桌上拿起她的手机，言简意赅道：“密码。”
    叶知秋皱眉道：“你干什么？”
    苏世一重复了一遍：“密码。”
    在他这么强硬的坚持下，叶知秋拿回手机给他解了锁，苏世一输入一串手机号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听筒那边传来苏黎的声音：“又怎么了？”
    坐在苏世一对面的叶知秋其实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可那一瞬间，叶知秋能感觉到苏世一身体里掀起了滔天怒意。
    叶知秋真怕自己的手机会被他捏碎。
    苏世一抿了一下嘴唇，用空余的那只手撑住额头，耐住性子问：“为什么？”
    为什么消失，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苏黎直接把电话挂了。
    苏世一脑子里轰的一声，血全冲到了头顶，他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有些眩晕。
    他撑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把手机还给叶知秋时，整个人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他问：“她在哪？”
    叶知秋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要不等等在说？”
    苏世一道：“你把地址发我，就是希望我追过来，既然我过来了，你又让我等等是什么意思？”眼神中的狠厉和阴冷让人鼻尖直冒汗，又道：“如果你不希望我们分手，那就告诉我她的航班号，我自己去找。”
    苏世一赶到登机口时，登机口已经空无一人。
    苏世一那天原本是要从台北桃园机场直飞洛杉矶拍广告的，但眼下的情况他似乎没有任何心情去洛杉矶，于是改了行程从台北飞上海浦东又转机去贵州贵阳。
    从贵阳到《乡村往事》剧组所在的村庄倒了三次车，每换乘一次，天空就阴霾一些，最后在县里倒车去村里时，半路上下起大雨。
    洛杉矶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苏世一过去就能开工，他却这样放人鸽子，邓嘉欣要亲自去洛杉矶跟人道歉并跟对方协商新的拍摄日期，所以去贵州的行程只有两个助理随行。
    好在上次苏世一去探班，他们有跟来，算是有经验。但上次他们早晨就到贵阳了，下午三、四点到村里，特别稳。而这次事发突然，他们十一点从台北起飞，下午两点在贵阳落地，倒了三次车，这会已经六点多了，天快黑了不说，山路又不平，加上还在下雨，两个助理有些心慌。
    路上苏世一的助理黄茜一直在跟苏黎的助理常云聊天，她想知道两人整这出到底是为嘛。常云发了个撇嘴的表情，说她试着问了，但啥也没问出来。
    黄茜又问苏黎知道苏世一追过去的这事吗，常云说叶知秋打电话说了，知道。
    黄茜问苏黎什么反应，常云又发了一个撇嘴的表情，说无动于衷。
    常云问他们是不是快到了，她好让剧组准备车去接他们，黄茜说雨越下越大了，车开得很慢，估计且得呢。
    苏黎一行人的航班比苏世一他们早三个多小时，这会早到了，黄茜问他们这会儿干嘛呢，常云说苏黎在化妆，有场男主将女主掐死的那场戏就发生在这样的雨夜里，天全黑了之后就要拍了。
    黄茜默了一下，说时机不好。
    常云说可不是么，怎么偏偏要拍的是这场戏呢？
    黄茜放下手机，隔着男助理看了一眼坐在最里边的苏世一，默默的叹了口气。
    男助理用眼神问她干吗呢，她把手机递给男助理看，男助理看完之后，也叹了口气。
    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车开得越来越慢，像在爬。头顶有轰隆的雷声滚过，的确很像是电影中那些经常出事的雨夜。但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车爬山路虽然很慢，好在没有熄火。车到村口时，黄茜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大雨滂沱，村里连路灯都没有，只有路还比较平整，是柏油铺的，但不像城市里那么宽，只是窄窄的一条。
    黄茜他们在常云指定的路口下车，刚走到车门口还没下，就看见车门旁举着伞，咯吱窝里还夹着伞的剧组工作人员。
    黄茜在心里给常云点了一个赞，夸她会办事。
    工作人员大雨夜的被派出来接人，看上去倒没一点怨言。
    他把夹着的两把伞递给黄茜，黄茜把另一把伞递给身后的男助理，三人下了车，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上了路旁的一辆金杯车。
    除了下车去接他们的那位工作人员，车上还有一名司机，司机见他们上车了，就开窗把未吸完的烟扔了。
    收了伞上了车，出去接他们的工作人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村里的这些汽车太旧了，尤其下雨天，老容易出幺蛾子，刚才特别担心接不到他们没法跟小常交代，这下总算能安心了。
    黄茜一叠声的说辛苦了。
    工作人员问他们是想去拍摄现场还是直接回旅馆。
    黄茜看了一眼苏世一，苏世一没说话。
    工作人员说今晚的戏比较重，差不多得通宵拍了，他觉得还是回旅馆等比较方便。
    苏世一看着窗外乌漆嘛黑的雨夜，说那就先回旅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那天果然如工作人员所料，苏黎次日凌晨三点多才结束拍摄。
    在回来之前，常云给黄茜发了信息，告诉她他们这边结束了，但这几天又是香港又是台北又是贵州的连续折腾，黄茜实在太累了，纵然手机调了震动，而且就放在枕头下面，也没能把她弄醒。
    乡村的旅馆都不大，只有三层，三面环绕，一面是迎客的大门，几十间房，住不满百人，这个旅馆整个被剧组租下来了，主要住的是剧组主创和一些机动性工作人员，剧组其他人则住在离这不远的另外一个旅馆里。
    快四点的时候，导演、程欧和苏黎坐同一辆车回到了旅馆。
    大雨滂沱，一直未歇。
    演员的情绪都比较敏感，为了避免大家的吵闹打扰他们，都给安排在了三楼。
    在楼梯口分手时，楼蓝拍了拍两位演员的肩膀，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那是一场长达八分钟的长镜头，拳打脚踢歇斯底里，来来回回的cut，两个演员披头散发几近崩溃，这会已经累得不想说话，非常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剧组虽然给苏世一和他的助理腾出了房间，但以常云的猜测，她觉得苏世一一定在苏黎的房间，所以开门时就格外轻手轻脚。
    房间的灯开着，常云把苏黎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乡村的旅馆，房间不大，窗户只有半人高，窗下摆着两张木椅和一张桌子，苏世一趴在桌子上，手机摆在一旁，看样子是睡着了。
    再没有什么比拍了一整夜的戏回到房间看到心爱的人因为等你而睡着的容颜更让人窝心了。
    常云笑了，因为她知道苏黎最吃这一套。
    她跟苏黎打了招呼之后，就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苏黎正处在一种极度疲累的状态，什么都不想做，没有换鞋，也没有把被雨扑湿的外套脱下来，她就坐在床上看着窗下睡着的苏世一。
    他那么趴着，姿势一定很不舒服，但也睡着了。
    叶知秋曾问过她，为什么他们还能复合？
    苏黎懂她的意思。她是在说一个无任何难言之隐的男人曾经那么绝情的抛弃你，为什么你能原谅他，为什么你会觉得跟他在一起还有幸福？
    因为第一次在一起，苏世一从没有说过爱她，他没有说过任何好听的话迷惑她勾引她，他从一开始就跟她说他不要女朋友。
    苏世一是不屑于用语言骗女人的，沦陷全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所以当时听到江心屿的录音后，她最恨的不是苏世一，而是江心屿。
    后来因为《红拂夜奔》又在一起，最初也不是因为爱他，而是为了报复他。
    这报复并不是蓄谋已久的策划，只是当时苏世一自己送上门来纠缠，她灵光一现的顺势而为。
    苏黎只是没想到她又一次沦陷了，如果第一次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迷恋，那这次就是在苏世一的循循善诱下彻底的爱上了他。
    苏世一说他爱她，她相信了。
    她完完全全的相信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她觉得苏世一跟她一样骄傲。爱就是爱，爱的时候全世界都反对也无所谓；不爱就是不爱，不爱的话连逢场作戏都不会。
    在她那么坚定的以为自己了解他之后，他竟然用那样血淋淋的事实来告诉她，那都是她的错觉，她从未了解过他。
    她从未了解他，她还自以为了解他，可真蠢。
    苏黎觉得自己被耍了。
    两次栽倒同一个沟里，苏黎觉得自己傻得有些可怜。
    苏黎看着眼前这个苏世一，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爱不爱她？如果不爱，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如果爱，又为什么要去招惹别的女人？他的爱这么廉价吗，廉价到可以给任何一个女人？ 
    苏世一醒来时，看到苏黎坐在对面的床上在看他，仿佛已经看了好久，仿佛他不醒来，她会一直那么看下去。
    那是一个让苏世一记忆尤深的眼神。那个眼神中传递出来的信息太复杂了，苏世一一时之间有些说不清那里边到底藏着什么，探究，失望，纠结，不舍，恨？
    苏世一没有来得及细想，因为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苏黎有些红肿的脸颊和脖子上的淤青。
    他从椅子中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微微抬眼看他，他伸手用指背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直到这时，苏世一才发现她额角也被嗑破了，只是被头发遮住了，不容易被发现。
    苏世一不用问就能猜到那场戏有多惨烈，他的手指从她脸颊上移到额头，似乎想要替她抚平伤口，又害怕弄疼她，还是把手指落在了别处。
    他问：“疼吗？”
    窗外的雨声那么大，大到似乎都能盖住人说话的声音，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从苏黎眼睛里落下来，落在她手背上。
    苏世一有些慌，他单膝跪在她脚边，仰头看她：“怎么，怎么哭了？”
    苏黎满不在乎抹了一下眼角，别开头。
    苏世一声音有些哑了：“你知道我是个笨人，在你面前尤其笨得厉害，如果我让你不痛快了，你打我骂我怎样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我只要一想到你不想理我，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跟我说说话好吗？”
    这么卑微的苏世一，卑微到近乎在哀求的苏世一。
    苏世一在等她，哪怕她说出一句相关的话，苏世一都能顺藤摸瓜的找出她反常的原因，只要知道原因，他就有解决办法。
    甚至在苏黎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这个时刻，苏世一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了那个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苏黎看着他：“金鲸的酒会上，我碰到了安龙，她说她最近正在看张爱玲，觉得我跟她特别合适演《红玫瑰与白玫瑰》。”
    苏黎紧紧的盯着他：“她让我问问你，觉得我俩谁适合演红玫瑰，谁适合演白玫瑰？”
    果然。
    苏世一觉得自己早该猜到，那个酒会上，除了安龙，也没有其他人能出幺蛾子了。
    他看着她：“这就是你不接电话不见我的原因？你觉得她不会平白无故的跟你说这种话？”
    苏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没有完全相信她。”
    苏世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没有完全相信，但也没有不信。”
    苏黎站了起来，她看着他，语气中已经有了逼问的意味：“她已经对我说了这样的话了，你觉得我不应该怀疑吗？”
    “不应该。”苏世一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苏黎锐利地盯着他。
    苏黎想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与之有关的漏洞，苏世一知道，所以苏世一不给她机会。若是给她看出他在这件事上有一丁点心虚或者漏洞，他都有可能失去她，他不想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
    苏世一要先发制人：“你宁愿相信一个跟你没有任何交集的女人的话，也不相信我？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跟你说明白了，我对红白玫瑰没有兴趣，我认定的人，一个就够，我以为你是懂的。”
    明明问心有愧的应该是他，他却搞得好像问心有愧的应该是她。苏黎的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
    苏世一不是不知道在既成事实面前，坦白比否认有用，但此时此刻站在苏黎面前的他并不知道安龙到底说了什么又说了多少，所以他不能冒险去坦诚。
    如果苏世一坦诚，苏黎会知道他在拍《上流社会》期间的确与安龙有厮混，因为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爱上苏黎。
    他之所以在《红拂夜奔》杀青之后让苏黎做她女朋友，完全是一种侵占心理，他没有爱上苏黎，又怕苏黎爱上别人，所以先下手为强。
    他承认那种做法很渣，但他没有其他办法。
    苏世一此前没有遇到过让他这么纠结的女人。爱还是不爱，为什么爱，爱到什么程度，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统统都要弄明白。
    以前的苏世一是不这样的，以前爱对苏世一来说只是个概念，他囫囵吐枣的认为每个跟他厮混的女人他都爱，所以他能很快的爱上一个女人，又很快的换了一个女人爱，他从来没觉得这么有什么不妥。
    但苏黎是不一样的，看到她的第一眼，苏世一就知道她不一样。
    春节之后，他就跟安龙分手了，不是因为戏拍完了，而是他明确的知道他爱上了苏黎。
    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爱上她了，从他去到她的家乡青岛开始，从青岛的那个除夕开始，从他说他爱她开始。
    那个瞬间像是灵光乍现，面前的大道平坦无阻，已逝的岁月无足轻重，而未来不过是此刻的延续。
    他的爱，他的忠诚，全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的。
    如果苏黎知道这些，可能会打他会骂他，但只要他哄，绝对可以哄回来。
    但苏世一走的却是相反的路子，他全盘否定了他和安龙的关系，从而导致苏黎觉得苏世一就是在套路她。她跟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公开了。公开也不一定是他多么喜欢她，公开只是为了他的朋友陆清扬。
    苏世一对朋友是够仗义的，但对女人，他就是一个渣。
    苏黎的心彻底冷了，但脸上的表情却刚好与之相反，她脸上有了俏皮的神色，俏皮中还带着笑意，仿佛她对这事的戒心完全因为他的回答而彻底放下了。她怯生生的去拽他的衣角：“你生气了？”
    她是个演戏的高手，此刻她正在演戏。她要演假装原谅他，然后在他以为这事已经彻底翻篇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的戏码。 
    苏世一看着她。
    苏黎揪着他的衣角撒娇：“别生气啦，是我不对，我不该胡思乱想，我不该不相信你，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嘛。”
    苏世一却没有如苏黎想象中那般松了口气，仍是严肃着。
    苏黎见他不给反应，就甩了他的衣角，背过身去：“哼，我可是因为你的花边绯闻难受了整整一天一夜，我还没气呢，你倒气起来了，哼，你爱生不生，老娘不奉陪了。”说着佯装就要走。
    按苏黎的设想，苏世一这时候就应该从背后抱住她了，但她试着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竟然没有动静，这让苏黎有些奇怪，她只好回头去看。
    回头对上苏世一的目光，苏黎只觉得心中一虚。
    明明该心虚是苏世一才对，可她就是心虚。
    退一万步来将，她骗他，也不过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没有什么可心虚的，但事实她就是心虚的厉害。
    苏世一那双眼睛太厉害了，苏黎第一次见他，就知道那是双厉害的眼睛。
    被那双眼睛一看，仿佛任何把戏都无处藏身。
    苏世一站在那里，久久地看着她，锐利的目光逐渐失了焦点，变得悲伤和迷惘起来。
    苏黎不确定那是不是悲伤，可那目光看得她的心一颤一颤的，她还是吃他那一套，她自己对此都束手无策。
    苏黎烦恼起来，走近些，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没动，她就来了劲，使劲去推他，他还是不动。
    苏黎的眼泪突然哗哗流了出来，刚才她没哭，现在却哭了，刚才没觉得委屈，现在觉得特别委屈。
    她推他捶他打他，他一动不动，任打任骂。她骂他欺负她，骂他混蛋。她明明已经有了决断，可这会儿又怕了起来，又怕又气，怕自己和他以后再没什么相干。苏世一忽然捉住她的双手，吻住了她。
    这才是他的苏黎，苏世一发狠把她压倒在床上去，不断的吻她。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就在刚才的那个瞬间，苏世一知道，可现在她又被他拉扯了回来。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吻她，从嘴唇到下巴，从脖颈到胸口，从腰肢到盆骨，从大腿到膝盖，从小腿到脚踝……
    苏黎咬着嘴唇，弓着身体，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浑身难耐，她的手指紧紧抠着身下的被子，很用力，一点点的更用力，她剧烈的喘息着，她渴望他，她想要他。可她混沌的脑子里却闪过安龙的话：“他最喜欢对坐体位……他喜欢做的时候让我叫他的名字……他大腿内侧有一粒朱砂痣……”
    他沉下身体，没入进去，她张开嘴咬住了他的肩头。
    她的委屈，她的恨。她一边咬，眼泪一边往外涌。
    苏世一被他咬得浑身发抖，却更猛烈了，她咬得越发狠了。
    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仍旧那么温柔，仿佛在安抚她。可苏黎脑子里却全是他同安龙，他们耳鬓厮磨，他们彼此纠缠……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她恨不得将他咬碎，让他无法再为非作歹。但她不是神，无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打碎，然后再包裹起来，让他成为自己的私人物品。
    窗外的暴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砸在玻璃窗上，砸在房顶上，砸在树叶上，像是要把所有东西都砸碎。苏世一问她是不是还是觉得不痛快，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问她，他怎么做她才能痛快一点，她没有回答。
    他怎么做，她都不会痛快。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苏黎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天微亮，但太阳还没出来。
    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才六点多。
    苏世一在她身边睡得很沉，他这几天也很累，苏黎知道。
    她看着他的脸，虽然糙了一些，五官还是英俊硬朗，跟以往没什么差别，但苏黎又确实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苏世一脸上那种让她迷恋到无可救药的魔力没有了。
    她看着这张脸，心中平静，再无波澜。
    那是一觉醒来，突然觉得什么都可以舍弃的解脱。
    她穿好衣服，下楼去。
    一夜暴雨，真是美丽。
    旅馆的院中原本种着几丛山茶花和一小片美人蕉，经过这夜暴雨，被打砸的七零八落，地上全是新鲜的残枝落叶，但空气中的木叶清香却是沁人心脾的。
    苏黎还没下楼，就从楼道上看到了蹲在山茶丛角的程欧，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支沾着泥的山茶花，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墙角的蜗牛。
    程欧撑着膝盖站起来，笑道：“你怎么这么早？”
    苏黎道：“可能人老了，觉少。”
    程欧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茶花递给她：“不是人老了，是要杀青了。”
    苏黎右手捏着茶花，眼睛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是啊，要杀青了。”
    程欧也去看雨后群山，两人一时无话。
    苏世一不知道何时醒了，就站在楼上看他们。
    程欧发现了他的目光，就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又对苏黎说：“你男朋友。”
    苏黎没有回头，却问：“杀青之后你有什么安排吗？”
    程欧摇头，苏黎道：“我要去云南逛逛，一个人，有兴趣吗？”
    程欧有一个很明显的停滞，因为他知道苏黎话里的意思。
    一个有男友的女明星去旅行，不邀请自己的男友却邀请老搭档去，且这个老搭档还是她曾经的绯闻对象。
    何况，他们三个人并不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别说一块旅行了，就是出现在同地不同场，都能掀起血雨腥风来，她竟然还邀请他一起？她明摆着是不想要这段关系了。
    虽然这是他乘虚而入的机会，但程欧还是决定说一句话，他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都市慢调》在伦敦取景时，安龙过来探班这事？”
    苏黎摇了摇头。
    程欧道：“当时他也在，我们四个人还一块聊了会儿天。”
    苏黎有点兴趣了：“哦，都聊了什么？”
    程欧道：“你知道吧，有时候男人看男人才一针见血，我感觉安龙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说出这样维护苏世一的话来，苏黎像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无所谓起来：“昨天晚上我认真的想过，关于这件事我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才能彻底释然？想来想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他和安龙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二是他们的确有过关系，但那发生在我们交往之前。”
     她看着程欧：“你觉得可能吗？” 
    程欧没有说话。
    苏黎哭倒在他怀里的那个晚上，跟他说过关于苏世一的背叛，唯独没说的是安龙到底讲了什么才让她那么笃定的认为自己确实遭遇了背叛，但程欧能想象到那是什么，否者以她那种性格，不会连求证都没有，就被伤成那样。
    后来苏世一下楼来，顺其自然的将胳膊搭在苏黎肩上问他们聊什么呢，苏黎用下巴指了指跟前的山茶花，说好可惜等不到山茶花开了。
    苏世一问他们什么时候杀青，苏黎说就这三五天。苏世一说要陪她到杀青，苏黎让他别开玩笑了，她可不想背上让他因私废公的罪名。
    程欧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说话，就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苏黎虽然是开着玩笑的拒绝了他，但苏世一的表情还是一下子就垮了。
    苏黎想了想，决定还是哄一下，她拽了拽他外套的衣角，道：“我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虽然知道你跟她没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堵，你总得让我自己消化一下，等我消化完，就去找你。你要是老在我眼前晃的话，我静不下来。”
    她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地，轻轻地，苏世一虽然仍是看着远方，但笑意已经从嘴边出来了。
    苏世一从贵阳坐飞机到厦门再转机去洛杉矶，苏世一在洛杉矶有三天行程，因为耽误了一天，就在邓嘉欣的协调下压缩成了两天，以保证不耽误接下去的其他行程。
    苏世一完成洛杉矶的工作之后又飞上海去参加上海大学生电影节，并凭借《红拂夜奔》拿下了最受大学生欢迎的男主角奖。
    苏世一参加完上海大学生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之后，连夜坐飞机回北京，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做造型，去参加一个他代言的手机品牌的新品发布会。
    下午有个饭局，是香港导演叙立组的局。
    除了叙立、苏世一和投资方之外，还有林非。
    《穷途末路》是一个双男主的动作片，一正一邪。
    叙立之前在金鲸奖的酒会上跟苏世一聊过，设想林非是正，苏世一是邪，今天把大家聚在一块，看看感觉。
    这个饭局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多，苏世一陪着喝了不少酒，中间出来去洗手间时，发了条微信给苏黎。
    《乡村往事》这天下午刚在贵阳举办了杀青宴，苏黎正跟剧组的人在一块吃饭聊天呢，收到苏世一的微信之后，她突然对这个杀青宴和对这个杀青宴上的人都提不起兴趣应付了。
    他说：“今晚真的喝了好多好多酒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叶知秋陪她回房间，她躺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两个助理在房间帮她整理去云南的行礼。
    叶知秋坐在旁边跟她说成立工作室的事情，最终谈妥的结果是苏黎拿6000万入股墨攻，与墨攻捆绑，荣誉与共，在这个前提条件下，苏黎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自负盈亏。
    苏黎对商业上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她说她相信叶知秋，由她来操控，她放心。
    说完这个话题之后，苏黎突然问叶知秋，如果她跟苏世一分手了，会对这事有影响吗？
    叶知秋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一点就炸。
    她想了一会儿说：“自从你拿了金鲸的最佳女主角之后，我忽然就不怕很多事情了。咱们以前所谓的人气啊流量啊代言啊，这些都是虚的，别人说抢就能抢走，说没就没了，唯独你的最佳女主角是实的，是握在你手里的，谁也抢不走的。”
    苏黎一动不动的看着客厅上方的水晶吊灯。
    叶知秋道：“以前你刚起来，什么都不稳，非常脆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我对你要求比较严格。现在你稳住了，虽说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但相对来说做自己的空间要比以前要宽松的多。关于感情，只要不涉及道德问题，对我们基本上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也不是只是感情，所有事情，只要不涉及重大道德问题，都不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
    叶知秋问道：“只是我一直没问你，你跟苏世一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
    苏黎此刻已经平静，平静的像在说与己无关的事情：“他背着我，跟安龙在厮混。”
    前段时间苏世一和安龙的新剧《上流社会》开了定档发布会，定档发布会后，网络上是有传过几张苏世一和安龙惹人遐想的图片。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虽不至于闹得太大，但也结结实实的闹了两天。当时叶知秋打电话问过邓嘉欣，邓嘉欣否认了，说他们也很被动，是在安龙那边在炒作，叶知秋就没放在心上。
    这事闹大之后，苏黎也没有任何过激反应，至少在她面前，她表现的完全相信苏世一。
    叶知秋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没过去呢。
    叶知秋道：“我虽然一直都不喜欢他，但知道他挺把你放在心上的，金鲸酒会之后你不见了，他的紧张不像是假的。”
    苏黎闭上眼睛，声音依然平静：“我知道这个圈子里没有干净的人，所以他在我之前的那些事，我问都没问，毕竟我之前也没有多干净。但我至少在跟他谈恋爱这段时间，眼底心里都只有他一个，我以为他也是，可他不是。我甚至都能猜到他跟别的女人怎么解释我的存在，他一定会说，我只是个摆设，其实大家各玩各的。秋姐，你之前说的对，我要的唯一，苏世一给不了。以前是我眼瞎，是我太自以为是。”
    叶知秋突然被cue，有点吓了一跳，她疑惑道：“我有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苏黎道：“我跟苏世一刚在一起时，你私下对我说的，只是我没听进去。”
    “是吗？”叶知秋还有些疑惑，她是真的想不起自己说过这种话了。
    后来很久之后，苏黎才想起来，这话的确不是叶知秋说的，是常云说的。
    ******
    虽说这次去云南是纯休息，但临了叶知秋还是给苏黎安排了一个活，猕猴桃台的一个演技类竞技节目《中国新演员》，邀请她去做导师。
    节目组很有诚意，找叶知秋好几次了，叶知秋也想让她试一下，但自从上完《欧洲攻略》被骂不适合综艺之后，苏黎就对综艺敬而远之了。
    单纯为宣传电影或电视剧的还行，其他的，像这种长期驻扎形式的，她都不考虑了。
    节目组的导演坚持要见苏黎，说如果见了面之后，她还是不接，那他就放弃。
    叶知秋见导演如此有自信，就寻摸着怎么给安排一下。
    正巧《乡村往事》杀青后，苏黎要去云南，玩的时候，人的状态比较放松，也容易听进去话，叶知秋就把会面塞在她云南的行程里了。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苏黎给程欧发了最后一条微信，问他考虑好了没？
    程欧知道她问的是去云南的事，程欧甚至知道她这么积极的邀请他同去，并没有其他意思，就是为了报复那个人。
    他知道，他这样的角色，再无法从她那里得到鲜花了，可就是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书友在讨论爱和背叛的问题……一时冲动，也想讨论两句。
    当然，首先也要骂一下，苏世一的确有些渣。
    虽然他的出身，他破碎的家庭造成了他的渣。
    但无论怎样，背叛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原谅的。
    小书友说现实里可能不会有这么严重的背叛。可能我个人比较悲观的缘故，总觉得现实中这种背叛到处都是，而且现实生活中几乎所有的身体背叛都伴随着情感的背叛。不大可能出现苏世一这种单一的背叛。
    有一次听到一个男性友人讨论他女朋友，用了“味同嚼蜡”这个词，当时觉得极度震惊，从此对他敬而远之，我觉得这种情感上的背叛比身体背叛更让人难受……
    啊啊啊啊～想了想，觉得大早上说这么丧气的问题真是不痛快～有人相信爱，在爱的过程中怀疑。有人则始终怀疑，怀疑一切，但在怀疑中也会有爱诞生……反正爱是美好而难得的东西，么么哒，大家早安～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火车票是常云订的，次日23点的火车，K字开头的，最慢的那种。
    苏黎喜欢坐火车，特别是晚上，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齿轮和铁轨碰撞的声音，咣当咣当的，她能听一整夜。只是为了安全考虑，成名之后的她不再被允许坐火车。
    深夜的卧铺车厢一片漆黑安静，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深夜上车的人。
    两人拿着车票，找到自己的铺位，一个在车厢中间，一个在车厢尾，好在都是下铺，不用爬上爬下的惊动别人。
    放好行李之后，苏黎坐在床铺上发呆。
    难得身在人群中，而不被人瞩目，这发呆像是偷来的，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后来，苏黎去过道窗边坐着。
    窗外黑茫茫的一片，偶尔路过村庄，会有零星的灯火，像落在地上的星星。
    再后来，程欧在她对面坐下，什么也没说。
    黑暗中有人打呼，有人说梦话，上铺的旅人揉着眼睛爬下来去洗手间，每到一个站点，列车员都会提前来叫醒要下车的旅人。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苏黎躺回床铺上休息，睡觉前，她回微信给苏世一。
    我也想你。
    今晚真的喝了好多好多酒啊，我也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
    回完微信，放下手机，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早上五点刚过，列车员过来叫她，让她准备下车，苏黎迷迷糊糊的谢了她一句。
    列车员走了之后，苏黎抓过枕边的帽子带上，然后坐起来。
    五点多的车厢，大部分人都醒了，有人去洗漱，有人坐在窗边吃早饭，小孩子在过道里跑来跑去。
    苏黎去车厢连接处的洗漱池洗脸，她刻意等到没有人时才过去，但就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洗脸过程中，有越来越多的人挤在过道口，举起手机拍她，显然认出来了。
    苏黎没顾得上擦脸，先把帽子带了回去。
    火车列车员早知道程欧和苏黎上了这趟车，一直防着这事呢，见此状况就立刻把苏黎带到了洗漱池隔壁的列车员休息室去了。
    苏黎问程欧呢，列车员让她放心，说程欧在车厢另一头的那个休息室。
    为了感谢列车员的照顾，苏黎给他们签了名，但是没有合照。
    下车时，程欧和苏黎带上了口罩。
    在大理下车的人并不是很多，火车站多少显得有些冷清，但大老远的，苏黎就看到出站口有一个男人在朝他们挥手。
    下车之前苏黎有给这次在大理预订的客栈打过电话，他们那边负责派人来接，她以为是客栈的人，还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过了出站的闸门之后，程欧迫不及待的和那个在站口等待的男人拥抱在了一起。苏黎这时候才知道，这人并不是客栈来接他们的人，而是程欧的什么人，只是程欧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两个人寒暄完之后，程欧介绍说这是他的老友张小波，在大理开客栈，知道他要过来，特地来接他的。
    程欧说完这句话，苏黎的脸色就变了。
    程欧的老友面对苏黎本来就有些局促，见她脸色不好，就更不知所措了。
    苏黎脸色铁青的看着程欧：“你什么意思？”
    程欧不慌不忙道：“忘了跟你说，其实我来大理主要是为了见这的几位老朋友，我们很久没见了。咱们的行程不同，不如在这分道扬镳。”
    苏黎摘掉口罩，看着程欧：“你再说一遍。”
    程欧的老友被两人的剑拔弩张弄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两句话缓解一下气氛，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还是决定不插话。
    他拍了拍程欧的肩膀，指着停在广场上的车，说在车里等他，程欧点了点头。
    老友离开之后，程欧道：“你邀我同来，不过是想报复谁，火车上那点足够了，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对你来说是多余的，不是吗？”
    苏黎明明已经被激的咬牙切齿了，但偏偏神情还是冷漠的，语气也波澜不惊：“你也要这样对我，是吗？”
    程欧看着她：“那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需要我吗？只要你回答你需要我，我一定留下来，那么我问你，你需要我吗？”
    程欧走了。
    他把她一个人仍在出站口，走了。
    来接苏黎的是客栈的老板和他的女儿。
    老板黝黑微胖，眼睛特别大，笑起来特别质朴。
    因为苏黎没有戴口罩，老板从她手中接过行李时一下子就将她认了出来。
    老板将她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在给她开车门时，鼓足勇气问她是不是那个明星，苏黎反问老板觉得她像明星吗？老板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他觉得挺像，苏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黎上车之后，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小女孩探身过来，甜甜的跟她打招呼：“姐姐好”。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跟她父亲长得特别像，尤其那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像是会说话。
    苏黎用手指将帽檐往上顶了顶，露出自己的眼睛：“你好。”
    小女孩看到她的脸，呆了一下，缓慢的把头转回去。
    车启动了之后，小女孩又忍不住的回头看苏黎，然后低声跟正在开车的爸爸说她好像苏黎姐姐。
    老板嘿嘿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小女孩看起来很纠结，貌似想跟苏黎说话又害怕她似的。下车的时候，她躲在她父亲身后打量苏黎，苏黎蹲下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问：“你怕我呀？”
    小女孩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然后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头。
    苏黎问：“那到底是怕呀还是不怕？”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
    苏黎问：“为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人？”
    小女孩却不回答她，而是一个劲的往她父亲身后躲。
    他父亲嘿嘿一笑，是没有办法的无奈。
    常云给苏黎预定的客栈在洱海的西岸才村码头，名叫桑桑。
    桑桑客栈坐落在码头深处，在这一眼望去都是客栈的码头并不显眼。
    说是客栈，其实更像民宿，一个稍微大点的院子，四周盖起两层高的阁楼，大概十几间的样子。
    院子的天井里种着高高低低的植物，丛丛的植物旁边扎了一个秋千。
    苏黎的房间在二楼，老板帮她把行李提上去，木质老楼梯踏上去，吱呀吱呀的。
    小女孩在前面领路，到了之后，老板把钥匙交给她，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领着小女孩下楼去了。
    房间倒是温馨干净，苏黎瘫倒在床上，觉得非常累。
    就在她朦朦胧胧快要睡着时，又听到一阵细微的敲门声，然而仔细一听，又没了，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起身去开门，看见那小女孩一溜烟的从楼梯拐角消失了。
    苏黎却是清醒了，仍旧鞋也没脱的躺在床上发呆，说是发呆，一会儿就又想到了苏世一。
    她算是个有些偏执的人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会一直想。理智明明已经告诉她，是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叛了你，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但这次她没能继续沉溺在里边，因为没过多久，熟悉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苏黎再次起身去开门，这次那个小丫头没有跑，而是捧着一个放满葡萄的水果盆，怯生生的说给她吃。
    苏黎本来是要发脾气呢，这下又温柔起来，她蹲下来问：“这是什么呀？”
    那个叫桑桑的小女孩轻声道：“蓝莓。”
    说是蓝莓，其实就是葡萄，只是紫蓝紫蓝的，比平常的葡萄个要大一些。
    苏黎又问：“为什么要给我吃呀？”
    桑桑根本不敢跟她对视，只是看着手里捧着的蓝莓，轻声道：“爸爸说你是我们客栈招待的第一个大明星，会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苏黎从水果盆里拿了几粒蓝莓，说：“姐姐吃不了那么多，这些就够了，替我谢谢你爸爸妈妈。”
    桑桑见她不要，小嘴一撇，似乎想哭但又憋着没哭。
    苏黎有些不忍心，就把水果盆从她手中接了过来：“那恭敬不如从命，姐姐就收下了，谢谢你们。”
    桑桑这才破涕为笑。
    苏黎把蓝莓放在房间，跟桑桑一块下去。
    桑桑的妈妈正在厨房做饭，桑桑的爸爸在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水。
    苏黎过去同他闲聊，后来二楼下来几个女学生来吃饭。
    当她们认出那个站在院子里正和老板聊天的人就是苏黎后，忽然尖叫起来。
    桑桑妈妈从厨房钻出来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看到女学生激动的面红耳赤的样子就又钻回了厨房。
    在大理偶遇明星，本来不是她的粉丝，这下也生生要掰成她的粉丝了。
    几个女同学不能自已，想跟苏黎合影，私下一向不签名不合照的苏黎这次一一满足了她们。
    完事之后，那几个女同学啥事都不干，就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的跟她聊天，还给她推荐当地好玩的景点和美食。
    桑桑客栈有免费的早餐，几位女同学邀请她一块吃饭，苏黎这次没有应邀，而是谢了他们的好意，又独自一个人上楼去了。
    回到房间，苏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做的，而那些孩子给她介绍的向阳花田、格桑花海和各种美食，她似乎兴趣也不大。
    这样难得的休息时间，这样没有人群围绕的时间，原本是她求之不得为数不多的珍贵时间，可此刻待在房间里，她对外面的一切都意兴阑珊。
    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苏黎从箱子里扒拉出一本书，看了起来，但是只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苏黎觉得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也不知道想干吗，后来就下了一个直播的软件，随便注册了一个账号，开始直播。
    苏黎此前从未直播过，此前平台商业合作性质的直播都被她拒绝了，她不想过分暴露自己，她得保持演员的神秘性，可现在她真的要抓狂了，她想跟人说说话，随便什么人都好。
    因为是突发性直播，刚开始粉丝都不知道，多是路人围观，苏黎想看弹幕，但因为不会操作的缘故，她根本看不到，而且在线直播人数一直是零。
    苏黎想可能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那她就开着视频趴在床上等，等了十几分钟，拿起来一看，在线观看人数还是零，苏黎顿时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于是她关掉了直播。
    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真心觉得自己凄凉又委屈。
    后来又跑去自己的超级话题里找存在感，发现超话里粉丝都在哭天抢地的说错过了她的直播，她顿时有种满足感。
    还有粉丝截了直播图告诉她观看人数是四百万，不是零，让她不要难过。
    还有粉丝给她写了攻略，告诉她直播时遇到各种问题时该怎么解决，苏黎点开去看，发现自己刚才那种状况关掉重开就可以解决……
    苏黎抱着桑桑送给她的蓝莓坐在窗边，一边吃一边看马尔克斯的《活着为了讲述》。
    后来，何彦给她打电话，说《麦琪的礼物》的片子已经剪出来了，问她有没有时间过来配一下音。苏黎说从大理回去之后，她去找他。
    下午时候苏黎刷手机，“大理偶遇苏黎”“苏黎直播”已经上了热搜。
    看书看累了，苏黎就给家人打电话，先打给父母，后又打给弟弟苏扬，最后又打给发小郭果果。
    郭果果是个典型的三分钟热度的主儿，春节时候刚开的花店这会已经被她关了，这段时间正筹谋着要来北京三里屯开火锅店，还撺掇苏黎给她投资，苏黎明知道这家伙不靠谱，但还是答应入股了。
    郭果果一听她答应了，无数个吻隔着屏幕向她飞过来，还说她的钱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名，有她加持，这店就是明星店，一定会火遍北京。
    挂了郭果果的电话，苏黎睡了一会儿。
    说是睡，其实没怎么睡着，她能感觉到窗外透进黄昏的天光和尘色，以及尘世各种声音。
    在半睡眠的听觉中，她听到了桑桑和一些小朋友在院子嬉笑打闹，客栈老板娘在厨房里切菜，老板正在院子里跟来住宿的客人说话，她甚至还听见新来的客人说起他的女朋友，说女朋友跟他吵架，赌气跑到了这里，他不放心，就跟过来了，于是她就醒了。
    她从窗子里往院子里看，桑桑果然在和一群同龄的小孩子在玩闹，厨房也确实有老板娘切菜的声音，老板也的确站在院子里正在跟人说话，唯独那个人不是她梦里的那个，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傍晚时分，苏黎戴上帽子和口罩，去外面溜达。
    走出客栈所在的巷道，拐到才村码头的大马路上，路旁全是盛开的格桑花。
    顺着大马路往前看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天空的尽头是雪山，云层又厚又重，跟雪山连成一片，像西方魔幻电影里静止却磅礴的天空。往回看，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洱海。
    苏黎下了马路，顺着岸边一路往回走。
    暮色渐浓，人在暮色里已经很不好分辨时，苏黎就把口罩摘了下来。
    洱海边上有条一米宽的小道伸进海里，小道尽头建着八角的亭子，亭子里有几个年轻的身影在嬉闹。
    等她顺着海岸走了一圈回来后，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亭子静静的立在海里，颇有些寂寥的意味，苏黎就走了进去。
    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海面一片漆黑，只有海水拍打着亭子的基地溅起水花扑在身上，风也是凉的，凉意沁入皮肤肌理，苏黎打了一个寒颤。
    可是这种感觉真好啊，茫茫天海，黑夜只把她一个人裹进怀抱里，没有人群，没有吵闹，真好。
    这种寂静的时刻，苏黎特别想抽支烟，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自己并未带，只摸出了手机。
    手机里有个苏世一的未接电话，她抿了一下嘴唇，在亭子中间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要是在金鲸的酒会上没有遇到安龙该多好啊，那她现在一定不会是一个人，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把一切都交给他。
    他是那么体贴甜蜜的爱人，会带着她躲避人群，会跟她一块兴之所至的到处走，他们会在大理发现很多奇奇怪怪的水果，他给她拍照，给她准备浪漫的玫瑰花，清晨他们会有甜蜜的吻……她会说她非常开心，他会说他爱她。
    苏黎把电话打了回去。
    这段时间正值《上流社会》的宣传期，苏世一正在跟剧组主创录制一档综艺节目，他在休息间隙给苏黎打电话，苏黎没接这件事本来让他有些心绪烦乱，现在苏黎回过来了，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这是苏世一从贵州回来之后，苏黎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此前苏黎没接过他的电话，微信也是时回时不回，苏世一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他又知道她临近杀青，情绪不好，也不敢逼得太紧。
    电话接通之后，苏世一没有先说话，他在等她说第一句话，让他可以判断她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苏黎问：“还在忙吗？”
    听到她的声音，苏世一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抿了一下嘴唇，低声道：“不忙了，你呢，玩得还开心吗？”
    苏黎默了一下。
    她的沉默里有风声和海浪的声音，让苏世一心里发慌。
    “世一，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她的声音里有无能为力之后的疲惫和放弃。
    苏世一一时间还没有明白：“什么你做不到？”
    苏黎道：“我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做不到，可我实在太想你了，我越想你就越无法原谅你。我们分手吧。”
    “不可能。”苏世一的声音一下子就哑了：“你在哪，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苏黎摇了摇头：“世一，不要来找我，即便来，我也不会见你，咱们还是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苏世一的声音哑得不像话：“黎黎，不要闹了，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
    苏黎却对他的拒绝充耳不闻：“再见。”
    她挂了电话。
    苏世一“啪”地一声，把手机砸向墙面，苏世一的助理和化妆师被他吓得捂住了头，节目组的摄影师也被吓得习惯性后退。
    雪白的墙壁被砸脱落了皮，形成一个灰色的小坑。
    黄茜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就要上前拉他，但是晚了一步，苏世一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摄影师快步跟上去，黄茜冲到走廊里让摄影师不要拍。
    苏世一一脚踢开了安龙所在的休息室的门。
    其他休息室的主持人和录制嘉宾听到这声音都吓了一跳。嘉宾助理出去看是怎么回事，见到走廊上已经乱成一片，又赶紧缩回去汇报。
    安龙本来正在跟助理闹，也被苏世一这一出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静下来。
    苏世一的眼睛像黑沉沉海，海面沉静没有任何波澜，但海面底下却又像是有火焰在燃烧：“让他们出去。”
    安龙的执行经纪带着被冒犯的怒意看向黄茜：“怎么回事？”
    黄茜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再次听到苏世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声音：“出去。”
    节目主持人和其他嘉宾已经从房间出来了。
    作为见多识广混迹娱乐圈多年的主持人，他一看就知道发生了状况，立刻想上前劝，却被黄茜拦住了，暗示他这时候任何人都不宜上前。并让主持人利用自己的权威疏散人群，让大家不要围观了，也让摄影师别拍了。
    主持人立刻招呼大家先回休息室，也跟摄影师说不要拍了，但摄影师们都知道这是难得一遇的好素材，谁也不肯罢休，主持人语气就变得严厉起来，摄影师这才作罢。
    安龙顺着苏世一的话道：“你们先出去。”
    她的执行经纪有些不放心：“可是……”
    安龙重复道：“你们先出去。”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安龙缓缓地从沙发里站起来，笑靥如花的走近他：“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说着去给他整理领口，苏世一却猛地卡住了她的手腕。
    苏世一的力道很大，弄得安龙的手腕生疼，她挣扎道：“世一，世一，你放开我。”
    苏世一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都跟她说什么？”
    安龙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疼，疼，世一，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
    苏世一的眼睛都红了：“你不会比我更疼，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此刻的苏世一有种野蛮的粗暴劲儿，这让安龙有些害怕，但她不会告诉他真相的。她已经疼成那样了，眼睛却笑了起来：“我什么也没同她说，我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而已，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以苏黎的骄傲，是不会告诉苏世一自己同她讲了什么的，所以她也不会告诉苏世一。
    苏世一没有心情同她耗，他只想知道她同苏黎讲了什么，他要知道这些，才能找出对症下药的方法，他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去做无意义的解释，他不能让盲目毁掉他的爱情。
    苏世一眼睛红得有些可怕，像是要杀人，可声音却卑微起来：“我是个渣人烂人，我不该招惹你，是我的错，你怎么对付我都没关系，不要扯上她，好不好？你告诉我，你跟她到底说了什么？”
    他这番话，让安龙如遭雷击。
    安龙一开始就知道苏世一在同时跟她们两个人交往，苏世一没有刻意瞒她，她也不在意。所谓剧组情人不都是这样吗，大家各取所需，杀青了就一拍两散。她以为她跟苏黎对苏世一来说都是这样的存在。
    今年春节，苏世一请假从剧组离开，去青岛陪苏黎的家人过年，她才稍微意识到苏黎可能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过完春节回到剧组的苏世一开始跟她保持距离，后来索性跟她挑明了，说他爱上了一个人，他准备专心致志的爱她一个人，言下之意，是要结束跟她的这种暧昧关系。
    安龙当时以为这是苏世一厌倦了的借口。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谁也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天性，她自己也这样，这很好理解。所以也没有生气或者愤怒，算是和平分手。不是情人了，仍是搭档。
    如果说她有愤怒，那这愤怒全来源于今年的愚人节，她知道苏世一公开恋情的那一刻。
    苏世一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她，安龙知道，但她仍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她把这种心理的产生归结于苏世一对另一个人的认真。
    不公平对待，让她愤怒，让她觉得自己被苏世一和苏黎同时耍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他们在公开场合的互动和交流，试图从他们的互动里寻找到那怕一丝炒作的痕迹，只要能让她在他们的恋情里找到一丁点虚情假意，那她就能彻底解脱，可是她没有找到。
    她越是关注他俩的恋情，就越能发现苏世一的真诚，苏世一越真诚她就越愤怒。
    苏黎拿到最佳女主角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16年才冒出头的女艺人，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什么都有了。
    身价千万的流量明星和电影演员，男友冒着事业下滑的危险选择跟她公开恋情，还跟所有演员都梦寐以求的导演合作，并且凭此一举拿下金鲸奖最佳女主角成功封后。
    她用一年半的时间走到了很多人需要十年甚至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她的一切来的这样容易，她凭什么还整天冷着一张脸，觉得全世界都欠她似的，这个世界还能欠她什么，她还想要什么？
    安龙原本没想伤害她，但在洗手间看到那张脸之后，她的嫉妒和恶意瞬间就起来了。
    她说那番话的时候，没想让他们分手，就是想恶心她一下而已。
    她没想到苏黎会跟苏世一闹到这个程度，也没想到苏世一对她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苏世一的卑微，让安龙生出了一种幻灭感。
    原来那个游戏人间，不屑一顾的苏世一，竟然如此儿女情长。
    不过如此。
    安龙喜欢杀人不眨眼的苏世一，真是冷艳又迷人。
    当她发现苏世一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之后，她在那一瞬间就放弃了所有的恶毒的想法。
    她把跟苏黎说过的话，重复说了一遍给他听。
    苏世一的脸她的话中逐渐失去了血色。
    他也知道这几句话对女人尤其是对一个爱他的女人的杀伤力比任何更难听的话都来的猛烈。
    苏世一跑出去的时候，安龙怜悯的看着他的背影，真心祝福他能挽回自己的爱情。
    爱情有什么好，自由多好，但如果你想不开，非要自讨苦吃，那我祝福你吃苦。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苏黎挂了苏世一的电话后，给程欧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程欧还没有说话，就听到苏黎说：“我跟他分手了。”
     “为什么告诉我？” 程欧问。
    苏黎道：“我在桑桑客栈。”
    “为什么告诉我？”程欧继续问。
    苏黎没回答，而是挂了电话。
    程欧的朋友叫张小波，张小波是个知名的旅游博主，微博号“小波在大理”拥有七百多万的粉丝，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个网红，他的客栈在大理算是网红客栈，很多住店客人都是慕名而来。
    张小波的客栈是二层的庭院阁楼，最底下那层有个火锅馆，今天因为程欧的缘故，所有客人都聚成了一桌，在吃云南特色的猪脚大火锅。
    天南海北的陌生人能聚在一块聊天，也算是奇妙的经历。
    程欧接完电话回来，大家起哄说是女朋友，还问是哪位女明星？程欧否认了，说是工作伙伴，大家一阵嘻嘻哈哈放过了他，都等着他继续说娱乐圈的八卦秘闻，但程欧却没有心情讲了。
    大家闹到十点多方才散去，最后只剩程欧和他的朋友张小波。
    张小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是他不是有心事，程欧摇了摇头。
    张小波了然的点了点头，说他先上楼去了，让他也早点休息。
    还没有起身，却又听程欧说：“我有一个朋友，这位朋友的朋友今天跟他男朋友分手了。”
    张小波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程欧道：“朋友的朋友给我朋友打电话，说让他去找她。朋友打电话问我该不该去？”程欧问：“你觉得他应该去吗？”
    张小波想了想问：“你这位朋友是男的，你朋友的朋友是女的，对吧？”
    程欧点了点头。
    张小波道：“那你这位朋友对他那位朋友有超出友谊之外的想法吗？”
    程欧没有说话。
    张小波又了然：“如果我要是你那位朋友，我肯定不去。”
    程欧问为什么。
    张小波道：“如果我真喜欢她，那她失恋了，我去找她，我怕自己乘人之危，乘人之危得到的感情都是虚假的，我不要。反过来说其实也成立，我怕她利用我，我怕自己只是个备胎。”
    张小波顿了一下：“我是个现实主义，如果最后没有好的结果，那我宁愿不去开始。但爱情就像是毒品，有人就愿为它献祭，追求那一瞬间的快乐，这个也没有错。”又道：“我觉得你那位朋友在问你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决断了，他问你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建议，他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心意。”
    张小波把车停在桑桑客栈所在的巷口，程欧给苏黎打电话，苏黎问他怎么过来的，他说开车，苏黎让他等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苏黎拉着行李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程欧去帮她提箱子，张小波朝她点头示意。
    苏黎道：“这地方已经暴露了，不能住了，大理我又人生地不熟，想来想去只能投靠你们，希望没有唐突你们。”
    张小波觉得此刻这个苏黎跟早上的那个苏黎完全是两个人。
    早上那个，清冷的让人不敢亲近，所以现在这个苏黎稍微一温柔，让人感觉特别迷幻。
    张小波有些受宠若惊，忙道：“程欧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什么唐突不唐突的，我的荣幸。”
    一路上，程欧一直没有说话，倒是苏黎一直跟张小波聊天。
    聊他跟程欧是怎么认识的，聊他的客栈，聊客栈里发生过的趣味。好在车程很短，只有十几分钟，倒也过的很快，没有怎么尴尬。
    到客栈之后，张小波给苏黎找了间海景房，程欧替她把行李箱拿上去。
    苏黎一进门便不由得向窗口走过去，外面就是黑压压的洱海，海涛澎湃，直溅到窗帘上，把窗帘都湿了，苏黎觉得又惬意了一些。
    张小波问她吃饭了没，一听她一天没吃饭，张小波就领着她去楼下的火锅店，叮叮咣咣的整出了一个两人份的紫铜锅的番茄火锅。
    苏黎问他有没有酒，张小波看了一眼程欧，程欧没有明确表示，他就照实说有。
    云南的酒多是散装，张小波的客栈里有装好的酒坛。
    苏黎要了一坛小荞酒，是泥封的酒坛，张小波说这酒挺纯，让她悠着点，程欧说他会看着，让他早点休息，张小波就走了。
    空旷的一楼，摆着十几套黄梨木的桌椅，他们坐在四人桌椅的窗边，深夜的火锅馆，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除了紫铜锅里番茄汤沸腾起来的咕嘟咕嘟声之外，四周都静悄悄的。
    苏黎打开酒坛给程欧和自己倒酒。
    盛酒的碗是黑釉老瓷碗，她端起来，敬了他一碗。程欧坐着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苏黎放下酒碗，从铜锅里夹了青菜出来吃，边吃边说好饿。
    程欧又低头笑了，苏黎奇怪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程欧脸上是那种捉摸不透索性放弃的微笑：“感觉你好像永远不会变，又好像时时都在变。”
    苏黎不知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好像又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道：“我最近总感觉像做梦似的，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自己所认为的那些可靠，也都不可靠。一个人背叛了我，导致我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让我知道世界并不是在按照我的意志来进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随时随地的离开我，那怕平时我们再亲密无间，再怎么彼此信任。”顿了顿，“我特别羡慕你，你总是这么自由自在，好像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羁绊。”
    程欧笑，不知道是苦笑呢，还是自在呢：“印象中好像你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苏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我不是一个很能想得开的人，对于伤害总是耿耿于怀，久久不能释怀，所以常常把自己搞得很痛苦。大学时候，我真以为你喜欢我来着，所以知道你喜欢的是别人之后，很久都没有缓过来。重逢之前的很多年里，我时常想到你，每次想到你，我都感觉受伤。现在想一想，那算什么伤害呀，只不过当时太年轻了，没经历过情殇，被人掐一下都会流血。重逢之后，我有那么机会问你要解释，可我从来不问，不是不敢问，而是故意不问。你掐的那一下，那伤是已经好了，但里面全是脓，我本来可以把脓挤出来，让它完全好了，但我不想那么做，我就是要折磨你，那让我很快乐。 ”
    苏黎仰头将酒喝了，将碗放下，看着他的眼睛：“现在你能告诉我吗，当初真的是我的错觉，还是你最后移情别恋了？”
    程欧的眼睛不悲不喜的看着她：“现在你准备脓挤出来，然后彻底遗忘了，是吗？”
    苏黎垂眸看着自己眼前的碗碟，平静道：“我终于悟到，你自己若是到处伤天害理，就不能怪别人不对你手下留情，我希望自己变得浩然平和一些。我不想跟你一直处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里，说出来这事就在我们俩这翻篇了，我们的关系或许可以重新开始，无论是朋友也好，还是搭档也好。”
    前段有个韩剧特别火，是说一个高丽时代的将军遭遇背叛，被朋友插了一把剑在胸口上使他变成了鬼怪，那把剑长在他的心口上，让他一直不能死去，成为他的执念。程欧觉得苏黎就是插在他心口上的剑，不过不是她背叛了他，而是他背叛了她。
    他背叛了她，却使她成了插在自己心口上的剑。
    那把剑，他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解脱，他享受这种不能遗忘的痛苦和快乐。可如果那把剑，它自己想要从他心上解脱，他是没有办法拦着它的。
    程欧端起面前的酒碗，将那酒喝了下去，她在等待着他的答案，等待着他的答案将她解脱。
    他放下碗，眼睛却不看她，而是看着她身后的什么地方。
    他说：“因为他爱上你了。”
    苏黎最开始没有听懂，后来听懂了，就坐直了身体，但又不懂是为什么。
    程欧说完这句话方才把目光移到了她脸上，他道：“因为他太自卑了，那爱让他害怕，所以他逃了。”
    紫铜锅里的番茄汤底在两人中间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热气氤氲，他们隔着这片氤氲看向对方，像穿越了时光透过对方看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
    她是老师口中的天赋少女，鲜艳阳光；他是被父母抛弃的边缘少年，沉默寡言。他们俩有天壤之别。可在后来没有交集的岁月里，他们变得越来越像。他向外扩张，她向里收缩。他们最终成了现在的模样。
    苏黎突然笑了。
    她是觉得可笑，真的可笑啊，她怎么会被这样的一个原因困了这么多年。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也示意程欧站起来，程欧站起来甚至还没站稳的那一刹那，她扬起手掌，毫无征兆的掴了他一巴掌。
    他被她掴得侧过去了脸。
    她托起酒坛给分别给两人倒了酒，她举起酒碗，像古代的豪杰义士那样：“咱们这就算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她仰头喝了那碗酒，把酒碗放下，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叹了一口气：“吃了这几口东西，明天得早起两小时去跑步，想想就痛苦。”
    她侧身捞起放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的外套，说：“我先上楼休息了。”
    学生时代的苏黎爱慕着那个心事重重不善言辞的少年，他常常看上去压力那么大。少年面对她的爱，自卑过痛苦过犹豫过，最终选择了躲开，她竟然没有一丝察觉，仍旧只觉得自己是受害者，而他是加害者。其实他也是受害者，他受害于她的爱。如果当时她细心些，温柔些，耐心些，如果她能发现这些问题，那他们是否会有不同于现在的另外一个结局？
    可惜如果，没有如果。
    						第60章 第六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苏黎起来去跑步。
    早上的空气清新凉爽，街道和岸边行人很少，车辆也少，少的有些不像中国的旅游城市，倒像欧洲人少的小镇。
    苏黎跑完步回到客栈，在楼梯上遇到了昨晚跟程欧吃饭的那帮客人中几个。其中的女生见到苏黎迎面上来，先呆了一下，接着是不出意外的尖叫。苏黎赶紧嘘了一下，女生半嗓子没喊出去，戛然而止了。
    他们想跟苏黎合照，却被苏黎以没有化妆为理由拒绝了。
    他们说没化妆也很漂亮呀，苏黎依然摇头，不过她说自己暂时不会走，有机会的。还让他们替她保密，先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三个人看着苏黎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忍不住感叹，好瘦啊……
    苏黎回房间冲完澡没多久，有人过来敲门，她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去开门。
    敲门的人是程欧，但他却并不进来，只在门口跟她说话：“常云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说她今天早上刚到大理，现在在桑桑客栈，说你不接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苏黎问：“你没跟她说我在这吧？”
    程欧道：“你不接电话自然有你的原因，我怎么敢轻易跟她说，反正话我带到了，回不回复，你自己决定。”
    说完拔脚就要走，却又被苏黎唤住：“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程欧道：“准备去爬玉龙雪山，怎么，你也要去？”
    苏黎道：“带我一个呗，我实在不想呆在客栈了，一个人出去溜达又怕被人认出来，不好脱身，索性跟你们一起得了。”
    程欧道：“你可想好了。”
    苏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就道：“这有什么可想的，我是无所谓，你要是介意那就算了。”
    程欧道：“你不用激我，我也没什么所谓。”
    程欧走后，苏黎把关机的手机摁开，给常云打电话，才刚打出去那边就接通了，是常云感天谢地的声音：“我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苏黎问：“你在哪？”
    常云道：“我在桑桑客栈，你在哪？”
    苏黎并不回答：“就你自己？”
    常云道：“我是被世一哥拽过来的，你们俩怎么了？小黄说世一哥昨晚在录制现场发了好大的脾气，节目都没录完，就坐飞机过来了。打电话你不接，发微信又不回，为什么呀？”
    苏黎还是不回答：“我现在不在大理，你们回去吧，另外告诉知秋，让她也不要过来了，关于《中国好演员》的事，回去之后再聊。”然后不给常云反应的机会，就把电话挂了。
    原本常云、黄茜和苏世一是在苏黎在桑桑客栈住的房间里，接电话时常云一个人悄悄走了出去。黄茜就跟了出去，见常云挂了电话就问：“是她吗？
    常云点了点头，黄茜问：“在哪呢？”
    常云摇头：“说她不在大理，让我们回去，然后就把我电话挂了，再打又关机了。”
    黄茜叹了一口气：“她是存心的啊。”
    常云道：“这几百年见不了一次的人，有什么架可吵的，战线拉这么长，又不说为什么，真是闹心。”
    黄茜道：“昨天我在休息室听世一讲电话，听到分手俩字的时候简直吓的魂飞魄散，这公开才不到半年的时间。”
    常云也叹了一口气：“可不，听你说完，我都跟着心惊肉跳起来，比自己分手时还慌。”
    黄茜道：“现在怎么办，人也找不着，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呀。”
    常云想了想：“或许有一个人，知道她在那。”
    黄茜问：“谁？”
    常云道：“我试着联系一下，等会回来跟你说。”
    这次常云直接下楼去客栈外面打电话去了。
    关于程欧和苏黎一起来大理这件事，苏黎的团队只有常云一个人知道，因为车票和住宿是她预定的。程欧一定知道她在哪，或者两人根本就是在一块。
    常云也有些弄不懂，这两人明明《伽蓝传》之后已经掰了，而且拍《乡村往事》时，两人在剧组也并不亲密，能看出来是有隔阂和芥蒂的，怎么杀青之后突然搞一块了？
    程欧跟苏黎要分手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不管他到底对苏黎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都不能在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横插一脚，这是很不道德的。
    如果苏黎跟苏世一分手的事真跟他有关系，常云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很难再正视他。
    但常云再给程欧打电话，程欧已经不接了。常云只好去联系程欧的助理，程欧的助理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世一躺在床上，9月份的大理温度并不低，他却用被子整个的把自己裹了进去。
    那是她盖过的被子，那是她枕过的枕头，那上面有她的气息。
    苏世一并不知道，那枕头她没枕过，那被子她也没盖过，她早晨来的，晚上就走了。
    他裹着那被子，觉得自己是在被她拥抱着。常云和黄茜进来了，又出去了。
    上午的时候“程欧大理”上了热搜，是昨天一起吃饭的客人发的微博。
    下午时候，豆瓣知名八卦小组“鹅组”里出现了一个帖子，这个帖子把网络上能找到的关于苏黎和程欧在大理的各种线索汇集到了一起，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两人的同框照，但这些照片足以论证了那个命题：苏黎和程欧先后出现在大理并非偶然，他们是一块去的。
    并由这个结论，“鹅组”的鹅友推导出另外一个结论，程欧和苏黎之间有奸情。
    这个结论刚被推导出来，就立刻被微博上的营销大号搬运了出去，一堆营销号蜂拥而上，文案的小标题就是：“《乡村往事》日久生情？苏黎劈腿程欧，苏世一惨遭抛弃”。
    很快“程欧苏黎”这个关键词也上了热搜，没过多久就被标注成了深红色的“爆”字。各路媒体纷纷打电话求证此事，但三个人的工作人员的电话均已关机。
    事情率先在社交媒体上闹起来之后，四大门户网站紧跟着发了相关新闻。
    在三个当事人均没有回复的情况下，网友和媒体仅凭几张照片和自圆其说的推理就给这事定义了。
    苏黎劈腿，程欧插足，苏世一被抛弃，三位风头正盛的顶级明星的三角恋情，活脱脱的一处娱乐圈闹剧。
    这一下午的，社交媒体也好，新闻网站也好，都跟过年似的。
    而此时的两位当事人，苏黎和程欧正背着氧气罐在气喘吁吁的爬雪山……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这会儿正瘫在地上狂吸氧气呢。
    从索道上下来，距离山顶只有一百多米的路程，但这一百多米程欧和苏黎却爬了一个多小时，海拔实在太高，太难爬了。
    程欧的朋友张小波因为长期驻扎在大理，早习惯了，爬这一百多米跟玩似的。
    张小波在山顶等了他们一个多小时，才等到他们，见他俩气喘吁吁的模样，早拿了手机咔咔两下，把他们的狼狈模样给照了下来。
    等两人缓的差不多了，张小波就把网上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程欧和苏黎倒是有心理准备，他俩这一路过来，不知道被人拍到了多少次，要是一点水花都没有，那才奇怪的呢。
    只不过没想到会闹这么大。
    不过苏黎很快就想到辟谣的办法了，她跟程欧一说，程欧也觉得是个办法，于是两人就把帽子和口罩摘了，拉着张小波跑到人多的地方去拍照。
    人群很快将他们认出来了，山顶上一阵骚动，人群围着他们求合照，后来大家集体在雪山顶上拍了大合照。
    合照拍完，程欧和苏黎还跟几个特别热情的粉丝单独拍了合照。
    劈腿也好，插足也好，都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们这样光天化日毫不避讳，外界应该能悟到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私情吧。
    苏黎、程欧也跟张小波来了几张合照，让他挑着发微博。
    张小波作为一名拥有七百多万粉丝的网红旅游博主，很知道这条微博的诉求就是辟谣，他的文案也很内涵：“都散了吧，在大理他们都属于我。我知道你们是嫉妒，我都嫉妒我自己。”
    张小波在社交媒体上的发言算是最接近于官方的辟谣了。
    苏黎看了文案之后，对张小波道：“你没去做艺人宣传，真是可惜了。”
    程欧笑道：“我请过他，他不愿意。”
    张小波道：“我也就会玩玩文字游戏而已，贵圈的强度太大，我还是适合做一个文青。”
    微博发出去之后，苏黎和程欧的粉丝立刻行动起来，不到一个小时，这条微博就转发过10万了。
    再加上各种路人合照的助攻，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但“苏黎劈腿”的声音的确少了很多。
    从玉龙雪山回大理龙龛码头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一行三人到达张小波的客栈时，已经将近九点多了。
    一般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点，来吃火锅的客人很少，今天张小波一只脚刚踏进店里，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原本应该空荡荡的一楼大厅，现在坐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张小波一只脚在门内，一直脚在门外，就那么定住了。
    这时候专门照看火锅店的客栈合伙人看见张小波一脸茫然的样子，赶紧迎了过去，压低的声音里既有紧张又有激动：“波哥，你们可回来了。”
    张小波问：“这什么情况？”合伙人：“客流量的事我待会再给你说，苏世一来了。”
    程欧笑了一下，苏黎身体一僵。
    张小波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人呢？”
    合伙人撇了一眼大厅右侧角落里的那一桌，道：“那呢。”
    苏黎越过程欧和张小波，走进了店里。
    几乎是她踏进店里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朝她涌了过来。
    本来人声鼎沸的大厅，一下子没了声音。
    苏黎朝那个角落看了过去，背对着她坐的常云和黄茜回过头来。
    苏世一带着鸭舌帽，黑衬衫，闲闲的靠在墙上，就算那帽子压住了眉眼，你看不清楚他的脸，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气质，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苏世一目光像离弦的箭，一下子就钉在了她身上。
    目光相接之处，像是落了一场秋雨。
    他的眼睛很冷，不像她记忆中的湿润多情。这样的眼睛，让她想起好几年前，她在朱雀奖颁奖典礼后台第一次遇到他时，他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冷。冷而锐利，让人逃无可逃。
    苏世一起身走向她，几步路的距离，苏黎却觉得异常漫长。
    这么强烈的压迫感，张小波和他的合伙人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苏世一礼貌的朝张小波点了点头，然后朝程欧伸出手，像好友相见般击掌握住，寒暄。
    苏世一说：“好久不见。”
    程欧也说：“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的？”
    苏世一又说：“下午刚到，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程欧说：“挺有趣的。”
    苏世一道说“那就好。”
    跟程欧寒暄完，才走到苏黎跟前，从她肩上拿过背包，问：“累吗？”
    苏黎垂眸一笑：“还行。”
    苏世一伸手将她鬓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道：“你瘦了。”
    苏黎回头跟其他人打招呼：“我们先上去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苏世一拉着她的手，在人群的目光中离开。
    一直到二楼房间门口，苏黎才把手从他手中抽走，垂眸去翻放在背包里的钥匙。
    客栈是用深棕色的木头和类似颜色的石块盖起来的庭院式阁楼，阁楼房间里的灯光是暖黄的，呈现出昏金暗玉的调子，像住在旧时光里。
    苏黎将包搁在门侧的藤椅上，苏世一从背后抱住了她。
    苏黎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就那么让他抱着。
    她瘦了好多，抱在怀里只觉得单薄，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她脖颈里：“你瘦了。”
    苏黎没说话。
    苏世一道：“我爱你。”
    苏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猛地转身将他推开，脸上是那种自嘲的笑：“爱？”她看着他，哑声问：“爱是什么，世一，你告诉我，你的爱是什么？”
    他的眼圈也红了。
    “爱是你一边告诉我你对我有偏爱，一边跟江心屿说你从来没看上过我？爱是你一边说爱我，一边跟安龙做~爱？”苏黎拼命地摇头：“世一，我不懂你的爱是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哪怕有一点点爱我，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苏世一想上前抱她，她却摇着头往后躲：“世一，别再过来了，我承受不起。”
    苏世一的脚步忽然就扎在了地上，动不了了，他的声音有些涩：“小时候我心里有好多爱，可长大之后就没有了，不知道是它们把我丢了，还是我把它们丢了，我变得自私又混蛋，还常常自我厌弃，看到社会新闻里因为意外而死去的人，就希望自己也在一个意外中死去。第二天人们一觉醒来，会在社会新闻里而不是娱乐新闻里看到我死了的消息，他们会摇头叹息，然后把我忘记，像苏世一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他的眼神那么无辜脆弱，像溪边受伤的小鹿，他那么可怜巴巴的看着你，任何拒绝都会显得残忍和冷酷。
    苏黎把眼睛撇向别处，不看他。
    苏世一抿了一下唇，退回门旁的窗下，那镂花的木窗下置着两把藤椅和一张藤桌，靠近门口的藤椅被苏黎放了背包，他便在另外的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
    庭院里倒是有虫鸣，在房间里也听得清晰。
    他的声音又涩又哑：“直到14年春天我被时代的周总邀请去参加银川青年电影展，在电影展上我看到了《春晓》，看到了你。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了我，让我一眼就记住了，可我就是记住了。我费尽心思的引诱你，想得到你，我也真的得到了你。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喜欢跟你交臂相拥，喜欢跟你做~爱，喜欢你叫我的名字……那时候我没有觉得这是爱，我以为是新鲜感作祟。被曝光之后，我理所成章的摆脱了你，我原本以为这就是结束，可分开的那一年多，我一直没有忘记你。《红拂夜奔》的时候，宗洛导演来找我，他跟我祖父是老交情了，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他说有个角色想让我试一下，我原本以为就是客串之类的，没想到是李靖。我问他红拂是谁，他说是你。我没有想到时隔一年多，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毫无征兆的重逢。再次重逢之后，我发现自己对你竟然还有兴趣，不是说男人是喜新厌旧的动物么，我已经得到过你，我竟然还想再次得到你，这真是奇怪的事情。剧组的那五个月，我一直在观察你，我想弄明白你对我的吸引力究竟是什么，可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后来我想较什么真呢，弄不明白就弄不明白吧，但要把你先弄到手。你还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被我弄到手了。我原本以为自己还能像上次一样控制你，但我发现这次被控制的是我自己。我们不在一起的日子，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你，想你在做什么，想你演戏的样子，想你躲在片场的角落里看剧本的样子……以前都是我在控制别人，可这次我被你控制住了，那感觉太糟糕了，真想中蛊。为了摆脱你对我的控制，我就拿安龙来解，我以为安龙能解开你给我下的蛊，可最后我发现越跟她在一起，我就越会想到你。我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爱你，我从11岁之后就没爱过任何人，爱对我来说是件很陌生的东西。春节的时候，我去你家，在那种家庭的氛围里，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爱，原来我爱你，我竟然爱你，我原来是可以爱人的。”
    苏世一的眼睛红得有些骇人：“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在等待死亡了，是你让我不再那么期待死亡，是你让我觉得生有可恋，除了你，我没有爱过别的女人。”
    房间里一片寂静。良久，苏黎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苏世一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向自己，他眼睛里有无数的渴望，像星星一样。
    苏黎捧住他的脸，将嘴唇贴了上去。
    柔软轻滑的舌头探入口中，扫过他的口腔，最后缠住他的舌头，像把他整个人都缠住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她却忽然抽离了，往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一个审视的距离。
    她眼睛里没有爱，她的吻也像是慰藉性质的，没有任何感情。
    苏世一有些慌，他下意识的站起来想要把她抱进怀里，想把那双眼睛里的冷漠和绝望焐热，焐成他想要的痴缠和情意绵绵，她却伸手把他挡在一臂之外，不允许他靠近。
    苏世一的眼睛如一汪幽深的古井，深不可测。
    苏黎看着他，又像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在看别的地方，她的声音也轻远缥缈，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我跟程欧做~爱了。”
    苏世一死死地盯着她。
    苏黎好像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在陈述一个事实：“酒会那天安龙同我说了一些话，我原本打算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因为我觉得你爱我，你不会骗我。可她太懂什么是关键了，她根本没有说多余的话，她只是重复了事实，而那些事实，只有我知道真假，你懂被人掐住七寸无法动弹的感觉吗？世一，我没有真的恨过什么人，可我恨你。是你让我变得没有还手之力，是你让我被她羞辱。如果当时我手里有把枪，我会毫不犹豫用它杀了你，可我没有，所以我去找程欧。你知道的，人在盛怒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我跟他做1爱了，为的就是报复你。” 苏黎一字一句，字字如刀。
    苏世一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都在抖，可话还是那么掷地有声：“你是在骗我，我不会信的。”他一把抓住她，害怕极了，也凶狠极了：“黎黎，我不会信的，不要以为这么说，我就会跟你分手，我不会跟你分手的，你想都不想要。”
    他的眼神那么锐利，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但她没有退让的意思：“你说你不爱安龙，我也告诉你，我不爱程欧。你要我原谅你，你能原谅我吗？如果我再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在脚踏两只船，我在跟你交往的同时，还在跟程欧交往，但你放心，我一点都不爱他，我跟他只有性，我爱的是你，你会……”
    剩下的话，苏黎没能说出来，因为苏世一蛮横的将她扯到怀里，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她说的那些话越来越难听，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想要阻止她说下去，他只能去堵她的嘴。
    他捧着她的脸，蛮横的吻着她，他的力量那么大，她无论怎样挣扎推拒，他都不松手。她活生生地被气哭了。
    她一哭，他的力量就全没有了，她终于推开了他，巴掌随后而至，却又被他极快的擒住手腕，他手上的力量很大，她挣扎着要脱离他的钳制，他却攥得更紧了。
    她紧咬着嘴唇，看着他的眼神锋利的像刀子：“苏世一，就因为你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你就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吗？”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星芒，可痛楚却那么明显：“我欺负你？我怎么敢欺负你，是你在欺负我。” 
     “我欺负你？我欺负的了你吗？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内心有深情的人，我以为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在我们交往期间做那些恶心的事情；我以为你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不爱会直接分手，也不会敷衍；我问你跟江心屿什么关系，你告诉我只是搭档，我问你跟安龙什么关系，你也说只是搭档，而事实是这两个人都是你的情人。我知道的是她们两个，我不知道的，不知还有多少。苏世一，这就是你的深情，这就是你所谓的除了我没有爱过别的女人。”苏黎一听他要倒打一耙，瞬间就怒了。
    “可是我爱你啊。”面对她的指责，苏世一仓皇失措，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茫然又无助：“我对其他人都是假的，只有对你是真的。”
    苏黎摇了摇头，把眼泪都摇落了：“我没有办法分辩你对别人的假和对我的真有什么不同，语言和内心是不可靠的，我只相信什么人做什么事，一个人若是背叛了我，那只能说明他不爱我。一个人若是爱我，他是不会背叛我的。”她缓和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我们之间绝对不会再有和平了，分手吧。”
    苏世一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他攥着她的那只手猛地一用力，将她拽到了跟前，另一只手卡住了她的喉咙。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卡着她的喉咙，仿佛抓着的是一只受伤的小鸟，只要他稍微一使劲，她就会扑棱着死去，又仿佛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扑棱着飞走。他不敢放手，又不敢用力，又痛苦又绝望：“说你跟程欧之间什么都没有，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说你会永远爱我，说。”
    苏黎双手握住他卡住自己喉咙的那只手，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他望着她的眼睛，里边全是哀求，苦苦的哀求：“说，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
    明明呼吸已经不畅了，可苏黎却一点不害怕，她不相信苏世一真的会伤害自己，她不怕他。
    她不挣扎也不开口求饶，就死死地盯着他。
    她总说苏世一有双厉害的眼睛，她不知道她这双眼睛也是顶厉害的。
    苏世一忽然把手松开，她猛地喘了一口气。
    苏世一双手捧住她的脸，声音又哑又痛：“苏黎，说你爱我，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她脖颈上有他抓出的两道血痕。
    苏黎冷冷地瞧着他：“还要再来一次吗？如果不来，我就出去了，只要我走出这个门，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刚迈出去一步，忽然听到他问：“所以呢，你是真的无所谓了，对吗？不管我跟哪个女人调情，和哪个女人做1爱，你都不在乎了，对吗？不管我如何酗酒买醉生不如死，无论我怎样放纵自己毁灭自己，这些你通通都不在乎了，对吗？”
    胸口像刺进了冰渣子一样，痛快并存。苏黎攥紧了自己的手，冷冷道：“随便你。”
    常云和黄茜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观望，见苏黎走出来，脸色并不怎么好，就知道两人又谈崩了。
    苏黎对常云道：“你先定回北京的机票，越快越好，然后帮我把房间的东西收拾一下，收拾完我们就去机场。”
    常云小心翼翼的说：“知秋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马上就到了。”
    苏黎道：“那就多定一张机票，让她跟我们一块回去。”
    黄茜一把拦住她，说：“黎姐，世一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时正在录制现场，一听你要跟他分手，不管不顾的就跑了过来，今天这事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他被骂了一整天，再加上你跟程欧不避嫌来大理，他又被人嘲笑戴绿帽子......我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骂就骂吧，但既然挨了这个骂，就要值得，你们好歹把问题解决了，不能每次都是他追你走，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解决问题？”
    黄茜压着自己的不满，说了这一通话，苏黎没打断她。等她说完了，苏黎扭头问道：“小黄，你是他的助理，你知道他的事情比我多，我有件事要问你，安龙真的只是他的搭档吗？”
    黄茜不说话了，她忽然知道苏黎这些天在闹什么了，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句别的话：“世一他很爱你，我没见过他这么爱一个人。”
    苏黎听到这句话，脸上维持的假笑消失了，她冷冷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厌恶这句话。”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那天晚上，苏世一、程欧和苏黎在火锅店相遇的视频，轰轰烈烈地闹上了热搜。
    一分多钟的视频，被网友和媒体多角度全方位的拆解解读，从现场气氛到肢体动作到微表情，理智客观又充满主观意识的分析他们三人如今的关系到底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还是真挚友情和谐坦荡？
    舆论当然更倾向第一种而非第二种。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苏世一为何节目录了一半就中途离场了？他明显是去大理捉奸的，一分钟都等不了。而客栈门口那出好友相见，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是明星，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是要维护自己的体面和尊严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远远没有结束。
    程欧和江心屿主演的都市情感大剧《都市慢调》终于有动静了。
    从大理回去之后，程欧去参加《都市慢调》的定档发布会。
    发布会上，片方放出了第一款预告片，宣布电视剧将在猕猴桃台的周播剧场播出，播出时间10月13日晚22：00。
    《都市慢调》开定档发布会时，正是程欧插足“双苏”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尽管这事闹得非常大，但三方当事人没一个人出来说两句，这就弄得急于知道真相的粉丝、网友和媒体们很心焦。所以程欧在《都市慢调》的发布会上露面时，媒体就对他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
    发布会结束之后的媒体群访，尽管主办方和艺人团队的宣传人员一直在旁边强调要问跟今天主题相关的问题，但媒体根本不听，还是上来就问关于外界说他插足双苏恋情的看法。
    程欧的宣传人员把跟发布会无关的问题全都拦下了，媒体见此路不同，只好装模作样的问一些跟电视剧相关的问题，但没过两分钟，媒体又开始在“插足双苏恋情”上打擦边球了。
    旁边的江心屿实在有些不耐烦，就把自己手上的媒体麦克风举到了程欧面前，半是嘲讽半是调侃：“要不你还是说两句吧，不然他们今天是不会放过你的。”
    这下好了，程欧被江心屿架了起来，助理也没办法拦了。
    程欧知道江心屿是故意的，就道：“你别闹。”
    江心屿把麦克风移回自己身前，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对媒体们说：“上场之前，我跟他开玩笑，说你们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他，让他小心点，果不其然。”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程欧：“上台之前Nicka姐跟我说，程欧一向不懂得怎么跟你们打交道，如果看到他被你们逼得太近，希望我能救一救他。”
    媒体们都笑了，于是有人问：“既然是救场，那是不是说这个问题你可以替他回答？”
    江心屿偏着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我当然很想回答你们，但我不是当事人，也不了解状况，完全没有发言权诶。”顿了顿：“所以还是问跟我有关的问题吧，这样我能很负责任的回答你们。” 
    于是有一家媒体就说：“你跟程欧、苏黎是同班同学，你又跟苏世一合作过，你其实挺有发言权的。”
    江心屿一脸嗔怪的看着这个发问的媒体：“你这是在给我挖坑，我记住你了。”
    媒体们又笑了，但是笑归笑，却并不打算让江心屿这么混过去，又有人问：“你讲一下吧，讲一下我们就不为难他了。”
    江心屿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刚才你们也说了，我们三个是同学，又是同学又是搭档，关系肯定比其他人亲密，一起吃饭一块出去玩儿不是很正常吗？不能因为我们是艺人，就觉得我们身边所有的异性朋友都有问题，其实真没有，就是朋友。”
    发布会之后，江心屿和程欧一前一后的开车去了河北。
    偷情这件事，不能在北京，北京到处都是摄像头，到处都是认识他们的人。他们在距离北京150公里外的廊坊市文安县。
    小县城的酒店不像北京的酒店那么精致，它是粗糙的，劣质的，像经常出现在草根电影中被警察突袭检查的情人旅馆。但在精致里生活久了，会觉得这粗糙也别有风情。
    助理和宣传帮他们打掩护。
    许久未见，身体是饥渴的，如饥似渴。
    做完之后，她趴在他胸口，喘息着问：“其实我也挺好奇你们三个到底在搞什么，搞出这么大的一个麻烦来？”
    程欧的手搭在她汗湿的背上，她的皮肤又细又白，触感很好。
    程欧没说话。
    江心屿扬起一点身体，看着他：“说嘛说嘛，我真的很好奇。”
    程欧垂眸看着她：“真的想知道？”
    “当然是真的想知道，因为看起来很复杂很有趣的样子。”江心屿脸上有隐隐的兴奋。
    程欧笑了：“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他们俩生气了，她拿我气那人呢。”
    “啊，就这样啊。”这个答案简单的让江心屿有些失望。
    “不这样，那你还希望怎么样？”程欧问。
    听到他这么问，江心屿就笑了：“我当然不是希望你们俩旧情复燃，我只是想看苏世一的笑话，苏世一没这么狼狈过，我想想都觉得有意思。不过从这个事，我倒看出来了，苏黎就是个绿茶婊，她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而你也是神奇，明知道她在利用你，你还这么配合。”
    程欧默了片刻，道：“你不是也一样么？”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江心屿明知道他不爱她，明知道他另有所爱，她还这样强求。
    江心屿趴回他胸口，她能听到他稳健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她的眼睛变沉默了：“她有什么好，让你一直这么惦记？”
    程欧问：“那么我呢，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江心屿想了想，说：“你是自由的。”
    程欧摇了摇头：“我不懂。”
    江心屿笑了：“你想拍戏的时候就拍戏，不想拍戏的时候就一个人背着包到处乱走，不接综艺，不参加圈内的饭局，想说话时就说话，不想说话就沉默，然后演技还那么好，我觉得很酷，我喜欢酷的人。”
    程欧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那他呢？”
    江心屿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知道他说的是陈木生，她道：“他？他也很酷，但他是一个错误。”
    程欧问：“为什么这么说？”
    江心屿道：“我跟他就像两条相交线，明明只有一瞬间的交集，却固执的以为那是永恒的交集，孰不知道相交线相交之后是越走越远的。”
    “那以后呢？”他又问。
    “我想不了那么多，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你呢？”她问。
    “我？”他笑了一下：“等再过几年，我们这批人被时代淘汰之后，没人再找我演戏了，也没有人关注我了，那个时候我要找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结婚，她不需要很漂亮，脸上甚至还有雀斑，但非常健康，性情也温和，我们会生一个孩子，然后一起过日子。”
    江心屿噗嗤笑了：“你这还挺具体，连脸上有雀斑都想到了。”
    程欧也笑了，难得温柔：“有一天晚上梦见了，但是没有看清楚脸。” 
    “有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从他身上跳下去，从地上捡起他的T恤套在身上，T恤又长又宽，像个裙子似的，然后跑去了洗手间。
    程欧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又将搁在床头柜上的腕表带上，时间不过凌晨三点钟，他在窗前漆成暗红色的椅子里坐下，想掏一根烟来抽，想了想，又作罢了。
    江心屿倒退着从洗手间里出来，一头齐腰的黑卷发凌乱的披着，像海藻一般。
    因是背对着，江心屿不知道他的位置，于是就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程欧问她干什么，她噔噔噔噔的跳转过身体，做闪亮登场样。
    程欧看到她的脸愣了一下。
    江心屿期待地问：“是这样的吗？”
    程欧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江心屿明媚起来真是很要命，她撒娇道：“快说，你梦里的普通女孩是不是长这样？”
    程欧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向她。她期待的看着他越走越近。
    他握住她的脸颊，似乎是想知道那些突如其来的像芝麻粒一样的雀斑是怎么来的。她正为自己的杰作意洋洋呢：“怎么，我的化妆技术是不是……”他吻住了她。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也做过很多次爱，可没有那次比这次更让人怦然心动。
    江心屿像是被他的突如其来搞傻眼了，但又很快搂住他的脖颈，开始激烈的回应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是她强求得来的，但也是有快乐的，纵然这快乐不知道该怎么被定义，但这不重要不是吗。他们这样的两个人，只要快乐就够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苏世一从大理回来之后，邓嘉欣问他跟苏黎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却说这件事不用她插手。
    关于他跟苏黎恋爱的事情，邓嘉欣本来也没怎么插手。公开是他自己要公开的，团队事先并不知道，公开之后恋情营销也没做，整个低调处理。她作为经纪人，全然尊重了他的意愿。邓嘉欣觉得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出像她这么有人情味的经纪人了。
    苏世一不跟她说，邓嘉欣就去问黄茜。不管这事团队插不插手，她都要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了。
    听黄茜详细的说完之后，邓嘉欣就明白苏世一为何不要她插手了。如果苏世一让她插手，她会立刻让团队出一份分手声明，声明他跟苏黎已于日前分手。苏世一的分手声明在苏黎劈腿程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时发出来，那等于是直接坐实了苏黎劈腿的事实，就算苏黎的团队反咬一口，说是苏世一劈腿在先，也会被外界认为是狗急跳墙。
    现在的舆论对苏世一是有利的，苏世一却不打算利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苏世一要么对苏黎还有期待，要么就是不想伤害她。
    从大理回来的当天，苏世一推掉所有的工作，开车去东城长安街的春秋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融合了东方风韵的欧洲贵族范的装潢风格，里边有酒吧、画廊、阅览室、雪茄吧、健身房、游泳池、网球馆等，会员多是政客、企业家、资本精英及娱乐明星，是北京五大顶级会所之一。
    苏世一到了之后，换上了泳装，去了游泳池。泳池的赛道里，苏世一的那几位哥儿们正在里边比赛。泳池边上坐着几位泳装美女，苏世一将泳镜拉下来，纵身跃进泳池。
    泳池里的三位哥儿们相继游完了赛程，扶着尽头的扶手，拉起泳镜，纷纷去看最边上那条赛道里的身影，眼见他越游越快，其中一位吹起了口哨，喊道：“世一，牛逼。”
    在泳池尽头候着的各位美女一听到这个名字，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苏世一游到尽头，扶着扶手，将泳镜拉上去。
    离他最近的周既明调侃道：“世一，你可很久不跟我们玩了，怎么今天想起找我们来了？”
    刚才喊牛逼的那位耿小飞更大大咧咧：“你还不了解他？肯定是因为女朋友劈腿了，他心里不痛快，找我们发泄来了。”
    苏世一把泳镜拉下来，盖在眼睛上，风轻云淡道：“你想多了。”说着又入了水。
    耿小飞冲着他游出去的背影喊，像个幸灾乐祸的诤友：“我知道这事令你很难堪，但在朋友面前，你就别装了，大声的哭出来吧，我们都能理解，理解万岁！”
    周既明道：“你这么挖苦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谁让他重色轻友来着，他这是活该。”耿小飞说完看向了右手边一直没说话的霍启东：“启东，你说呢？”
    霍启东似乎并不想回答，他拉下泳镜，一头扎进了水里。
    耿小飞自讨了没趣，也跟着扎了进去。
    四个人在泳池游了几个来回之后从水里出来，出来之后打发泳池边的几位美女去网球馆打球，四个人则一起钻进了雪茄吧。
    坐在雪茄吧的窗边，窗下方就是车水马龙的长安街。
    苏世一许久不来，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他进行的，但他不想说话，只愿意听这哥仨聊天。这三个人都是欧洲名校回来的高材生，张口华尔街，闭口世界经济形势的，苏世一听多了，也跟着搞过一些投资，竟然比他的主业还要赚得多。
    如果11岁时，父亲没有闹那一出，母亲没有选择自杀，他应当走的也是这几个发小的路子。
    中学出国读书，大学学经济学或者管理学，毕业之后回国继承家业，他不会甘心屈居于父亲或家族的光环下，他应当会比他们几个更有事业心，也会比他们走的更远。
    以前苏世一跟他们在一起时，常会幻想另外一种生活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可最近这几年他不想了，他觉得现在这条路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挺好。
    只是这哥仨显然不甘心只说政治和经济，还想来点佐料娱乐一下，于是就相互使了眼色。
    周既明探身在烟灰缸上敲了敲雪茄，漫不经心道：“世一，你以前可不坐在一边装深沉，现在什么情况，她真劈腿了？”
    耿小飞连忙附和：“是啊，跟我们说说，别总闷在心里，哥几个也给你出出主意。”
    苏世一皱了一下眉，似乎是极其不耐烦，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他抽了一口雪茄，又吐出来，是不在乎的模样：“逢场作戏罢了，你们还当真了，有完没完？”
    耿小飞道：“就算是逢场作戏，你也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呀，我们可都想见这位新科影后来着。”顿了一下：“尤其是启东。”
    “哦？”苏世一挑了挑眉。
    周既明道：“你不知道，启东看了《红拂夜奔》之后特喜欢她，要不是因为她是你女朋友，他早下手了。”
    苏世一看向了霍启东：“是吗，启东？”
    霍启东没搭腔。
    耿小飞道：“所以你来了，他就不敢说话了，因为心虚。”
    “是吗，启东？”苏世一又问了一遍。
    霍启东轻轻一笑：“他瞎说的，你不用当真。”
    耿小飞立刻撇清自己：“我可没瞎说，这人还没见到呢，东宁一年的代言都送出去了。”
    “那是公司的决定，跟我无关。”虽然话是对耿小飞说的，霍启东却看向了苏世一。
    “要是你真对她有兴趣，我倒是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苏世一又抽了一口雪茄，只是脸隐在烟雾里，让人辨不清到底这话里到底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那感情好。”周既明道：“我也想认识咱们这位影后，她刚火那阵，圈里多少人想追她，人家硬是连饭都不跟人吃，了不得。”
    耿小飞冷嘲热讽道：“那不是她了不得，那是她老板舍不得，魏朱自己的人，怎么允许别人染指……”
    “耿小飞。”霍启东似乎想提醒他，就算苏世一说了只是逢场作戏，他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这么无所顾忌的说他女朋友。
    耿小飞一脸不领情的流氓样：“怎么，世一还没心疼呢，你倒心疼了，连说都说不得了？”
    霍启东道：“得，您老饶了我，当我没说话。”
    从春秋俱乐部出来，天已经全黑了，他们开车去一个以前常去的夜店。作为这的vvip，夜店经理自然非常懂他们几个人的口味，很快叫来了几个女孩子去陪酒。
    其中有个文质彬彬的女孩一见苏世一来了，眼睛立刻就亮了。
    她到他左手边坐下，声音里是被冷落多日的委屈：“世一哥，你可好久没来了。”边说边往他身上靠。
    耿小飞道：“熙熙每次都问你呢，我们以为你开始吃素了，就跟她说你再也不来了，结果还把她弄哭了。世一，人家这份情你可要好好还。”
    苏世一右手边那个女孩子也嗔怪道：“我们还以为世一哥交了女朋友，就把我们忘了。”
    苏世一揽住她们的肩，在她们耳边调笑：“你们这么可爱，我怎么能忘呢。”
    左手边那个叫熙熙的女孩子好奇问：“那你女朋友呢？”
    右手边的女孩子端了杯酒喂他，苏世一喝了一口，然后衔着那口酒，把它喂给左手边的熙熙，喂罢调笑道：“提她干吗，她比我重要吗？”说着又伏下身和她接吻。
    次日下午，苏世一在北京本杰明先生蜡像馆亲自为自己的蜡像揭幕。揭幕之后的媒体群访，记者们先问了几个相关问题，比如觉得蜡像跟自己像不像，觉得哪里最像等之类。
    群访进行一半之后，记者开始问有关恋情的问题，但问的比较含蓄。
    记者说外界都在传他和苏黎分手了，他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回应一下？这个问题被抛出来之后，立刻被台下站着的工作人员厉声拒绝了。
    只是这次工作人员的拒绝没有起作用，因为工作人员拒绝的话刚出口，苏世一就说话了，他说：“我们是分手了，分手的事在去台湾之前就谈好了，是和平分手，希望大家不要继续用无端的揣测去伤害无辜的人了，谢谢。”
    苏世一陪着跑行程的执行经纪立刻打电话把这起突发事件告诉了邓嘉欣。
    邓嘉欣并不觉得吃惊，因为她早就发现了，只要事关苏黎，苏世一要做什么决定，从来不提前知会她，更别提商量了。
    对于这段感情，苏世一做到了绝对纯粹。没有策划，没有营销，全是自然发生自然发展，没让名利污了它半分。
    站在经纪人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又蠢又傻，但作为一个人，邓嘉欣又很佩服他，毕竟娱乐圈，把感情看得比名利还重的数不出几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两句说两句……
    首先本文的苏世一的确不是个好人，我个人觉得他在没遇到苏黎之前甚至有些卑劣。他也知道自己卑鄙无耻是个混蛋，他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有多混蛋。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好人。但他遇到苏黎之后，他会不想出去作恶了。现在不管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是谁对谁错，分手这件事，对他来说的确很痛苦。所以，他又开始出去作恶了。他其实是一个一直往下坠的堕落人物。只是苏黎的出现能阻止他往下坠。他不像林非和苏黎这般，自我都很强大，爱情虽然会让他们受伤，但不会改变他们人生的方向。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苏黎和林非，甚至江心屿和程欧都是强大的，没了谁，都能活。只有苏世一是不强大的，脆弱的。离开了某个特定的人，他就会被彻底改变，而拥有某个人，也会改变他……所以他的人生，其实没几个人能承受住。跟这种人在一起，也有其幸福也有其不幸。
    如果男女之间也分攻受，我个人觉得苏世一是张牙舞爪的受，苏黎是不动声色的攻！
    最后说一句，他的确有他渣的地方，他也不代表我的三观！！！我解释也不是给他洗白，只是方便大家理解。么么哒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苏黎在大理跟苏世一分手之后，当天晚上坐飞机回北京，飞机到达北京是次日凌晨三点钟，她在家躺到天亮，然后起来给自己做了顿早饭。
    吃完饭之后，执行经纪和助理开车来接她去给《麦琪的礼物》配音，配完音之后跟何彦他们一块吃了顿饭，吃饭时，制片人说电影初步定在圣诞上。
    回来之后又是天黑，她看了看时间，不过晚上七点多，并不是睡觉的点，可她不想看剧本，也不想看书，又不想让脑子闲下来，她怕脑子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人。
    她吃了点安眠药，想要睡一觉，可安眠药好像对她起不了什么作用，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躺到凌晨。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她从床上坐起来，又从抽屉里摸出安眠药，就着威士忌喝了下去。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睡着了，不能想事情的时候，真好。
    苏黎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才醒。醒来觉得头有些疼，就赤脚下床倒了杯水，喝了水之后又回卧室拿手机。
    下午三点多，叶知秋开车到她家来，半个小时之后，《中国好演员》节目组的导演和制片人也过来了。
    导演和制片人跟她讲弄节目的初衷，讲节目大概的设置，讲为什么邀请她做导师，讲从这个节目中她可以得到什么。
    天花乱坠。
    但苏黎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欧洲攻略》之后，她已经不打算再上这种节目了。
    送走导演和制片人之后，叶知秋喝了口水，在沙发上坐下：“刚才李娟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猜是什么事？”
    苏黎没说话。
    叶知秋点开李娟发给她的链接，那是苏世一接受采访的视频，也是公布他们分手消息的视频。
    叶知秋道：“虽然我知道你们分手是真的，但老觉得你们还会复合似的，苏世一这样一弄，倒是干脆利索的把路封死了，不过算他厚道，没借机泼一盆脏水给你。”
    见苏黎不说话，又道：“娱乐圈里的情侣分手就撕逼，那吃相实在太难看了，咱们两家也都算体面人，希望没人出幺蛾子，好聚好散也不枉这相交一场的情分。”
    苏世一对外公布分手，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
    纵然苏世一说是去台湾之前就分手了，等于间接在说他跟苏黎的分手跟程欧无关，是和平分手，可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这句话，而只听到了分手二字。
    本来苏黎和程欧在玉龙雪山上拍照辟谣已初见成效，偏偏这个关口，苏世一把分手的消息扔了出来，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调转枪头，开始认为苏黎和程欧之间是真的有问题，所以才闹到了分手这么严重的地步。
    论坛里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社交平台上各种爆料满天乱飞，娱乐新闻网站的大焦点图都换成了双苏，焦点图下面还有双苏专题，专题从14年的那次绯闻开始，一直按时间线排到了今天……
    粉丝在忙着撕逼，网友在忙着找瓜吃，路人不负责任的调侃，两人的公关团队则在忙着准备公关策略……
    虽然是苏世一在没有跟苏黎沟通的情况下单方面公开了分手的消息，但苏世一在说之前也并未告知自己的团队，所以这个分手的重磅炸｜弹对双方团队的公关能力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哦，不，是三方的团队，因为这里边还牵扯到了程欧……
    “苏世一绿帽子”、“苏世一性无能”、“苏世一劈腿”“苏世一玩咖”、“苏世一家世”……
    “苏黎劈腿”、“苏黎绿茶婊”、“苏黎金主”、“苏黎不可说”……
    “程欧惯三”、“程欧被富婆包养”、“程欧文艺婊”、“程欧后台”……
    关于这些标签的传闻，每一个看上去都有头有尾，但每一个说来又都是空口无凭的，但每一个又都有人相信……
    次日“双苏分手”这个词条还在热搜榜首，又不知道从那冒出来一个知情人爆料，说苏黎和程欧在金鲸酒会上同时消失过，而后第二天早上又同时出现在桃园机场附近的咖啡馆里，从而推测出那天晚上他们俩在一起。
    网友一致认定程欧和苏黎从金鲸的酒会上离开之后去开房了。并籍由这事，网友认定苏世一所谓的在去台湾之前就跟苏黎分手的说法完全是基于他知道了这事的基础上双方商定好的分手说法。因为说去台湾之前就分手了，那就能证明苏黎和程欧之间的交往是正常的，并不违背道德，而苏世一也不会被网友嘲笑带了绿帽子……对三方都有利。
    有人说苏黎是绿茶婊里的战斗机，都这样了，竟然还能让苏世一这种眼里不容沙子的男人替她说话；有人说苏世一够男人，被带了绿帽，还有心胸去维护前任；还有人说其实苏世一真的劈腿了安龙，苏黎的劈腿是报复式的，两人是两败俱伤；更有甚者，说他俩是合约情侣，合约到期，自然分手了......
    这么多说法里倒数第二种最接近于事实，但并不是主流的看法，主流的看法就是苏黎劈腿了，苏世一是受害者。
    程欧的团队很快发了声明，声明表示程欧当时正在跟苏黎拍摄楼蓝导演的《乡村往事》，是合作搭档，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关系，并点了几个恶意造谣的微博、微信大号的名，表示要诉诸法律。苏黎的团队本来也要发声明，但被苏黎拦住了。
    所谓石锤是什么，最起码也是拍到两人接吻或拥抱或进出了同一个房间，而她跟程欧只有一个所谓的知情人的爆料，凭这个就想把他们定罪？让他们骂，让他们讨伐，看他们能翻出浪来不能？别说她没劈腿，就算她真劈腿了，只要不是婚内出轨，都闹不出什么来。你要是给反应，舆论只会更兴奋，所以索性不搭理，让他们自娱自乐，反正她不会因此损失什么，无所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没完，9月16日，也就是苏世一和苏黎在大理谈崩之后的第四天，也就是苏世一、苏黎、程欧分别从大理离开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苏世一对外宣布他跟苏黎已经分手的次日，也就是网友扒出苏黎和程欧从金鲸庆功酒会离开去开房的当天，苏世一被人拍到在北京三里屯的夜店卡座与一众网红美女打的火热的照片。很快这事就力压苏黎程欧开房事件，冲上了榜首。
    从9月12日路人大理偶遇苏黎开始，这一周，这三个人，每天轮番的换着花样的上热搜。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还有一章……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9月17日，苏黎在叶知秋和律师的陪同下去墨攻。
    苏黎是墨攻的艺人，但迄今为止只去过公司两次：一次是14年，她单枪匹马去墨攻签自己的经纪合约；一次是这次，她在经纪人和律师的陪同下，去拿回上次签的经纪合约，并再签一份新合约，正式成为墨攻的股东。
    到了墨攻所在的写字楼之后，三人在电梯口等电梯，他们一边等电梯一边说话。他们前面站着的两位写字楼里的女员工，其中一个女员工听到苏黎的声音之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并且一下子就认出身后这位戴鸭舌帽的女人是谁。
    女员工回过头，拿肩膀撞了一下同事，给她使了个眼色，无声的告诉她，后面是苏黎。女同事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见苏黎撇过来的目光。
    那种宠辱不惊，那种沉静，跟镜头里的完全不一样，看一眼真跟过电似的，苏黎甚至还冲她点了一下头。
    女同事的心脏咚咚咚，跳得贼快。
    进电梯之后，两个女同事在里边站着，苏黎一行三人站在前面，两个女员工不约而同的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奈何站的位置太局限，只录到背影和侧影，但就是这短短几十秒的视频，发到社交平台上，依然引起了粉丝的疯狂转发和讨论。
    后来墨攻的员工又陆续发了苏黎来公司的小视频，虽然从出电梯到进公司再到会议室不过几十步的路程，她在每个小视频里都是一晃而过的存在，但粉丝凭着这些不同角度的小视频，还是能看出来她心情不错。
    外面腥风血雨地闹了这么久，粉丝一直很担心她，现在视频出来了，粉丝发现她的状态不错，就稍微放了一点心。
    到了公司之后，苏黎先单独进了魏朱的董事长办公室，两人好久未见，相互拥抱了一下。
    魏朱恭喜她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座影后，又问她跟楼蓝合作的感受，最后又遗憾自己没能抽出时间去探班。
    苏黎开玩笑道，虽然她要出去单干了，但工作室还挂在墨攻名下，还是墨攻的人，以后探班的机会多得是，还说将来如果公司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一定义不容辞，她会永远记得老板的提携之恩。
    魏朱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让她好好干。
    苏黎送了魏朱一副油画，油画出自魏朱最喜爱的画家之手。据魏朱所知，上次这副画公开被拍卖，还是在14年的苏富比拍卖行，当时被一个香港人以五百三十二万的价格拍走了，而以现在的市场行情，这画没一千万根本拿不下来。
    当年那个穿一条借来的裙子去参加颁奖典礼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拿着价值千万的谢礼来谢他，不过才三年而已。
    后来魏朱和苏黎一块进了大会议室，在双方律师都在场的情况下，双方签了解约的协议书和苏黎入股墨攻的新协议书。
    等这一系列商定之后，苏黎起身告辞，说她回去准备一下，晚上见。
    晚上是墨攻给苏黎准备的庆功酒会，庆祝她拿下了金鲸的最佳女主角奖，放在今天进行，一定意义上也算是分手酒会，她跟墨攻的分手。
    那天晚上除了已经单独成立了工作室的连恺和范宁，墨攻所有的签约艺人都到场了。
    酒会奢华，衣香鬓影。
    主持人在台上按部就班地走流程，等到了领导发言的环节，魏朱就上台了。因为今晚的主题是苏黎，魏朱的发言也主要围绕着她进行，魏朱讲他如何发现了她，看中了她身上的什么品质，说她取得成就的不易，还帮她展望了一下未来的宏伟蓝图。
    相对于魏朱发言的宏大，柯晚贤的发言是具体而微的，她则主要讲她们相处中发生的一些小事，过往那些让她们产生冲突和摩擦的事情，此刻都成了一种奢侈的美谈……言语之间没有了愤恨和警告，有的是巴结和奉承。
    最后主持人又cue苏黎上台讲话，苏黎实在无话可讲，就让叶知秋代劳。叶知秋当仁不让，手握话筒，侃侃而谈，说到苏黎的成功时，她激情四射，说到苏黎遇到的危机时，她又潸然泪下……那真叫一个情真意切。但不知道为什么，苏黎特别想笑，回头一看常云，她也在忍笑。倒是与会的其他人还给叶知秋面子，或唏嘘或鼓掌的配合着她演完了这场煽情大戏。
    发完言之后，酒会正式开始，苏黎在叶知秋的陪同下去敬几位领导酒，虽说是她敬酒，但她并未喝，因为明天还要拍东宁的广告，她怕脸肿，所以都由叶知秋代劳了。
    苏黎敬完领导，又换公司的其他艺人来敬她酒。
    这些艺人多是新人，年纪小的不到二十，年纪大一些的也就二十七、八岁，总体来说都比她小，所以大家都黎姐黎姐的叫她。
    庆功会除了主咖苏黎之外，最活跃的还是当属姜灿灿。
    苏黎跟姜灿灿搭档了三部戏，从最开始的《伽蓝传》到《一夜风流》再到《长生》，她发现姜灿灿演戏是有点意思的，就是心思不全在演戏上，拍戏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成名的手段，只要能让她成名，演不演戏都无所谓。她的偶像是江心屿，她期盼成为她那样华丽的明星，而非华丽的演员。
    姜灿灿的心思都在维护各种人际关系上，不过她也的确擅长，是长袖善舞的社交型人格。
    姜灿灿见到她就亲热的叫黎姐，说金鲸奖颁奖典礼那天，她守着电视机从头看到尾。恭维她那天的造型超美，纵然群星云集，她也美得夺目。还恭维她《红拂夜奔》演得超棒，得奖实至名归。又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合作，让她演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跟她演，无论演什么都能受益良多。两人还一起拍了合照，脸上挂着那种常年训练出来的微笑，僵硬而敷衍，后来姜灿灿拿这张照片发了微博，全靠文案渲染姐妹情深。
    应酬了一阵之后，苏黎觉得自己的妆有些脱，准备去洗手间补一下，李娟说二楼的洗手间正在检修，便带着她去了一楼。 
    俱乐部是在别墅林立的小区里，为了不破坏俱乐部复古的情调，并没有安装电梯，只有木质扶梯，苏黎今天穿着暗蓝底的花朵刺绣吊带连衣长裙礼服，跟礼服搭配的是黑色的细高跟鞋，高跟鞋头尖跟细，下楼梯很不方便，苏黎索性就把鞋脱了，拿在手里。
    估计是为了客人的兴致，楼梯上的灯光也弄得很暗，她们俩一前一后，下楼梯下得小心翼翼。 
    转角之后，楼梯下到只剩三、四阶时，苏黎忽然停下来了。
    苏黎停下之后，李娟也停了下来，因为这时她们已经能听到楼梯口拐角的地方有人在说话，而且还提到了苏黎的名字。正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苏黎才骤然停了下来。
    参加酒会的人都在二楼，一楼很安静，灯光又昏暗，尽管说话的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苏黎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这个说话的人正是刚才还在楼上恭维她的姜灿灿
     “你刚才是没看到她那副神气样儿，脸上就差没写上影后两字了，有什么可嘚瑟的，奖给你不代表你演得好，那是导演教的好，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更可气的是我敬她酒她竟然让助理代喝，还说什么明天要拍广告不能喝酒，什么玩意，刚才跟老板喝交杯酒的时候怎么不说明天要拍广告呢？瞧她那副攀高踩低的势利样，恶心。”
    李娟悄悄撇了一眼苏黎，灯光昏暗，苏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就别抱怨了，我好端端的一个《长生》男主，因为她一句话就被换了下来，我说什么了？忍一忍吧，现在风头正盛的四小花旦都要低她一头，我们这些新人除了巴结奉承，还能做什么？要知道现在好资源都在她那儿，今晚这么多人来巴结她和叶知秋，还不都是想混个脸熟，从她手里分一点资源？万一她看上了谁，随便给哪个导演推荐一下，他就是下一个许文州了。”顿了顿，笑：“别看许文州平时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对付老女人倒是有一套。”
    这个说话的人，苏黎也分辨出来了，是《长生》的男二，聂综旸。
    姜灿灿冷哼一声：“那么老的女人，许文州竟然也吃得下，怪不得都说他服侍人的功夫了得，真恶心。”
    聂综旸调笑道：“其实你也可以啊，只要睡服了我们魏总，你还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姜灿灿做了一个干呕的声音出来：“你以为我是那个老女人，为了红什么恶心事都做，我可是有底线的。”话锋一转：“别光说我啊，你也可以从柯总身上下下功夫嘛，又老又寂寞的女人，只要你把她服侍好了，许文州算个什么东西……”
    楼梯尽头的一楼大厅里置着装饰性质的四合屏风，屏风上绣着渔舟唱晚的落日图，从这个角度的昏暗灯光下看过去，别有诗意。
    李娟咳了一声。
    那喁喁私语突然断了。
    一楼静了下来。
    苏黎缓慢地把剩下的几阶楼梯下完，就像在玩猫捉老鼠，她只要再往前走那么两步，就能看到拐角墙壁那站着的一男一女，但她却不走了，而是淡声道：“首先，我刚才滴酒未沾；其次，拿奖的确不代表我演得好；第三，他的迁怒我理解，但你似乎有些恩将仇报。”
    苏黎说完这话，连补妆的心情也没有了，原路折了回去。
    不是因为被骂了而心情不好，她已经被骂习惯了，并不会很在意这些污言秽语，但会突然觉得这些虚情假意好没意思。
    苏黎跟叶知秋说有些累，要先回去。叶知秋知道她这些天并不好过，就让常云陪她回去了。
    苏黎和常云刚从二楼下到一楼大厅，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黎姐黎姐，苏黎全当没听见，径直走出了俱乐部的。
    俱乐部别墅的外面种着几棵小雪松，夜色里有清冽的像雪一样的松香，松香入肺，苏黎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来。
    姜灿灿气喘吁吁的拦住她的去路，来不及换气就急着为自己辩解：“姐，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刚才我我真是酒喝多了，被冲昏了头脑，在那胡说八道呢，我心里真不是那么想的，就是逞个口舌之快，过一过嘴瘾，姐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苏黎对她这番辩解无动于衷，她冷冷地撇了她一眼，问：“说完了？”她抬脚走，姜灿灿忙不迭地去握她的手腕，想表示亲热，苏黎却抬手一躲，让她抓了一个空，然后和她擦肩而过。
    姜灿灿的手在空中滞了一下，随后放下，脸上近乎谄媚的微笑也消失了。她转身，看着苏黎渐行渐远的背影，寻衅滋事似的骂了一句：“贱人。”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黎听见。
    她就是要让她听见。
    苏黎本来不欲与她计较，但没想到姜灿灿如此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就抽身回来，上去甩了一个巴掌给她。
    巴掌声落在夜色里，又响亮又干脆，惊起栖在树上的倦鸟，扑棱一声飞入天空里。
    姜灿灿没想到她会动手，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懵了。
    苏黎平心静气地看着她：“灿灿，江心屿可不会这样当面给人难堪，你今天有失水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回到家之后，苏黎把身上这套品牌方赞助的行头交还给常云，穿上自己从淘宝上淘的棉T恤和大裤衩，那真叫一个舒适自由。
    整天不是礼服就是戏服，她已经厌倦那种精致了，生活还是要糙一些，糙一些才像生活。她洗完澡之后，打开电视，边吹头发边看电视，是CCTV12的一个叫《法律讲堂》的栏目，在讲明清御批案监守自盗的故事，苏黎看了一会儿，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就没换台，竟然也把这期看完了。
    临睡之前，叶知秋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打得那么狠，姜灿灿的脸都肿了，一直在酒会上跟魏朱和柯晚贤闹呢。苏黎问两位领导怎么说，叶知秋就笑了，你是墨攻的股东，又不是墨攻的艺人，他们能怎么着。
    挂了电话，苏黎吃了两粒安眠药，又打开音响，是Sad Souls的《Dreamcatcher》，那个歌下面有句评论苏黎特别喜欢：“虽然我有一个沮丧悲哀的灵魂，可是我在梦里寻求美好呀。”听着歌，竟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但凌晨三点多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长夜孤寂，又想起今年春末时，她跟苏世一去挪威乡下住的那段日子。好像是在挪威的第一个清晨，她迷迷糊糊的醒来，看到他侧着身子，以手支颐，正在打量她。
    她问了他怎么醒得这么早，他就顺着她的话躺下来，又伸手为她理了理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说醒来发现她就在身边，这感觉真好。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笑了，笑他假装纯情，好像他们以前没睡过似的。
    他也笑了，说以前的确睡过，但以前醒来想的总是马上又要离别。
    他们每次都是匆匆见面，还没尝到滋味呢，就要分别，一分开又是很久见不到，像这样有十几天的时间可以待在一起，不用担心醒来自己就要去机场，也不用担心自己醒来她已经走了，这幸福像是偷来的，格外让人珍惜。
    她听到他这么说，还有些讶异，原来他这么喜欢自己呢，她又格外开心，趴在他胸口，一直叫他的名字：“世一。”“嗯。”“世一。”“嗯”“世一”“怎么了？”“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他听到她这么说，就往下移了移，把嘴唇贴到她耳廓上，低声叫她：“希希？”
    她下意思的嗯了一下，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于是问：“你怎么想起叫我这个名字了？你以前可不这么叫我的。”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深深地埋在她脖颈里，低声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当时她觉得苏世一的这点不好意思非常有意思，就闹着要看他的脸，他却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声音都有些哑了：“不许看。”
    她的手覆着他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道：“好，我不看可以，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他却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她知道他的确是不好意思了。啊，突然开心起来，这个情场浪子，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她那时候看着这样的苏世一，真是特别心动，于是俯下身去吻他。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好多个这样的清晨。
    可狗屁的来日方长，现在距离那时连半年都没有，他们就分手了。
    说来都奇怪，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工作怎么安排都凑不出一个见面的机会，现在分手了，他们却都能长久的待在北京，当见面变得轻而易举，只要他们想，但他们却已经不见面了。
    早晨六点多时，常云来叫她起床，原本以为她还没醒，开了门进来却发现她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红红的，像一夜未睡。
    常云叹了口气：“又是一夜未睡？”
    苏黎哑声道：“只是醒得比较早。”
    常云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广告对女明星的要求可比电影电视剧要苛刻，你眼睛红成这样，何苦来着？”
    苏黎没说话，常云去厨房的冰箱里找了一些冰块，用毛巾裹着，递给她，让她先敷一下眼睛，然后又去厨房给她熬了一点小米粥，但她只喝了两口。
    等苏黎这边收拾的差不多了，叶知秋他们也到了，接上她俩之后，就一块去拍摄现场了。
    跟苏黎合拍广告的男搭档是被戏称为四大男流量之一的傅扬，也就是《长生》最开始想请的男主，只是当时他没档期，错过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搭档了。
    成名之后，苏黎发现这个圈子很小，以前觉得一辈子都够不到或者合作不了的人，一转眼就碰到了。
    作为国内三大电商平台之一的东宁，它的广告自然跟购物有关，广告片是前世今生的系列故事，分古代、民国和现在三部分。
    苏黎到之前，傅扬已经到了，傅扬的经纪人在化妆间听到外面的动静，猜是他们到了，就开门出来打招呼，双方在走廊上寒暄了起来。
    以前虽然大家同为流量，但因为苏黎崛起得晚，根基不稳，每每跟那些早于她成名的男流量合作，感觉都像是苏黎在占便宜。
    虽然男流量和他的团队没有任何语言上或者行为上的明示暗示，但叶知秋和苏黎就是能从打交道的过程中嗅出他们的优越感。
    自从苏黎拿了金鲸的最佳女主角之后，这个男高女低的不平衡状态就逆转了。
    所有男艺人都以跟她合作为荣，不仅媒体和艺人团队这么认为，就连粉丝都为此沾沾自喜，好像跟金鲸的最佳女主角合作了，自家爱豆也就是最佳男主了一样。
    傅扬的男经纪人还没走到跟前呢，就对苏黎竖起了大拇指，连说了几个了不起，说她这个金鲸最佳女主角可不仅属于她一个人，还属于85后这一代演员的，她给85后正了名，证明他们不仅有流量还有演技……
    苏黎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是大家抬爱了，我只是运气比较好。”
    傅扬的男经纪人对叶知秋道：“演技这么好，还这么谦虚，知秋，你何其幸运，有这么个宝贝。”
    叶知秋显然很受用，她笑：“傅扬这孩子最近这两年的发展也着实令人惊喜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有心转型，接的作品都非常实，让人非常期待。”
    “一说到转型，我正好有个事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为了不耽误进度，苏黎和团队的其他人先进了品牌方准备的化妆间化妆，傅扬的经纪人则跟叶知秋去其他地方谈事情去了。
    化妆师给苏黎化妆的时候说：“阿黎，你这几天的皮肤状态可不怎么好，眼睛里还有红血丝，又熬夜了吧。”
    常云叹了口气，道：“她一直都有失眠的毛病，再加上这一周这么闹，能睡着才怪，要不怎么说今天全靠你了。”
    化妆师道：“倒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毕竟还年轻，就是这眼睛……”化妆师想了想，叫助理把常备的除红血丝的眼药水拿出来，道：“这东西应急可以，但治标不治本，你们还是得督促她多注意休息，这么下去可不行。”
    没过一会儿，叶知秋回来了，见化妆师还在化妆，就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坐过去说：“傅扬那边刚收到一个本子，是康雷导演的剧，问你有没有兴趣呢？”
    “哪个导演？”苏黎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听到这个名字就睁开了眼睛。
    叶知秋道：“你没听错，是那个拍历史的导演康雷。”
    苏黎笑了：“康雷导演找傅扬去演历史剧？”
    叶知秋道：“这次康雷不拍历史剧了，是玄幻剧。”
    “玄幻剧？这倒是新鲜。”苏黎似乎很有兴趣。
    叶知秋道：“我听到这事跟你反应完全一样，一个正剧神坛上的导演怎么突然想起拍玄幻了？傅扬那边完全是冲着导演去的，问你有没有兴趣呢，如果有兴趣，广告拍完咱们约个时间先聊聊。”
    苏黎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来：“你看我刚才的反应就应该知道我有兴趣。”顿了顿：“我爸爸是他的剧粉，康雷导演每出新剧，他必定要追，说是特别喜欢他的历史观。”
    叶知秋道：“那就成了，我等会跟他们约个时间，咱们先聊一轮。”
    苏黎初到时，傅扬正在化妆，不方便起身打招呼，化完妆之后就在经纪人的陪同下去苏黎的化妆间跟她打招呼。
    傅扬是90后，比苏黎小了整整三岁，但成名却比苏黎早，是很礼貌的一个人，开口就叫她阿黎姐。
    墨攻那帮90后叫她姐，都有故作亲近的意味，傅扬这声苏黎姐，更多的却是客套与疏离。可能跟性格有关，他看上去很像那种锋利又不容易亲近的人，但相互拥抱时，他又说了句特别贴心的话：“恭喜阿黎姐又自由了一些。”
    就这一句话，苏黎就知道他是个有心人。
    金鲸奖对苏黎的全部意义都在他这一句话里。以前完全是由别人选择她，《伽蓝传》之后，是她在一定的范围内有选择权，而现在《红拂夜奔》和金鲸最佳女主角彻底拓展了她的边界，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只要她想尝试，都不会有人拒绝她，傅扬在恭喜她这个。
    拥抱完之后，苏黎想开个玩笑把距离感打破，也方便广告的拍摄，她玩笑似的叹了口气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傅扬显然一怔。
    苏黎道：“你叫我姐，你是觉得我长得比较老是吗？”
    傅扬连忙否认：“不不，姐，我没那个意思……”
    “你看你看，他还叫我姐……”苏黎向傅扬的经纪人埋怨道。
    傅扬的经纪人一脸重新认识她的表情：“诶，阿黎，我原来以为你跟扬扬是一挂的，没想到反差这么大，你蔫坏呢。”
    “哦？是吗”苏黎笑着问：“我原来是什么挂的？”
    傅扬的经纪人道：“扬扬话不多，别人老说他高冷，我原来觉得你跟他差不多，也挺高冷的。”
    苏黎笑了：“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表演和创作上，自然不会有很多的余力留给其他，挺好的。”
    傅扬低头抿嘴一笑：“阿黎姐是懂的人。”
    傅扬的经纪人看着傅扬笑：“你阿黎姐可是专业的，她再不懂，就没懂得人了，有机会你可要好好请教一下。”
    苏黎摆手否认：“别别，请教不敢当，我这也没好到可以教人的地步，但非常乐意跟有心人探讨专业上的东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专业当回事，遇到同样认真的人，我也求之不得。”
    傅扬抿嘴笑了一下道：“我懂姐的意思。”
    傅扬的经纪人笑着对叶知秋道：“你看他俩这就聊上了，专业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以往拍戏，别人跟我们聊的都是流量，整个市场都那么急功近利，哪还有时间聊演技，这算是遇到对的人了。”
    夸苏黎就等于夸傅扬，因为从一开始傅扬的经纪人就把他们绑在了一起，傅扬经纪人话里话外都只为告诉他们一件事，那就是傅扬跟其他肤浅的只关心流量和热度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叶知秋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苏黎也听懂了。
    叶知秋道：“可不，我现在都开始期待他们俩的合作了。”
    傅扬的经纪人道：“那这广告拍完我们可得好好聊一下了。”
    广告拍摄中场休息时，常云告诉她，她跟姜灿灿上了热搜。原因无二，姜灿灿在微博上上传了自己被苏黎打肿脸的照片，并在文案中内涵某人以大欺小。虽然没有提苏黎的名字，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某人”是指苏黎。
    常云让她别放在心上，说叶知秋已经回去处理这件事了。苏黎问：“你手机里有姜灿灿本人的手机号吗？”
    常云不知道她想干吗，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黎道：“打过去。”
    常云有些犹豫，苏黎见她不动，就问：“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么？”
    常云打了过去。
    姜灿灿刚一喂，苏黎就把手机从常云手中拿走了，她对着姜灿灿道：“我听说《长生》的宣传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我跟柯总说，只要你参与的宣传活动，我统统不参与，你猜柯总会怎么选？”
    苏黎讲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听说过过河拆桥的，没听说过一半河就要拆桥的。姜灿灿挺聪明一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她不怕把自己淹死么。
    苏黎的电话打过去没多久，姜灿灿就发微博替苏黎澄清了，她表示苏黎是前辈，一直很照顾她，请大家不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常云觉得苏黎真是酷呆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东宁的那三段系列广告拍了三天。三天换了三个地方，现代部分是在北京三里屯拍的，古代部分是在北京怀柔影视基地，民国部分是在上海车墩影视基地拍的。
    第一天的拍摄结束后，叶知秋和傅扬经纪人约了在三里屯吃饭，顺便聊康雷导演的玄幻新剧《天门谣》。
    《天门谣》是根据拾灯的同名小说改编的。这几年玄幻题材的电视剧层出不穷，康雷导演对玄幻题材一直有兴趣，目前条件也成熟了，就准备试一试。至于演员，不拒绝用流量，但一定要用合适的流量。而且《天门谣》拍摄期长达十个月，这对两个月或者三个月就能拍一部戏的演员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傅扬目前正在寻求机会转型，遇到这样的导演，算求之不得，十个月他们也愿意赌一把。
    傅扬的经纪人问剧方拟请的演员阵容，剧方说女主原本第一人选是苏黎，但她9月份拿了金鲸的最佳女主角，剧方有些担心她是否还愿意接电视剧。如果苏黎谈不下来，他们会去谈田阳。谈田阳的风险比较小，只要档期合适，田阳谈下来的机率有80%。
    傅扬的经纪人说，虽然田阳也是炙手可热的新生代花旦，但他们还是更倾向于跟苏黎合作。
    他说傅扬和田阳都属于流量属性比较强的演员，强流量对强流量，两人的锋芒容易被对方遮盖。而苏黎虽也是流量型演员，但自从拿了金鲸最佳女主角之后，加上又接了纯文艺片《乡村往事》，身上的的流量属性被削弱了，更像是实力派演员，流量派和实力派的搭配最容易出火花。
    傅扬的经纪人还拿程欧和江心屿举例子，说虽然《都市慢调》还没播，但看各方的期待值，就知道他俩的搭配是成功的。如果苏黎跟傅扬搭，再加上康雷导演，绝对黄金阵容。
    苏黎看过康磊导演的历史剧，对他很有信心，也很放心，放心到可以不看剧本，直接签约。
    还是那句话，这年头，碰到靠谱班底的机会，真的太少了。如今自己是风头正盛，才有这样接二连三的好运气，等这阵子过去了，苏黎不晓得自己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在能抓住机会的时候，绝对不错过，哪怕失败呢。
    她宁愿跟靠谱的人一起失败，也不愿意跟不靠谱的人侥幸成功。
    成功不成功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人，是合作的人，是那些能给她带来营养的人。
    东宁的广告拍到第三天，东宁的二公子霍启东来上海这边出差，就顺便去现场看了看。
    苏黎和傅扬在拍摄间隙，通过东宁广告部经理的介绍，跟他认识了，三个人聊了两句。后来霍启东说他后面还有其他会议，待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结束这天的拍摄之后，叶知秋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苏黎问是谁，叶知秋一直到了约定的西餐厅前，才说对方是霍启东。
    叶知秋见苏黎的脸色变了，赶紧好言抚慰：“他很喜欢《红拂夜奔》，也很喜欢你，一直想请你吃饭。”又道：“不过他说这纯粹是私人邀请，他没有以广告主的身份去压迫女明星陪他吃饭的意思，你要是觉得别扭，可以拒绝。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拒绝，你总不想只跟东宁合作这一次吧。”
    是隐藏在小巷里的一家意大利西餐厅，独栋的小楼保证了轻松悠闲的氛围，只是一位客人也没有。服务员引着苏黎去顶楼的露台。露台风景极好，能看到傍晚的美丽天空，也能把周边的老上海风景尽收眼底，别有情调。
    霍启东见她上来，就起身离开座位迎她，他在起身时扣上了西服的纽扣：“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黎不咸不淡的回复了他两个字：“幸会。”
    霍启东绅士的帮她拉椅子，苏黎说了声谢谢，他又在坐下的时候解开了西服的纽扣。
    霍启东坐下时问：“苏小姐对我有敌意？”
    苏黎仍是白米粥一样的语气：“不敢。”
    霍启东笑了：“虽然这次约苏小姐吃饭，的确有借公谋私的嫌疑，但东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只是想见见自己喜欢的女演员，就这么简单，苏小姐不必对我有戒心。”
    苏黎扯了扯嘴角：“多谢抬爱。”
    霍启东微笑着：“苏小姐真是惜字如金。”
    苏黎淡淡道：“你不就喜欢我惜字如金么？”
    霍启东怔了一下：“这怎么说？”
    苏黎道：“像你们这样的人，从小被奉承惯了，反而看不起奉承自己的人，所以得逆着来才有效果，不是吗？”
    “我们这样的人？”霍启东突然地：“也包括世一吗？”
    这下轮到苏黎愣了，她别开目光：“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
    跟着上菜的服务员而来的还有餐厅的意大利主厨兼老板，头发花白的主厨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介绍菜品，聊了几句，临走时还让苏黎在他的厨师帽上签了名。
    主厨兼老板走了之后，苏黎端起酒杯像喝白开水一样喝了一口。
    霍启东刚拿起刀叉，见她这样，又放了下去，他也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放下酒杯之后，他道：“虽然世一现在进了娱乐圈，但想必你也知道，他父亲就是若庭酒店的创始人，若庭的“若”字取自世一母亲名字，“庭”字则取自世一父亲。因为都是北京人，彼此家庭又从商的关系，我们从小就认识。你不知道我们是朋友，因为他已经一年多没出来跟我们玩了，直到最近你们分手，他才又回到了我们中间。”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苏黎看着他问。
    霍启东道：“我看你自从听到他的名字之后就变得心不在焉了，我想只有说这个，才能把你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否则你一直这么心不在焉，对我这么骄傲的人来说，是一种打击。”
    他这么坦荡和不掩饰，看起来是个正派的人，于是苏黎就有些不解了：“既然你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我们又刚分手，你约我，不觉得有问题吗？”
    霍启东道：“你刚才不说了，你们分手了。”
    苏黎偏着头瞧他。
    霍启东道：“友谊是友谊，商业归商业，女人归女人，我们分得很清楚。现在你们已经分了手，别说我没有非分之想，就算有，也很正常。”
    苏黎微笑地看着他：“这句话从理论上判断是没有问题的，但你怎么确定我们是真分手了而不是闹别扭呢，很多时候，分手难道不是一种闹别扭的手段么？”
    霍启东奇：“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苏黎道：“你先回答我。”
    霍启东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苏黎道：“不用明白，你只要告诉我答案就成。”
    霍启东道：“如果我真有什么非分之想，那我不会瞒他，如果他介意，那我是不会伸手的。”
    苏黎又笑了：“能做到吗？”
    霍启东挑了挑眉：“目前还没有遇到做不到的人。”
    苏黎中肯的点了点头：“很好。”
    霍启东又问：“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苏黎端起红酒喝了一口：“等你什么时候对我有非分之想了，那时候我会告诉你。”
    是意料之外的回答，霍启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原以为你是不屑于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的。”
    苏黎道：“我今天来跟你吃这个饭，就代表我并没有多清高，我要是真有你说的那样清高，我就不会来。”
    霍启东起身为她添酒：“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表面高呼理想，其实不过就是想掩饰自己的功利，另外一种是表面上天天谈钱，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纯洁，怕它受伤。你觉得自己是第几种？”
    苏黎没说话。
    霍启东道：“我觉得你是第二种。”
    苏黎笑：“对自己的判断这么自信？”
    霍启东耸了耸肩：“商场和官场是最大的名利场，我自小接触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多少懂一点。”
    苏黎只是简单的吃了点，就不再吃了，霍启东问：“不合口味？”
    苏黎右手握着酒杯的杯脚轻轻晃着，眼睛也看着杯子里的红酒，但心思却不在酒上，而在别的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么，食物对于女明星来说就是毒品，只能看，不能吃。”
    霍启东用餐巾擦了擦手：“那女明星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苏黎仍是晃着酒杯，仿佛那是一个很好玩的玩意：“对于女明星来说，别人的爱慕就是精神上的食粮。”
    霍启靠回椅背：“你很诚实。”
    苏黎从座位里起身，走向缠绕着蔷薇花的铁栅栏，却不是为了看周边的老上海风景，而是背靠着铁栅栏的围墙，低头玩弄那些新鲜的盛开的胭脂色的花朵，她嘴角有一点笑意：“他最近一直都跟你们在一起对吗，我想去看一看，方便么？”
    霍启东似乎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惊讶，他看了一眼时间：“我晚上九点的飞机，到了北京之后直接去找他们，你今晚回北京么？”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VIP的KTV包厢很大，灯光很暗。显示屏里正在放一首美国摇滚歌。
    穿黑皮裙的美女在长桌前跳舞，身姿妖娆。
    靠墙的转角长沙发里坐着几波人，有的在谈事情，有的在调情，有的在跟跳舞的美女互动。房间人很多，显得有些嘈杂。
     引路的服务生替霍启东开了包厢的门，他跟苏黎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周既明本来正搂着一个美女在跟旁边的啤酒肚男谈事情，见他进来，就道：“启东，你今天怎么还带了一个小尾巴，又是在飞机上认识的空姐吗？”
    声音嘈杂，霍启东并未听清周既明的话，他大声问：“什么？”
    周既明大声重复了一遍。
    有人为他们在中间腾出了位置，霍启东并未坐过去，而是引着苏黎坐在了沙发的最边上，在坐下之前，他喊道：“一个朋友，她说无聊，我就带她过来看看。”
    坐在霍启东旁边，正在跟美女调情的耿小飞探身看过去，道：“既然是朋友，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这么掖着藏着，怕我们吃了她吗？”
    霍启东一脸无奈的跟苏黎解释：“别搭理他，他说话就这样。”
    耿小飞起身移到霍启东身边：“我可听见你说我坏话了。”隔着霍启东探身去看苏黎，边看边道：“我看你今天这绅士劲儿，就知道这朋友不简单，我还真想认识一下。”
       起先耿小飞没认出来，认出来之后，他“哎哟”一声：“这不是我们的苏大影后么？”
    苏黎听得出他言语间的讽刺，并不说话。
    耿小飞见苏黎不回应，觉得有些伤面子，他起身换到另一侧的。苏黎坐在最边上，本来就是防止别人坐过来，现在耿小飞这么挤过来，她不得不给他挪出一个位置来。
    耿小飞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非常欠的把她的帽子摘了，边摘边凑过去看她的脸，看这张脸是不是真如屏幕上那么风华绝代。
    苏黎对耿小飞的不礼貌，非常反感，瞪了他一眼。
    耿小飞打量完之后，十分中肯的点了点头：“真人是更好看，怪不得世一和启东对你神魂颠倒的。”
    霍启东喝止道：“耿小飞。”
    耿小飞权当没听见，继续道：“之前你跟世一谈恋爱的时候，他老掖着藏着的，不给我们见，没想到你们分手之后，我们会因着启东的缘故见到。”又啧啧道：“影后就是影后，这通身的气派，是跟妖艳贱货不一样。”
    耿小飞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苏黎冷冷地问：“你在骂我？”
    耿小飞道：“我哪敢骂您啊，我要是骂您，这两位爷还不把我撕了。”
    他指的是苏世一和霍启东。
    苏黎冷笑：“不敢你也骂了，我也没见谁起来替我撕了你。”
    耿小飞哈哈笑了起来：“有意思，有点意思，怪不得他们喜欢你，我都开始喜欢你了。”
    苏黎道：“我可才刚跟你朋友分手，并且还是你另一个朋友的朋友，你对我这么随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听到苏黎这么一说，霍启东才发现这哥们的手已经落在人家肩膀上了，他捏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甩回靠背上待着。
    耿小飞道：“世一说你们就是逢场作戏而已，那有什么关系？”虽然说着没关系，但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歌曲切了新的，是柔情的旋律，跳舞的美女见霍启东左侧没有人，就坐了过去。
    苏黎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他说的？”
    耿小飞摆明了想挑事：“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跳舞的黑皮裙美女端了杯酒递给霍启东，又看了一眼他右侧的苏黎，说：“我怎么觉得东少的这位朋友有点脸熟呢。”
    “这你都能认出来？” 霍启东喝了口酒。
    黑皮裙想起来之后，忽然惊住了：“她她，她是苏黎？？？”
    霍启东没说话，黑皮裙回头看了看跟自己仅有一米之隔的苏世一，还有苏世一怀里搂着的那个熙熙。
    修罗场啊。
    黑皮裙美女悄声问：“她来干什么，世一哥不是已经跟她分手了吗？”
    霍启东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这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也不知道。”
    周既明跟啤酒肚有一阵没一阵的扯着公司融资的事情，见耿小飞一直缠着霍启东的朋友，还以为是商业上的熟人，就站起来走过去将耿小飞扯起来，也不看是谁，就跟人招呼道：“美女，你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是把我忘了吗？”
    苏黎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既明，问：“我们认识吗？”
    周既明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耿小飞，耿小飞抄着手，正在看戏。
    周既明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他问霍启东：“这是什么情况？”
    耿小飞道：“你问个鸟，他又不是主角。”走到一旁的角落，将点歌机关了，又把灯都打开，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包间的灯即便全开了也不是很亮，是迷离氤氲的昏黄，在这片氤氲的昏黄中，苏黎看到苏世一正在搂着一个女孩子，在她耳边调笑。
    灯光亮起来之后，熙熙见众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下意识的推了一下他。
    熙熙一下子就认出了坐在霍启东和周既明中间的人是谁。
    太熟悉了。
    熙熙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世一，苏世一恍若未闻。
    霍启东起身道：“我公司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有人要跟我一起走吗？”
    明显的，霍启东是要为他俩清场了。
    余下的人相互看了看，脸上都是那种很想留下来看戏，但又没有胆子留下来看戏的不甘，只有周既明和耿小飞宁死不屈。
    周既明比较含蓄：“你先走吧，我等会再走。”
    耿小飞靠在墙上，说得更直白：“要回你们回，我要在这看戏，这么难得的大戏，我多少年也没遇到一回了。”
    霍启东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一个人独自离开，苏黎起了身：“好久没来过KTV，今天托你的福，不过感觉挺没意思的，我跟你一起走吧。”
    好戏还没开演，女主角就要走，耿小飞伸出胳膊住了她：“你是女主角，你走了，这戏还怎么唱，你不能走。”
    苏黎看着他：“你喜欢我的戏？你要是喜欢，回去我送你一套蓝光碟，里边有我所有的戏，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啤酒肚没绷住，噗嗤笑了。
    耿小飞脸上有些挂不住：“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但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苏黎趁他反问啤酒肚的时候，绕过他，快走到门口。
    “是我让你觉得没意思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苏世一终于抬头看向他的前女友了。
    纵然她刚一进来，他就把她认了出来。
    包间的门开着，能听到四周房间里传出来的歇斯底里的声音，而这个房间却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苏黎没回头，只是冷冷道：“你太自作多情了。”
    她似乎不准备因为他的发声而做过多的停留，但是还没抬脚，就听到他又在问：“不是我，那是谁呢，这房间里有谁比我更重要吗？”语气低沉温柔，像恋人之间的絮语。
    苏黎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才转过身，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向他。这是大理之后，他们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眼睛，她道：“你说的对，我是为你而来，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真如娱乐新闻写的那样夜夜笙歌，我看到了，你很快乐，真好。”
    她说完这句话，又想转身走掉，但苏世一未给她机会，又问：“我看上去很快乐，是吗，可什么是快乐呢，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定义快乐的？”
    耿小飞靠在墙上看得津津有味，不愧是演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调情了。
    有人偷偷摸摸地掏出了手机，耿小飞看了她一眼，半是警告，半是威胁：“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要是流出一星半点，那大家以后就不用做朋友了。”
    耿小飞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苏世一问：“你们要一直这么看下去吗？”
    这次耿小飞和周既明也不开玩笑了，而是乖乖跟大家一块退出了房间。最后一个退出去的人，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当这个世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苏世一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向了她。
    他走到她面前，她看着他。许久未见，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其实也没有许久未见。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们经常一、两个月还见不到一次面呢，而现在距离上次在大理见面还不到半个月，可感觉却那么漫长，像是半辈子没有见了似的。
    苏黎会觉得眼前这张脸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张脸，但又恍惚觉得这张脸的确是记忆中那张脸。
    苏世一的右手扫过她鬓角的碎发，落下来，抬起她的下巴，借着灯光好好的看她。
    这张脸还是这么的好看。她的额头，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甚至还有她右耳下方那粒黑痣，没有一处不是他梦里的样子。
    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那样饱满的嘴唇，给过他无数次甜蜜和快乐的嘴唇，光是想一想，心都要快乐的颤抖。可分手这样恶毒的话，也是由这张嘴说出来的，想一想，又觉得疼。
    他的眼睛像黑沉沉的潭水，死一般寂静：“苏黎，你希望我快乐吗？可我一直以为你希望我死呢。”他说得如此轻飘飘：“这世界上能让我快乐的只有你，可你已经不要我了，那我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呢，我如今的快乐不过是寻欢作乐的快乐，可这样的快乐是快乐吗？不，我认为这种快乐是痛苦，我不能一直想着你而又得不到你，所以我用这种粗浅的快乐来麻痹自己，可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呢，你一出现，我连这粗浅的快乐都没有了。”
       苏黎冷冷地把下巴从他手指上拿下来，他并未阻止。
    苏黎冷声道：“是你为了自己粗浅的快乐破坏了我们的快乐，世一，你没有立场指责我。”
    听到苏黎这样的话，今天晚上一直很有耐心的苏世一，突然蛮横凶狠起来，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摁到了墙上，故作云淡风轻的眉眼里的全是痛楚：“那么重要吗，我没有爱上你之前的寻欢作乐真的那么重要吗？我爱你不重要，我现在同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也不重要，就那件事重要是吗？”
    苏黎被他大力的摁在墙上，摔那一下，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看着他的眼睛仍是冷的，声音也是冷静的：“什么都是你说的，爱也好，不爱也好，全凭你说，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一次又一次的被你哄骗，每次还那么真情实感的相信你，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是吗？”他的声音像是从齿间磨出来的，低沉又阴鸷：“既然受够了，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捧着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
    她就那么看着他，并没有试图掩饰自己：“因为想你了。”
    包间里一片安静。
    这样的情话本该是温柔的，从她口中出来，却像是带着冰，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
    可苏世一眼里的凶狠还是被这句话软化了，他手上的劲儿松了一点，她将他推开：“但这段感情真的让我太累了，累到我已经懒得去分辨你的逢场作戏，你的寻欢作乐，你真情实意到底有什么区别，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跟我无关了。”
    那一瞬间，苏世一身体里刮起了黑色的旋风。这风像冲破了他的身体，冲了出来。
    苏黎感觉到了这股具有毁灭性质的风，她还在风里嗅到了他身上那浓重的酒味。
    刚才只顾着同他较劲，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现在意识到了，苏黎倏然一惊，本能的觉得自己不该在他喝了这么多酒的情况下惹他，但已经晚了。
    她被苏世一一把抓住胳膊，像老鹰抓小鸡那般轻松。
    她要挣扎，可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那手劲大到她无法挣扎，一挣扎就是脆生生的疼，胳膊像是要被拧断的那种疼。
    他将她甩到了长沙发上，她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极快的想站起来，可他没有给她机会，欺身上去吻她。
    苏黎想到他这张嘴吻过别的女人，就异常的抗拒，见他欺身下来，挥手就是一巴掌，但这一巴掌并未把醉酒的人打醒，反而又惹怒了他，他捉住她的双手，将它们摁在身体的两侧，去吻她的嘴唇。
    “苏世一，你敢…唔…”她的嘴被堵住了。
    他松开对她手的钳制，用手去撕她的衣服，她胡乱的挥舞着双手推他，不让他碰她，可他的力量那么大，她根本无法动摇他。他吻她的时候，像是要把她咬碎了，咽下去。她呜咽着，想要说话，可他堵着她的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口腔里充斥着他的酒味，又像是有血，又甜又腥。
    接着她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她恐惧的哭了出来，恐惧又绝望，他怎么能这么对她，他怎能？她在颤抖，整个身体抖得厉害。他的嘴唇从她嘴唇上移了下去。她的声音像是从呜咽的嗓子里抖出来的，牙关都在打颤：“苏世一，你这是强｜奸，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强｜奸？”
    他的手扯断了她的胸衣，带子弹起来，又打到她，还是疼。浑身上下被他那么死命的压着，骨头都在疼。
    他狠狠地咬下去：“那你报警好了。”
    就是要她疼。
    她的皮肤莹白细腻，腰肢不盈一握，双腿又长又直。那么多夜晚，她在他怀里颤抖，他在她身体里战栗。夜那么漫长，地板，沙发，厨房，浴室，每一次都那么快乐。他喜欢她有时候假正经，有时候又放浪形骸。
    他沉下身体，终于和她又融为一体了。
    她咬住了他的肩，他有多用力，她就多用力，像是一场战争。她咬得他的骨头都在响，她将他的肩膀咬出了血。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揉碎了她，把她揉到自己骨肉里一样，她也在疼。
    她都忘了，苏世一是吃软不吃硬的。
    想到了这点之后，她松开了齿关，灵活的舌尖开始轻慢的舔舐着被她咬出来的伤口，一圈又一圈，像是安抚，像是示弱。然后，嘴唇又缓慢的移上去，移到他颈边，含着他汗湿的肌肤，或轻或重的咬着，在他最敏感的位置。
    苏世一扯住她的头发，使她被迫仰起头，他低头吻住了。
    他恍惚觉得他和她又回到了北欧的乡下。那时，他们会开车去好远的超市买食材和水果，她在厨房做饭，虽然厨艺并不好，但站在厨房的她，沾染了烟火气息，总是格外让他心动，他总是喜欢那时候去吻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快乐的时光。
    他变得温柔起来。
    苏黎空着的那只手，终于摸到了一个酒瓶。
    苏世一只觉得脑袋上一片刺痛，接着感觉有液体流到脖子里，他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是黏腻的鲜血和破碎的玻璃渣子。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去摸她的脸颊，他很想问她，真的这么恨他吗，但是脑袋却越来越沉，他什么都还没有问，就晕倒在了她身上。
    苏黎摸出手机，打电话给霍启东。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那天晚上过后，苏黎推了所有工作，回了青岛。
    在家里的日子真是舒服惬意极了，苏黎每天睡到中午才起来。洗漱一番，然后下楼来吃饭。吃过饭之后，就搬着藤椅坐到枣树下去。
    藤椅旁有张木头的小圆桌，桌上放着威士忌、酒杯和盛着冰块的青花瓷碗。她晃一会儿，喝一杯，睡一会儿，再喝一杯。
    枣树虽老，但正是收获的季节，枝头挂满了或青或红的大枣，秋风一吹，枣树沉甸甸的摇晃，有时候还落下来一两粒。苏黎若是捡到了，也不洗，在衣服上蹭一蹭，就扔进了嘴里。
    有时候，苏黎的父亲会坐旁边陪她聊会儿，她母亲则在枣树对面的厨房或厨房旁边的那块小菜地里忙碌。
    自从苏黎回家之后，她母亲似乎每天都忙于做饭，变着花样的给她做饭。不是什么稀奇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是她小时候经常吃，但自从上大学之后，就不怎么有机会吃的家常饭菜。
    对于全世界满地跑，日常生活就是住酒店的明星来讲，通俗意义上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而通俗意义上的家常便饭对他们来说，才是珍稀的，有钱也买不到的，回家才能吃到的美味佳肴。
    以前苏黎每次跟父母通电话，总是要说一句，我想吃什么什么，她母亲总说，那你回来呀，你回来，妈妈给你做，她总是回不来。现在她终于回来了，过去她嚷嚷着想吃的菜，她母亲一一的做给她吃。
    晚饭过后，他们一家三口在枣树下聊天，九月份竟然还有蝉鸣，偶尔还起几声蛐蛐叫。苏黎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威士忌，她母亲让她少喝点，她嘴上说好好好，可酒瓶里的酒还是一点一点的没了。
    她母亲叹了口气，起身添了一些冰块在碗里。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她跟苏世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她回来的第三天，父母忍到今天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黎没有据实以告，只是说两人都太忙，一、两个月见不到一面，时间长了，就淡漠了。他们是和平分手，跟别人没关系。
    她母亲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惋惜：“今年过年的时候，你爸就随口说了一句肩膀疼，结果过完年没几天，我们就收到了他送的按摩椅，是他的小助理亲自送过来的，还教我们怎么用，多细心体贴的一孩子啊。”也就再没有其他话了。
    苏黎躺在藤椅里，摇摇晃晃的，天空有一弯新月。
    风一阵，蛐蛐叫了一阵。
    后来时间差不多了，苏黎的父母起身去休息，只剩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今晚的酒的确喝得有点多，不过这种自由自在的喝酒，喝到微醺的感觉是非常妙的。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枣树上挂着一盏带有灯罩的灯，院子里的蚊虫扑棱着翅膀在灯罩四周飞舞。
    苏黎穿着一条深色的亚麻宽松长裤和一条黑色的长袖T恤，蚊子叮不到其他地方，就来回咬她赤~裸的脚和脖子。
    苏黎有些防不胜防，就摸黑进屋，去找她母亲的风油精。
    找到之后，她坐回藤椅里，把脚和脖子上都抹了一点。
    风油精的味道很大，是清清凉凉的，像薄荷一样的味道，舒服极了。
    她又把枣树上的灯给关了。
    整个院子都黑了。
    她看了一下时间，不过晚上十点钟，却已经像是深夜。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静谧。
    她躺在藤椅里，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蝉鸣虫叫，将将要入睡之际，听到有人在拍院子的大铁门，她坐起来，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下，的确没听错，但不知道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趿着拖鞋去找钥匙。
    老院子，用的是那种镀锌的铁管大门，老式的钥匙锁，她边开锁边问是谁，门外传来一把她熟悉的声音：“是我。”
    苏世一。
    门开了，她没有看他，而是侧了身子，给他移出一个口子，让他进来。
    她又把门关上了。
    大门后的一侧种着一株紫薇树，紫薇茂盛，紫色的花朵开的密密匝匝，枝条伸出墙外，和铁栅栏围墙上的绿意盎然的爬山虎相得益彰。苏世一就站在紫薇花的阴影里。
    苏黎家的这所老院子临街，街边的路灯透过铁管的大门漏进来，她借着那稀薄的灯光看他，她没问他为什么来，也没问他来干什么，什么都没说，先是踮起脚尖，将他带着的那顶帽子取了下来。虽然取帽子的行为是突如其来，但动作却非常小心，尤其是伸手取帽子时，小心的像电影的慢动作。
    他脑袋上的伤，是她砸出来的，她知道那伤口在哪里，知道那伤严不严重。
    他头上果然还缠着纱布。
    她纤细的手指顺着纱布往后摸，他微微向前倾了一点身体，她快要摸到后脑勺的伤口时，手忽然不动了，他的呼吸就在她颊边，她问：“还疼么？”
    她这么一问，苏世一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委屈的像个小孩子：“疼，很疼，疼得睡不着觉。”
    苏黎的手从他头上划下来，落在了他脸颊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嘴唇上方那些淡青色的胡茬，然后垫起脚尖，吻住了他。
    苏世一猛地兜住她，吻了起来。
    她踮着脚尖，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发了狠似的吻她。
    这吻与任何时候都不同，像是宣誓主权又像是挟私报复。她双手紧紧握着他宽厚的肩膀，一颗心被他吻的好像怎么安放都不是了。
    他的嘴唇擦着她的脸颊，停在了她耳边，他紧紧地拥着她：“对不起，我总是要求你按照我理解世界的方法去理解我，而从来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你。我真是个混蛋，我有罪。”他说：“但是别判我死刑，无期徒刑都好，那样我还能努力减刑。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我也真的真的不想失去你。”
    她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借着月光和灯光看他的脸。
    她还是相信他，他说什么，她都毫无保留的相信。无论有多少客观事实摆在眼前，无论她怎么挣扎纠结，她就是相信他。
    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像一种本能。
    理智在本能面前是没有用的。
    “好吗？”他捧着她的脸,他的眼睛由于靠得太近,而显得大极了。“你就说声好吧，要不然......"
    “好。”他的话音未落，这个字就已经从她口中滑了出来。
    树影移动，流光徘徊。他的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月光，月光似水，他把手从她脸上收回握紧，尽量使它不要抖得太厉害。
    苏黎握住他颤抖的双臂，抬头看着他：“你是在害怕吗？”
    苏世一发现自己握得越紧就抖得越厉害，于是他松开了手掌，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我害怕，怕你说不。因为我伤害了你，却不肯承认，还觉得自己没错。而现在你只是伤害了我一下下，我就受不了了。我真是混蛋。我怕你不肯原谅我，如果你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原谅我。可是，你若不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以前还能出去寻欢作乐，现在连寻欢作乐都觉得没意思，你剥夺了我的快乐，你又不为我负责。”说到最后，他委屈了起来。
    怎么能不委屈，一个十恶不赦大杀四方的恶人遇到了一个耐心的引渡人，起初他不肯乖乖就范，可她苦口婆心百般诱惑，于是他动心了，上了渡船，决定做个好人。可这时候，她却突然撒手不管了，他回不去，欲渡又无门，眼看就要被淹死了。
    他也许是个恶人，可只要她吻他一下，他就能变好呢。
    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吻住了他。
    她身上有酒和薄荷的味道。或许是因为她喝了酒的缘故，理智并不是特别强大。也或许是因为夜晚的缘故，她是脆弱的，所以给了他可趁之机。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有机会就好。他是善于抓住机会的人。
    她的确是有些醉了，像一只喝了酒的醉醺醺的小兽，她拽着他衬衫领口的衣服，仰头望着他，月光灯光树影都在，她面颊绯红，眼神迷离，声音像从齿间流出来的一样：“苏世一，要我。”
    她这句话像是一种开关，苏世一的脑子嗡地一下，觉得所有的欲望都涌了出来。苏黎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拦腰把她扛了起来。
    那么迫不及待，几乎是没有任何前戏，他就闯了进去。闯进去的那一刻，她紧紧抓住了他的背，发出了满意的喟叹，好像是等待已久，等得都有些信心不足了，他才来。
    他要着她，一次又一次，好像要把分别的这么多时日的思念和痛苦，全都还给她。她低低的唤他的名字，如泣如诉，似乎是要他停下来，似乎又要他永远不要停下来。
    这是情的快乐，这是肉的快乐。
    他们好久没有这样的快乐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第二天早上苏世一醒时，苏黎已经不在身边了。
    之前来过一次，这次算是驾轻就熟，他穿好衣服下楼去。
    苏黎站在厨房门口，正在同她母亲说话，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就顺势靠在门框上，看他一路走下来。
    她就那么不喜不嗔的，隔雾观花般既远且近。
    苏黎的母亲看到他，叹了口气，似乎在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苏世一特别乖巧的跟苏黎的母亲道歉，说之前的分手全是赌气，以后不会了，请他们原谅他的草率和不懂事，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苏黎，不让她受委屈。
    苏黎的母亲笑了，是长辈特有的慈祥：“作为一个母亲，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欣慰，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她会受委屈，而是怕你受她的委屈，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恃宠而骄，你就多担待吧。”
    “妈，你太偏心了，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苏黎抱怨道。
    “我说的是实话。”苏黎的母亲毫不嘴软。
    苏世一笑：“阿姨是刀子嘴豆腐心。”
    苏黎从洗菜的盆里拿了一个刚洗好的西红柿，咬了一口：“才不是，她就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不喜欢我，别人家的孩子是个宝，自家的孩子就是根草，这话一点没错。”
     “从进了这厨房，你这嘴就一直没停过，等会还要不要吃饭了？” 苏母嗔怪道。
    苏世一笑道：“那多好啊，以后都没家庭矛盾了。”
    苏黎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苏世一抿嘴一笑：“我是想得挺美。”
    苏母道：“得得，你们俩别在这斗嘴了，赶紧洗漱一下，准备要吃饭了。希希，叫你爸起床，这都几点了，还睡呢。”
    吃过饭之后，苏世一和苏黎带着父母去逛商场，后来又一块去看房子。苏扬明年就研究生毕业了，苏黎准备送他一套房子做毕业礼物。至于这房子怎么用，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苏黎的父母怕苏黎把苏扬惯坏了，不同意。苏黎却觉得苏扬研究生毕业就25岁了，早定型了，好的坏不了，坏的也好不了，不在这套房子。再说，现在房价一直涨，买了即便不住，也是增值资产，为什么不呢？
    苏黎的父母虽然有顾虑，但买房子这样的大事，他们还是听苏黎的。
    陪他们看房子的中介，是苏黎父亲的一个朋友的儿子，这人是售楼中心的一领导，也见过些世面，还算稳重，没因为客户是明星，就激动的口不择言。
    只是尽管他提前跟公司的人打过招呼，禁止拍照，但去楼盘看房子时，苏黎和苏世一还是被人给拍了。
    其实也不差这一拍了，逛商场的时候，都不知道被人拍了几多回了。
    “双苏复合”这事很快蔓延到了所有的社交网站，一下子就又爆了。
    娱乐圈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情呢，这才刚分手几天，就复合？而且还带着家人，还去看房子，这是要结婚的意思？感情之前那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和平分手宣言是在逗大家玩？
    这一波操作太骚气了！
    这一波骚气的操作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却没能引起苏世一和苏黎团队的骚动。
    在事先并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两个人的团队从社交网站上看到苏黎和苏世一同框的照片，竟然丝毫不惊讶。
    嗯，事不惊人死不休，这才是两位老板的风格。
    团队的人已经被两人的各种骚气操作折磨得宠辱不惊了，他们再也不试图让老板听从团队意见作出让步和改变，甚至不要求老板在事发之前告知一下他们，让他们有个准备。这些都是奢求，他们不能奢求。他们要习惯在事发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作出补救。因为这就是公关团队的本职工作。
    别的明星三、五年还遇不到一次大的公关危机，他们是一年恨不得天天都危机。
    最近娱乐圈没什么博人眼球的大事件，双苏分手又复合就是下半年最大的娱乐事件。
    那天晚上，两人的公关团队就有动作了，营销号的文案统一是“耳语好甜，如果复合，就祝福。”这话的扩展，配图则是网络上流传的路人拍到的那些模糊的同框图。
    公关团队利用营销号引导舆论，让这次复合不要产生负面影响。
    对于“双苏”的复合，虽然各路网友有各路的猜测，但大势好像还真是祝福，可能因为他们公开和分手那两次阵仗太大，网友已经把恶意发泄完了，这会除了猜测苏黎、苏世一和程欧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外，也没啥可说的了。
    但很快他们就不用猜了，因为这事发生的次日晚上，就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把原本是三角狗血恋情的阵容增加到了四角。 
    江心屿和程欧在《都市慢调》的定档发布会之后，去廊坊文安县开房的事情，被“瓜田李下星闻社”给曝了出来。
    这事被曝光之时，江心屿正在巴黎拍广告。
    巴黎与北京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北京晚上22:08分，江心屿和程欧在文安县开房的事被“瓜田李下星闻社”的官方微博曝出来时，正是巴黎的16:08。
    江心屿的宣传在当地时间的16:27分接到媒体对此事的求证电话，她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给挂了。
    她不过半个小时没看手机，就出了这样大的事。
    挂了电话之后，江心屿的宣传连忙去看“瓜田李下星闻社”官方账号发的那条微博。
    9宫格的配图，前4张是狗仔队在马路对面拍到江心屿、程欧在酒店门口分手上各自车的GIF图，后5张是《都市慢调》的剧照和发布会的公开同框图。4张GIF图是有效图，后面那五张图是凑数。
    江心屿的宣传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都市慢调》定档发布会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只有江心屿的宣传和助理跟着，当时他们已经很谨慎了，没想到还是被狗仔队拍到了。
    这不是狗仔第一次拍到程欧和江心屿了。
    今年三月份是“八卦无极限”拍到了她跟程欧，他们花了七百万才摆平，现在又来一个“瓜田李下星闻社”。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事，团队事先竟然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江心屿宣传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被人设计了。
    但目前的当务之急显然不是弄清楚被谁设计了，而是要怎么止损。
    虽然大家都能猜到江心屿和陈木生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但毕竟没有真正解除婚姻关系，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江心屿的惊天大丑闻，所有人都想看这个不可一世的女明星被推下神坛，摔成烂泥。
    以前窗户纸没有被捅破，大家无处下口，而现在窗户纸破了。
    中生代四大花旦之一的曾为君在事业黄金时期深陷出轨门，当时时代为她做的危机公关处理堪称业界典范，但并没能阻止她自此之后事业一路下滑的颓势，这也是江心屿为什么宁愿一直拖着都不愿意离婚的原因。
    艺人们是很迷信的，他们害怕伤了气运。而气运这东西，又很玄妙，抓不到摸不到测不到。曾为君是最好的例子，江心屿最怕步曾为君的后尘。
    江心屿的宣传刚要跟执行经纪讲这件事，远在北京的大经纪人曾尧就打电话给了跟行程的执行经纪。江心屿正在拍广告，执行经纪人接电话之前，让宣传先别告诉江心屿，拍完广告再说。
    欧洲的工作习惯是八小时制，准点上准点下，到点之后，广告拍摄团队就准备收工了。这时候江心屿才从镜头前下来，一一跟拍摄团队致谢，然后在助理和宣传的陪同下，回到保姆车里。车里没见到执行经纪，江心屿就问人呢，宣传这时候才把国内发生的事情跟她讲了。
    今天拍得很顺利，虽然很累，但江心屿的心情特别好，但这种好心情全被宣传那几句话给破坏了。
    江心屿靠回椅背，闭上眼睛。
    她早知道跟程欧是铤而走险，她仍旧心存侥幸罢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躲都躲不掉。
    车里没有人说话，只有风从打开的车窗外扑进来，扑在脸上，扑在身上，是凉爽的，惬意的。
    做明星必须要接受世人的检验和嘲弄。
    大众非常喜欢看到人失败的，明星的失败会引来大众的狂欢，这是大众娱乐的一部分。
    明星出轨是跟涉黄、涉毒、涉赌一样，都是娱乐圈最敏感的话题，只要沾上了，被曝光了，基本上没有任何活路可言。江心屿不用看手机，就能猜到现在的舆论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程欧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怪她把他拉入了这样的泥潭里，还是在自我责怪，责怪自己一晌贪欢，从而招来了如此多的麻烦和危机？
    江心屿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这应该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刻，她自身难保，竟然还有时间去想他的心情如何？她可不是这么多情深情的人，她是见利忘义的江心屿，她干吗要这样呢？
    执行经纪回来之后，言简意赅的传达了大经纪人曾尧和宣传总监董天真提出的可用办法：“两个办法，一是对外宣称你跟陈先生已于15年协议离婚，而不是在13年协议分居，因为孩子的缘故，才没有对外公开，但这个要陈先生和他的家人配合。二是全盘否认，否认那天晚上跟程欧在一起的是你，把这事推给跟你长像有七分相似的替身。她在《都市慢调》里有出演，且还替你跟程欧拍过一场吻戏，他俩搭上顺理成章。替身这个好解决，主要是程欧愿不愿意配合，以及还要确保狗仔手里除了已曝光的资料，没有其余的更清晰的视频或图片。”
    执行经纪见江心屿没啥反应，补充道：“如果只为解决眼前危机，第二种无论是对你还是对程欧，伤害都最小。但尧姐又说，虽然第一种方法的风险要比第二种大，但也是宣布你已经离婚的最好时机，从此之后，你就彻底自由了，虽是危机，也是生机。离婚的事如果这次不提，那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江心屿不用猜，就知道曾尧一定倾向于用第一种。因为曾尧比较人性化，不仅在乎她的事业，还体谅她的心。跟程欧搞到一起有多大的风险，曾尧不是不知道，但却没有阻止，因为曾尧知道程欧给了她快乐。快乐和自由对于艺人太难得了，当她终于偷到了这一点快乐和自由后，曾尧不愿意剥夺。
    而宣传总监董小姐一定倾向于用第二种方法，因为可以最大程度的把她从出轨丑闻中择出来，不仅是择出来，而且是择得干干净净。董小姐是干净利落的狠角色，只在乎她的事业是否受到了影响，而不怎么在乎她内心到底怎么想。
    董小姐啊，董小姐，江心屿对她这位宣传总监可谓是又爱又恨，爱她的一针见血，恨她不近人情。她像一台拥有智慧却无感情的机器人。然而机器的迷人之处也在于此，那种杀伐决断，冷酷又迷人。
    江心屿正在闭目思考，坐在保姆车后排的一个助理探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心屿姐，尧姐和董小姐她俩想单独跟你谈谈，问你现在方便不方便？”
    江心屿没有回答，车里也没人说话。
    助理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执行经纪，执行经纪给她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等会再问。可两位老大一直在催，助理也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之后，江心屿道：“到酒店再说。”
    回到酒店，脱了衣服，跳进浴缸，热水淹没四肢，脖颈，眼睛，直到头顶，完整地包裹住整个人，一切都静了下来。
    江心屿突然觉得好累，累到有些想哭，如果她要是放纵自己，可能当即就会痛哭失声起来。
    哭，不仅仅是因为累，而是累的时候，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这个没有人不是真的就指她没有值得信任的人，而是指她心理上觉得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程欧原本可以是那个人，可她的潜意思已经做完了选择，她知道她将背叛他，她是为这个在哭。
    她似乎知道，背叛了他，自己一生将与幸福无缘。
    可幸福是什么，幸福是感觉吗，感觉可靠吗，她所谓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呢？
    她和陈木生因为贪图幸福而得到的教训，直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助理坐在浴缸旁，举着手机，手机那端，曾尧和董天真像搞辩论赛般引经据典的在争论到底哪个办法对她最好。曾尧偏感性，董天真绝对理性。谁也说服不了谁。她们在等她做最后的这个决定。
    江心屿也不阻止，就让她们俩在电话那端吵。
    虽然曾尧一直在跟董天真争，但她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因为江心屿的作风是跟董天真一致的。江心屿对自己从不手软，一方面曾尧很佩服她，另一方面又很心疼她，偶尔会希望她对自己手下留情。
    江心屿还这么年轻，可人已经麻木了，麻木的人会快乐吗？曾尧希望她快乐，而不是希望她成为一个机器。
    程欧对她是特殊的，程欧能够给她快乐和满足，就算他俩不会有结果，曾尧也不希望他们之间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收尾的。
    曾尧中止了跟董天真的争吵，问：“心屿，你怎么看？”
    热水澡真是缓解疲劳的利器，刚才软弱到想要哭泣的江心屿，经过半个小时的浸泡，已经解除了心理危机，又变回了那个强硬和理智的江心屿。
    理智下来的江心屿说：“我跟程欧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是利益共同体，我失去什么，他也会失去什么，相对来说，更容易控制，也容易妥协。但陈木生不行，陈木生是受害人，而且还是个清高的知识分子，他是不会跟我们沆瀣一气的，我是建议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力气，没用。”
    曾尧还想说什么，江心屿又道：“尧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那对我来说不重要。”
    董天真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她喜欢挑战，像打了鸡血似的：“替身用钱就能解决，而程欧不过是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女朋友，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不耽误他做任何事，他应该会非常愿意配合。这个方法就算不能让你们毫发无损的从这场丑闻里退出来，但绝对能保证不伤到你们的元气。你安心在那边工作，国内的事，有我和尧尧顶着呢，塌不了。”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挂了电话之后，曾尧和董天真兵分两路。
    曾尧飞桂林去找程欧，董天真则通过自己的人际网，约瓜田李下的知情员工见面。
    之所以不约瓜田李下的老板，是因为董天真以自己敏锐的职业嗅觉判断出，瓜田李下一定是收了某个竞争对手的钱，联合来弄江心屿的。
    一般情况下，狗仔拍到了艺人石锤，而且是像江心屿这样的一线当红咖，一定会先跟艺人团队联系，明里暗里的要求他们拿钱公关，就像上次八卦无极限拍到程欧、江心屿那次一样，那才是正常的流程。
    瓜田李下并没有事先通知她们，那说明是铁了心要曝，那只能说明有人给了他们更多的钱，要他们曝。
    董天真直接找瓜田李下的老板，会打草惊蛇，不如找一个知情的员工。员工苦逼哈哈的，老板拿再多钱，也到不了他手里，比较容易收买。
    没见到瓜田李下的知情人之前，董天真认为设计江心屿的最大的嫌疑人是苏黎。一是因为江心屿和程欧的事曝光了，那苏黎劈腿程欧的事就不成立，因为相隔时间太短，程欧没牛叉到可以同时搞苏黎和江心屿这两位女明星；二是因为苏黎这一段的破事的确是太多了，他们可以借此转移视线；三是苏黎跟江心屿有旧怨，加上是竞争对手，苏黎搞江心屿，太顺理成章了。
    瓜田李下的知情人没有明说是谁，只是暗示了一下，但这个暗示让董天真猜出来搞江心屿的人并不是苏黎，而是洛尼。而且知情人还暗示前段时间苏黎和程欧被网友扒出在金鲸奖颁奖典礼之后在台北开房的事，也是洛尼搞出来的。洛尼最想搞的是苏黎，其实才是江心屿。
    董天真隐晦地问知情人，瓜田李下是就这一击，还是有下文？知情人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切入正题。董天真从包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推到知情人跟前，说小小薄礼，送给他太太。
    知情人打开看到一枚镶着钻石的戒指，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知情人立刻关上盒子，回答说没有下文，放出去的那些GIF图，就是全部。
     董天真谢了知情人，彼此加了微信，说保持联络，如果有什么其他新情况，请直接联系她，必有重谢。
    董天真和瓜田李下的知情人分手之后，立刻打电话把消息告诉了曾尧，此刻已是次日凌晨三点了。
    而曾尧和助理的飞机才刚在桂林的两江机场落地。
    程欧和他的经纪人Nicka在机场附近的酒店等着她。
    这是争分夺秒的时刻，一分钟都耽误不得，曾尧来不及喝水，开门见山的把利弊和方案都说了。
    如今形式凶险，大家心知肚明，也都知道曾尧拿出的这套方案，的确是目前最佳了。
    程欧只要跟江心屿的替身蓝嘉雯见一面，约个会，吃个饭，被人那么一拍，就能从这场浩劫中脱身而出。
    曾尧说蓝嘉雯那边，已经有人去沟通了，只要程欧配合，一切万事大吉。
    董天真此刻的确在去找蓝嘉雯的路上了，在去之前，她把蓝嘉雯要发的微博文案都写好了。
    跟蓝嘉雯谈妥之后，董天真会让蓝嘉雯立刻发一条有暗示性质的微博，暗示那天晚上跟程欧开房的人是她，而非江心屿。
    隔着一条马路拍到的东西，又是晚上，程欧和江心屿又带着帽子，辨别全靠身形。蓝嘉雯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像极了江心屿，完全可以无缝替换。
    其实到这个时候，不管程欧配不配合，这事都势在必行。他不配合可以，只要不说话，这事也可以完成，但他能配合最好，他配合了，会更有说服力。
    程欧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里，桌上摆着一瓶快要喝空的白兰地，曾尧和Nicka站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程欧躬身坐着，手指搭在桌上酒杯的杯沿上，正在有意无意的画着圈。
    “程欧，你怎么看？”Nicka催促道。
    程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但开口了，他问的是，她怎么说？
    他的脸色并不好，但也没有曾尧想象中坏，类似不喜不嗔的平静，好像外面的血雨腥风跟他没多大关系，即便有关系，他也不在乎似的。
    曾尧知道程欧问的这个她，指的是江心屿，她回答：“心屿也觉得这是目前对你们两个最有利的解决办法。”
    程欧靠回沙发椅背上，酒喝多了，脑子有点沉，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其实还有一种办法，但她不愿意用是吗？”
    曾尧知道程欧指的是公布离婚那招。
    已婚明星出轨，多用这招，虽然用的人很多，但的确管用。而他们现在用的这招，是奇招，用好了，效果比第一招好，但如果被人揪住漏洞，也会满盘皆输，风险很大。
    曾尧解释道：“用那招，你会跟她绑在一起，她怕拖累你。”
    程欧笑了，是不相信的意思，但他没说，只说：“我只有一句话问她，你帮我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手机那端传来江心屿的声音：“怎么样了？”
    曾尧把手机递给程欧，程欧接过手机，走到了落地的窗户边：“是我。”他单手扯开窗帘，凌晨四点多的桂林还安静着，天空有白云，有月亮。他问：“你还好吗？”
    这不是江心屿心里对他的预设，江心屿以为他会气急败坏甚至破口大骂。
    尽管平日相处中，程欧并不是个粗暴的人，但人一旦陷入危险境地，总是会变得特别狰狞，最易露出本性。江心屿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且多以同行为主，她很赞同“娱乐圈里没有一个好东西”这种说法，她原本以为程欧也会这样，她甚至期待程欧在这次危机中丑态毕现，他越丑恶，她越心安理得。可他并没有。
    江心屿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带着一种模糊的沙哑：“我挺好呢，你呢？”
    程欧道：“嗯，我也挺好的。”
    江心屿在落地玻璃窗前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沙发前摆着一个小圆桌，桌上同样放着酒和酒杯。
    今晚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她倒了一杯酒，润润嗓子，说：“那就好。”
    没有人说话，但也没有人挂电话，过了好一会儿，程欧才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抓住这个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重获自由。
    江心屿靠在沙发背上，皮质的沙发柔软妥帖，她整个人陷了进去。
    她揉了揉脑仁：“我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冒这个险。”
    程欧抿了一下嘴唇，嘴角扯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他道：“我愿意跟你一起冒这个险。”
    江心屿突然不说话了，她被他的话震住了，她说不出话来。
    程欧道：“但其实，你不是不愿意我冒险，你是自己不愿意冒险。”这是指责的话了，但程欧说得很温柔。
    江心屿的喉咙越发紧了，她这么赤~裸裸的被他拆穿了，她刚想用那些漂亮的话解释，以祈求他的理解和原谅：“程欧，你听我说，我们......”
    程欧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你说，我只想问你，你是真的希望我跟你撇清关系吗？”
    江心屿想告诉他，这事过去之后，他们来日方长，她其实是害怕失去他的，她急切地解释道：“只是表面撇清关系，私下我们......”
    程欧打断了她的话：“在经历过那么漫长的折磨之后，我以为你会想要去掉枷锁，重获自由，看来不是。”
    他挂了电话。
    程欧同意了。
    曾尧和Nicka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后续具体操作的问题，然后就跟助理一起赶飞机回北京了。
    北京。
    董天真拐入一条狭窄的车道之后，开了一百米左右就停下来了，她把车停在路边。车道两边种满了槐树，槐树后面是老旧的居民楼。这一大片黑黢黢的居民区，没有保安，没有围墙，单元的门楼都是坏的，任人长驱直入。
    董天真跟助理爬到四楼，助理敲门，敲了很久，才有人开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T恤大裤衩睡眼朦胧的小伙子，虽然门口很暗，但董天真还是看出这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小伙子不大，顶多25岁。
    董天真问：“蓝嘉雯在吗？”
    小伙子警觉起来：“你是谁，找她干什么？”
    董天真直接进到屋里，四下看了看，是简陋凌乱的一居室，脏衣服、剩饭菜和零食扔得到处都是，一个穿着吊带睡衣的年轻女孩子趿着夹板拖鞋走了出来，边走边揉眼睛问：“老公，是谁啊？”
    然后她看到了董天真。
    走出来的这个年轻女孩子诚然是这次危机公关里的主要人物蓝嘉雯。董天真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是很像。
    年轻的小伙子走到蓝嘉雯身边，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董天真看着他们俩道：“我是董天真。”
    蓝嘉雯早认出来她了，没吭声，小伙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海…海宴世纪的董天真？”
    董天真道：“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她看着蓝嘉雯。
    小伙子一脸不情愿地进了卧室。
    卧室的门才一关上，董天真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她严肃的看着蓝嘉雯问：“9月15日晚上，你在哪里？”
    “15日晚上？”蓝嘉雯想了想：“在家里，怎么了？”
    董天真：“一直在家里？”
    蓝嘉雯：“九点之后就没出过门了。”
    董天真：“刚才那人是你男朋友？”
    蓝嘉雯点了点头。
    董天真：“那天晚上他在吗？”
    蓝嘉雯道：“他前段时间接了一个小网剧，上周刚拍完回来。”
    董天真道：“15日晚上，跟程欧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
    蓝嘉雯愣住了。
    董天真道：“不懂？”
    蓝嘉雯似乎懂了一点。
    董天真道：“你做了心屿那么久的替身，现在终于有机会以蓝嘉雯的名字出道了，这样名利双收的机会，我想你不会错过的。”
    蓝嘉雯还在消化。
    董天真道：“名是你额外得到的奖赏，利是我给你的，五十万。”
    蓝嘉雯终于弄懂董天真在说什么，她没有丝毫犹豫：“五十万太少了。”
    坐地起价，这反应好像在董天真的预料之中，她问：“你想要多少？”
    蓝嘉雯道：“一百万。”
    董天真道：“我给你两百万，你能保证你和你男朋友什么都不会说吗？”
    蓝嘉雯道：“我能保证。”
    董天真道：“你现在去跟他说这件事，然后把社交网站上所有情侣信息全部删除，删完之后，你们两个月之内不要联系，两个月过后，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董天真和助理看着他们把社交网站上所有的情侣合照和互动全部删干净，又亲手替她男朋友打包东西，让他连夜离开，去别的地方住。
    蓝嘉雯的男朋友离开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董天真给了她一条微博文案，让她发了。
    巴黎现在是午夜，江心屿的宣传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联系国内的各路媒体，并且还写了两篇澄清的稿子，稿子给董天真审，董天真亲自动手改了一些，就发给媒体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次日早上七点钟，“江心屿替身”这个词条就爆了。
    除此之外，微博热搜前十，全是与之相关的关键词：“程欧蓝嘉雯”、“蓝嘉雯”、“江心屿乌龙”“都市慢调”等。
    江心屿的公关团队利用水军、营销号在各大社交网站引导舆论，在各路神通广大的网友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先带一波“江心屿出轨程欧系乌龙”的节奏。
    并且昨夜董天真还联系了《都市慢调》的剧方，让他们把拍摄期间蓝嘉雯和程欧所有的互动都挑出来，剧照也好，视频也好，都可以断章取义的拿来做文章，用来佐证程欧和蓝嘉雯早在《都市慢调》拍摄期间就搭上了。
    《都市慢调》的剧方非常非常的配合了，毕竟江心屿和程欧的事情被坐实，可是重大道德问题，《都市慢调》万一被禁播就太惨了。
    剧方的总制片人一夜未睡，全程在盯剧照和花絮的事情。
    蓝嘉雯和程欧互动并不是很多，但不是没有。曹制片人很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江心屿和程欧闹别扭，不肯拍吻戏，那场车里的吻戏，用的就是替身。
    那场吻戏是在车里拍的，因为角度问题，拍了很多遍，留了很多花絮视频和剧照的素材，曹制片把这些打包发了董天真。
    董天真从蓝嘉雯家里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公司。
    海晏世纪的宣传部全员在公司待命，董天真一到，就立刻开会，商量这些素材和视频怎么使用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开完会之后，该p图的p图，该剪视频的视频，该写文案的写文案，该约营销号的继续约营销号。反正剧照和视频只有剧方和他们有，怎么穿凿附会，怎么断章取义，全凭他们。
    网友们也不是吃素的，各路大神把“瓜田李下星闻社”发的又黑又糊的GIF图，一帧一帧的扒下来，从各个角度来对比GIF里的到底是蓝嘉雯还是江心屿。
    但说实在的，这样没有确凿到不容置疑的证据的娱乐事件根本无法最终下结论。
    对于非当事人的局外人来说，GIF图里的人到底是谁，全凭个人主观。你要愿意相信GIF图里的是江心屿，她就是江心屿，你要愿意相信她是蓝嘉雯，她就是蓝嘉雯。否则娱乐圈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罗生门和未解之谜。
    中午时刻，海晏世纪旗下的江心屿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发了声明，声明中表示江心屿跟程欧只是合作伙伴，并无超出拍档的其他关系，并且点了几个比较活跃的营销号，谴责他们散播不实谣言，对江心屿的名誉构成了伤害，工作室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下午的时候，回到北京的程欧，给蓝嘉雯打了一个电话。
    但是蓝嘉雯没接，因为她不敢接，自从她在董天真的示意下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就不断的有陌生号打进来，董天真让她不要接，因为都是媒体的求证电话。她不能接。这一天，就连朋友们打过来的电话，她都没接，因为她能猜到朋友们也是来求证那件事的，不能接。
    蓝嘉雯不接电话，程欧就给她发了条信息，表明了身份。
    在将信将疑中，蓝嘉雯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她想，要是不对劲，就立刻挂了。打过去，谁知道真的是程欧。程欧问她有没有时间，他想请她出来吃个饭。
    董天真倒没有跟蓝嘉雯说有这个安排，她也不知道江心屿和程欧两边是如何沟通的，他们是各自为政，还是已经结盟了，她就抱着试试的心态上了程欧安排的来接她的车。
    吃饭的地方并不是想象中的高级餐厅，而是一家藏在东城胡同里的老面馆。
    来接蓝嘉雯的是程欧的助理。
    胡同很窄，车无法进入，助理把车停在路边，和蓝嘉雯走路过去。
    在快要走到面馆的时候，蓝嘉雯看到一个穿着海军条纹T恤和休闲长裤的男人迎面向他们走来。
    男人带着帽子，个子又高，是即便走在人群中也很扎眼的那种存在。
    这是程欧，蓝嘉雯认出来了。
    程欧在他们跟前停下，蓝嘉雯习惯性的点头哈腰：“程欧哥。”程欧用手指顶了顶压住眉眼的帽檐，仔细去看她的脸。
    他们之前拍过吻戏，在剧组里也有照面，他却好像是第一次见她似的，或者也可以解释成，他第一次认真的看她。
    虽然出门之前，蓝嘉雯有精心的打扮，但再如何精心打扮，也是网红水平，像山寨货一样不入流。在程欧那样的目光下，蓝嘉雯尴尬地有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蓝嘉雯想偏头躲开程欧审视的目光，程欧却忽然伸出手来，把遮挡住她眉毛的碎头发给拨到了一侧去。
    九月末的阳光是白花花的一片，程欧的手指在她额边停顿了一下，蓝嘉雯就觉得有些眩晕。
    程欧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她戴上，顺势揽住她的肩，往面馆的方向走：“这么大的太阳，还是遮一下的好。”
    蓝嘉雯只觉得自己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程欧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异样，问：“你讨厌我？”
    “没有。”蓝嘉雯下意思的否认了，她手心里全是汗。
    程欧笑了一下：“那就好。”程欧揽着她，进了面馆。
    吃饭的时候，程欧一直在跟她聊天，聊她的家庭，聊她的工作，聊她的爱好……态度温和自然，没有任何的架子。
    蓝嘉雯简直受宠若惊。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又十分受用。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注视，的确有种精神上的愉悦。
    吃过饭之后，程欧又带她去看了一场话剧，看完话剧，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亲自送她回去，但没有上楼，就在路边的槐树下同她分手，分手时，他像个真正的男朋友那样，吻了吻她的额头。
    蓝嘉雯知道这是演戏，这是施舍，可这那一晚，她仍然没有睡着。
    第二天，程欧和蓝嘉雯约会的事情传的全网都是。有狗仔的跟拍，有路人的偷拍。
    虽然仍有很大一部分网友不买账，觉得程欧和蓝嘉雯是摆拍，是作秀，但网友又不得不为江、程的公关团队的应变能力鼓掌。面对危机，他们反映敏锐、迅速，且直切要害，把一桩板上钉钉的出轨丑闻，扭转成一起乌龙事件。
    不仅网友们叫好，业内等着看笑话的各路人马，也为这次出其不意的危机公关叫好，甚至还有公关界的大牛专门写了篇分析文章，以传播学的角度来分析这次危机公关的处理好在何处。
    蓝嘉雯的那点底细，早被网友扒出来了。
    网络上冒出了很多蓝嘉雯的朋友，甚至还有所谓的闺蜜。有的真是蓝嘉雯的朋友，心怀鬼胎的想要蹭一下这热度，而有的朋友，蓝嘉雯根本就不认识。这些真、假朋友口中传出来的，全是一些非正面的事情，比如说蓝嘉雯早期在KTV当坐台小姐，比如男、女关系混乱，比如为了拿到某网剧的某角色，跟导演睡觉，比如抱团跟某某网红撕逼等……
    就算那天晚上跟程欧开房的真是蓝嘉雯，那网友也觉得他俩只是炮友，而非男女朋友。程欧这样端庄的文艺片杠把子，如果交了蓝嘉雯这样的女朋友，那比他跟蓝嘉雯约炮给大众带来的打击还要大。
    约炮是生理需求，而交这样的女朋友是审美问题。生理需求可以理解，审美低级则无法拯救。
    蓝嘉雯原本以为昨天的约会只是一次秀，秀完了，狗仔拍完了，也引起网友的讨论了，混淆视听的目的达到了，就结束了。但接下去的第二天，第三天，程欧继续约她出去，或是带她去吃饭，或者带她去看艺术展，或者去看电影。
    第三次约会的时候，他送她回家，在那片居民区的槐树下，吻了她。温柔的一个吻。
    蓝嘉雯那天晚上又没有睡着。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程欧是在作秀，可她的情感在侥幸，万一他真的对自己青眼有加呢？世界上有那么多灰姑娘，而娱乐圈又是这样的魔幻存在，为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拍完广告，从巴黎回国的江心屿，每天都能从网上看到程欧和蓝嘉雯约会的消息。他们在哪吃饭，看了谁的艺术展，看了哪场电影。吃饭时，路人拍到程欧为蓝嘉雯拉椅子，看艺术展时，他给她讲解那些晦涩的艺术，电影散场时，他半揽着她退场……这些微动作自然又生动，并不像是作秀。
    要作秀，一次就可以说明问题了，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次。
    程欧和蓝嘉雯的这种亲密表现更像是地下恋情突然被曝光了，于是两人没了顾忌，光明正大的在世人的眼皮底下谈起了恋爱。
    那些坚信程欧和蓝嘉雯这一出是公关策略的网友，也开始怀疑起来，是程欧和蓝嘉雯假戏真做了，还是自己判断有误？
    江心屿很想问问程欧，他想做什么，但她又拉不下这个脸问。
    这一切不都是她希望他做的么，那她还要问什么呢，她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而董天真只想说，程欧太TM能豁出去了，太TM给力了。她要pick他。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苏世一和苏黎在青岛休了一次长达十天的漫长假期，这次假期一直持续到十一黄金周结束，他俩才慢悠悠的回了北京。
    而9月末的“江心屿出轨程欧”的喧嚣在十一黄金周的冲击下，逐渐淡了下去。
    十一黄金周快结束的时候，有人在欧洲的某个国家偶遇了程欧和蓝嘉雯，在经过他们连续约会的冲击之后，人们对他俩一块出国旅游这事已不惊奇了。
    虽然GIF图里的女主到底是江心屿还是蓝嘉雯并无定论，但大家似乎又都默认了程欧和蓝嘉雯的确在谈恋爱这件事。
    很少有人去想这件事里的逻辑关系，反正想也想不明白。
    苏世一和苏黎复合之后，网友发现这两人也是一改往日低调处理恋情的作风，也高调起来。
     他们返京那日，机场堵满了粉丝和媒体，他们带着口罩和帽子，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走出机场。期间苏世一一直揽住苏黎的肩膀，两人不时耳语两句，引得粉丝阵阵尖叫。
    因为跟苏黎谈恋爱这事，苏世一的粉丝没脱五成，也脱了四成。好在苏世一正在转型，《红拂夜奔》就是转型之作，他对粉丝的需求日益减小，再加上苏黎拿了金鲸奖得最佳女主角，连带着跟她谈恋爱的苏世一都高级了起来。他要放飞自我就放吧，经纪公司倒也不苛求。因为知道苛求也没用。
    回京之后，苏黎先没有去忙积攒下来的工作，而是跟苏世一一道去拜访他的父亲苏怀庭。
    自从苏世一的母亲去世之后，苏世一跟他父亲的关系就坏掉了。这二十年来，苏世一跟自己的父亲没见过几次面，而父亲跟他祖父见面的次数更少，苏世一的父亲等于是被整个家族放逐了。
    少不更事时，苏世一恨过他。而不恨他，也就是最近两年的事。当某一天，苏世一发现自己想起他不再有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快三十岁的时候，他才长大。这个叛逆的青春期可真够长。如今他已经过而立之年，是时候跟自己的父亲和解了。
    苏怀庭一家人住在四合院别墅区里。按门铃之前，苏黎问他紧不紧张，苏世一说不紧张。苏世一的确不紧张，紧张的是他父亲。
    他父亲是著名的企业家，多少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但面对多年未见的儿子，却紧张的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苏世一伸出双臂，拥抱了他的老父亲。
    苏世一的老父亲拿手指抿了一下眼角，然后邀请他们进去。
    那顿饭只有四个人，苏世一和苏黎，苏世一的父亲和他的妻子。苏世一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在美国读大学，他们并未见到。
    临走时，父子俩又拥抱了一下，苏世一的父亲说自己为他骄傲。苏世一说，其实祖父也很想念他，只是拉不下脸，他应该回去看看。
    父母和子女之间，哪有那么多过不去呢？
    从四合院别墅里来之后，苏黎望着他，眼睛里有无数的星星在闪烁，近乎崇拜了：“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你让我刮目相看。”
    苏世一揽住她的肩膀：“什么新的认识？”
    苏黎道：“原来你有慈悲之心，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呢。”
    苏世一哈哈笑了：“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苏黎揽住他的腰：“当然是夸你啊，傻子。”
    苏世一用胳膊夹她的脖颈，迫使她不得不抬头看他：“你说谁傻呢？”
    苏黎掐了一把他的腰，他哎哟一声，放开了她。
    苏黎道：“总不是说我自己傻，肯定是你傻。”
    苏世一又把她揽过来：“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经常被人暗示他很傻，时间久了，他真会变傻的。”
    “啊，真的？”苏黎道：“那看来我得努把劲儿了。”
    “你想干吗？”苏世一问。
    “想把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那样我就能随意的使唤你了。”苏黎一本正经的畅想着。
    苏世一道：“你现在也可以随便使唤我啊。”
    苏黎明显不信：“我可没觉得。”
    苏世一道：“你可以试一试。”
    于是苏黎就立刻入戏了，她捂着额头，做柔弱状：“哎呀，头好晕，好难受，我这么难受，恐怕无法坐车回去了。”
    苏世一一脸看戏的表情：“你想干吗？”
    苏黎伸出双臂：“我想你背我回去。”
    “宝贝儿，这离你家可有十几公里远呢。”苏世一质疑她的这个想法。
    苏黎作委屈状：“刚才你还说我可以使唤你，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那你这也太过分了。”苏世一似乎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苏黎佯装生气，要气冲冲的走掉。苏世一拉住她，妥协了：“怕了你了。”说着蹲了下去。
    苏黎倒没有真想要他背她走回家，苏黎原本以为苏世一会把她背到车上，谁知到了车前，他并未停下，而是一直背着她往前走。
    苏黎有些惊讶了：“你真要背我走回去啊？”
    苏世一走得闲庭信步：“这不是你说的吗？”
    “好啦。”苏黎道：“快放我下来，我相信你。”
    苏世一却没有停下来：“男人说到就要做到。”
    苏黎一听他这么说，就不客气了，她搂紧他的脖子：“好，我看你能坚持多远。”
    苏世一还真的背着她走了两、三公里的路，后来实在走不动了，才放她下来。
    苏世一要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来接，但苏黎不让，于是两人就蹲在路边琢磨这个共享自行车怎么用，他们又是上网查，又是打电话求助，最后终于骑走了两辆。
    北京最美的季节，就是秋季。秋高气爽，天阔云低。
    苏世一在前面带路，苏黎跟在后面。虽然他们带着帽子和口罩，感受不到微风拂面，但却能感受到风穿过手臂时的美妙。
    苏世一想起海子那句被说烂的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他们因为职业的缘故，无法享受很多普通人的快乐，这偶然得来的幸福，就显得弥足珍贵。
    他们骑过黄昏，在傍晚的云霞里停了下来。
    自行车停在天桥下面，过了天桥，就到苏黎家了。苏世一摘了口罩，把帽檐压低，和她并肩往天桥上走。
    苏黎道：“以前总想着努力坐头等舱，怎么方便怎么来，没想到现在竟然要折腾着骑自行车。”
    苏世一道：“骑自行车的乐趣，只有少年才体会得到。这说明我们俩还没老，还是少年。”
    苏黎笑了：“你是一有机会就要自夸。”
    苏世一也笑了：“我说的是实话。”
    苏黎调侃道：“三十一岁的老少年。”
    苏世一不乐意了：“你这是人身攻击。”
    苏黎：“哪有。”
    苏世一：“明明就有。”
    苏黎：“真没有……”
    苏世一：“……”
    苏黎：“……”
    他们俩刚一进门，苏世一就把她掰过来，吻了一通。
    他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她骑车游走在城市的阳光下，他觉得很幸福，幸福的时候，他特别想吻她。
    之后他们下楼去超市买食材，然后做饭，吃完饭之后，他们在客厅看电视。
    苏黎枕在他腿上。客厅里一片昏暗。
    CCTV电影频道在播电影，是方心骑导演的民国武侠电影。电影15年上映时，苏黎去电影院看过。是当年的年度十佳。虽然片子口碑特别好，但票房却不怎么好。文艺片一向如此。这是魔咒。
    苏世一听她看过了，就要换台，她却不让，说再看一遍也无妨。
    苏世一把遥控器丢到了一遍：“看来你是非常喜欢这部电影了。”
    苏黎盘腿坐起来：“方导有个新片《民国旧闻》，找过来了，问我有没有兴趣？”
    苏世一问：“他找你演侠女？”
    苏黎笑了：“方导一辈子只能拍武侠片么，你也太狭隘了，不是侠女，是妓｜女。”
    “哟，那这挑战可不小。”苏世一道。
    苏黎也笑了：“所以我还挺有兴趣的。”
    苏世一奇怪了：“那你纠结什么？”
    苏黎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民国旧闻》12月就要开机，问题是我这块的档期早在16年就签给电视剧了。”
    “那这是有点麻烦了。”
    苏黎没说话。
    苏世一想了想又道：“你现在已知的影片信息都是团队转述的，很粗糙，你不妨先去见见导演，跟他聊下，如果聊完之后双方都非常满意，那你就狠一下心，把电视剧推掉，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想个办法补偿一下人家，比如去友情客串一下什么的。”
    苏黎看着他。
    苏世一又道：“你以前接电视剧，多半是为了生存，现在生存已经不是问题了，那你可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喜好。” 顿了下：“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你既然有了，可要好好珍惜。至于其他的事，知秋会帮你善后的，你不用考虑那么多，否则要她这个经纪人干吗。”
    苏黎目光灼灼。
    “你干吗这么看着我？”苏世一问。
    苏黎将盘起的双腿抻开，目光灼灼的朝他压了过去，苏世一很配合的倒了下去，苏黎双膝跪在他身体两侧，声音轻软：“不知道为什么，看你这幅聪明又刻薄的模样，我就特别想糟蹋。”
    苏世一微微上抬了一点身体，凑到她唇边，也作轻佻风流少年郎：“小娘子，来，别客气，相公受得住。”
    苏黎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俯身就咬住了他的唇。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10月10日，江心屿去上海参加《幕测》杂志每年一度“幕测Film 电影之夜”盛典。
    这是《幕测》杂志创办，每年举行一次的顶级电影盛会，汇集了时尚界与电影界的名流。
    今年更是集齐了中生代的四大生和新生代的五位小花旦，而新生代的四小生，除了程欧没来，其他的都来了。
    为了完成中生、新生同台的佳话，《幕测》主编陈木生使了浑身解数去游说程欧。
    发出邀请之时，正是“江心屿出轨程欧”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之时，陈木生不避讳，程欧却很避讳。陈木生逼得紧了，程欧就说看情况，如果有时间一定参加。可最后，程欧有时间宁愿去欧洲游玩，也不肯来参加。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木生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也就没强求了。
    这次来的大腕太多，是16和17年这么多场盛典里明星最多的一次，大牌明星一般都要求有单独的休息室，但后台休息室数量有限，怎么都排不开，陈木生索性就把单独休息室给取消了，谁也没有这个特权，也省得大家争了。
    苏黎和苏世一虽然复合了，但并没有给外界一个正式的说法。而且这种公开活动，苏黎并不愿意被媒体逮着问一堆关于复合和恋情的问题，她已经过了那种被调侃被追问会觉得甜蜜的阶段了，现在任何有关恋情的问题都会让她反感，所以主办方并未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跟苏黎用同一个休息室的是江心屿。
    据说，这是江心屿团队提出来的建议，主办方来征求苏黎团队的意见时，苏黎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苏黎到达时，后台休息室的走廊里挤挤挨挨的全是人，挂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一路小跑着迎宾引路。
    苏黎和她的团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去休息室，却正好撞到何彦从休息室出来。走廊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他们也没多说，只是相互问了一下好。
    休息室有两人一间，三人一间，五人一间的，然后还有十几人一间的。两人一间，三人一间的，基本上都是娱乐圈金字塔顶的一线人物，五人间的多是一些资历比较深的老前辈和二线，十几人一间的就是三线及以下了。
    平时三线的待遇也没这么差，但《幕测》的这个电影之夜今年邀请到的大咖实在太多了，只能委屈他们了。
    然后还有脸熟但叫不上名字的嘉宾连休息室都没有，只能在走廊站着。
    比如苏黎就看到一个自己非常脸熟的女演员和她的经纪人还是助理什么的，尴尬的站在墙根下。
    走廊上人来人往，那么多双眼睛，没有一个人看她们，好像她们是透明的。
    苏黎蓦然想起以前来，16年3月份以前。
    在无数这样的或类似的场合中，周围的工作人员众星捧月般围着谁叫着姐或者哥，给他们递水，为他们拿麦，而她站在一边，无人问津，好像不存在似的。
    苏黎明明已经走过了她，然而又停了下来，回头叫那个站在墙根下的女演员的名字：“水月。”
    这是她首都戏剧学院的同班女同学，尽管大学四年，她们并不是很熟。
    水月一脸惊喜的跟她打招呼：“我看着像你，就是不敢认，好久不见，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拉着苏黎的手，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太美了。”
    苏黎露出罕见的温柔神色来：“我们是好久没见了，不怪你认不出来，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水月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的却是：“我挺好的，你呢？”没等苏黎回答，又自嘲的笑了：“看我这话问的，你的好我都看到了，恭喜你，最佳女主角。”
    苏黎笑了：“其实也没你看到的那么好，但我就不在你面前说了，省得你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水月笑了：“这倒是大实话，你要是再说自己不好，那我就可以选择自杀了。”
    苏黎笑了：“走廊说话不方便，咱们去休息室说。”
    工作人员把她们带到了休息室。
    水月看着休息室上贴着她和江心屿的名字，非常惊讶：“圈内一直流传着你俩不合的传闻，原来不是啊。”
    苏黎解释道：“没大家传得那么不靠谱，但也的确不怎么好，今天是个例外。”
    江心屿到时，是陈木生亲自去接的。
    虽然江心屿跟陈木生已经没有什么实质的关系了，但陈木生亲自来接自己时，江心屿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大半个娱乐圈的名流汇集于此，只有自己有这样的待遇。
    江心屿喜欢特殊待遇。
    陈木生礼节性的给了她一个拥抱，称赞道：“你又漂亮了。”
    江心屿礼尚往来：“你也更帅气了，男人真是越老越有韵味。”
    陈木生一边为她引路，一边问：“怎么样，最近忙吗？”
    江心屿道：“还不就是那样，你应该懂的。”
    陈木生笑了笑。
    江心屿道：“你应该挺忙的吧，这么大的一个活动。”
    陈木生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化妆都遮不住黑眼圈。”
    江心屿道：“辛苦了。”
    陈木生道：“过了今晚就会好些。”又道：“等我们忙过了这阵，抽个时间，把离婚协议书签一下吧，四年了，再拖下去就有些不像话了。”
    江心屿的步子微微一滞：“你有新女友了？”
    陈木生道：“跟这个没关系。”
    江心屿道：“那就是有了。”
    陈木生今晚一直保持的绅士微笑，此刻尽数落了下去。他看着她，认真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拖下去的意思：“心屿，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你知道四十岁对一个男人来讲，意味着什么吗。”
    江心屿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就代表她已经懂了，陈木生也不再多说什么。
    送江心屿去后台休息室时，陈木生在走廊上碰到一个相熟的导演，江心屿就跟自己的团队先行去休息室了。 
    苏黎和水月进休息室之后，刚坐下没说两句话，就有人过来跟苏黎打招呼。好不容易没人来了，叶知秋又告诉她，陈宗洛到了，苏黎就起身去跟陈宗洛打招呼，出去时又在走廊上遇到了刚到的陈深，两人就一块过去了。苏黎回到休息室才刚坐下，江心屿和她的团队就推门进来了。
    苏黎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江心屿。她对不熟的人可以假装亲热，但对着曾经亲密过的人，做不来这一套，于是假装没有看到江心屿进来，只侧着身子跟水月说话。
    水月倒是自动中止了谈话，很热情的从椅子里站起来，跟江心屿打招呼：“心屿。”
    江心屿并不给水月面子，而是冷冷地拆穿了她：“我们好像不熟吧。”
    水月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起来。
    苏黎冷笑一声，对水月道：“你搭理她干吗，她什么人你又不是不了解。”
    江心屿回以冷笑：“我当时谁呢，我们的影后啊，啧啧，做了影后就是不一样，三年前还不敢正眼看我呢，如今都敢直接呛我了。” 
    苏黎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你既知道我们俩不对付，又何必要求跟我同用一个休息室。”
    江心屿反问道：“是我要求的吗，难道不是你要求的吗？”
    苏黎懒得同她逞口舌之争，抬脚就往外走。
    江心屿伸手挡住她的去路：“我话还没说完，你不能走。”
    苏黎冷冷地看着她：“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吧。”
    江心屿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你若不听，会后悔的。”
    苏黎最讨厌江心屿这么说话了，江心屿若是换个说话的方式，苏黎或许真的会听她想说什么，现在江心屿这么一激她，她就非不听不可了：“那就等我后悔的那天再说，让开。”
    江心屿收回自己的手臂，转身看着走出去的苏黎道：“苏黎，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黎走出了休息室。
    叶知秋道：“其实听一听也无妨。”
    苏黎道：“她就这样，老是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能掌控一切，别搭理她。越搭理她，她就越来劲。”
    出了休息室之后，苏黎要去苏世一的休息室待着，水月觉得自己再跟过去就有些不妥，就借口说要去洗手间，和苏黎分开了。
    走廊两旁的休息室大多开着门，苏黎没找到苏世一，反而在苏世一和林非的休息室撞见了何乐为。
    何乐为正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跟林非聊天呢，看到苏黎出现在门口，立刻就开起了她的玩笑：“哟哟，这不是我们苏大影后么？影后，你还记得你有个叫何乐为的朋友吗？”又假装恍然大悟：“什么，你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找他的，他是谁？”
    林非站起来跟她打招呼，苏黎对林非道：“他最近病得这么严重，你们怎么没把他送去医院，还让他在外面乱跑？”
    林非笑道：“医生说他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就任其自生自灭吧。”
    “诶诶，我说哥们儿，”何乐为不乐意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咱们俩什么交情，你俩又什么交情，你怎么能见色忘义呢。”
    苏黎拉拢人心道：“林非是个正直的人，帮理不帮亲。”
    何乐为不气反笑：“姐姐，你跟我说，你占什么理了，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呛我？”
    苏黎：“……”
    何乐为：“……”
    很晚之后，苏世一才到，他前脚刚进休息室，工作人员后脚就来了，说走红毯环节马上开始，嘉宾要去候场区了，四个人就一块过去了。
    “幕测Film 电影之夜”首次集齐新生代五位小花，主办方本想安排她们五人坐一起，成就同框佳话，但新生代的五位小花旦最后并没有坐在一起，完成这个时代佳话。
    按照今年的成绩和热度来算，五人当中，苏黎风头最盛，最有资格做c位，洛尼和江心屿分坐两边，范宁和田阳在最边上，主办方最初是这样安排的。
    江心屿、范宁和田阳这三家都认可这样的排位，唯独洛尼和苏黎这两家不认同。
    苏黎觉得自己并未在通俗认可的四小花旦之列，坐中间不合适，她要坐在最边上，挨着田阳或者范宁都行。而洛尼没有其他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坐在五人中间。本来苏黎不想坐，洛尼想坐，那正好调一下，但把洛尼搞到中间之后，江心屿就不乐意了。
    江心屿今年的态度是，谁都可以坐中间，唯独洛尼不能坐中间。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在中间协调了好长时间，但洛尼和江心屿两家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主办方别无他法，只能让她们分开坐。
    虽然没有坐在一起，但在入席之后，盛典未开始之前，《幕测》的副主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社交才能把五个人叫到了在一起，跟她们拍了一张合影。
    这也是新生代的五位小花旦唯一一次的合影，是可以载入娱乐圈史册的一张合影。
    第二天，五美争艳力压所有热门话题，成功登上了讨论度的榜首。
    谁的脸垮了，谁土不拉几，谁心机婊，谁又太寡淡了，谁是最大的赢家……女明星之间的争奇斗艳永远都是娱乐圈的大戏，人人都爱看，都不想不看，错过了就一定会遗憾的大戏。
    娱乐新闻网站也全是五个人的艳压通稿，江心屿家说江心屿艳压全场；洛尼家说洛尼美貌碾压其余四人；范宁家说范宁优雅脱俗，是清流；苏黎家说苏黎电影脸，气质出众；田阳家说田阳是国民甜心，与众不同……
    各家的宣传抓自家艺人的特点抓的非常准，以至于这些相互矛盾的新闻通稿，竟然也让人无法反驳……但让苏黎没想到的是，水月竟然也在一片因盛典而产生的热门话题里打出了自己的天地。
    水月之所以成为热门讨论对象，是因为她在“幕测Film 电影之夜”的次日下午做了一次直播，是这次直播把她推到了热门。因为她在自己的直播里提到了江心屿和苏黎不和的传闻，也提到了苏黎和苏世一是否真的复合了这两件事。
    水月提到这两件事，也提的非常巧妙，像是在跟粉丝聊天中无意中说漏嘴的。她说江心屿和苏黎共用同一间休息室，在休息室里，她们产生了一些龃龉，导致苏黎摔门而去。她还说苏黎摔门而去之后，去了苏世一的休息室。
    水月下午做的直播，晚上就跟“苏黎江心屿不合”“双苏复合”一起上了热搜，水月一个人独占了“苏黎江心屿同学”“水月直播”“水月”三个热搜。
    代价是她被江心屿、苏黎和苏世一的粉丝围着骂，被骂得很惨很惨。
    苏黎没有觉得愤怒，因为她理解默默无闻的绝望，她曾经也那么绝望过。如果她没有遇到《春晓》，没有遇到叶知秋，没有遇到《伽蓝传》，她说不定也会被绝望逼疯。她只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机会变成那样。
    虽然理解，但是难免失望。会觉得原来这个圈子里，原来真的没有例外。她自己不是例外，她总希望有个例外存在。只是接触到的人越多，越觉得那个例外是不存在的。
    苏黎原想如果自己去演方心骑的《民国旧闻》，那势必要推掉已定下的电视剧。遇到水月之后，苏黎想把她推荐给剧方，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不知道还要不要推荐她。不过目前也不用着急想荐还是不荐，她先去见了方心骑导演再说。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10月11日，江心屿去参加《都市慢调》的开播发布会。
    程欧人在欧洲，并未参加，只录了一个VCR给过去。
    江心屿到了酒店之后，导演、制片人以及出品方的老板都过来了，江心屿边签海报边陪他们聊天。
    参加发布会的演员到齐之后，主持人过来帮他们对流程。
    那么大的休息室里，挤满了各路人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个人都想与江心屿攀谈，好像她随意的微笑和礼貌的点头示意，对那些人来说都是神赐。
    只是这个天选之人，这场发布会的绝对主角的心思并不在这儿。
    这种时刻，程欧原本应该坐在她身边的，可他宁愿跟那个贱人去欧洲都不愿意来陪她开这个发布会，江心屿有种被抛弃的孤独感。
    这样的场合，她经历过无数次，也没有谁真正站在她身边过，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可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孤单落寞过。她开始想自己是不是错估了程欧对自己的不重要性。
    那场发布会专门为江心屿设计的环节，都因江心屿的心不在焉而草草收场。她原本是顶善于接梗的艺人，但今天主持人抛出来的梗，她一个都没接住。尤其是现场放了程欧的VCR之后，江心屿的情绪由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更坏了。
    程欧在视频中表现出的自得和悠然，像一道刺目的光，灼伤了她的眼睛。
    她在北京参加无聊的发布会，而他和她的替身却在欧洲怡然自得的晒太阳。
    开完发布会之后，江心屿的宣传告诉她，她那个老同学水月在直播里曝了她跟苏黎不合的事情，她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气的不是水月，水月这种见利忘义的小婊~子还不够格让她生气。她是在气苏黎，气她什么人都认，所以才搞出这么一桩破事。
    江心屿打电话给苏黎，劈头盖脸的把她骂了一顿，骂完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江心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苏黎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顿，竟然也不生气，她放下手机，继续看自己的小说了。
    是《民国旧闻》的同名小说，在见导演之前，好歹得把这个看一遍。
    那是一本三百多页的小说，苏黎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看完，但小说里妓｜女的戏份并不多，只是影影绰绰的提了几笔，苏黎无法想象若是拍成电影，会怎么改编。
    看完小说之后的第二天，苏黎和叶知秋去拜访方心骑。
    《民国旧闻》拍的是老北京的故事，所以方心骑就在东城的胡同里租了个院子，平日在里边做剧本和分镜，一些谈好的演员，也在这里跟剧组的武术指导训练。
    方心骑的片子很少用明星演员，可能是没钱，也可能是看不上，所以苏黎很好奇，为什么这次导演会找她。
    苏黎特别担心导演用她是因为她有热度，而不是因为她适合。她害怕自己对方心骑这类型的导演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
    院子在一条胡同里，朱漆双门，只是颜色有些旧，叶知秋上了门楼的台阶按门铃。有人来开门，开门的小哥裸着膀子，麦色的皮肤，一身肌肉，身上全是汗。
    “请问方心骑导演在吗？”叶知秋问。
    小哥没想到门外是两位女士，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叠声道：“在在，请进。”
    院子里种着一棵银杏树，10月中旬，银杏叶子已成了熟透的金黄色。
    金黄的银杏树下，摆着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小哥先请她们坐下，然后去对面叫正对着木桩指点演员训练的方心骑。
    方心骑听了武指的话，回头朝叶知秋和苏黎的方向看过去。
    方心骑身边的男人从颈上抽下毛巾，边擦汗，边一同看了过去。
    秋日的阳光透过金黄的叶子落在桌上、身上和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风一吹，光影晃动，连带着空气都成了透明的金黄色。
    苏黎在这片金黄色的秋意里，第一次见到萧识。
    而苏黎第一次听到萧识这个名字，却是在15年。
    15年萧识拿了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中柏林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成为华语电影史上第5位获得三大最佳男主的演员，也是2000年以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华语演员。
    从柏林回国之后，萧识受到了国内媒体和观众的狂热追捧，一时风头无两。
    萧识的长相并不是演艺圈传统意义上的漂亮长相，他的长相有点凶，有点坏，像悍匪，成名之前，多演变态杀人犯，成名之后，大家发现他演正派其实也完全没问题。
    方心骑和萧识都才40出头，但一个头发灰白，像年过半百，一个中气十足，还在盛年。
    萧识擦完汗之后，把毛巾握在手里。方心骑低头跟他说句了什么，萧识点了点头，两人一道走了过来。
    四个寒暄一阵，坐下来聊天，但聊天的内容跟剧本和角色没多少关系，而是为了消除陌生感所拉的一些家长。
    拉完家长，苏黎已改口叫萧识师兄了，因为他们发现彼此都是首都戏剧学院的学生。
    萧识陪他们坐了一会儿之后，又去找武术指导练了去。
    萧识离开后，方心骑跟苏黎讲了一下剧本和角色的东西。
    苏黎要演的这个角色原本是北平大户人家的小姐，叫宋盏。
    后来军阀混战，家族中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宋盏和她弟弟两个人。之后宋盏去西餐厅做女侍，跟一个常来吃饭的美国人好上了，后来美国人跑了，跑的时候把她的钱全都带走了。
    为了生计，宋盏卖身妓院，也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再后来，宋盏的弟弟参加学生运动时，被镇压运动的军阀开枪打死了。当然，这些只是宋盏过往的人生经历，电影里是没有的。宋盏遇到男主，已是弟弟死之后的事情了。
    宋盏第一次见到男主陈谈，是在妓院。陈谈和几个朋友在这里谈事情，叫了几个姑娘出来陪酒和唱曲。
    宋盏先唱了一段京剧《春闺梦》，后来陈谈问她会不会唱粤语歌，宋盏就又唱了一首广东的民歌。
    宋盏没去过广东，这歌是院里一个广东姑娘教她唱的，每当姑娘想念亲人时，就唱这首歌。
    可就是这首歌让这个飘零半生有着刀削斧凿面容的凶狠男人，差点落下来眼泪。
    此后，陈谈常来找她。两人之间也不只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总还有点其他东西。
    但是陈谈一直没告诉宋盏，他叫什么，他是做什么，她也没问。
    宋盏是在陈谈死后，才知道他是一名职业杀手，来北平是为暗杀当地的一位军政要人。
    暗杀成功后，陈谈原本应该连夜撤出北平。可想到她，终究是心软了，冒着被捕的危险回来，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离开。
    北平警察局局长为了给上面一个交代，发动全部警力围捕陈谈。陈谈自知难逃一死，就把自己毕生的积蓄交给了宋盏，让她在自己死后离开北平，好好过日子。
    陈谈死后被吊在城门示众。这时候宋盏才知道他的名字。
    宋盏从城门偷走尸体，埋葬了他，然后自己从城门跳了下去。
    北平的报纸写她这一跳，是殉情，是气节。自古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的殉情，成了北平城里的一段奇闻。
    苏黎饰演的这个女性角色，相对萧识的男主戏份并不多，她只是这个男性传奇故事里的美丽点缀，但她的死，成就了他的传奇。
    苏黎很喜欢这个角色的最后那一跳，让她想起《华山畿》里那女子所唱的：“君既为侬死，独活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她知他死了，为自己而死，百般哀哭已经无用，只是作歌：你葬于华山之脚下，你是为我而死，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倘若你可怜我的处境，请将棺木为我敞开，让我随你而去。
    后来《民国旧闻》的两位制片人到了，苏黎起身去楼上试装。两位制片人就跟叶知秋在楼下谈事情，等苏黎的妆弄好之后，三个人就一块上楼去了。
    方心骑又把萧识叫上来，两个人一起试拍了几组照片，让摄影师和他找找感觉。
    苏黎是旗袍盘头，萧识穿风衣带礼帽，两个人往那一站，活脱脱就是民国旧报纸里的人物，无端让人生出一种找对人的奇妙感。
    良久，方心骑说是老天想让世上有这部电影，所以他找到了他们。
    这是创作者的浪漫说法，有夸张的成分，但苏黎还是很受用。
    离开时，两位制片人一路把她们送到停车的地方，看着她们的车启动了，才折回去。
    刚一上车，叶知秋就道：“刚才我可跟那两位制片人聊了，这电影的投资总预算只有六千万，你随便演一部电视剧的片酬比这个多，要名还是要利，你自己要斟酌好。”
    苏黎把头靠在车窗上，有些心不在焉：“你说呢？”
    叶知秋道：“你现在待播的作品一共有三部，《长生》、《麦琪的礼物》、《乡村往事》，一部电视剧，两部电影。《长生》你是女二，《麦琪的礼物》你是友情出演，只有一部《乡村往事》是正儿八经的一番，但却是个文艺片。《民国旧闻》虽然跟《乡村往事》不搭边，但也是有口碑没票房的文艺片。如果你要一直按照这个风格走下去，格调肯定高了，但时间长了，商业价值就没了。我觉得还是商业和文艺两手抓吧。你目前已有《麦琪的礼物》和《乡村往事》两部文艺片的存货了，那接下来最好还是接电视剧调和一下。如果你实在不想接电视剧，咱们手里十几个商业电影的剧本呢，可以随便挑。”
    苏黎摁开车窗，秋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人精神一振。她扬起脸，淡淡道：“你知道吗，今天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爱苏世一。”
    叶知秋从椅背上弹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黎没说话，半晌，抬手抿了一下眼角。
    叶知秋叹了口气，轻轻道：“不爱就不爱，你哭什么呢。你不爱他，他才应该哭。”
    为什么哭呢，她为自己悲哀。
    她装模作样的爱了他三年，连自己都骗过了，连自己都觉得那是爱。
    那不是爱。那是寂寞。
    良久。
    苏黎道：“VITAS CLUB是苏世一常去的夜店，那里的人跟他很熟，你在那帮我找个跟苏世一分手的理由。”
    叶知秋立刻就明白了，她道：“其实你跟苏世一名义上已经分手了，虽然有复合传闻，但并没有官方承认，你若真想跟他分手，只要对此前的复合传闻予以否认就可以，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苏黎扯了一下嘴角，愣愣道：“苏世一什么都好，就有一点特别无耻，你知道是什么吗？”
    叶知秋问：“花心？”
    苏黎摇了摇头：“他永远允许自己对不起别人，却不允许别人有一点对不起他。如果我告诉他，我跟他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根本不爱他，他不把我弄死，也得把我弄残。我得找到一个理由，让他觉得我跟他分手，是他的错，而不是我的错。”
    叶知秋笑了：“你们俩这恋爱没白谈。”
    苏黎道：“我最近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有，集中安排一下吧，忙完之后，我就走了。”
    叶知秋奇问：“你要去哪？”
    苏黎道：“我应该有点自己的私人空间，这个就不告诉你了。”
    前段时间傅扬经纪人提到的《天门谣》，终于对苏黎发出了演出邀请。
    《天门谣》初步定在18年5月开机，跟任何档期都不重叠，有这个大制作的电视剧在后面镇着，苏黎想接《民国往事》，叶知秋也就没说什么。
    苏黎在消失之前，亲自跟要推掉的那部电视剧的制片人吃了顿饭，并说明了推拒缘由，当然没有照实说，而是编了一个谎，不至于让大家太尴尬。制片人虽然很无奈，但仍然赔着笑说，那就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苏世一和安龙的《上流社会》在蓝莓台黄金档日播，程欧和江心屿的《都市慢调》在猕猴桃台周播。
    《上流社会》十月初先播，《都市慢调》在十月中旬后播。
    奇妙的是，这两部剧的男主同时缺席了电视剧的宣传活动。
    开播发布会作为电视剧宣传中的重中之重，都是女主带着一堆可有可无的小演员出席。程欧还好些，录个VCR，苏世一连VCR都没有。
    如果安龙和苏世一之间什么都没有，江心屿和程欧之间也是乌龙一场，完全没有必要避嫌啊。现在这样，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在两部电视剧开播之后的这段时间，四人的粉丝开启了一场持久的混战。
    安龙的粉丝撕苏世一，说他不是男人，屁大点事（指此前安龙和苏世一的绯闻），人家女孩子都不在意，他一个大男人却磨磨唧唧。
    苏世一的粉丝持续骂安龙倒贴。
    江心屿的粉丝骂程欧和他的团队没水平，本来“出轨乌龙事件”都渐渐平息了，程欧这一避嫌，反而又把事挑起来了，妥妥的猪队友。
    而程欧的粉丝则骂江心屿low，配不上他家的电影咖，程欧接这个剧完全是自降身价，在给江心屿抬轿......
    除了内部斗争之外，作为竞争对手，安龙和江心屿，苏世一和程欧的粉丝也互相掐了起来......
    但粉丝掐归掐，对外安利剧时，又不遗余力。
    这次大混战的最大得益者是程欧。
    程欧为人处世比较低调，电视剧作品又极少，《伽蓝传》之后，就没有电视剧作品了，他的演技又是这批小生里最出类拔萃的，演《都市慢调》里这种曾经受过重大情伤，而后封闭自己不再付出真情的情场老狐狸，但遇到比他更伤痕累累的女主之后，他看上去又那么纯善无辜一往情深的人设，真是太吸粉了。
    有作品上时，程欧太招人爱了。无论粉丝还是路人，都爱他。但脱离角色之后，他又会很快被人忘记，因为他本身没有那种让大众疯狂的个人魅力。
    但苏世一刚好与之相反。
    苏世一演过的任何一个角色都没有他本身有魅力，所以无论他的私生活如何混乱，他依然有很多粉丝和很多的热度。
    10月下旬，苏黎处理完国内的工作事宜之后，跟两个助理一起去了欧洲。
    此行是私人的行程，跟工作无关。她们的首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发源地，那些绘画，那些雕塑，苏黎一直对它们很有兴趣。
    三个人没有做什么规划，随走随看。走累了就躺在酒店里睡觉，然后黄昏时出去散步，常云和付好给她拍了很多美美的照片。也偶遇过一些中国的游客，被认出来之后，并不会不耐烦，甚至还会跟人打招呼。
    环境对人的影响挺大的，苏黎在国内就做不到这样随和。国内遍地都是镜头，她对着那些恨不得怼到自己脸上的镜头，没动手就已经不错了。
    苏世一最近正在集中训练开车、近身搏击和射击等专项训练，为新片《穷途末路》做准备，两人并不常通话。其实，以往分开的那些时日，两人也不像别的情侣那样，天天聊微信或者打电话。他们俩更喜欢面对面的交流，哪怕十分钟都好。
    十月末的最后一天，网上流出了一段手机拍的视频。视频内容是昏暗的KTV包厢，苏世一身侧美女如云，他揽了一个，在跟另一个男人说话。
    拍视频的人，应该离苏世一比较远，镜头也不稳，一直在晃，而且苏世一还带着帽子，画面很模糊，但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出来。
    前段时间，网友同情苏世一，觉得他被苏黎、程欧戴了绿帽子。而这个视频流出来之后，网友谁也不同情了，觉得他们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鸟。又加上前段时间江心屿、程欧和蓝嘉雯的事情，网友开始觉得整个娱乐圈都没一个好东西……并极尽嘲讽之能，把这个圈子踩的一无是处……
    苏世一的公关团队处理这样的事情，就是听之任之。
    听之任之，是被用的最多的公关手段。娱乐圈每天都新奇事件发生，大家很快就会忘了这事的。
    苏世一本来也以为这样的事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他的说的影响不指舆论，他说的影响是指苏黎，因为苏黎不接他电话，也不回他的微信了。
    苏世一把电话打给了常云。
    常云看到苏世一的来电，有些纳闷。她想不通苏世一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一般只有苏黎不接他电话时，苏世一才会打给她。等等，难道苏黎因为夜店的事又不接苏世一的电话了，可苏黎完全没有表现出对这事的介意啊。而且那个视频真的什么都说明不了什么，逢场作戏她都能理解，苏黎不会不理解。 
    “世一哥，怎么了？”常云问。
    “你把手机给她。”苏世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淡。
    跟苏世一接触那么久了，常云听到他这样冷冰冰的发号施令，心里还是有些怵。 
    此刻苏黎一行人正走在托斯卡纳艳阳下的小镇里，导游在前面跟苏黎讲解这个小镇的历史。
    常云追上前面的苏黎，把手机递给她：“世一哥。”
    导游停了下来。
    苏黎对着常云摇了摇头，然后让导游继续。
    常云正不知道怎么跟苏世一说呢，苏世一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她不接，是不是？”
     “她现在正在听导游讲意大利的历史，要不等会我让她回过去？” 常云半是安抚，半是试探。
    “你们在意大利的什么地方？”苏世一问。
    常云一下子就猜到了苏世一的用意，但常云觉得苏世一并不应该过来。她犹豫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苏世一道：“你说。”
    常云道：“她难得有机会单独出来，我能看出来，她很享受这自由。11月8号是《长生》的定档发布会，我们在那之前就会回去，如果世一哥觉得能等，我建议还是等她回去之后再说。”
    “你觉得能等？”苏世一反问道。
    常云道：“这毕竟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能不能等，世一哥比我更清楚。”
    苏世一挂了电话。
    虽说是欧洲之旅，但苏黎、常云和付好这将近二十天的行程，就没有出过意大利。
    不过每天街道巷弯的乱转，也别有情趣。
    此行最后一站，她们去了佛罗伦萨。苏黎热衷于站在街边看那些令人目不暇接的街头艺术，有时候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常云和付好就在附近找个咖啡馆，边喝咖啡边等她。导游跟她讲解完了，也会加入喝咖啡的队伍中。
    佛罗伦萨的中国游客比较多，常常有人偷拍她，苏黎也不生气，就让他们随便拍。更魔幻神奇的是，在佛罗伦萨的最后一个下午，苏黎竟然跟同在欧洲的程欧偶遇了，而且这偶遇的过程还被人拍了下来。于是远在欧洲的程欧、苏黎在国内又上了热搜。
    当时苏黎正在街边围观一场街头绘画，原本拍视频的人只是单纯的要拍苏黎，随着镜头的移动，这位拍摄者在镜头里发现了同样在围观的程欧。发现程欧之后，拍摄者就把镜头拉大去拍他，程欧感受到镜头之后，就看了过来，然后他看到了苏黎。
    他低头跟身边的蓝嘉雯说了句话，两个人一起绕到苏黎身后，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异国重逢，两人都很惊讶，久别重逢般的拥抱了一下，互相道了句好久不见。
    拥抱完之后，苏黎才发现程欧身边还有一个人，跟江心屿有七分相似的女孩子，她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怎么，你不介绍一下？”
    程欧没有掩饰的意思：“我女朋友，嘉雯。”又跟蓝嘉雯介绍她：“老同学，苏黎。”
    苏黎微笑着伸出手来：“你好。”
    蓝嘉雯跟她握了一下手：“你好。”然后对程欧道：“她好漂亮啊。”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惊奇和赞美，像小鹿一般无辜又生动。
    不是直接赞美本人，而是对着程欧赞美他的老同学，很高级了。
    苏黎笑了。
    程欧和江心屿最终搞在了一起，这已经让苏黎觉得魔幻了，如今眼前这一出，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但她什么也没问。
    这个圈子里的人，有太多秘密了。
    跟程欧、蓝嘉雯分手后，苏黎去咖啡馆坐着。四围是各种年岁久远的中世纪古建筑，天已近黄昏，托斯卡纳的斜阳把整座城市染成橘黄色，原本青灰色的外墙透着蜜糖色的温暖，像坐在油画中一般。
    在这油画般的景色里，苏黎想到了苏世一。
    明天早上的飞机，明天晚上到北京。
    回去就跟他分手。结束这长达三年的纠缠。
    坐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苏黎并不那么确定自己不爱他。
    异国他乡，人特别容易寂寞。寂寞的时候，人总是本能想抓住一些东西。
    在遇到苏世一之前，她已经寂寞太久了。
    大学时代的她，被老师捧得太高了，也自以为是天才，可出了校门发现，没有人认她这个天才。于是她自我安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等待着那个属于自己的机会。
    可是一年过去，二年过去，三年过去，四年过去了，第五年了......她演了四年的配角，终于在第五年拿到了一个只有三百万投资成本的《春晓》的女主角。那个电影里除了她，其他全是素人。中国每年拍800多部电影，能上映的只有三分之一，《春晓》就是剩下的不能上映的三分之二里的一部。这个女主角的意义也不大。
    自我安慰这种东西，用多了就会反噬。她开始自我怀疑，这自我怀疑随着时间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直到大得已经能把她吞噬了。她没有任何自信可言，没有任何坚持可言，她陷入了疯狂的绝望中。
    在这种绝望中，她想到过死，不止一次。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朱雀奖给她提名了。她雀跃，她心喜，她以为自己等到了，可结果却是一场空。
    她太需要被证明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她可以忍受贫困和潦倒，就是不能忍受自己泯然众人。曾经有那么多人告诉她，她是与众不同的，她怎么能不是与众不同的呢？
    这时候苏世一来了。苏世一是被世人证明了的，与众不同的人。她抓住了他，她就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把寂寞，把对与众不同的渴望当做了爱。
    她是这么去爱苏世一的。
    人常说，不要爱上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因为你不知道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对你的爱做出的反馈究竟是出自于什么。
    换而言之，一无所有之人的爱可能是生存的本能，是尊严，是证明，是寂寞。这种爱，复杂多变。当他拥有了尊严，当他的生存不再是问题之后，那他极有可能就不再爱你了。
    于是她移情别恋了。从见到萧识开始。
    以前有一种说法，说世上根本就没有一见钟情，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你恰巧在现实生活中遇见了你想象中的那个人。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在你脑海中的人。当有一天，某个人终于无缝贴合了你脑海中的那个形象，一见钟情就产生了。
    萧识才是她脑海里的那个人，苏世一不是。苏世一是个意外，像列车突然脱轨。
    如果没遇到萧识，苏黎或许不会发现自己已经脱轨了，可她遇到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飞机在北京落地，司机来接她们。先送苏黎回去，然后依次送常云和付好。
    到了苏黎的小区之后，常云和付好跟她一块下车，帮她拿行李。
    苏黎所在的小区，单元的每层楼只有两家住户相对而居。电梯门开了之后，常云先出去开门，付好推着行李箱随后出来，苏黎最后。
    走出电梯的常云没有去开门，因为她看见电梯对面的楼道里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付好和苏黎也停下了脚步。
    常云试探性的叫了一句：“世一哥？”
    苏世一抬头看了过来，但没有看常云，而是直接看向了她斜后方的苏黎。
    无论有多少人，苏世一总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将苏黎认出来。
    多日未见，这双眼睛本该是深情，充满思念的，但此刻那眼睛却冷的，没有半点温情可言。
    常云回头看了一眼苏黎，苏黎也在看着苏世一。
    常云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开门。
    苏黎往前走了两步，问：“你不是知道密码么，怎么不进去？”
    苏世一站了起来，但坐得太久，腿有些麻，他站起来时摇晃了两下。
    苏黎过去扶他，他却伸手扶住了楼梯扶手。
    苏黎见他稳住了，又停了下来。
    苏世一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腿有些麻，你能扶我一下吗？”
    他站在距离地面的第三个台阶上，苏黎走过去，伸手扶他下来。
    苏世一握住她的手腕，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他的步子很稳，看不出一点不便的意思，也没借她的力。
    苏黎脸色一变：“你骗我。”就要把手抽回来，苏世一猛地一拽，双臂将她兜住，不由分说的去吻她。
    常云和付好从敞着的门里偷偷露出头来看，一见是这种状况，又赶紧缩了回去。
    苏世一兜得太紧，也吻得太狠了，苏黎想推开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苏黎觉得苏世一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可能如此反常。可这个关键时刻，她不能示弱。苏世一放开她之后，她扬手掴了他一掌。
    在跟苏世一交往的这段日子，苏黎扬手掴他的次数不少，但很少真的掴到他。
    苏世一就算再爱一个人，都不会让对方平白无故的伤害他，除非他觉得自己有错。否则，他都会拦住。但这次他没伸手拦，而是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
    苏黎打完之后，抽身进门。
    常云和付好见他俩前后脚进来，就赶紧打了个招呼，关上门，溜了。
    苏黎进门之后，脱了自己的风衣，搭在手臂上，进了衣帽间。
    她取了一个衣架，正要把风衣挂上去，尾随而来的苏世一劈手把衣服和衣架夺了过去，扔在一旁，冷冷的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终于问这个问题了。
    苏黎冷冷一笑：“为什么不接电话，你不知道？”
    她回答完，抬脚就要走。
    苏世一粗暴的将她扯住，一把将她摁在衣柜格上。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唯独那双眼睛，是暗流涌动的：“别跟我说是因为夜店的事，那些事在复合之前你全都知道，你根本不在意，不是吗？”
    苏世一攥着她的肩，像是要把她捏碎。
    苏黎握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松开对自己的钳制，可她发现自己无法撼动他，于是就放弃了。
    她脸上总出现这种挣扎不过，就索性放弃的表情。
    她给了他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酝酿已久的五个字。
    黑眼睛里的暗流涌动，在听到这个五个字时，全都沉了下去。苏世一静静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苏黎重复了一遍。
    苏世一不自觉的攥紧了她的肩头，苏黎疼得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可她却没有再挣扎，因为越挣扎越疼。
    苏世一眼睛里像是有火苗：“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手。”坚定又决绝。
    苏世一的双手从苏黎肩头移到了她脸上，他捧着她的脸颊，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
    她要分手，他好像没有多吃惊，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苏黎之前让叶知秋费劲巴拉的找他的错处，以便在分手时，为她挣得先机，就像上一次一样，她抓住他的错误跟他分手，让他无话可说。可此时此刻，苏黎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招真是奇烂。霍启东、耿小飞他们这群人何其神通广大，是谁拍的那个视频，他们会查不出来么？查出了这个人，又怎么会问不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 
    “因为我不爱你了。”不管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苏黎突然决定坦白。
    “不爱？”苏世一玩味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谁让你发现你不爱我了？”
    苏世一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句话隐含的重点。
    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发现自己不爱他了，总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让她不爱他了。
    “没有谁，就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爱你。”苏黎别开自己的目光。
    苏世一蛮横的将她的脑袋掰正，逼她看着他：“根本，不爱？”
    他手上的力气很大，似乎是想要把她掰碎了。
    苏黎握住他的手腕，艰难道：“世一，你别这样……”
    苏世一道：“一年了，你才发现自己不爱我，苏黎，你以为我会信吗？”
    苏黎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世一，你你弄疼了我，你放开我。”
    苏世一低头吻住了她。
    苏黎为了不让他做出过激的行为，并没有怎么推拒。
    她的眼泪落下来，滑入交缠的唇齿间。
    他咬住了她的嘴唇。
    那么锋利的牙齿。她吃疼地叫了出来。他却又继续吻住了她。
    爱与恨。
    他放开了她。
    她脸上是泪，唇上是血。她在大口喘气。
    他唇上也全是血，他看着她：“苏黎，你不如直接说你爱上了别人。”
    苏黎抹了一把眼泪：“你说是就是吧。”
    她从他面前走出去，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了半瓶下去。
    事情的走向完全脱离了设计，苏黎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苏世一从衣帽间出来。
    出来之后没去找她，而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洗完脸之后，他穿过客厅，向玄关走去。 
    事情还没有解决，他还不能走。
    苏黎追到玄关，他正在换鞋，她还没开口说话，他却先说话了：“刚才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策划我的丑闻，并不是想在我们分手之后博取舆论的同情，你策划这桩丑闻的目的是想迷惑我，你想让我产生一种你跟我分手全是因为我的错，你想让我感觉到愧疚，因为你怕我发现你是移情别恋之后报复你。严格来说，你其实也不怕我报复你，你怕的是我迁怒那个人，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他看着她：“苏黎，你就是这样羞辱我的。”
    苏黎猜得不错，苏世一是全都知道了。
    两天前耿小飞亲口告诉他的。
    苏世一在这两天里想了很多。
    娱乐圈里的情侣策划对方的丑闻，要么是准备分手，要么是已分手，为的是抢占舆论先机。可苏世一不相信苏黎这么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跟她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占过他名利上的便宜。既然不是为了抢占舆论的先机，那她为什么要弄出这一桩事？对待感情，她从来不用迂回手段，总是越简单越好，她是个害怕复杂的人。苏世一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她要搞得这么复杂，但就在刚才他终于想通了这里边的究竟。
    苏黎攥紧右手：“对不起。”
    他猜得全对，她无话可说。
    苏世一嘴角浮出一个嘲弄的笑来：“我没有无耻到要强迫一个不爱我的女人爱我，也没有蠢到会去找另外一个男人的茬，苏黎，你太小瞧我了。你不如直接跟我说你爱上了别人，那样我会更痛快的离开你，因为再没有比你移情别恋更能羞辱我的事情了。”
    “对不起。”苏黎也发现了自己的小人之心。
    苏世一道：“是谁，那个让你移情别恋，那个让你下定决心跟我分手的男人究竟是谁？”见她不说话，就道：“如果你想痛快些，那就直接说，否则我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萧识。”她说出了这个名字。
    纵然她跟萧识只见过一次面，纵然萧识什么都没做，她就把他拖进了这趟浑水里。
    萧识，竟然是他。
    苏世一笑了一声。真魔幻啊。他们合作过，在15年的时候。可苏世一完全没想到是他。她怎么能跟他扯到一块去，他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
    “对不起……”事到如今，她已无话可说，只能说对不起。
    只是她的对不起才刚出口，就听到“啪”的一声，苏世一扬手掴了她一巴掌。
    男人的力量那么大，这一掌落在脸上，直接打得苏黎侧了过去。
    苏黎的脸立刻就肿了，五个鲜明的指印，嘴角也出血了。
    他打开门走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11月8日上午，执行经纪带着造型师和化妆师去苏黎家里，给她做下午发布会的造型。
    苏黎开门请她们进去，刘英旗以为自己眼花了。进了客厅，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她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苏黎的脸的确有些不对劲。
    昨天晚上被苏世一掴了之后，苏黎的脸肿得老高，她拿冰袋敷了一下，然后又用热毛巾敷，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稍微有些发红。化妆师封臣的语气里满是对这张脸的疼惜：“哎哟，宝贝，你怎么搞的，脸怎么弄成这样了？”
    苏黎没有解释，只是说：“今天麻烦封臣姐和coco姐多费心了。”
    造型师给苏黎带了两套服装，一套是黑色印花花朵长裙，能修饰出苏黎高挑的身材，气质比较典雅；一套是黑皮衣白T配粉红色A字短裙，是靓丽青春的风格。苏黎选了皮衣白T和A字裙。因为《长生》的主要演员很年轻。苏黎才29岁，就已经是年龄最大的了。换好衣服之后，造型师给她弄了一个蓬松的低马尾，两侧留出微卷的碎发。化妆师给她化妆。整体弄下来，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弄好之后，已是中午十二点多。他们出发去发布会现场。
    苏黎到了之后，直接被工作人员接去了休息室，导演、柯晚贤和魏朱都在。苏黎没到之前，许文州和姜灿灿在陪着说话，苏黎到了之后，大家都站了起来。这是电视剧杀青之后，苏黎跟导演第一次见，导演照例先恭喜她拿了最佳女主。几个人寒暄一阵，又坐了下来。宣传人员抱着海报来让她签名。过了一会儿，主持人也到了，过来跟演员们打招呼，顺便对流程。
    临上台之前，苏黎的执行经纪跟许文州道：“你苏黎姐最近麻烦事比较多，如果有记者咄咄逼人的话，你可要发扬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帮她挡挡。”
    许文州还没吭声，姜灿灿“切”了一句：“一堆烂事，说得好像多光荣似的。”
    自从苏黎在庆功酒会上打了姜灿灿之后，姜灿灿似乎连表面对她这个前辈恭敬都做不到了。
    张晓山立刻走上前，替姜灿灿解释：“黎黎，这孩子就这样，有口无心，你别跟她......”
    张晓山话还没说完，刘英旗就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将她从苏黎面前扯开。姜灿灿当着这么多领导和工作人的面说这句话，苏黎要是不发彪，可还怎么混。
    柯晚贤也已走上前要为姜灿灿说话，但晚了一步，就在柯晚贤到达姜灿灿身边时，苏黎的巴掌已经打在了姜灿灿脸上。
    姜灿灿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整个休息室都静了下来。
    苏黎冷声道：“灿灿，上次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一边抱大腿一边立风骨，抱大腿就要有抱大腿的姿态，你现在这个姿态可不对。”
    姜灿灿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怒目而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抱你大腿了，你不就拿了一个破奖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别拉我，我还没说完呢。”姜灿灿虎起来，简直什么都说，张晓山拉都拉不住。
    “灿灿，怎么说话呢？”魏朱已经有些严厉了。
     “魏总，我......”姜灿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魏朱没搭理她，而是走到苏黎身边，安抚道：“这孩子被公司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放在心上，以后该提携还是得提携。”
    苏黎给魏朱面子，她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魏总，其实您应该了解，我挺欣赏灿灿这种明人不说暗话的风格的，只不过有时候的确不太分场合。”
    魏朱看着姜灿灿，一脸长辈教训晚辈的严厉模样：“看看你姐姐这气度，好好跟着学，你的路还长着呢，知道吗？”
    姜灿灿，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气，但还是低头说了声是。
    发布会做完之后，接下来的群访环节果然不出刘英旗所料，媒体们先装模作样的问了几个关于电视剧的问题，然后就开始集中问关于“双苏恋情” 的问题。
    问题1：前段时间有人拍到苏世一陪你和你父母在青岛逛街，你们是否真的复合了，有结婚计划吗，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问题2：前段时间网曝苏世一去了夜店，这种事他会跟你报备么？
    问题3：你跟程欧既是同学又是合作伙伴，你怎么看待前段时间他跟江心屿的乌龙事件，你们私下有联系么？
    ……
    但只要是跟今天发布会主题无关的问题，宣传李娟全部强势的拒绝了。
    “对不起，这个跟发布会主题无关。”
    “对不起，请问跟今天主题相关的问题。”
    “对不起，没办法回答。”
    ……
    李娟一口气替苏黎拒绝了一连串问题。
    媒体被拒绝的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位道：“既然什么都不回答，还请我们来干吗，你们自己开不就得了。”
    李娟脸色一沉。
    姜灿灿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有什么想表达，见媒体的注意力转向了自己，她又故作恍然大悟状：“咳咳，没事，我嗓子有些不舒服，你们问你们问，别管我们，当我们不存在哈。”
    隐性的表达自己和同伴被忽视的不满。
    媒体正好也真有问题要问，就顺势道：“刚才我在后面听现场的粉丝说你跟人在后台起了冲突，好像还动手了，是真的吗？”
    其实，提问记者知道是苏黎跟姜灿灿起了冲突，但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他不能直接说出苏黎的名字，他怕被苏黎的粉丝diss，也怕被苏黎的团队起诉。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姜灿灿干笑了两声，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们媒体都是文化人，怎么会信这种不靠谱的谣言呢？” 
    记者却不放过她：“那你的脸怎么回事？”
    姜灿灿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嗨，别提了，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墙上了。”顿了顿，一副教育记者的慈祥样：“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们身为记者怎么能拿这种没有水平的谣言当问题呢，我们可是很尊重你们的，你们好歹也应该尊重我们一下。”姜灿灿又开始虎起来了。
    许文州也立刻接道：“其实是这样的，灿灿今天的隐形眼镜出了点问题，她不仅撞墙了，还撞了好几次人，因为这事，大家在后台还取笑她了很久呢。”
    许文州说完，某记者似乎又逮到了他话中的漏洞了，想继续问。但苏黎没给他机会，也开口了。她开口不是要说后台冲突这件事。她说的是她跟苏世一的事情。这个全场记者最关心的话题。她道：“首先呢，刚才的确很对不起，我的工作人员为了保护我，语气有些冲，我先跟大家道个歉，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其次呢，我跟世一的确已经分手，是和平分手，希望大家不要再胡乱猜测了，谢谢。”
    苏黎说完这句话，扔下《长生》的主演们和记者，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离开了，连之后安排好的专访都没参加。
    娱乐圈哪有当事人这么直接承认分手的，通常都是团队发分手声明，祝福对方的同时，表达曾经爱过，爱过无悔。偏偏苏世一和苏黎都是当事人直给。这两位咖简直绝了。
    跟那些对分手问题三缄其口的明星们相比，媒体们超爱他俩。
    姜灿灿简直都佩服死苏黎了，难道这就是苏黎的人设，这就是她保持热度和话题的秘诀？
    想都不用想，这事铁定要上热搜。不仅这事上了热搜，姜灿灿撞墙的事也上了热搜。网友们又开始忙着分析这两件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一时之间众说纷坛。但苏黎显然没什么功夫去管网友说什么，因为她刚到家，就接到了江心屿打来的电话。这次江心屿不是来骂她的，而是来约她出去吃饭的。
    苏黎晚上应约而去。
    江心屿和苏黎约在三里屯的火锅店。这个火锅店，就是由苏黎投资，郭果果运营的那个店。火锅店刚开张没多久，苏黎一次都没去过，也没替这个店宣传过，但因为名人效应，依然每天爆满。
    江心屿没给苏黎打电话之前，就把这个店整个的承包了下来。苏黎也跟她客气，她有钱把店买下来都成。
    苏黎到时，江心屿早在等她了。苏黎先跟郭果果打了招呼，然后过来坐下。
    江心屿上来就幸灾乐祸的揶揄她：“听说你跟苏世一分手啦，啧啧，坚持的时间还挺长，不错。”
    说话间，就已经开始上菜了，全是江心屿凭借自己对苏黎的了解点的。
    苏黎冷眼看着她：“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江心屿笑嘻嘻道：“跟我吃顿饭这么不情愿吗，你一定要吊着这张脸是吗？”
    郭果果亲自为她们上菜，听到江心屿这么问，就插了一句：“她笑起来不大好看，不是针对你，我都习惯了。”
    苏黎瞪了郭果果一眼。
    江心屿中肯的点了点头：“的确不笑得时候比较美。”又问郭果果：“你说实话，我跟她到底谁更美？”
    “额…”郭果果边摆盘边思索：“我觉得都美，你美在娇艳，她美在清冷，是不一样的美。”说完之后还肯定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答案真棒，谁也不得罪。 
     “哦？”江心屿道：“你是说我没她高级，是吗？”
    “额…”郭果果道：“其实你也可以说她没你接地气…”郭果果很擅长举一反三。
    江心屿点了点头：“你看问题很中肯，我很喜欢你。”
    郭果果惊喜溢于言表：“真的吗，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你们吃完饭，我可以跟你个影吗？”郭果果激动的像个粉丝一样，完全忽略了苏黎。
    江心屿道：“可以。”
    郭果果千恩万谢的推着上菜的小车走了。
    江心屿拣了一些蔬菜下到锅里，见苏黎不动，就道：“你干吗，不会要我帮你下吧，当然了，也不是不可以。”江心屿说着就要站起来。
    “得，我自己来，不劳您大驾。”苏黎终于拿起了筷子。
    江心屿这才坐回去：“对嘛，这圈子里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我都往事随风去了，你还别扭个什么劲儿呢。”
    苏黎客气道：“您是老江湖了，我才刚入门，没您那气度，请您见谅。”
    江心屿边涮菜边道：“你能改改你那刻薄劲儿吗，我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苏黎冷笑道：“你有话就直说，别卖关子。”
    江心屿一脸的玩世不恭：“别那么严肃嘛，又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交流一下心得和经验，共同进步嘛。”
    苏黎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苏黎和江心屿的关系并不好，但今天晚上这顿饭的气氛却格外好，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已旗鼓相当的缘故。当江心屿不居高临下的时候，其实是很讨人喜欢的，因为很灵活。这可能也是她虽然没啥演技，却一直吃得开的缘故。苏黎不行，苏黎言语间很能得罪人，吃得开全靠业务能力。这样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如果没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那相处起来是很和谐很有趣的。
    “诶诶，我说，你真的不想知道电影之夜那天晚上我想跟你说什么吗？”江心屿问。
     “不想。”苏黎直截了当道。
    江心屿一脸的无语：“你看你这人，简直无聊透顶。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有时间的话，回去查查自己的团队吧，你也就是幸运，没栽大跟头，等真栽了就晚了。”
    苏黎严肃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江心屿看着她：“你那个宣传，你好好查一查。”
    苏黎握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江心屿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是查我的事时，顺便查到的。”
    苏黎看着她：“你为什么告诉我？”
    江心屿道：“你的主要领域是电影，我的主要领域是电视剧，我们两个类型不同，不是主要的竞争对手，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别人，搞你的人也是搞我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顿了下：“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要是再听不懂，那就未免太迟钝了。”
    苏黎听懂了。
     “当然如果你要真想感谢我，我刚好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江心屿话锋一转。
    江心屿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么好，苏黎就知道她今晚别有所图：“你问。”
    江心屿喝了一口酒，淡淡道：“我知道你在佛罗伦萨遇见程欧了，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其实这才是江心屿今晚的目的，其他的都是附赠。
     “他跟我介绍了他女朋友，他们看上去很快乐。”苏黎看着江心屿，若有所思道。
    “女朋友？”江心屿冷笑道：“他是这么说的？”
    “他是这么说的。”苏黎观察着江心屿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她喜欢这些真实的情绪。
    “这个bitch。”江心屿忍不住骂了一句。
    苏黎这下倒真对她这档子事有兴趣了，她放下了筷子：“那个公关的确很妙，即便70%的人都认为那是你，就是拿不出证据来。这样严重的道德危机，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全身而退过。你是最大的赢家。你只是没想到程欧会跟替身假戏真做，对吗？”
    江心屿有些不耐烦：“谁能猜到他会跟一个替身假戏真做，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江心屿暴躁起来，谁都不放过。
    江心屿原来这么在意。
    苏黎拿出手机给程欧发了一个微信，告诉他，她要送他和蓝嘉雯一份礼物，让他发个地址过来。
    “我跟陈木生离婚了。”江心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黎放下手机，没有说话。
    “就在前几天，我们签了离婚协议。我原本以为会很难，其实很简单。他什么都不要，只是要孩子的抚养权，而我又刚好不要。我们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江心屿自嘲道：“你说我是最大的赢家，我是什么大赢家，我是鸡飞蛋打。”
    她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完，苏黎像个称职的故事倾听者那样起来给她添酒。
    江心屿双手捋了一下头发，长发全都垂在脑后，她靠在椅背上，静了一会儿：“其实，事情被曝光之后，我完全可以拿自己跟陈木生的分居协议来对外交代，甚至可以伪造一份离婚协议书，陈木生早就想让我在签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这样一来，他也巴不得。但我怕舆论不信，他们想看我的笑话很多年了，我即便拿出来的是事实，他们也不会信。他们会认为我跟程欧是一对狗男女，是既成事实的狗男女。我怕自己会像曾为君一样，泥沙俱下。”她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我不会为了谁牺牲自己的利益，没有人值得我这么做。可我这么做了之后，却一点都不开心。我明知道自己不开心，我还要坚持这么做。”说到不开心这一句，她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起来。
    这是江心屿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哭，苏黎吓了一跳。
    苏黎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程欧回的地址，他还在佛罗伦萨。
    江心屿趴在桌上哭了很久，哭得很隐忍。
    很孤单的样子。
    看起来有很多朋友的人，但有些时候有些事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江心屿大约也真是无人可找了，才来找她的吧。
    苏黎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就坐在对面听她哭。
    郭果果过来悄声问怎么了，苏黎摇了摇头。
    哭得妆都花了。
    苏黎把自己的帽子递给了她，江心屿带了上去，问：“你还吃么，不吃我们就走吧。”
    站起来之前，苏黎探身看着她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很认真：“程欧的地址我发你微信了，想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江心屿拿到苏黎给她的地址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让助理定了去佛罗伦萨的机票。
    就算程欧真是假戏真做，她也要一个交代。
    除了助理糖糖，这事江心屿没告诉任何人。她现在不想听任何理智分析。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江心屿和助理到佛罗伦萨后，先把行李放在酒店，然后搭车去佛罗伦萨附近的一个农场，程欧和蓝嘉雯就住在那里。
    车按着指示牌拐入农场车道，路旁全是高大的落叶乔木和绿色植物，佛罗伦萨刚下过雨，地面湿润。
    托斯卡纳式的石砌别墅，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意大利男人正拿着小铲子在侍弄花草，应该就是这里的农场主了。
    农场主见司机和两个年轻女人下了车，就直起腰看向他们。司机是在佛罗伦萨谋生的中国男人，兼职翻译。司机用意大利语跟农场主交流，说她们是来找朋友的，朋友姓程，要中国人。农场主听到程这个字眼，就知道她们要找的是谁了。他热情的跟江心屿、糖糖进行了贴面礼，先是右脸，然后是左脸，贴面时，农场主还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翻译说是欢迎她们光临他农场的意思。翻译又问程在不在，农场主说他和女朋友出去了，他们可以在这等。
    农场主邀请她们参观他的酒屋，江心屿是好酒之人，特别感兴趣。农场主一一的给她介绍那些摆在架子上的酒，还邀请她们品尝。穿过酒屋，是一间画室，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油画，画室的空地上摆着画架，画架上是一副未完成的肖像图。农场主说这是程画的，他对色彩充满了想象力，像个艺术家。江心屿笑了，说他的确像个艺术家，敏感易碎又多情的艺术家。
    傍晚时候，住在农场的几位客人陆续回来了，程欧和蓝嘉雯也回来了。正是晚饭时间，程欧和蓝嘉雯回来后，穿过别墅客厅，去厨房跟做晚饭的主人打招呼。农场主说他朋友等了他一下午了，程欧这才从厨房里出来，去院子找农场主所谓的她的朋友。
    暮色四下，程欧和蓝嘉雯在暮色中看到爬满青藤的石墙前面坐着一个人。
    风里是植物的清香和花朵的芬芳。
    江心屿双手抱臂靠在长椅的椅背上，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
    程欧和蓝嘉雯一直走到距离长椅只有一米的距离，才认出农场主所谓的他们的朋友是谁。
    蓝嘉雯认出坐在长椅上的人之后，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手。
    她做了江心屿那么久的替身，领教过她的霸道作风。江心屿是说一不二的，女王般的存在，没有人敢得罪她，得罪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田园般的生活，你们真是好惬意。”江心屿的声音明明是淡淡的，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震慑效果。
    蓝嘉雯立刻弯腰鞠躬：“心屿姐。”像她在片场经常做的那样。
    程欧淡淡道：“这不是在剧组，你也不是她的替身，不需要这样。”
    江心屿站起来，悠闲的踱到蓝嘉雯身边，然后倾身靠近她：“嘉雯，他说得对，你的确不需要这样。”
    程欧像是害怕江心屿胡来似的，把蓝嘉雯拽到了他身后：“你来做什么？”
    江心屿抬起手掴了他一掌。
    蓝嘉雯吓得捂住了嘴巴。
    巴掌声落在暮色里，很响亮。农场主从厨房探出头，用意大利语问怎么了，蓝嘉雯赶紧跑过去，手脚并用的跟他解释，以免产生误会。
    江心屿冷笑道：“我来做什么？”她一把抓住他衣服的领子，咬牙切齿道：“我倒想问问你，你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上了这个贱人，我不信。”
    程欧将她的手从自己领口弄下来：“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相信。”
    江心屿抬起另外一只手又要掴他，这次程欧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现在她的两只手都被他捉住了。
    江心屿看着他，眼睛已经红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逼我，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陈木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告诉，为什么我不能两样都要。我爱名利，我也爱你。我们两个这么长时间，我何时利用过你做过其他事，为什么你就这么不能容忍，程欧，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仰头看着他，是真的不懂，也是真的爱他，所以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程欧松开她的双手，别开目光不看她：“名利和爱情的确不是二元对立，我也没有让你二选一，只是让你选择伤害其中一个。选了爱情，你只是失去了一点名利，但选了名利，你就会彻底失去我，你明明知道这个道理，还做了那样的选择，这只能说明你真的是一点风险都不想担。但是你要知道，我说这些绝对不是在怪你，我知道爱情于你不重要，人心对你来说也不珍贵，既然这些东西不重要，既然名利是你快乐幸福的源泉，你何必对失去那些不重要的东西而耿耿于怀呢。”
    “就是因为我没有把你看得比名利还重，你就要跟我的替身鬼混来报复我是吗？”江心屿质问道。
    程欧在她刚才坐的长椅上坐下，天边的星星次第亮了起来，他看着那边的星星道：“我没有报复你，我喜欢她。”
    “喜欢她？”江心屿直问到他脸上：“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她有什么资格，她难道会把你看得比名利还重吗，？”
    程欧缓缓道：“对于你来说，她的确很普通，但对于我来说，她的普通就是她的珍贵之处，普通但善良正直，这就够了。”
    “善良正直？”江心屿直起了腰，玩味的重复着这个对她来说甚是罕见的字眼，现在竟然还有人拿正直善良来衡量一个人。她以为大家衡量人的标准都是成熟、聪明这样的字眼呢：“你觉得她善良正直？”
    程欧仰头看着她：“心屿，就算没有她，我们两个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你这又是何必呢。”
    “可你说的是几年之后，你说等我们被时代淘汰了之后，你会娶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不需要很漂亮，但性情要温和，你们会生孩子，一起过日子。”江心屿的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你明明说的是几年之后，我以为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厌倦你，你爱跟谁过日子就跟谁过日子，你没说是现在，你怎么能在我还爱你时候去找别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江心屿在他面前蹲下，抱着自己，哭得又伤心又孤单，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他们有段时间也是快乐的，但这快乐始终不会长久，这快乐走到今天，也该断掉了。
    她想要的太多太复杂，而他只想简单些。
    程欧没有像往日那样抱她或者安抚她，而是道：“心屿，不要留恋了，我们那些快乐本来就是偷来的，是不正常的快乐，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归正轨吧。”
    程欧站起来正要走开，以结束这场对话，江心屿忽然道：“我跟他离婚了。”
    程欧脚步一滞，随即笑了出来：“恭喜你自由了。”
    江心屿泪眼朦胧的仰头看着他，他低着头，却伸出了手，是要扶她起来的意思。她没借用他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她脸上全是泪水，月光落在上面，美得不近情理。
    程欧道：“再见。”
    就在他跟她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她忽然又问：“如果是苏黎呢？”他停下了脚步。江心屿转身看着他：“如果是苏黎做了这样的选择，你会像离开我一样离开她吗？”
    程欧没有回头：“你并不是她。”
    江心屿嘴角泛上一个嘲弄的笑，像是在嘲弄他，也像是嘲弄自己：“可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是她吗？”
    程欧微微侧了一点头：“如果这么想能让你稍微舒服点，那也无所谓。”
    程欧已经软硬不吃，万法无用，江心屿心里满是绝望：“程欧，我恨你。” 
     “如果恨我能让你快乐的话。” 他仍是背对着她，不肯再看她一眼，真是郎心如铁。
    他走了，去了厨房，蓝嘉雯就站在厨房的门口，见他过来，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蓝嘉雯一定会在他怀里颤抖，表现的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惹人怜爱。是啊，世人都说江心屿看起来像个精干奸诈的小人，从里到外，都透着坏。在她的对比下，蓝嘉雯，弱小无辜，楚楚动人。
    既然都说她是小人，那她当仁不让。蓝嘉雯这个贱人，给程欧提鞋都不配，她凭什么？
    江心屿坐回长椅，拿出手机，给董天真打电话：“嗯，真真，是我，你之前说蓝嘉雯有男朋友对吧，你帮我问问他，他女朋友假戏真做搭上程欧，抛弃了他，他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如果他有想法，鼓励他拿出实际行动来。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会殃及自己，但我咽不下这口气。真真，你不要劝我，道理我都懂，但这事还是要做。我想知道一个200万就能收买的人，她能有多善良正直？”
    						第80章 第八十章
    跟江心屿吃过饭之后的第二天，苏黎去参加《民国旧闻》的剧本围读会，电影所有主创都在场。演员，导演和编剧坐在长桌旁读剧本，制片组、美术组、摄影组和艺人经纪人坐在后面旁听。大家边听边读，如果觉得有哪个部分不对劲，就提出来，导演、编剧跟大家一起讨论修改。
    苏黎演了这么多电影、电视剧了，这才是第二次参加剧本围读会，上一次还是陈宗洛的《红拂夜奔》。
    剧本围读会之前，演员谁都没有拿到剧本，剧本是现场发的，谁也没有事先准备。
    演员都是素颜便装，不看脸，只听声音，用声音表演角色的喜怒哀乐。
    台词和表演是一体的，一个演员的台词牛，那他演得一定也好，绝对不可能出现你台词特别牛，表演却不行，或者表演好，台词却不行的情况，没这可能。
    作为新科金鲸影后，苏黎是剧本围读会上最受期待的一个演员。类似戏班终于挖到了一个名角，大家都想现场听他吼两嗓子，来证明他到底是名不虚传，还是徒有虚名。
    苏黎有点紧张，怕大家觉得她不过如此，所以一到现场，她就隐晦的向导演表达了自己的焦虑，意图使导演放低期待，不要被所谓的“影后”光环迷惑，哪知导演并不安慰她，也没说让她平常心之类的话，反而让她不要谦虚，说她的实力大家都知道......
    这下好了，苏黎本来是找导演解压的，压没解了，反而又大了。
    而且萧识也跟导演“沆瀣一气”，说围读的时候，可千万别卡词，卡词太破坏情绪了......
    苏黎看得出来，这两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有压力。
    萧识是话剧演员出声，话剧演员的基本要求就是使坐在剧场任何角落的观众都能听到、听清台词，今天这百十来号人，对萧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苏黎又跟萧识对手戏最多，如果她跟不上萧识的情绪，那她这个新科金鲸影后就真成了一个笑话了......
    苏黎知道自己并不差，但那是跟同代的演员相比，跟萧识这样的高手相比，苏黎并没把握。
    苏黎最近刚看了某个导演的一本书，他说现在很多演员容易把社会上的成就当做是专业成就。什么意思呢，你耍的那些皮毛技巧，看着也挺唬人，外行人不懂，便以为你是神，更糟的同行的人也默认了这种状态，没人跟你说真话，时间长了，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神。拿了金鲸奖之后，所有人都在夸她，苏黎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那种拿社会成就当专业成就的演员。
    苏黎不想演商业电影和电视剧也是这个原因，商业电影和电视剧的娱乐性质决定了它们没时间也没必要雕琢演技。而她这么年轻，定力又不足，长期待在追捧她的氛围里，很难不膨胀。接二连三接跟文艺片导演合作，就是希望自己在某种氛围黎沉淀下来，不要被当前的成就冲昏头脑。
    好在围读的效果还不错，虽然没有达到艳惊四座的效果，但的确不错。
    新生代演技不行，在业内是共识。出了两个好的，比如程欧，又比如她，也总给人矮个子拔高个，高个水平也就那样的感觉。所以当大家对她的最高期待也只有60分时，她却考了70分，当然不错了。
    围读剧本加讨论修改，一直搞到次日凌晨才结束。
    结束之后，苏黎看手机，发现自己又上了热搜，一个热搜词条是“苏黎围读剧本”，一个热搜词条是“帝后”。
    这是因为《民国旧闻》的两位制片人分别在自己的微博发了围读剧本的现场照。
    一位制片人拉的是大全景，围读剧本的人都在照片里，她带着一顶帽子，坐在萧识的旁边，正在听导演讲解剧情的东西。
    另一位制片人发的是近景照，照片里只有萧识和她两人，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文案是“帝后CP，期待不？”
    “帝”指萧识的柏林影帝，“后”指苏黎的金鲸影后。
    片方的这波宣传，调起得真高，高得让苏黎有些不舒服。
    果不其然，这个热搜出来之后，在以刻薄挑剔闻名于娱乐圈的八卦阵地豆瓣鹅组里，就开始有人发帖嘲讽她碰瓷萧识的国际影帝。
    金鲸奖的含金量本来是非常高的，不高的话，苏黎也不会被业内捧得那么高。金鲸奖是地区性质的，柏林是国际性质的，针对性不同，根本没有可比性。就像你不能拿英国的GDP去跟整个欧盟的GDP比，因为没有意义。但要是硬放在一起比，那的确是越级……
    这次围读会，只有叶知秋和常云跟着，回去的路上，她正好跟叶知秋谈了一下江心屿跟她说的关于李娟的事。
    那天晚上江心屿说了之后，苏黎立刻就意识到了李娟的可疑。因为有些事是有迹可循的，她之前跟叶知秋讨论过，只是没有深究。现在想一想，如果深究，应该是可以查到李娟的。
    第一件比较可疑的是15年演唱会，李娟说她男朋友临时出差，不能陪她去看演唱会，所以邀她同去，从而导致了那场冲突。当时正值《红拂夜奔》选角的关键时刻，她出了事情之后，红拂直接就落到了洛尼身上，若不是后来洛尼在自己的档期上弄虚作假，惹怒了导演和制片人，她哪里能拿到这角色。
    第二件有可疑之处的应该是今年9月份，她被知情人爆料，在金鲸庆功酒会上跟程欧同时消失的事。她跟程欧在酒会上消失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虽然不能因此就断定是李娟泄露的，但如果第一件事的确跟李娟有关，那第二件事就一定跟她有关。
    这件事要查，其实很好查，或者根本不用查，疑人不用，宁可错杀，也不留祸患。但为了搞明白来龙去脉，给大家一个交代，叶知秋还是准备查。
    回到家，苏黎给何乐为打了一个电话。
    何乐为可能正在录节目，通话环境有些嘈杂。
    苏黎说想跟他一块吃个饭，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何乐为说他正在上海录节目，明天录完就回北京了，后天可以。
    苏黎说她想认识一下洛尼，问何乐为介不介意介绍她们认识？
    何乐为老早就想把苏黎拉到他那个酒肉朋友圈里，大家一块玩，热闹，只是她一直不来，没想到今天主动提起来，何乐为当然很乐意。
    围读会之后，苏黎去《民国旧闻》剧组的训练室去训练。
    苏黎饰演的妓|女宋盏在初见男主陈谈时，唱了一段京剧《春闺梦》和一首广东的粤语民歌，尤其是那首粤语民歌，会在电影中反复出现，很重要，配音很难达到合一的效果，方心骑希望她亲自唱。
    京剧和民歌是不同的曲种，肯定会用两个专业领域的老师来配，那就等于苏黎饰演的这个女性角色在戏中会出现三个不同的声音，这就太扯了，苏黎当然不希望这样，所以开机前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要去训练室跟老师练习。
    苏黎上午京剧和粤语民歌轮换着练，下午练形体，晚上回去看相关资料。资料是导演工作室寄给她的，整整一大箱子，书籍，图片，剪报以及视频资料。
    两天之后的一个晚上，苏黎从训练室回到家，叶知秋打电话告诉她，李娟的事情查出来了，的确没冤枉她。
    叶知秋先查了李娟的前男友，也就是15年香港女歌手开演唱会时，李娟说的那个临时出差的男友。
    前男友说当时他很想陪李娟去，但李娟说苏黎也喜欢女歌手，要跟她一起去，没办法拒绝。当时因为这事，前男友还跟李娟闹了一场。他觉得李娟重视工作比重视自己多。
    然后，叶知秋又从付好那要了一张李娟身份证的复印件，通过一位银行的朋友，查了李娟银行卡的流水。
    付好负责团队日常出行的机票和签证事宜，团队每个人的身份信息她都有。叶知秋查到2015年4月初，李娟有笔一百万的款进账，今年9月中旬，又有一百万进账，两次交易，来自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洛尼的宣传总监。
    苏黎的工作室刚成立，一直都在招兵买马，李娟的事情查清楚之后，叶知秋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通知人事部，让他们把招聘的职位，再加一个艺人宣传，招到人之后，再跟李娟摊牌。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尾了，所以更得有些猛
    结尾之后，如果大家还有疑问，我一块解释吧，因为这东西是联系上下文的，我在大家没看到下文的时候插一脚提前解释始终有些怪怪的～
    大家看文愉快～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蓝嘉雯的前男友严肃，一个网剧小演员，很快被董天真弄到了佛罗伦萨。
    严肃到佛罗伦萨之后，打电话约蓝嘉雯出来，并威胁她，如果她不愿意跟他见面，他会直接去找程欧。
    蓝嘉雯害怕起来，只好按照严肃给的地址，去了他住的酒店。
    蓝嘉雯一进入房间，严肃就从后面抱住了她，说好想她，开始对她上下其手，一顿乱亲乱摸，蓝嘉雯挣扎着推开了他，并警告他，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严肃见她竟然还摆起谱来了，有些怒不可遏：“蓝嘉雯，你装什么装，我才是你男朋友，你别忘了。”
    蓝嘉雯一脸与他划清界限的冷漠：“我们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分手了，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
    严肃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蓝嘉雯啊，攀上高枝就翻脸不认人了。”他一把将她的包夺了过来，伸手就去摸她的手机。
    蓝嘉雯似乎知道他要干嘛，扑过去抢，严肃手一扬，躲掉了。
    蓝嘉雯的手机有设置密码，但严肃轻而易举的就解开了，因为密码还是原来的密码。
    他一边躲蓝嘉雯，一边在通讯录里翻程欧的手机号，翻到之后，果断打了过去：“喂，程欧吗，你说你一个大明星，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干吗非跟我抢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横刀夺爱，是插足别人恋情，是重大道德问题。我告诉你，蓝嘉雯她是我的，你别想染指，否则别怪我把你们那一堆烂事全捅出去……”
    蓝嘉雯急哭了，她又蹦又跳的，终于把手机从严肃手中夺了回来：“喂，程欧，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他说的……”
    蓝嘉雯觉得有些不对劲，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一看，发现并不在通话中，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严肃冷笑道：“这只是一个警告，如果你再敢惹我，我就真打过去。反正号码我已经背下来了。”
    蓝嘉雯一脸无计可施之后的无奈：“你到底想干什么？”
    严肃走到她身侧，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想干你。”
    蓝嘉雯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她一下子弹开了好远：“严肃，你别胡闹。”
    严肃一步步的逼向她：“怎么，不行？”
    蓝嘉雯已经退到了墙根上，退无可退，她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只要我有，一定全都给你。”
    严肃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甩到床上，扑了上去：“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我的女朋友。”
    蓝嘉雯捶他打他，手脚并用，可挣不开，他咬开她的衣服，道：“嘉雯，我们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你跟程欧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才是你世界里的人。不要再做梦了，梦做得越久，醒来的时候就越痛。”
    严肃还是熟悉她的身体，每一处每一寸都在讨好她，试图让她得到快乐。
    以往都是她讨好严肃，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现在反过来了。
    得到餍足的两个人躺在床上喘息，蓝嘉雯看着天花板道：“董天真给了我两百万，之前说好一人一半，我现在把剩下的一百万也给你，我们好歹交往一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你成全我，我感激不尽。”
    严肃猛地坐了起来：“合着我刚才的话，你一点没听进去，是吗？”
    蓝嘉雯翻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你知道我以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程欧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会放弃。如果你有这样的机会，我也一定成全你。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的来这里，你说，她们给你什么样的好处了？等我跟程欧结了婚，我一样能给你。”
    严肃一脸震惊的看着蓝嘉雯：“结婚，你疯了吗？”
    蓝嘉雯道：“我没疯，只要你不破坏，我们很快就会结婚。只要我跟程欧结了婚，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严肃觉得蓝嘉雯已经疯魔了，他下了床，捡起衣服穿上，边穿边道：“你还说你没疯，你就是疯了，江心屿都hold不住他，他会跟你结婚？你别做梦了，我们安分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何必搅到这些人的是非里去呢？”
    蓝嘉雯凑到他眼前，眼中有狂热的光：“你懂什么，程欧已经跟我提过结婚的事了，回去我们就注册。”
    严肃眉眼里俱是震惊：“你说真的？”
    蓝嘉雯道：“所以我求你，不要在我没拿到结婚证之前生事，结婚之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严肃坐在床上，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蓝嘉雯道：“江心屿根本不爱程欧，她只是不甘心，她觉得我不配，所以才这么费尽心机，我不会让她得逞。你不帮我可以，但你别帮江心屿搞我，只要你不搞我，剩下那一百万就是你的。”
    蓝嘉雯走了之后，董天真从隔壁房间出来，来敲严肃房间的门，严肃似乎还停留在程欧要跟蓝嘉雯结婚带来的震惊中。
    董天真摇了摇头，长得挺聪明的一孩子，怎么办起事来没一点灵活劲儿。
    董天真进门就朝床头的柜子走过去。
    严肃终于清醒了，他立刻扑过去要抢，但晚了一步，董天真把搁在柜子最上层的的录音机已经拿走了。
    董天真问：“怎么，一炮泯恩仇，这么快就心软了？”
    严肃犹豫道：“这事本来就是你们主动找过来要她做的，她跟程欧假戏真做，不正好如了你们的意吗。程欧如果真要跟她结婚，不就彻底把你们洗干净了嘛，为什么非多此一举？”
    董天真微微挑了一下眉：“我若是放过她，我之前许给你的安龙新剧的男二可就不作数了，你舍得吗？”
    严肃没说话。
    董天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娱乐圈不需要善良的人，只需要聪明的人。知道聪明是什么意思吗，审时度势，抓住一切机会。娱乐圈70%的人都靠运气，现在运气在你手里，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告诉我，你想做善良的人，还是想做聪明的人？”
    严肃沉默以对。
    董天真拿着录音笔去另外一个酒店见江心屿。
    董天真把录音笔交给江心屿之前，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场：“蓝嘉雯说程欧已经跟她提结婚的事了。”
    江心屿接录音笔的手一滞。
    董天真道：“如果你并不是真的想得到他，只是为了泄愤，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毁掉，你也不想从此跟程欧势不两立，永不合作吧？”
    江心屿面无表情的从她手中接过录音笔：“她不配。”
    董天真皱眉问：“那你觉得谁配？”
    江心屿淡淡的：“我不想知道谁配，我只知道蓝嘉雯她不配，替身就是替身，这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江心屿这会儿的不理智，让董天真非常担忧。
    董天真问：“如果跟程欧在一起的不是蓝嘉雯，而是另外一个人，你还会执着吗？”
    董天真是在问，她这么执着于蓝嘉雯不配，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还是因为真的在意程欧？如果蓝嘉雯不是她的替身，也不是用替身的方式送到程欧身边去的，她还会这么耿耿于怀么？
    坦白讲，江心屿不知道。关于程欧的假设，她已经错过很多次了。
    以前，江心屿觉得对人心抱有期待和希望，是很幼稚很羞耻的事情。成熟聪明的人，不该有这种期待。所以她不停的催眠自己，她爱名利，人心不纯粹，但名利是纯粹的，可她似乎太过于放大自己对名利的渴望，而过于忽视自己对真心的渴望了。
    她以为她想要的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总是做错误的选择，所以她才会被困在程欧这里，走不出去。
    江心屿打电话给蓝嘉雯，约她次日在酒店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
    蓝嘉雯做过她很多部戏的替身，可江心屿从不记得她到底长什么样，跟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相似。在此之前，江心屿只隐约记得在片场撇见过她几眼，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江心屿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跟自己有七分相似的替身到底叫什么。
    可生活就是这么的神奇。她以前那么不把蓝嘉雯放在眼里，可现在蓝嘉雯却成了她的眼中钉，让她寝食难安。
    第二天早上，江心屿醒得很早，醒来之后，打开窗户，发现外面竟然在下雨。
    天空昏暗的让人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酒店的窗外是亚诺河，细雨蒙蒙，河面起了雾，是很美的景。这样的天气，很适合蜷缩在酒店里，打开所有暖色的灯，泡一壶玫瑰花茶，拿一本书，然后放一首老歌。但江心屿显然没有兴致搞这一套，她的兴致在别处。
    她们约的是下午，但江心屿上午就出门了，她实在在酒店待不住了，就拿了剧本提前过去，看看能不能使自己静下来。
    董天真问用不用她陪，她说不用。
    她的太多事情都是团队代劳，这次不用了，她要亲自来。
    咖啡馆是欧式古典风格，墙上悬挂着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很有艺术气息。只不过因为雨天的缘故，咖啡馆有些冷清。冷清有冷清的好，江心屿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心仪的位置，目光扫到窗边时，却发现程欧就坐在那里。
    蓝嘉雯没来，来的是程欧。
    他只点了咖啡和牛角面包，但好像都没动。
    侍者用英文问她想坐哪里。她指了指程欧，用英文问，这位先生什么时候来的，侍者想了想，说开店没多久，他就来了。江心屿谢了他，走过去，在程欧对面的位置坐下。
    咖啡厅放着爵士轻音乐，是江心屿没听过的，但很有雨天的情调。
    江心屿没有问他怎么来了，她不用问就知道。蓝嘉雯的失约，也没有让她生气，因为她太想见他了，只要能见到他，怎么样都好。
    江心屿坐下之后，就捏了程欧的牛角面包，撕了一点放进嘴里。
    程欧没有吭声。
    江心屿一边撕牛角面包吃，一边看着对面这个男人，她把整个牛角面包都吃完了，他都没说一句话。
    江心屿像刷存在感似的，又端起他面前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下去。
    程欧终于说话了，却是与此无关的话，他道：“雨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江心屿一看，雨果然停了。
    后来，他们走上了一条林荫道，道路不宽，没有汽车，只有行人和自行车。路两旁种的是又高又粗的银杏树，可能因为雨水多的缘故，树干上都长满了青苔。
    路边树与树中间有老旧的木头长椅，长椅上落满了落叶和雨水，地上也全是落叶和雨水。
    他们走在落叶上。一直没说话。
    自行车穿过他们身旁，车铃叮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雨又下了起来，仍是蒙蒙的小雨，打伞不打伞都很有情调的那种。
    江心屿是讲究惯了的女明星，早没了那种把淋雨当浪漫的少女心境，只是因为是程欧，她没有要求立刻回去。搁在以往，无论谁让她淋雨，她都是要发脾气的。
    江心屿挎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你看别人都急匆匆的，只有我们两个在悠闲的散步，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觉得我们俩是傻子？”
    程欧轻声道：“这样的城市，该有雨天散步这样的浪漫。”
    江心屿听他声音轻软，没有任何攻击性，稍微放松了一点：“我以前觉得浪漫是无用的东西，很嗤之以鼻，不过跟你待久了，这种想法就改变了，浪漫虽然无用，但很有趣，这就够了。”
    跟别人在一起，江心屿是华丽的、张扬的、聪明的，但会显得有些浅薄。只有跟程欧在一起时，她会有深刻的一面。不是故意深刻，就是在他身边，她会不自觉地沉静下来。
    江心屿以前很讨厌深刻与严肃，所以也很讨厌苏黎和程欧，觉得这两人太装腔作势。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发现她的讨厌全来自于她的向往，她向往那些她不了解的东西，她又知道自己身上永远不会有那样的东西。
    程欧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
    江心屿微微侧脸看着他，像小女孩子看着自己的恋人那样，眼睛里都是光：“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要不然怎么总是做错误的选择呢？”
    变相的道歉和求饶。
    程欧又笑了：“难得听你说这样的话。”
    江心屿咬着嘴唇，怯怯地看着他：“那我会得到原谅吗？”
    她的头发被雨水淋湿，额前垂下几缕湿发，脸也是湿的，像刚洗过一样，但是很白，又白又晶莹，眼神还那么脆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江心屿也知道自己此刻是极美的，她在诱惑他，以自己的脆弱。但她没有在程欧眼中寻到自己渴望的那些东西。
    以前程欧眼睛里是有这些东西的。她可以分辨的出来，但现在没有。
    程欧抬手将她额前的湿发拨开，又用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他道：“心屿，我喜欢你，但仅此而已。我们的快乐是偷来的，这快乐产生于偷，而非情，一旦不用偷了，乐趣也就没有了，所以从我们被曝光的那一刻，一切就结束了。这结束跟你后来的选择没有什么必然关系。你的选择只是伤害了我的自尊心，但即便你没有伤害我的自尊心，一切也都会结束，而且结束的方式可能会比现在更难堪。”
    江心屿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求求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她抱着自己的头，在他面前，痛苦万分的蹲了下去。
    过去面对她，他有很多心软的时刻。因为他懂她，也理解。
    但现在，他不再心软。当他决定放弃她的时候，他就收回了自己对她心软的权利。
    银杏树道旁有条河道。河道护坡上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站在这里能闻到植物的青翠湿气。
    程欧也蹲了下去：“所以你不必为难蓝嘉雯，这一切跟她都没关系，是我们之间山穷水尽了。”
    江心屿把手从头上拿下来，看着他，眼睛有些红：“程欧，我讨厌你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你的道理总是那么宿命。好像世上千万条路，千万种走法，最终却只通向注定的结果。你说无论我当时怎么选，我们都注定没有结果，可你怎么知道，你只是做预设了，预设是现有条件恒定不变的情况下才成立，你怎么知道走的过程中没有变数？我在印度找到你的时候，我也有过预设，我以为我会很快厌倦你，然后抛弃你，像以前一样潇洒。可现在，你觉得我在按照自己的预设走吗，你不觉得我已经偏离预设太多，多到完全没有修正的可能性了吗？所以你怎么敢确定，我们之间一定没有好结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觉得山穷水尽就是尽头了吗？我告诉你，不是。”
    程欧凝视着她。
    江心屿抬手捶了他一下，像捶又像是推，差点把他推倒：“程欧，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你只敢跟蓝嘉雯这样对你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玩，这样你就对生活有绝对的控制权了。我告诉你，你若跟蓝嘉雯结婚，你一定会后悔。你生活上需要的是蓝嘉雯，可你精神上需要的是苏黎，而我是她们两个人。我既能陪你过世俗的生活，又能在精神上懂你，我是你最好的选择，就像苏世一是苏黎最好的选择一样。苏黎离开苏世一，她一定会后悔。你离开我，你也会后悔。”
    程欧站了起来。江心屿也站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脸，看着对面这个沉静的男人：“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这么死缠烂打过，因为我知道那些人对我不重要。我一点不后悔我之前的选择，因为是那个选择让我了解到了你的重要性。陈木生看透我之后，就不爱我了，而你是唯一一个看透了我的本性还爱我的人。我很需要你，但如果你不需要我，那我祝你们幸福。”
    叶子沾着雨水飘下来，落在雨湿的泥土里，她抹了一把脸，一个人往回走了。走了几步，回头见程欧还站在原地，她又折了回去。雨势稍微大了一些，她指着他，几乎是在喊：“我告诉你，老娘20岁之后就没受过男人的气了，你TM去找你满脸麻子的姑娘吧，老娘不伺候了。”
    她一边骂，一边哭，骂完就跑了，只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江心屿沿着林荫道，边哭边走。她要回北京了，她再不来佛罗伦萨了。可国内，她和他的《都市慢调》还在播，到处都是她跟他的相关，根本就没办法眼不见心不烦啊，天呐天呐天呐。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江心屿在佛罗伦萨上飞机之前打电话给苏黎，问她今晚有没有空，她请她吃饭。
    又请她吃饭……距离她们上次吃完饭还不到一周的时间……
    《民国旧闻》12月3日开机，在开机之前的这段日子，苏黎除了进行一些必要的角色训练之外，也没其它工作。有空是有空的。但根据江心屿这几天发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圈状态来推测，约她吃饭，八成又是诉苦。
    苏黎都有些糊涂了，她跟江心屿的关系，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
    还约在老地方。
    苏黎猜得不错，江心屿全程都在骂程欧是王八蛋、胆小鬼、大猪蹄子……当然江心屿也有顺便关心一下她。关心的方式就是问她为什么跟苏世一分手？苏黎也没瞒她，就说实话实说了，说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爱苏世一，所以就分手了。
    江心屿听了之后，喝了口酒，苦笑一声，说她之前也以为自己不爱程欧，后来发现爱了，晚了。
    江心屿喝了很多酒，酒上头，似乎有些醉了，又问她是怎么发现自己不爱苏世一的？
    苏黎说就是某天早上醒来，突然意识到的。
    江心屿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不诚实，说怎么可能睡一觉就能顿悟，那是不是再睡一觉，她醒来又会觉得自己还是爱苏世一的？
    苏黎没想过这个问题，说不知道，江心屿就一直反复问，苏黎被问得不耐烦了，只能说有可能。
    江心屿这才醉乎乎的坐了回去，用手撑着脑袋想了半晌说，要是程欧睡一觉也能开窍就好了。
    人为情所苦的时候，真可爱。
    饭局结束之前，江心屿像是突然又清醒了似的，她拿出包里的化妆品开始补妆。这大半夜的，她愣是给自己涂了一个大红唇。苏黎还想，她这醉醺醺的是要去见谁，程欧么？结果江心屿化完妆之后，贴到她脸上，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合影。
    江心屿准备充足，拍出来的合照艳光逼人，苏黎毫无准备一脸惊恐，都成表情包了，这哪成啊？苏黎果断要求重拍，江心屿偏不，她把手机扔进包里，理直气壮道：“你的粉丝用你的演技和高级脸踩了我不止一次了，我艳压一下出口气怎么了？”
    苏黎对江心屿的这种无赖行径，简直无可奈何。
    苏黎还没到家呢，江心屿就把合照发了，文案是：“为了把她拍丑，我蓄谋已久。”
    第二天早上，这事就上了热搜，并且很快冲上了榜首。
    江心屿和苏黎不合的事早传的沸沸扬扬了，这明显带有恶搞性质的合照及文案一出来，又给人两人关系还挺好的感觉。当然也不乏人说她俩是塑料姐妹情，这些全都是营销和人设。也有人骂江心屿，骂她心机婊，丑化苏黎。也有借机踩苏黎的，说她残了，颜值被江心屿吊打……
    中午时分，苏黎转发了江心屿的微博，文案是：“塑料交情，验证完毕。”也是调侃性质的。
    两位当事人你浓我浓的秀情谊，吃瓜网友也不闲着，又扒起了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甚至还有B站的剪刀手用两个人的作品剪了百合向的CP视频。苏黎多演电影，攻气十足。江心屿多演电视剧，软妹角色居多，两人的角色这么一剪，倒还真是非常带感。只不过视频里苏黎是强攻，江心屿是弱受。而现实生活中，苏黎和江心屿都挺像攻的。
    11月下旬的一天，苏黎从《民国旧闻》的训练室回到家里，睡觉之前看了会儿民国时期的影像资料。看的过程中喝了点酒，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手机响起来，她迷迷糊糊的从地上摸到手机接通，但是没说话。她没说话，对方也没说话，她很快又睡着了，只睡了一会儿，又突然惊醒，是彻底醒了。
    她坐起来，看了看手机，电话没挂，是苏世一。
    分手之后，他们一直没联系。这是分手半月之后，他第一次联系她。在北京的凌晨三点多。
    她喂了一声。
    还是没人说话。
    苏黎疑心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睡着了，她试问：“世一，是你吗？”
    手机那端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他似乎在一个比较空荡的地方，只说了一个字，就像有回声似的。苏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问：“你怎么还没睡？”问完这句话，她下了沙发，穿上拖鞋，打开门，向右侧的楼梯上望去。
    果然。
    苏世抬头看了过来。咫尺的距离，他看着她，却对手机讲：“睡不着。”
    苏黎问：“为什么睡不着？”
    苏世一握着手机，朝她走了过来。苏黎有些怵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但她身后是房间的门，退得再多就回去了。深更半夜，她若是让苏世一进去了，她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抵抗住他所带来的诱惑，她不能退回去。门旁边是电气竖井的配电小间，她下意识的往门和配电小间的夹角里靠了过去。那地方背光，不易于暴露。
    苏世一仍是举着手机的姿势，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跟前。
    他身上的那种压迫感，随之而来。苏黎下意识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她有些心虚，不敢跟他正面刚，她觉得自己赢不了，尤其是现在。
    苏世一似乎很想靠近她，但又很自觉地跟她保持着非恋人关系的那种安全距离。他就站在半敞开的房门里透出的光里，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落在电梯墙上。
    “我马上就要进组了。”他说得特别云淡风轻，好像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话，而不是大半夜跑到这里，等了她那么久，特地说的一句话。
    苏黎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仍旧不看他。
    他紧紧地盯着她，像猫盯着耗子洞那般专注：“《穷途末路》的组里有很多漂亮女演员，我说不定会爱上她们。”
    苏世一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玩笑话，苏黎突然很想笑，但他制造出的气氛又这么伤感紧张，她咬住嘴唇，强忍笑意：“那不正好吗，你那么喜欢美女。”
    但她脸上的笑意还是出来了，掩饰不住的那种。
    苏世一看到了，但没有笑，他像个正襟危坐的小学生：“你希望我爱上她们吗？”
    苏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把脸正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诚实的回答：“不希望。”
    这个答案似乎出乎了苏世一的的意料，他的黑眼睛里一瞬间就燃起了火苗。
    苏黎把目光从他脸上移下去，移到他的领口，她不敢跟他对视，因为心虚。她道：“我知道这么回答很不像话，但如果你要问，我的回答就是这个，我不希望你爱上别的女人。”顿了顿，她补充道：“只是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的意愿并不重要，所以你想爱谁就爱谁。”
    苏世一似乎懂了，所以他说：“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苏黎在他转身之际叫住他：“你等等。”
    她匆匆进了门，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保鲜盒，出来交给他：“我最近没什么事，就在家包了许多饺子，打电话叫苏扬来吃，他也不来，你要是不嫌弃，这个给你。”
    她说这番话时一直垂着眸，因为她察觉到自己今天说的话和做的事都很不恰当，但又都是她发自内心想做的，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常，所以就干脆不看他。
    饺子盒已经递出去了，但他没接，就那么瞧着垂眸的她。她乖巧的时候，真是温婉无害，又漂亮又无辜。他多想亲亲她，哪怕只亲一下，什么地方都好。可有时候，她又的确不善良，能把他折腾的死去活来。
    苏世一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手，接了饺子盒。
    长方形的盒子，整整齐齐的摆了三列。饺子晶莹剔透，隔着盒子似乎还能看饺子皮里的蔬菜馅。
    苏黎道：“动作片会很辛苦，你注意安全。”
    苏世一道：“好。”
    他进了电梯，她关了门。
    苏世一原本只是为了吓唬她，说剧组美女多，他有可能爱上她们。后来，他真的爱上了一个比他大四岁的台湾女演员。而苏黎要直到《民国旧闻》杀青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爱上萧识。
    导演们常说生活可比电影精彩多了，而当时身为演员的他们似乎还没有切身领悟到这话的含义。可最后他们都会明白，生活比电影精彩多了，生活也比电影难多了。要是生活里的所有事情都像电影一样，无论过程怎么样，无论结局好坏，都终将在结束的时候得出一个答案，那该多好啊。 
    可生活永远是没有答案的。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苏黎在11月的最后一天见到了洛尼，在何乐为攒的饭局上。
    饭局上除了何乐为、苏黎、洛尼之外，还有林非和主持人向京及两个电竞圈的朋友。向京是何乐为和林非的共同好友，至于电竞圈的那两位，据说也是以游戏交遍娱乐圈明星的电竞红人，只不过跟何乐为、林非的关系特别的好，经常出现在他们的私人聚会上，久而久之，大家就熟了。
    在这个饭局里，苏黎是唯一的一位新人。
    何乐为在三里屯开了一家烤肉店，他们约在烤肉店。据何乐为说，他开店就是为了方便朋友们聚餐。苏黎跟何乐为的交情像君子之交，交心，什么都能说，但很少在一起胡吃海喝。而林非、洛尼、向京是何乐为的酒肉之交，整天混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但比较深的话题就不聊。
    何乐为到的最早，来了之后就张罗了起来。苏黎带了一瓶红酒，何乐为一见这酒就笑了，说今天这顿饭都没她这瓶酒值钱。苏黎说都是别人送的，她不怎么懂，就拿过来了。
    第三个到的是林非。苏黎和林非合作过，倒不陌生。只不过以前的相交都是因为工作，今天第一次在这种私人的聚会上见面，林非跟苏黎礼貌性拥抱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苏黎立刻就想起14年他俩拍亲密戏，他那只通红的耳朵了。
    聚会上不好意思的人通常给人扭捏之感，但林非的不好意思却有种坦荡真诚的感觉，他好像特别知道自己的害羞和真诚是娱乐圈人际关系中稀缺的，所以丝毫不掩饰。某种意义上，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苏黎对他在大方向的判断都是坦荡和真诚，就是那种连渣都渣得特别真诚的人。
    拥抱完之后两人落座，苏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记得《穷途末路》不是开机了么，怎么你还没进组？”
    林非一边给她拉椅子，一边回答：“世一进得比较早，我前面没什么戏份，12月才进呢。”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正一脸尴尬呢，苏黎开玩笑道：“我们是分手，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你这么着，倒显得我们拿得起放不下似的。”
    林非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苏黎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就笑了：“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开个玩笑而已，怎么感觉我像要吃了你似的？”
    林非又开始不好意思了，但非常坦荡：“我是挺紧张的，你看我手心都是汗，奇了怪了，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我怎么这么紧张？”
    何乐为道：“他只有在见自己非常看重的导演时才会这么紧张，因为害怕导演失望，他见你紧张，估计也是怕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苏黎笑道：“你是在说我对他很重要吗？”
    何乐为笑了，问林非：“你瞧瞧这自恋的样子，那还有女明星的端庄样子。”
    苏黎耸了耸肩：“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端庄。”
    说话间，向京和电竞圈的那两位相继到了。他们跟何乐为和林非非常熟了，随便的很，只有跟苏黎打招呼时，显得有些拘谨，连开的玩笑都特别含蓄，生怕触了她的雷区似的。苏黎顿时觉得自己在大家的眼中可能是那类不怎么好相处的明星。不过她也不是为他们来的，她是为洛尼而来。
    洛尼很快就到了。
    白衬衫，牛仔背带裤，军绿色的复古长款毛边拼接风衣，大波浪长发和大红唇，随性又美艳。
    洛尼刚一走进来，何乐为就看到了她，他跟苏黎说了声，苏黎朝门口看过去。
    服务员替洛尼拿掉外套，洛尼远远的跟他们打招呼，背对着她坐的人也回头跟她打招呼。
    洛尼走近之后，先去看苏黎，苏黎也在看她，可能只是0.1s的时间，女明星们就完成了交锋。
    洛尼还是那么霸气十足。
    但苏黎已经不是她在横店酒店的电梯口遇到的那个苏黎了。
    那天晚上，苏黎虽是冲着洛尼去的，但并未同她说很多话，两人只是不咸不淡的互相恭维了几句，扯了一些事业上的家长，中间穿插着其他的人好奇和调侃，并未发生影视剧中那种宿敌相见，剑拔弩张的戏剧性情节。她们都是交际场上的老手，断断不会在这种场合正面刚起来的。
    苏黎本来也不是来找茬的，她就是想正式认识一下这个从《红拂夜奔》开始，就一直针对自己的竞争对手。
    一个热衷于斗他人而不是反思自己的女明星，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演唱会打人”事件让苏黎多了一个“社会你黎姐”的黑称，“台北开房”事件，让她成为了道德败坏的渣女。哦，还有影版、剧版《长生》争抢男主的事情，被人讽刺成“齐大非偶”，而这个“齐大非偶”事件的男主人公就在自己身旁。
    她现在的坏名声，有一半都败洛尼所赐。
    苏黎脑子里正想着这事呢，林非猛不丁的凑过来说了句：“不是我说的。”
    苏黎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非解释道：“齐大非偶，我没说过这话，也没说话类似的话。”
    苏黎扭头看着他。
    其实这事她都没放在心上。发生的时候，有放在心上过，但很快就忘了，今天是因为同时见到了洛尼和林非，才想起来的。她是受害人，记得理所应当。但林非若不是加害者，还能记在心上，还想着跟她解释，也很贴心了。
    苏黎确定道：“真的没说过？”
    林非非常诚恳的对她进行了发问：“你觉得我像是会说那种话的人吗？”
    苏黎笑了：“那我就相信你。”
    林非道：“还有，谢谢你。”
    苏黎又惊讶了：“这句话又是因为什么？”
    林非又开始不好意思了：“《多情剑客无情剑》的发布会，多谢你帮我解围，我一直想谢谢你，但苦于没机会。”
    苏黎似笑非笑：“你已经谢过了，怎么又谢一遍？”
    林非压着声音道：“上次谢得不真诚，所以补一遍。你一个女孩子，当时也有自己的麻烦，还为我解围，说来真是惭愧。”
    苏黎道：“举手之劳而已。”
    苏黎刚说完这句话，右手边的何乐为就凑了过来：“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听听？”
    苏黎拿肩膀把他顶回去：“你也太能喝了，这才多大点功夫，就喝成这样了？”
    何乐为打了一个酒膈：“酒是好东西，我不喝酒喝什么？”又凑过去问林非：“你不是说要跟她道歉么？”又问苏黎：“他一直说得罪你了，心心念念要找个机会跟你道歉，我说我传达一下得了，他还不让，这家伙。”
    苏黎对何乐为道：“他是个老实人，这年头老实人都是宝，你有福气。”
    苏黎虽然不是对林非说的，但林非在旁边听着非常受用。
    何乐为站起来给大家倒酒： “是啊，我有福气，能交到你们这些朋友，我很幸福。”说着说着眼圈还红了，他抬手擦了一下，大家全当没看见。倒完酒之后，何乐为举起酒杯道：“来，咱们干一个。”
    后来何乐为真的醉了，一边喝酒一边回忆往事，回忆完青春往事，又开始说以后。他有些伤感，说现在的新人一茬一茬的冒出来，别说80后了，现在00后都独挡一面了，太快了，时代太快了。他们没有几年风光了，再过几年就要演爸爸了。 
    他这么一说，弄得在座的都有些感同身受，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完全没了刚才那喧哗劲儿。
    说到动情之处，何乐为还流了泪，止不住的眼泪，只是很快就被他自己擦掉了。
    隐忍而压抑。
    苏黎感觉何乐为好像老了很多似的。以前何乐为多是对世事感到无奈，那是一种年轻的悲伤，又丧又美丽；现在他流露出的是中年男人无法排遣的苦闷和寂寞。何乐为只比她大了一岁，他才刚过而立之年，离生理意义上的中年还远着呢，但他的心理似乎已经步入了中年。
    苏黎忽然悲从中来。
    她起身去洗手间，何乐为给她指了一下位置，洛尼也站了起来，要跟她一块去。
    同去的路上，她们没话找话的又说起了何乐为。洛尼说男人都这样，一喝多就各种耍酒疯，何乐为算酒品比较好的。又说要是他们几个男生一起喝大，那就更逗了，五个男人一起抱头痛哭，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特别震撼。苏黎开玩笑，说回去就把他们都灌醉，让他们再哭一次。洛尼笑了，说今天因为苏黎在，他们几个都不敢喝，怕出洋相。苏黎说，那她以后还是不来了，省得大家不方便。洛尼又说，一回生二回熟嘛，熟了就好了。
    烤肉店今天没营业，洗手间只有她们两个人。苏黎出来时，洛尼正在对着镜子补妆。苏黎洗完手之后，就站在一旁，从镜子里看她补妆。
    洛尼的五官稍微有一点欧化，大眼睛，细挑眉，翘鼻，薄唇，再加上雪肤乌发，活脱脱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洛尼涂完口红，愈发艳丽了。
    洛尼把口红塞进手包里，看着苏黎似乎有话要说。于是苏黎问：“怎么了，你有话要跟我说？”
    洛尼一副居高临下的等待姿态：“你让乐为攒这个局，不就是因为有话要对我说么？”
    苏黎笑了，笑得特别无害：“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谢谢洛尼姐当初推了《红拂夜奔》，如果洛尼姐没推，我就不会有机会演陈导的片子，更不可能拿到金鲸奖，我如今所得到的荣耀，都拜洛尼姐所赐，我理应亲自道谢。”
    女明星向来最介意别人提年龄，苏黎自己就是女明星，怎么会不懂这个，而洛尼又恰好大了她一岁，这个优势不用白不用。
    苏黎一口一个洛尼姐，还拿《红拂夜奔》来刺激她。《红拂夜奔》的确一直是洛尼心里的痛。若是苏黎演了《红拂夜奔》没什么成就也就算了，偏偏她还凭此拿到了最佳女主角，苏黎旧事重提，洛尼的脸真是由肉眼可见的程度变难看了。
    但脸色难看也只是一瞬间，洛尼很快又恢复了最初的笑容，像狐狸一般的笑容：“演得好是你自己的功劳，谢我做什么。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可要小心点。”
    苏黎笑：“谢谢洛尼姐的提醒，我会小心的，真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合作。”
    洛尼道：“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总有机会碰到的。”
    苏黎道：“前几天跟心屿吃饭，她也有这个想法，我们三个人若是能合作，那应该非常有趣。”
    洛尼脚步一滞，又道：“是呢，有机会我们三个一块吃个饭，交流一下这个事情。”
    她们两个若无其事的回到了饭局中。
    饭局结束之前，大家相互合了影。饭局结束之后，除了苏黎和林非没发微博之外，其他人全都拿照片发了微博。这事第二天就上了热搜。纵然其他人发微博的目的，都有点展示自己人脉多广，连新科金鲸影后都认识的目的，但苏黎没跟任何人互动，包括何乐为。
    12月3日，《民国旧闻》在古水北镇开机，苏黎进组。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12月初，蓝嘉雯以一己之力撕了江心屿、程欧和她前男友严肃这三个人，开启了一场长达半个月的撕逼大战。
    蓝嘉雯先在微博上承认自己被人收买，当了别人现实生活中的替身；然后又爆料跟某男演员的各种被拍，全是策划；最后又爆料，11月中旬，她在佛罗伦萨期间，某女明星还特地追过去跟某男演员私会，让她做掩护......
    这个指控如此明显，谁都知道蓝嘉雯说的男演员和女明星是谁。
    这期间，江心屿和程欧的官方没有任何动静，只让蓝嘉雯的前男友严肃出来跟她刚。
    严肃说蓝嘉雯在跟他交往期间，劈腿程欧，为了让程欧承认她，她把自己跟程欧的事爆料给了瓜田李下星闻社，所以才有了她跟程欧开房被拍的事情。之所以会把江心屿牵扯进来，是因为瓜田李下星闻社把这事又卖给了江心屿的死对头某二字女星。开房的事情被曝光之后，江心屿的死对头如愿以偿的把江心屿的名声搞臭了；紧接着再让蓝嘉雯出来辟谣，暗示她才是程欧的正牌女友；瓜田李下星闻社拿了江心屿死对头的钱，公司的股票还因此暴涨，赚得盆满钵满。本来三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愉快的结束了合作，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蓝嘉雯设计程欧的事情，很快被他知道了，程欧就跟她划清了界限。蓝嘉雯心有不甘，才再次跟瓜田李下星闻社和江心屿的死对头联手，搞出了如今这一出。
    严肃正面刚了蓝嘉雯之后，蓝嘉雯隔空跟他在微博上对骂，问他到底拿了江某某的什么好处，这么替江某某说话。江某某明明是整场事件的策划者，却被他择得干干净净......
    于是大家的重点成功被严肃带跑偏，大家开始猜测严肃所谓的二字女星到底是谁？洛尼、苏黎、范宁、田阳？85后的五个小花旦，除了江心屿其他全是两个字。有网友还提名了90后的安龙，毕竟安龙跟江心屿是同公司，有竞争关系......
    再之后，严肃在微博上一一否认网友对二字女星的猜测，他直接否认了范宁和田阳，间接否认了安龙和苏黎，没否认洛尼。
    没有否认都等于默认。关于江心屿和洛尼的关系的猜测，于是洛尼也被拉入了这场撕逼大战。
    等到这事闹得差不多了，陈木生出手了。
    陈木生以一场求婚结束了这场持续了半个月之久的撕逼大战。
    陈木生在12月15日这日向他那位法籍女朋友求婚，求婚成功之后发了条朋友圈。那条朋友圈下面，还有江心屿的祝福，陈木生也感谢了她的祝福。
    相关的知情人截了这条朋友圈发在了某八卦论坛里，由论坛迅速扩散，成为一桩爆炸性新闻。
    陈木生求婚，江心屿祝福，陈木生再回复，这三件事连在一起，像一场精心策划。陈木生的求婚，对自己来说，肯定是因为爱情，但对世人来说，陈木生求婚最主要的作用是宣告了他跟江心屿早已离婚的事实。而江心屿的祝福和陈木生的回复，则证明了他们是以和平分手的方式离婚的。
    《幕测》的官方微博把陈木生的朋友圈截了图，发了条微博，祝福自己的主编大人，算是官方盖章。那条微博下面，几乎全是明星祝福。这庞大的明星祝福淹没了网友对陈木生和江心屿离婚的讨论。
    舆论一片和谐。
    以求婚的方式宣布离婚，这场公关高明的让陈木生和江心屿毫发无伤的从那场失败的婚姻里退了出来。
    陈木生的求婚再度削减了江心屿出轨程欧的可能性。
    有网友从陈木生的各种行为轨迹中扒出他和他这个法籍犹太人女朋友已经交往一年多了，这么说来，江心屿应该早就与陈木生离婚了，只是没有公开。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当初跟程欧开房的真是江心屿，她完全可以宣布离婚自证清白，而不是用替身这么危险的办法脱身。
    不过也有人认定这一切都是利益相关人士的联合策划，陈木生、江心屿、程欧、蓝嘉雯、严肃、洛尼，卷进来的每个人，都不干净......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定论。
    谁借了谁的光，谁踩了谁的头，谁说了违心话，谁扮了无辜脸？
    娱乐圈精彩就精彩在此处吧，永无真相，但生生不息。
    好在苏黎在闭关拍戏，外面的纷纷扰扰全然与她无关。她每天收工回来，听常云和付好汇报撕逼大战的新进展，全当自己是个看戏的，倒也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
    至于她和萧识。她和萧识在拍戏的过程中，逐渐熟悉起来。她对他有好感，私下相处时，也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好感，但也不过度表达自己的欣赏和喜爱之情。苏黎善于拿捏与人相处时的分寸，不让自己尴尬，也不让对方尴尬。如果萧识对她有相同的好感，那一定会有所表示，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12月19日，苏黎从剧组请假，去参加《麦琪的礼物》的发布会。她虽然是友情出演，但整个宣发的侧重点都是她，不了解的人会误以为她是《麦琪的礼物》的女主角。
    最初何彦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在电影出演一个角色，谁知道后来她会有这样的盛名。导演的权利是完成作品，宣发是出品方的事。宣发要消费苏黎，何彦再不满，也没有权利干涉。
    苏黎的团队对此颇有微词，奈何出品方还是暗戳戳的以苏黎为卖点。
    苏黎新上任的宣传庄影对此很不满，她强烈要求叶知秋说服苏黎，让她不要参加《麦琪的礼物》的首映礼，苏黎做到这个程度，已算仁至义尽，没必要再让出品方这么喝自己的血。
    但苏黎亲口答应了何彦会去，不能反悔。
    首映礼上，何彦很动情，说苏黎完全是友情帮忙，演这个电影一分钱都没拿，他非常感谢。
    看得出来，是真心话。
    参加完《麦琪的礼物》的首映礼之后，苏黎回了剧组。
    《麦琪的礼物》上映之后，凭借着与圣诞档期的节日气氛极为贴合的缘故，首周末三天拿下3800万的票房，更在次周的周一，也就是圣诞节当天，单日票房突破3000万，并在上映后的第二个周末成功破亿。
    《麦琪的礼物》票房只要过六千万就能回本，这样的好成绩全在大家的意料之外，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何彦在电影票房破亿的那天在微博上发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文字感谢大家的支持，并着重感谢了一下苏黎。
    电影的口碑不错，票房也不错，苏黎也很高兴。
    《麦琪的礼物》上映第二周时，苏黎又从剧组请假，去参加《长生》的开播发布会。
    《长生》是猕猴桃台2018年的开年周播大剧，接档程欧和江心屿《都市慢调》。
    苏黎在《长生》的开播发布会上见到姜灿灿和许文州时，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非常暧昧了。
    姜灿灿是有些虎的傻白甜，许文州是沉稳的少年，倒也十分般配。
    想来柯晚贤是准备炒CP了，想复制苏黎和程欧的奇迹。
    许文州原是叶知秋的人，叶知秋从墨攻走时也想把他带走，奈何柯晚贤不放人。但叶知秋有跟许文州许诺，等苏黎这边稳定下来之后，她会再去跟柯晚贤谈，一定把他从墨攻弄出来。
    许文州不如聂宗旸会来事，在墨攻也没聂宗旸受宠，他能当《长生》男主，全靠叶知秋和苏黎帮忙，所以一直对叶知秋和苏黎感恩戴德。
    苏黎不喜欢花言巧语的人，许文州少年沉稳，很难得。
    苏黎跟许文州说话时，姜灿灿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许文州让苏黎别介意，说姜灿灿就这性格，其实没什么坏心。
    苏黎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姜灿灿，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苏黎说挺好，绯闻嘛，就是要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这样才有看头。
    《长生》开播之后，被人从头到尾骂了一个遍。
    摄影、剪辑、调色、特效还有最重要的内容，无一幸免。
    苏黎不是女主，但是剧里最大的咖，所以所有的骂名最终都落在了她身上。
    这的确是一个很烂的玄幻剧，烂到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苏黎觉得被人骂很正常，不被人骂才不正常。
    骂她抠图，骂她用替身，骂她态度敷衍。
    收视率和点击量扑街之后，说她昙花一现，奶不动新人，糊到亲妈都不识。
    以前夸她新生代之光的营销号，开始以《长生》的烂为契机，写她堕落，写她很快会将金鲸影后博来的好感消耗完……
    苏黎觉得这是一种反噬。
    拿了金鲸奖的最佳女主角之后，业内和媒体的过度吹捧将观众对她的期待拉得太高，导致她稍微有一点失误，就会被疯狂diss。
    纵然神坛不是她自己要上，而是被众人拱上去的，但网友没法分辩这些，也不会管这些。他们只知道你享受了吹捧，现在作品烂掉了，你就要承受这样的骂名。
    苏黎觉得很公平。
    特别神奇的是，剧版《长生》口碑烂掉之后，影版《长生》就发布了自己的先行版预告。
    影版《长生》投资成本三亿，是大手笔大制作，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如果硬要比，剧版唯一的先机就是先拍先播，谁知道口碑又烂掉了。
    影版的先行版预告片以特效主打，抛出来之后，实现了对剧版的全面碾压。于是捧洛尼踩苏黎的风顺势而起，虽然她俩演的都不是同一个角色。
    洛尼借预告片踩苏黎，而姜灿灿借这个机会，蹭了一下洛尼的热度，因为她俩演的才是同一个角色，可以在一起比一比。
    但作为一个小辈，姜灿灿肯定不敢用艳压、吊打、碾压这些动词。
    洛尼的人品再坑爹，颜值却是毋庸置疑的，网友又不傻。所以姜灿灿这个大腿抱得也比较低调，说在洛尼的艳光之下，姜灿灿也丝毫不逊色呢......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1月下旬，《民国旧闻》剧组有四、五天都没苏黎的戏，苏黎之前答应过推掉的同档期电视剧的制片人要去友情客串，于是就趁这个空档去横店客串了一把，然后又回到北京继续拍《民国旧闻》。 
    2018年2月14的情人节，也就是农历新年的前两天，范宁工作室的官方微博正式晒出了范宁的结婚证，公布婚讯，成为2018年娱乐圈的第一桩喜事，成功引爆网络。
    当时苏黎还在北京东城的胡同里拍戏，下了戏之后，常云跟她说这事，让她猜一猜男方是谁，苏黎说猜不出来。
    霍启东，付好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苏黎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常云看她的反应，笑了，说大家跟她一样震惊。
    范宁经纪人的官方回复，是说两人在10月的一个饭局上认识的，一见钟情，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寻找多年的那个人，所以就立刻结婚了。
    范宁的闪婚，让人想起了同为四小花旦的江心屿。
    范宁是闪婚。江心屿是小小年纪就结婚。看起来都那么敢作敢为。
    当年江心屿和陈木生的婚姻，并不被看好，原因是江心屿太小还没到稳定的时候。
    2017年年末，她与陈木生离婚的事情被证实之后，也证实这场婚姻的确不靠谱。
    同样的，范宁的闪婚也不被人看好，不被看好的理由不是范宁，而是霍启东。
    这位东宁二公子的前任和前前任女友都是娱乐圈的女明星，他似乎对女明星情有独钟。
    网友们觉得以范宁这样寡淡沉默的性子，根本hold不住霍启东。
    于是霍启东的过往情史就被网友们扒了一通，扒完大家表示更心疼范宁了。
    其实人家夫妻俩正在热恋期间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但在网友眼里，范宁却好像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似的。
    拍《伽蓝传》时，范宁曾经演过苏黎剧中角色的姑姑，算是有点交情，于是就发了个微信祝福她，她很快就回复了，说谢谢。
    农历新年那几天，没有苏黎的戏份，但苏黎没有回青岛陪父母过年，而是一直呆在组里看导演拍戏。
    那几天是萧识饰演的陈谈暗杀军政要人的重头戏，非常激烈。
    苏黎爱看萧识演戏，充满激情又富有创造力，像一个充满干劲又技术娴熟的年轻演员。
    苏黎跟他演对手戏，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后来苏黎都不叫他师兄，而改口叫他萧老师。
    萧老师的创造力、想象力和情趣全都在戏里，生动而鲜活。
    萧老师把角色作为职业杀手的冷静凶狠，少小离家飘零半生的疲倦，面对身世可怜的女人时的温柔缱绻把握的恰到好处。
    陈谈在他身上，就是一个长着坏人的脸，却让你相信他背后有挣扎无奈和深情，一个温柔的坚硬的男人。
    这样的男性角色太迷人了。能演出角色身上的这种感觉的男演员也很迷人。
    三月初，苏黎拍完从城楼上跳下来的戏份之后，率先在西安杀青。
    苏黎杀青之后，剧组还要转战上海。陈谈这个杀手是从上海来的，开头有一段他在旧上海的戏份，得去上海的车墩影视基地去拍。
    苏黎杀青时候，全场响起了掌声。
    萧识在西安的戏份早已杀青，穿着便服代表剧组给她献花，还把苏黎给整哭了。
    萧识万分怜爱这个聪明通透的师妹，伸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揩掉，并把她揽进了怀里。
    萧识是个成熟硬朗的男人，有宽阔的臂膀和胸怀，他把她揽进怀里，像揽着一个小女孩似的。
    后来制片人发杀青照时，就发了两人拥抱的照片，并戏称这是中国版《这个杀手不太冷》，然而网友却戏谑为这是中国版《美女与野兽》......
    杀青之后，苏黎去给《乡村往事》配音，苏黎去配音的那天，程欧也在，两人一起配的。
    楼蓝导演说完成配音之后，这片子就参加香港金影奖的选送了。
    楼兰导演的作品一向都是“三金”奖项的提名大户，《异乡》提名金影奖7项大奖，《人间蒸发的男人》提名金鲸奖11项大奖，《乡村往事》想来也不会少。
    只不过楼兰的电影有个奇怪的定律，“三金”奖项上提名越多，票房就越低，提名越少，票房就越高。
    比如提名7项的《异乡》，就比提名11项的《人间蒸发的男人》要高。
    这对楼蓝和电影的主创来说是一件很尴尬的事，那就是提名出来的时候，大家会不知道到底是希望提名多些还是少些？
    程欧和苏黎也知道这则笑谈，于是问导演是希望票房好还是口碑好？
    大部分导演会说希望都好，但这是不成立的。
    基本上口碑好的电影票房不会好，票房好的电影口碑不会好。虽然这几年票房和口碑成反比的情况正在逐渐缩小，但现在仍是反比状态。
    楼蓝的回答还是要口碑，她说票房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苏黎很佩服导演，因为她就不敢说这种话，所以5月份会去拍康雷的《天门谣》。
    她需要作为演员的文艺作品，也需要作为明星的商业作品，她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得兼顾。
    配完音之后，程欧问她晚上有事吗，苏黎说没有，于是两人就一块去首都戏剧学院附近的小馆子去吃饭，没让助理们跟着。
    他们找了一家人少的炸酱面馆子坐进去。
    馆子很小，不到二十平米的样子，只稀稀拉拉做了两桌客人。
    他们坐在角落里，点了几样小吃。那两桌客人吃完之后相继走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老板娘见客人不多了，就走出去跟隔壁卖麻辣烫的老板闲聊。
    两个人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儿往事，又说到同班的同学，谁谁转行了，谁谁结婚了，谁谁出国了等等，谁谁还在演话剧……最后话题又落回了他们两身上。
    苏黎其实对程欧和江心屿的关系还是蛮好奇的，于是就问他。
    程欧听到她这么问，就放下筷子，从碟子里拿了一个茶叶蛋来剥，边剥边问：“我在佛罗伦萨的地址，是你给她的吧，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苏黎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耶。”
    程欧抬眼瞧了她一下：“你也太浮夸了，金鲸影后就这水准吗？”
    苏黎白了他一眼，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她找我哭诉来着，哭得特别惨，我没见她那么哭过，又天生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实在于心不忍，就给她了。”说完又压低身体，凑到过去道：“你不想她追过去啊，她挺喜欢你的。”
    程欧把剥好的茶叶蛋递给她，她摇摇头，说不吃，怕胖。
    程欧把蛋黄挤了出来，把蛋白递给她，她这才接了。
    程欧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请你吃饭谢谢你么，若不是她跑去佛罗伦萨把我臭骂了一顿，把我骂醒了，说不定我现在已经结婚了。”
    苏黎正准备吃蛋白呢，听他这么一说，又停了下来：“这事是真的啊，我以为你就是吓唬她呢。她从佛罗伦萨回来之后又来找我，说你要跟蓝嘉雯结婚，把你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程欧又拿了一个茶叶蛋剥，依旧是低着头边剥边说：“那阵子的确不太清醒，以为找个平凡的姑娘结婚，就能摆脱一切。”
    苏黎垂眸笑了一下：“人都有魔怔的时候，难免。”
    程欧道：“我原本以为我什么都能想得开，结果却是自以为想开了，其实根本没想开。我想不通为什么跟你是这样的结局，想不通为什么跟她是那样的结局。那种无法改变无法阻挡的无力感真的太伤人了。所以我选择了蓝嘉雯，我以为那是解决之法，其实只是一种逃避之道。她说得对，我在感情上是个胆小鬼，别人给什么要什么，从来不争取，失去了，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这就是生活。”
    程欧咬了一口剥好的茶叶蛋。
    苏黎抄着手，有些微妙的看着他：“印象中你很少这么长篇累牍的说话，就是拍戏，也总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好像是比过去开朗了一些，能跟人交流了。”
    说话间，站在门口唠嗑的老板娘又招呼了两个学生进来，学生进来时，坐在角落里侧的程欧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女学生看到帽檐下的那双眼睛之后，愣了一下。
    程欧低声对苏黎道：“好像被认出来了，走吧。”
    苏黎先走了出去。程欧在结账。
    今晚的月色很好。
    后来他们俩又想去母校溜一圈，但首都戏剧学院是不对外开放的，要凭证才能进去。
    苏黎和程欧就把帽子摘了，说他们原本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毕业多年，想回来看看，求通融一下。
    保安当然认识他们两个，也知道他们俩是首戏出去的，就痛快的放他们进去了。
    进去之前，保安想跟他们俩合个影，两人没拒绝。
    毕业之后的第一年，苏黎还经常回学校去看老师，后来就不去了，觉得自己混成那样没脸见老师。真的混出一点成就之后，又太忙，也没回来过。
    如今走在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能想起学生时代的往事。
    他们坐在至善湖湖边的柳树下，初春的柳树刚发了新芽，风还有些冷冽，所以湖边的学生并不多，他们坐在长条的石凳上看了会儿星星。
    后来脖子仰得有点累，苏黎就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他问她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回去，她说再坐会儿。
    偶尔有几个学生从他们面前走过，低低的说话声像是从天边传过来的。
    学生走过之后，四周又静了下来，像是坐在旷野的树下，万籁俱寂。
    静得让人有些想流泪。
    苏黎发现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爱上萧识，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爱上他，可是没有。
    进组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了，判断失误的对象不是萧识，萧识跟她想象中一样，她是误判了自己对他的感觉。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幻想当作了命中注定，她在想象中爱的那个人，她在现实中对他根本就产生不了爱情。
    可她不承认。
    她费尽心机跟苏世一分了手，她怎么能承认自己错了？她不停地暗示自己，暗示自己爱上萧识，她甚至有意识的混淆她饰演的角色的意识和自己个人的意识，有一段时间，她的确有些人戏不分，觉得自己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
    萧识爱不爱她都不重要，她只要自己爱上他，那就能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自己为了他跟苏世一分手是值得的。可当杀青的掌声响起来，萧识穿着平素的衣服上前拥抱她时，她忽然就清醒了，出戏了。
    那一瞬间，宋盏从她身上走了，她又变成了苏黎。
    她清晰的知道，苏黎没有爱上萧识。
    苏黎对萧识，只是一种喜爱，一种师妹对师兄的喜爱。一种演员对一个好演员的崇拜。
    她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所以杀青的时候她流泪了。
    她发现了那个事实，她爱苏世一，她爱他。
    苏黎不敢想这件事，她要是想这件事，她会想把自己掐死。
    当初说从没爱过的是她，现在发现自己还爱的也是她。
    苏黎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她似乎越来越无法清晰的把握自己的感觉了。
    她觉得她好像爱一切，又觉得自己好像一切都不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连哭都不敢哭，她怕自己一旦承认了自己错误，就会忍不住去找苏世一。
    她当初那么信誓旦旦，并没给自己留回头的余地，她没有办法回头，她也无法容忍自己去祈求原谅，就算她的祈求得到了原谅，苏世一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他。
    苏世一爱她，爱她与众不同，爱她清高绝情，他一旦发现她为了爱情竟然这般卑微，他就会幻灭，他会慢慢的不爱她。
    苏世一是个抖M,如果让他做S,他会索然无味。
    她回头也会失去他，不回头也会失去他。那她宁愿不回头，不回头的话，她还是他得不到的朱砂痣。
    程欧发现了她的异常，将她扶正，低声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拍《民国旧闻》时，苏黎很少刷微博，杀青之后，她从剧组回到家，晚上闲来无事，登了微博，刷了一阵，又去看粉丝发给她的私信。
    微博的私信，在没有打开对话框时，能看到私信最后一句话的前十几个字，她凭着这十几个字的内容来选择到底看哪条不看哪条。
    一路拉下去，在一个头像是她跟苏世一在《红拂夜奔》发布会上的合照，昵称叫“爱在苏黎世”的私信那停了下来，点进去。
    “爱在苏黎世”给她发了三张图片，前两张是照片，照片里是一对穿着便服的男女。男的穿黑T恤戴鸭舌帽又高又挺拔，女的白T恤渔夫帽长发披肩身姿娴雅。
    图片只有背影，第一张是男人牵着女人的手，第二张是男人半揽着女人的背。背影像一对璧人。
    那个挺拔的背影，苏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娴雅的背影，苏黎不认识。但第三张图片，给她解释了。
    那是一条微博的截图，文案里写着：“在千叶的点心店遇到林玮宁一个人在买东西，后来发现马路对面还有个男人在等她，啊啊啊，我也想要这样的小狼狗，太宠了。”
    微博文案的配图就是前面那两张背影的图片。
    微博发布时间是2月28日，也就是《民国旧闻》杀青前一周的事情。
    “爱在苏黎世”问，你真的无动于衷吗？
    林玮宁，台湾女演员，82年出生于法国，父亲是台湾中央大学的教授，母亲是文学作家，她本人也是中大文学院硕士。
    跟苏世一一样，都出身书香世家。
    林玮宁今年36岁，可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年龄。那张脸太年轻了，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的脸，独立、自律、健康、清澈。
    她一看林玮宁的脸，她就知道，林玮宁是苏世一会喜欢的那类女人。
    苏世一进组前跟她说《穷途末路》的组里有很多女演员，他可能会爱上别人，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玩笑竟然成真了。
    当晚苏黎打电话给常云，问她知不知道这事，常云说那条曝出苏世一和林玮宁在日本约会的微博发出没多久就删了，热搜也被撤了，论坛里的相关帖子被删得干干净净，这事根本就没闹大，知道的人并不多。之所以没告诉她，是因为临近杀青，怕她分心。
    挂了常云的电话之后，苏黎突然意识到，这次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苏世一。
    苏黎没爱上萧识。苏世一爱上了林玮宁。
    生活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苏黎站起来，走到湖边的护栏旁，湖水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她问程欧：“你一直没回答我，你跟江心屿，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程欧走到她身旁，看着这潭湖水，是过尽千帆之后的风轻云淡：“一切都结束了，在佛罗伦萨。”
    湖水泠泠，被风吹动，像一串串冷冽的琴音。
    湖边好一会没人说话，只有风声簌簌。
    苏黎道：“那不如我们两个试一下？”
    月亮被流动的乌云掩住，湖里突然没了月光，但被风一吹，月亮很快又露了出来，湖里有另一个月亮。
    苏黎的话说出来之后，程欧有段很长的停顿，长长的停顿之后，他才扭头看向身边这个亭亭玉立的女演员：“你刚才说什么？”
    苏黎仍是望着月光下的湖水，没有看他，但笑了：“我知道你听清了。”
    程欧长久的看着她的侧脸，仿佛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但好似又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他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苏黎仍是风轻云淡的：“可能是好奇错过的人生，有没有重来的可能性？”
    是他能理解的答案。程欧笑了：“如果生活就是电影的话，这种时候应该用蒙太奇，时间倒流，我们被退回到学生时代，坐在图书馆，你往我的书包里塞东西，我一把抓住你的手腕，说，你干吗，你灿然一笑，举起手里的信纸说，给你我的情书呀。于是现在和过去无缝连接，我们重新来过。”
    苏黎这才转身看向他：“你觉得生活有蒙太奇吗？”
    程欧往前走了一步，来到她跟前。她额前有碎发落下来，遮住了眉眼，他抬手将她碎发拨开，目光细细的扫过她的眉和眼。
    这是他熟悉的眉眼，这眉眼如此清晰。他的手滑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但很软。他淡淡道：“我觉得从你说不如我们两个试一下开始，生活的蒙太奇就开始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4月中旬，香港金影奖公布了提名名单，楼蓝的《乡村往事》获得11项提名，成为最大的赢家，而这11项提名中，最受瞩目的当属程欧和苏黎同时入了最佳男、女主的提名。
    2017年台湾金鲸奖，程欧、苏黎作为内地的新生代代表，同时提名最佳男、女主时；2018年香港金影奖，程、苏再度双双入围。一石激起千层浪。
    17年的金鲸奖，苏黎的拿奖，对新生代这些女演员的刺激可不小。据说苏黎拿奖之后，新生代的很多小花旦都开始接文艺片准备冲奖了。
    之前这些流量王们是不屑于接没流量没票房无大导的“三无”文艺片，但现在她们的眼光似乎没那么高了，比如江心屿就接了一个青年导演的文艺片《云雾缭绕的山峰》。电影6月底才开机，但江心屿4月份就进山去体验角色生活了，还天天在朋友圈发自己灰头土脸脏不拉几的照片，以向朋友圈的同行们证明，她是愿意吃苦的，也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打磨演技。
    当初苏黎拿奖之后，就有电影评论家说这个奖给苏黎的意义就在于鼓励新生代，现在看来，这个目的已然达到了。
    前有楚词，后有程欧、苏黎，除此之外，今年入围的最佳女配还有位00后，这几年新生代着实有进步，已隐隐有取代中生成为华语电影中流砥柱的趋势，这是多么值得讨论的事情啊。
    6月中旬，苏黎从《天门谣》剧组请假去参加第36届香港电影金影奖的颁奖典礼。
    苏黎提前一天到港，一出机场，香港的记者就围了过来，苏黎循例回答了几个相关问题，然后坐车去酒店。
    程欧的新电影《聊斋之罗刹海市》4月底就杀青了，这会正休假呢，所以到的更早。
    苏黎和他住同一家酒店，苏黎到了之后，程欧去找她，晚上两人一起去逛香港的夜市。
    程欧虽然跟苏黎一样，都是时代备受关注的明星演员，但一点没有明星的端庄范，是比较接地气的一个人。他不拍戏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到处乱走，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在西餐厅、咖啡馆、五星酒店这些精致的地方生活，他喜欢的是老胡同、旧弄堂，夜市里的生活，那些琐碎的平凡的生活。他演戏也是这样，演绎为生活所困的小人物或边缘人物是最精彩最生动的。 
    程欧是懂生活的，他的表演全来源他对生活具体而微的观察。
    跟他在一起，苏黎会觉得自己在生活里，而不是游离在生活外。
    程欧带她走了很远的路去吃云吞面，是一家香港的老店，在白加士街，是那种很小的窄巷，程欧说若是饭点来可能要排队，现在好点。
    店不大，都是小圆桌。程欧之前跟好几个香港导演合作过，一口粤语非常流利，点单时，他就用粤语。苏黎的水平没他高，听得懂，但不会说。
    茶餐厅的老板是一位矮矮胖胖的老伯，上完云吞面之后，转身要走，但想了一下，又折了回来，用夹生的普通话夸赞程欧：“我看过你的戏，你的戏太好了，后生可畏，了不起啊。” 
    程欧连忙把帽子摘了，跟他说谢谢。
    隔壁桌见老板这么说，朝他们看了过来，老板热情的跟隔壁桌介绍道：“大明星啊不得了跟梁朝伟一样。”
    程欧吓了一跳，赶紧说：“没有没有，我是晚辈，晚辈。”
    老板见隔壁桌对自己口中的这个内地梁朝伟一脸茫然的样子，又跟程欧道：“看来你在香港的知名度还不行啊，没关系，这次如果你能拿奖，全香港就都知道了，加油。”
    程欧一副晚辈的谦恭模样：“谢谢叔叔，我会加油的，我会努力。”
    老板这才念念叨叨的走了。
    老板一走，苏黎就模仿老伯打趣他：“程先生，看来你在香港的知名度还是不行啊，要加油哦。”
    程欧冷艳的看着她在那边耍宝，等她耍完了，轻飘飘地呛了她一句：“苏小姐，你才应该加油，我好歹还是有人认识的。”
    苏黎冷哼了一声，不服气道：“香港是你的主场，要是在台湾，我的人气绝对吊打你。”
    程欧拿起筷子，轻飘飘道：“在港言港，你拿过去的荣耀压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苏黎反驳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啊。”她低头看到眼前的云吞面立刻又笑了：“这韭黄切得可真赏心悦目。”
    程欧道：“这家店是香港有名的云吞面店，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味道非常纯正，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苏黎好奇道：“为什么这个云吞要垫在面的下面？”
    程欧道：“可能是为了保鲜？”
    苏黎用筷子把云吞扒出来，用勺子舀了一颗，放进嘴里，品尝了一番，道：“嗯，汁还挺多的，是很鲜，不过鲜而不腻，蛮不错的。”
    吃完云吞面之后，他们去附近的书店逛了逛，但是没买。
    之后看时间还早，就去电影院看电影。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为了怕被人认出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选了一部冷门的小片，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是一部描述香港市井生活的片子，没有大起大落的戏剧冲突，有的只是日常生活的琐碎。演员都是他们不认识的生面孔，但演得特别好，如流水一般自然。
    看完电影，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他站在门外同她说晚安。
    出发去金影奖颁奖典礼之前，两个团队的人在酒店开了赌局，打赌程欧和苏黎到底谁能拿奖。
    苏黎整个团队在叶知秋的强迫下，全拿了一百快压苏黎会拿奖。
    程欧的团队比较民主自由，压谁全凭自己的感觉，于是他的团队就全面倒戈，都压了苏黎，就连程欧的经纪人都不给自己艺人面子，压的是苏黎。叶知秋哈哈哈哈一阵仰天长笑。
    叶知秋笑完，程欧的经纪人表示她一向是毒奶，看着是压苏黎，其实压的就是程欧。
    叶知秋才不管她什么毒奶不毒奶，反正程欧一票都没有。
    程欧也压了苏黎，苏黎没有自恋的也压资金，她压了他。并且他俩是单开的大赌局，谁输了谁就欠两个团队一次欧洲游。
    苏黎那天的着装非常的大胆，是黑色的斜肩裸背长裙，整个裸到腰线以下，只有一根细带子从左肩过来，斜过整个后背，连在右后腰上。且裙子还是高开叉，一直开到大腿上。虽然搭配的是俏丽的短发，但一点都不男孩气，红唇黑裙，又性感又复古。
    背部那大片的雪白肌肤，胸前曲线也被勾勒的十分清晰，完整的S身段。叶知秋做了苏黎这么久的经纪人，什么样的苏黎没见过，但还是被她美到了。真美，越来越美。美而不失力度。
    苏黎、程欧跟《乡村往事》剧组一起走的红毯，这部电影入围的奖项很多，阵容也大，将近十个人的团，苏黎、程欧和导演楼蓝走在最后面。
    走红毯之前，苏黎本来是不紧张的，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她这次拿奖的概率几乎是零。
    2017年金鲸奖最佳女主角的提名，阵容的确很弱，她又占了一个年轻的便宜，所以才拿到的。今年金影奖最佳女主角的候选人，除了她，全是技术流大牛，相比之下，她还太青涩，不敢抱有期待。
    但走上红毯，感受到颁奖典礼的严肃气氛，又看到那么多专业的电影人之后，她忽然开始紧张了。
    金影奖是香港电影的金影奖，自然多是香港电影人的主场，内地的电影人并不多，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样子。
    入场之后，苏黎赫然发现苏世一也在，他在不远处跟几个香港电影人寒暄，没有看到她。
    是了，苏黎想起来了，叶知秋跟她提过，苏世一提名了最佳男配。苏黎想了想，应该是去年他们从北欧回国之后，他去拍的那部《曹操》，是香港导演吴宇的片子，全明星阵容，他在里边演曹操的儿子曹丕。
    《曹操》今年金影奖提了9项，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男主、最佳男配、最佳女配、最佳新演员、最佳摄影、最佳动作设计、最佳美术指导、最佳视效，是除《乡村往事》之外，提名最多的电影。
    最佳男配在颁奖典礼进行了三分之二左右的节点颁。
    《曹操》今年最佳男配入围了两个，一个是曹丕的扮演者，一个是荀彧的扮演者。
    颁奖台的大屏幕上切出5个入围演员的脸。苏黎从他脸上没看出任何紧张的情绪，苏世一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都特别从容，比身经百战的老演员都从容。
    紧张是因为在乎，从容是因为不在乎。就算给苏世一提名最佳男主，他也不会紧张到那里去。因为他对演员这份职业没有野心，只把他当一份工作。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演员做不下去了，他可以随时转行，以他的聪明，做什么都不会差的。
     颁奖嘉宾念出的名字也不是他的，他第一时间微笑然后鼓掌。
    大屏幕单独切出获奖人的脸，他跟其他提名人都消失了。
    苏黎也为获奖人鼓掌。
    颁最佳女主的嘉宾上台之后，苏黎的心开始突突了，等到台上开始播提名候选人的片段时，她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
    程欧握了一下她的拳头，凑过来低声跟她说句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台上已经切出五位候选人的脸了，苏黎看着自己切在屏幕上的脸，出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还在笑，一点都看不出紧张的样子。
    她觉得好奇怪，明明自己都紧张的要喊出来了。
    她有种屏幕上那张脸根本不是自己的错觉。
    有一阵苏黎忽然觉得自己失聪了，她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颁奖嘉宾的嘴一张一翕的。
    会场里爆发出一阵掌声。
    她看到自己的脸在屏幕上消失了，整个屏幕都被另一张脸占据了，于是她知道不是自己，她的意识突然回来了。
    获奖的是香港的一位老演员，今年已是第5次提名了，获奖人喜极而泣，全场的掌声更热烈了，她也为她鼓掌。
    程欧凑到她耳边道：“等会如果获奖的不是我，也请你为我热烈的鼓掌。”
    苏黎小声的回了他一句：“我会为你鼓掌的，但请你控制好自己，不要气得当场昏厥。”
    程欧低低地笑了：“我有经验，放心，绝对不厥过去的。”
    程欧提过金龙奖的最佳新人奖，还提过金鲸的最佳男配、上一年又被提名最佳男主，今年被提金影奖的最佳男主。华语电影的“三金”他被提了个遍，但至今还没拿到一个，所以有些网友就嘲笑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虽然业内都知道他的好，但网友没有专业分辨的能力，所以只认权威奖项，你拿到“三金”奖，就是演技好，拿不到就是不好。
    苏黎上年拿过了一次，已经证明了自己，再拿只是锦上添花，而程欧没拿过，所以这奖对他的意义比苏黎重大的多。苏黎知道这个，也担心这个。
    她有点不敢去想，如果再次落空的话，会对程欧造成多大的打击。苏黎只能把他刚才给自己的那句话，再说给他听：“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程欧对着她笑了笑：“放心，我有心理建设，没那么脆弱。”
    或许这两年新生代真的是颇受眷顾吧，金影奖这次没让程欧落空，当颁奖嘉宾说出他的名字之后，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新生代和前辈的较量中，新生代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楚词、苏黎、程欧。程欧，第三位新生代最佳男/女主角诞生了。
    程欧先拥抱了一下左侧的导演，感谢她的指导和指点，再来拥抱右侧的苏黎。
    苏黎一颗心都松了下来，她低声恭喜他，他拥抱她的时候，亲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道：“谢谢你。”
    苏黎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快上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程欧出去的时候，又依次跟编剧和制片人拥抱了一下，他们恭喜他，他感谢他们。
    他的获奖词也是一通感谢，感谢导演、感谢剧组、感谢投资人、感谢经纪人、感谢所有的工作人员等，他说完上面那一堆之后，最后才说，最后我要感谢一下我的搭档苏小姐，如果没有她的精彩表演，我可能也不会发挥的这么好，谢谢她。
    程欧在上面感谢苏黎时，镜头就给到了苏黎，苏黎听到他叫自己苏小姐，觉得还怪可爱的，就抿嘴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后来被CP粉截成GIF图，四处传播，是那种“我搞的CP终于发糖了”的兴奋和热烈。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获奖者都在后台接受媒体采访，尤其是最佳导演、最佳女主、最佳男主、最佳影片这四项大奖的获奖人。
    最佳导演第三次被楼蓝拿下，最佳影片没给大热的《乡村往事》和《曹操》，而是被一个反映香港本土生态的小成本文艺片《老有所依》拿走，最佳女主也出自《老有所依》。
    今年的四项大奖，有三项都落在香港电影人手中。
    金影奖还是倾向于扶持香港本土电影。
    苏黎有个不负责任的猜想，程欧能突破重围拿下最佳男主，多多少少也因为《乡村往事》是香港的导演和班底。
    从大礼堂出来之后，后台一片混乱，大家忙着祝贺，忙着合影，忙着拥抱，记者们忙着拍照，像菜市场一样热闹。得奖人众星捧月，春风得意。
    程欧是一个心思很重的人，不容易快乐，但今天晚上他是快乐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苏黎能从他的笑容里看出来，他不那么紧巴了。
    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名利真是毒品，它太容易让人快乐了。
    颁奖典礼之前，苏黎拿奖的呼声很高，没有拿到虽在意料之中，但难免失落，所以此前安排的媒体专访，就全部取消了，她先行回了酒店。
    但个别媒体显然不放过她，一直跟到酒店去做访问。
    程欧那边更是疯狂，大批的媒体扛着摄像机堵在酒店大堂和楼梯间，就等程欧下来。
    此时已经深夜11点多了。程欧和苏黎在酒店换好便装后，接下去还要参加《乡村往事》的庆功宴，这下给堵在房间，完全出不去了。
    酒店方和经纪人协调无果，只能发动安保，程欧先在安保的护送下离开先行离开酒店去庆功宴现场。
    程欧离开之后，媒体们基本上都追车去了，苏黎才出发去庆功宴现场。
    所谓的庆功宴，其实就是电影人的狂欢，跟普通人一样，明星们也都是喜欢抱团聚会。
    通常是获奖影片团队一起庆祝或圈内私交好友的聚会，或者投资老板给合作伙伴的聚会。
    今晚开的3场庆功宴，一场是《乡村往事》的庆功宴，一场是《老有所依》的庆功宴，一场是吴宇从影四十年的派对。
    吴宇的这个派对原本是《曹操》的庆功宴，但作为今年的大热门，《曹操》四项大奖一项都没拿到，只拿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最佳服装设计，无功可庆，所以就改成了老朋友相聚的一个派对。
    媒体不允许进入会内的，所以就堵在举办酒会的大厦门口。
    在没有镜头在场的情况下，明星也跟普通人差不多。大家你来我往，觥筹交错。
    程欧和楼蓝显然是众人的焦点。
    程欧应酬完一圈之后，就过来陪苏黎坐着。
    后来白薇见他俩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顶楼的露天餐厅，灯光设计的很私人，有种半明半暗的曼妙。
    白薇是中生代四大花旦之一，在00年代叱咤风云，和很多香港电影人都合作过，14年她拿到金影奖的最佳女主，完成“三金”大满贯。
    这次她是最佳导演的颁奖人，之前跟楼蓝合作过，所以就来了《乡村往事》的庆功酒会。
    白薇拿酒杯跟他俩碰了一下，说他们给内地的演员争脸了。
    三个人坐着聊了一会儿，白薇作为前辈给苏黎了一些事业上的建议。没过一会儿，程欧又被叫走了。
    楼蓝那坐了一堆香港导演，程欧在陪着聊天。过了一会儿，楼蓝从导演中起身，又坐在了白薇和苏黎这边来。
    六月的微风吹在脸上，那真叫一个惬意。
    楼蓝的下一部电影准备改编张爱玲的《第一炉香》，说是看上苏黎和白薇了。
    苏黎的角色是葛薇龙，白薇是梁太太，问她们有没有兴趣？
    白薇这两、三年处于半息影状态，偶尔出来友情客串一下，没有什么正经的作品，她看上去倒是蛮有兴趣的。
    苏黎也有兴趣，但她一连拍了太多这种比较严肃沉重的片子，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吃不消了，她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能力消化掉，所以回答的很含糊。
    楼蓝说不管有没有意向，都先请她俩把19年夏天的档期给她留出来，其他的以后再谈。
    楼蓝早有意拍《第一炉香》了，但是一直找不着人。
    梁太太这个角色的演员还好些，因为中生代女演员的实力都很强，但葛薇龙和乔琪乔这两个角色的年轻演员实在太难找了。
    角色本身就复杂，戏份又吃重，用新人怕新人掌控不了，可新生代又没有特别合适之人。
    楚词的演技倒是好，但是脸不行，不古典。陆清扬的脸倒是绝对合适，但是气质太清冷，没有女主的世俗与娇憨。好在这两年出了一个苏黎，让楼蓝觉得这项目可以重启了。
    白薇问乔琪乔准备用谁，楼蓝说还在找，要找一个能hold住她跟苏黎的年轻男演员，可不轻松。
    白薇说她倒认识一个年轻辈的男演员，可以接触一下。
    楼蓝问是谁，白薇看了一眼苏黎，苏黎会心一笑，道：“薇姐说的是世一吧。”
    乔琪乔这个张爱玲笔下最具有性吸引力的纨绔子弟，把书里所有的女人，人精梁太太，女主葛薇龙，甚至是屋里的两个女仆，全都弄上了床。又因为在家族中不受待见，而自带忧伤，惹人疼惜。
    苏世一跟乔琪乔同样出身大家族，同样不受家庭待见，同样对女人有一手，那种纨绔子弟的风流相很贴。
    楼蓝听苏黎这么一说，道：“是了，刚才在那边聊天，说起《第一炉香》，叙生也推荐了他。”又四处看了一圈：“他今天在吗？”
    白薇道：“来了，颁奖典礼前我还跟他聊天呢，应该在吴宇导演那边。”
    楼蓝显得很高兴：“这倒是挺难得，你们能联系到他么，看他能不能过来一下，让我先跟他聊两句。”
    白薇开玩笑道：“楼导儿，您大概还不知道，世一之前跟苏黎是恋人关系呢。”
    苏世一去《乡村往事》的剧组探过班，但他跟苏黎曾是恋人这事，楼蓝显然是不知情的，白薇这么说了之后，楼蓝愣了一下。不过想想也是，你不能要求一个70多岁的老导演，对年轻人的事也事无巨细的知道。
    楼蓝懂白薇的意思了，她意味深长地道：“电影就只是电影，跟其他的无关。”又问：“苏黎，你觉得呢？”
    苏黎笑了：“导演，我没那么别扭，他是个好演员，如果能跟他合作，我当然很乐意。”
    楼蓝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黎起身去帮楼蓝联系苏世一去了。
    苏世一接到她的电话，似乎有些意外，他玩笑道：“苏小姐，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苏小姐”这个称呼是程欧在获奖致谢时对她的称呼。苏世一这么称呼她，绝对不是假装礼貌，而是察觉出了她跟程欧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来嘲弄她的。
    苏黎未理会他的嘲弄，问：“你能抽出时间过来一趟么，楼蓝导演想见见你。”
    苏世一又是嘲弄地一笑：“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我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苏黎道：“我把地址发给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苏世一的打电话打了进来，他道：“我到了，在地下车库，你出来一下。”
    苏黎道：“在顶楼的餐厅，你直接上来吧。”
    苏世一道：“我有话跟你说，你先下来。”
    苏黎道：“有什么话上来说吧，我这边走不开。”
    苏世一道：“见不到你，我是不会上去的。”
    苏黎耐着性子道：“世一，你搞清楚，你若不来，得罪人的是你，丢角色的也是你，跟我没关系。”
    苏世一反问道：“你觉得我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苏黎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他不在乎。
    苏世一道：“我之所以来，是因为你让我来的。我不在乎得罪什么人，也不在乎丢什么角色，你若是觉得我在说大话，那你可以不信。”
    她信。她信苏世一说得到做得到。
    纵然苏黎知道她不该受苏世一威胁，她也没什么可被他威胁的，但她还是下去了。
    凌晨2点多的地下车库很空，苏黎一出电梯，苏世一的男助理和女助理就看到了她，忙不迭的小跑过来，把她引过去，又给她开了车门，苏黎坐了进去。
    苏世一仰着头闭着眼，双手抱臂，靠在后排的椅靠上，苏黎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位置坐下。两个助理守在车外。
    车内放着Coldplay乐队的《everglow》，是她以前很喜欢的一首歌。歌的第一句是“oh they say people come, say people go.”中文译为：“人言，具有时，散有期。”
    她已经很久不听这首歌了。
    苏黎发现人的听觉是很擅长记忆的。当时听这首歌时，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是快乐还是难过，只要这首歌一响起来，就像拨动了听觉开光的密码一样，当时所有的感觉都会时回到身体里，什么都能记起来。比如，她就记得，他和她第一次听《everglow》，是在挪威乡下。他躺在沙发上，她枕在他腿上，在看《乡村往事》的剧本，她甚至还记得客厅里还窝着一直挪威森林猫，它的眼睛是大杏眼，双眼微微上扬，绿色的眼睛，非常漂亮。
     “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苏黎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哑，她说完这句话，不自然的清了一下嗓子。
    苏世一调整了一下坐姿，但没看她，他看得是车窗外。良久：“你不是说是萧识么，怎么是他？”
    苏黎不自觉地握紧了右手：“这个重要吗？”
    “你觉得不重要吗？”苏世一反问。
    “我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苏黎回答。
    苏世一自嘲地笑了：“有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对着我演戏，你对演戏那么有天赋。”
    苏黎冷笑道：“你什么意思？”
    苏世一道：“或许萧识只是你的幌子，或许你跟程欧早就开始了，早在金鲸奖之前，早在安龙之前，早在我去《乡村往事》探班之前，你们俩就好上了，或许......”
    “苏世一，你有完没完？”苏黎有点生气了。
    苏世一对她的生气不为所动，仍是看着车窗外：“你在跟我交往的同时，还在跟他交往，不是么？”
    苏黎冷笑出声：“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你希望答案是什么呢，你希望我说是，希望你猜得都对？那好，如你所愿，我告诉你是。大学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爱他爱的要命，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可我们错过了。拍《伽蓝传》的时候，我们旧情复燃，打得热火朝天，之后我们一直在秘密交往。你纯属意外，你上赶着要来爱我，我没必要拒绝啊，你要跟我公开，好啊，正好可以掩护我们两个。拍《乡村爱情》的时候，我们两个每天都会做~爱，做到筋疲力尽。金鲸奖那晚，没有安龙，我也会去找他，这种人生大喜的时刻，我只想跟他分享，你算什么东西。我根本不在乎你在剧组有多少情人，我的愤怒和在意全是演出来的，因为我演技好，我就是喜欢耍你，看你被我耍得团团转，我就开心。可后来，我很快就厌倦了你，连耍你都提不起兴趣，当然要跟你分手。”
    他整个身体都绷了起来，他把目光从车窗外移到了她脸上。
    苏黎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问完也不等他回答，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苏世一极快的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去，苏黎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他就是一通乱打。
    苏世一捉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车座上，她狠狠的瞪他，毫不示弱。
    苏世一俯身就要吻她，她躲了两下。他发了狠，把她的两只手牵住，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两腮，狠狠的吻了进去。
    一股暖流流上来，使苏黎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他的粗暴，他的凶狠，都让她战栗，她浑身的神经都在猛烈的颤动。她的手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可挣脱似乎不是为了方便推开她，挣脱是因为想要抱住他。
    他捏着她的下巴，整个人都在抖，他毫不掩饰他眼睛里的凶狠：“程欧他会像我这样吻你吗？”
    她的眼睛真漂亮，她唇上的口红被他吻的凌乱，却更加诱人了。
    她就那么看着他，眼睛里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可他却非常着迷于这种说不清。
    他眼睛里的凶狠渐渐退去，举着她双手的手也松了。
    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他脸颊上有她刚才抠出的伤口，他忽然又亲了下去。
    高跟鞋掉在了车座下面，裙子被挤压出了褶皱，如饥似渴，如狼似虎，体面不要了，矜持也不要了，道德也阻止不了他们，只要这肉的快乐。
    他又把她压下去，狠狠地吻她，狂热的吻她，尽情的吻她，凶狠地想要把她心上的一切都抹掉，只留下他。
    情也好，肉也好，只有她能满足他，只有他能满足她。
    完事之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衫，他从车座下面找到她滚落的高跟鞋，握起她的脚，帮她穿上，她道了一句谢，又朝他要了一张纸，去擦嘴上几乎已经没有了的口红。
    擦干净之后，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见他不动，就说：“楼蓝导演找你，是要跟你谈她新片的事，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你这不是还没转行么，去聊聊也没什么损失。”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苏黎和苏世一一起坐电梯上了顶楼，却不跟他一块进去，说这会儿人应该也走得差不多了，让他自己去找楼蓝导演，她去个洗手间。
    苏世一说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黎冷冷地问：“你知道如果我们两个就这么进去，像什么吗，狗男女。我不像你，我还是有羞耻心的，做了心虚的事，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苏黎有多很莫名其妙的羞耻心，这也是让苏世一觉得有意思的地方，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唯一的一点羞耻心，全都给你了，其他人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的。”
    苏黎冷笑道：“真是我的荣幸。”
    苏世一道：“没事，你不想跟我一块进去就不一起吧，程欧不是在么，我还没恭喜他呢。”
    苏黎最终还是跟他一块进去了。
    露天餐厅很大，视野也好，能将香港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凌晨三点钟的风微有凉意，但也是舒适的，仿佛能把这一身的疲惫全部吹走。
    苏黎和苏世一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护栏旁欣赏香港夜景的程欧。
    餐厅的另一侧，楼蓝和叙立还在聊天，其他就再没有人了。
    苏黎让苏世一自己过去，苏世一却说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跟程欧打声招呼，顺便恭喜他。
    程欧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去。
    苏世一笑着走上前伸出手，道：“如果没记错，这是我们在大理分手之后，第一次见面吧，恭喜。”
    程欧微笑着跟他握手：“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苏世一不动声色：“原本是不怎么好的，不过来了香港之后，突然又觉得好了起来，香港真是块福地。”说到这时，他看了一眼苏黎。
    苏黎知道他在看自己，也知道他话里有话，但她假装不知道，也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程欧道：“是啊，生活是很神奇的，有些事情你以为无路了，谁知下个转角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苏世一笑得更深了：“不过有时候，柳暗花明可能只是山重水复安装的一道门，推开门迈进去，后面还是山重水复没有路。”
    口舌之争，苏黎没见过有几个人争得过苏世一。程欧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苏世一看向苏黎：“你觉得呢？”
    苏黎微微一笑：“我觉得山高水远，天地广阔。”
    一阵风吹过来，一时之间没人接住她这句话。
    苏世一道：“那好，咱们先聊到这儿，我过去跟导演打个招呼。”
    苏黎道：“我们就不过去了，麻烦你替我们跟导演打个招呼，我们先撤了。”
    “你们？”苏世一玩味的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笑得非常暧昧：“好。”
    苏黎和程欧虽是同时间离开的，但并未同行。
    苏黎走的是餐厅内部的直达地下车库的电梯。程欧走的正门，外面几十家媒体扛着摄像头，等了他一晚上，他不能一句招呼都不打。
    程欧回到酒店，已经凌晨四点多了，苏黎早已睡下，他没有去打扰她。但苏黎统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助理叫了起来，她要赶七点的飞机回剧组，剧组在浙江宁波的象山影视城，苏黎下午还要拍摄。
    苏黎被叫醒之后没多久，程欧就过来找她了。
    助理们很有眼色，替她收拾完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程欧问她们最晚几点出发，付好说最晚6点一定要出门，程欧看了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助理们出去之后，程欧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在黑暗中将她抱住，低声道：“我们只有15分钟了。”
    苏黎笑了：“15分钟能做很多事情呢。”
    程欧抱着她晃：“比如呢？”
    苏黎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靠在他胸前：“比如拥抱。”
    程欧又将她抱紧了些：“可是我想亲你。”
    苏黎抬头望着他，他低头就亲了下来。苏黎闭上眼睛，享受他的亲吻。
    程欧是个温柔的恋人，可他那么温柔的吻着她时，苏黎忽然想起了苏世一，想起他问，他也会像我这样吻你吗？
    她突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下。
    程欧有些被她吓到了，他看着她，问：“怎么了？”
    苏黎又赶紧上前抱住他：“楼蓝导演想见他，我只是帮她把人叫过来。”
    程欧笑了：“你们之前是恋人，若是真的有什么，又何苦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会误会的。”
    苏黎苦笑了一声，是啊，她和苏世一何必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
    她道：“你真贴心。”
    在去机场的路上，苏黎回复了江心屿昨晚的微信，昨天晚上凌晨三点多，江心屿发微信说，要来探她的班，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按说江心屿最近不是一直在大山沟里体验角色生活么，怎么突然想起要探她的班了？
    苏黎又想到，江心屿每每来找她，都是因为程欧，估计这次也不例外。
    苏黎不知道江心屿知不知道她和程欧的关系，但不管知道不知道，她都不能见她了，所以果断婉拒了她。
    但苏黎的拒绝并未阻挡住江心屿来探班的脚步。
    在苏黎从香港回到剧组的第三天的晚上，那时苏黎还在拍戏，拍完当下的这条，去看监视器时，常云告诉她，江心屿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象山了，无论多晚，都要让她跟她见一面。
    江心屿这个霸道劲儿。
    不过江心屿比较幸运，天一擦黑，苏黎就收工，倒是没让她久等。
    地方是江心屿选的，在宁波的一个餐厅，从苏黎住的酒店开过去，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餐厅后面的庭院，置着阳伞座椅，四周种着花草树木，是复古的情调，有欧洲花园的既视感，江心屿就坐在最边上的那顶阳伞下。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庭院里的灯光调得很暗，没有其他的客人。
    苏黎坐下之后，厨师就上菜上酒了。
    跟江心屿吃饭一向是这样的，她也不问你想吃什么不吃什么，就全替你点好了。
    红酒启了之后，侍应生为她们倒酒，那厢苏黎的酒才倒好，江心屿酒杯里的酒就没了，侍应生又为她添酒，添完之后，侍应生请她们慢用，然后退下。
    江心屿拿出手机，走到她旁边，贴着她的脸，作亲密状：“趁现在还一团和气，我们先合个影，等会估计会很激烈，不太有机会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苏黎这次非常配合，两人微笑着，作老同学情谊深厚状。拍完之后，又各自拉下脸。
    因为今天的戏份，情感都比较激烈，苏黎入戏有些深，没怎么缓过来，一直也吃不下东西。这会感觉到饿了，拍完照正准备先吃两口先垫巴垫巴，以防等会吵起来，更没心情吃了，结果刚拿起刀叉，江心屿就道：“好了，现在可以讲正事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去拽程欧了？”
    苏黎叹了口气，放下刀叉，问：“你不是在山里么，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江心屿定定的瞧着她：“我想亲口听你说。”
    苏黎道：“你打电话也好，发微信也好，只要你问，我都会回答你的，这么面对面的，只会让大家更尴尬。”
    江心屿身体前倾，瞪着她问：“这么说，你们俩真在一起了？”
    苏黎道：“是。”
    江心屿“蹭”地站起来，动作猛烈的连带着椅子都被弹出了好远。她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啪、啪”两下，左右掴了她两掌。
    江心屿这两巴掌才一打完，还没来得及喘气呢，只听“啪、啪”又两下，苏黎已经把这两巴掌还给了她。
    她打她的左脸右脸，她也打她左脸有脸。
    江心屿这下真怒了，抓住苏黎领口的手狠狠的一推，将她推到了椅子里，然后趁她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的时候，两步跨过去，一把从后面扯着她的头发，被迫让她扬起了脸。
    在受制于人的情况下，苏黎也顾不得体面了，她一把拽住江心屿斜肩衬衫的大领口，使劲一扯，衬衫的扣子噼里啪啦的就崩开了，有的弹起来，还打到了江心屿和她的脸。
    江心屿被扣子弹得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脸往后退了几步，苏黎利用这个空档，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脖颈，将她摁在了餐桌上，食物和酒杯飞出去摔到了地上。
    苏黎用力摁着她，不让她有反手的机会。
    奈何苏黎再有力量，也是女人的力量，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无法压倒性的制服她。
    江心屿反手扯住苏黎的长头发，使劲的把她扯向自己。两人扭曲的几乎快要背贴背了。
    江心屿喘息着道：“以前是苏世一，现在是程欧，贱人，你就喜欢抢我的人。”
    苏黎被她扯着头发，说话极其不舒服，但声音里有扬眉吐气占了上风的自得：“抢？他们心甘情愿的，这也要怨我？”
    江心屿的半边脸被苏黎狠狠的摁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她挣扎了一下，稍微侧起来一点身子，尽量使自己的脸不被压到，咬牙切齿道：“心甘情愿，你也配？”
    苏黎讥诮道：“我不配，难道你配么？”
    江心屿道：“我爱他，为了爱他，我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任你羞辱。”
    爱从江心屿口中说出来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啊，她看上去不像是那种还需要爱情的人，她更像那种不需要任何爱，也不相信任何爱，只爱自己的那种人。
    苏黎愣了一下，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江心屿也松开了拽着的苏黎的头发。
    江心屿的衬衫被苏黎整个的撕开，脸上也有被压出的印子，狼狈不堪，苏黎在她身上再也看不出什么叱咤风云无所畏惧了。
    江心屿道：“我爱他，苏黎，你爱他吗，像我爱他这样爱吗？”见苏黎犹豫不答，又道：“你不爱他，你只是拿他当消遣而已，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请你高抬贵手，放了他。” 
    江心屿今天的这番陈情，已经让苏黎震惊了，她不知道江心屿原来会为了一个人如此委曲求全，如此卑微。
    苏黎不会为了爱一个人，去低三下四的找自己的情敌求饶，永远不会。
    程欧没跟她说过他跟江心屿的事情，就像她也不跟程欧说她跟苏世一之间的事情，很多事情她也是想不通的，她道：“你们之前不是没有机会，可并未在一起，可见你们并不合适，并不是第三个人的原因，你这么来要求我，我不是很懂你的逻辑。”
    江心屿衬衫里边穿着白色的短背心，她将衬衫脱下来，系在腰间。
    她走到苏黎面前，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只要你不拉扯他，我一定让他爱我。”
    苏黎对江心屿的自信不置可否。
    江心屿道：“我跟苏世一是一类人，在一起只是个消遣，生不出其他深刻的感情来。你跟程欧也是，你们太像了，即便有爱也走不到最后，更何况，你根本不爱他。如果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苏世一开始，为什么我跟程欧不行呢？”
    苏黎突然get到了江心屿话里的意思。
    一如经历过14年苏世一对她的伤害之后，她又很快在16年爱上他，纵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原谅了他，可是她的确又爱上了他，比第一次更汹涌更深刻的爱恋。
    自己骨子里喜欢的就是苏世一这一挂的人吧，拥有对生活绝对的主导权，想要的，就去争去抢，不想要的，递到自己眼前，都不会看一眼。
    他得到的都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都是不那么在意的，这样的人，多令人向往啊。
    而她太过于逆来顺受，她和程欧都是逆来顺受的人，他们只敢对世界对生活冷嘲热讽，却又从来不拿出实际行动来，所以一遇到苏世一和江心屿这样行动力爆棚的人，他们立刻就丢盔卸甲，心甘情愿的依附于他们。
    江心屿又道：“如果你爱他，他也爱你，我绝对不破坏你们。如果不是，那请你考虑一下我的话。”
    临走之前，她又转过来身来，问：“你爱的人都爱你；你讨厌的人，可以随便教训；恨你的人也都不敢惹你；导演和广告商们争着抢着要跟你合作，你要什么有什么，这两年，你一定很得意，对不对？”
    并未等苏黎回答，继续道：“我23岁那年，跟你一样，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着实膨胀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名利真是好东西，能让人长久的保持在一种高烧眩晕的状态而不自知，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陈木生已经不再爱我。他是一个体面的绅士，曾经很爱我，但后来不爱了，是我把他的爱作没了。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两、三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已算是幸运，更多的人是一辈子一个都遇不到。苏黎，我一直以为你是内心有深情的人，我也着实羡慕过你的深情和认真，不过现在看来，你着实没比我深情到哪里去。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苏黎，你现在握着一副绝无仅有的好牌，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你别把它打烂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江心屿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中，那些话里的言外之意，让苏黎寝食难安，因为江心屿在说她膨胀了。
    人一旦膨胀，会不知道东西南北，她一直在防止自己膨胀，原来她已经膨胀了是吗？还有，她真的如江心屿所说的那样，根本不爱程欧么？
    苏世一是激情，程欧是稳定。那她需要的是哪种呢？说实在的，她不知道。自从对萧识的判断失误之后，她已没有任何自信可言。
    苏黎怕自己重蹈覆辙，怕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所以总是做错误的选择。
    然而很快，她就不用做选择了，因为6月中旬末尾，也就是参加完金影奖一周之后的某天，闭关拍戏的苏黎再度上了热搜，并且热搜是“双苏车震”。
    是港媒曝出来的一段视频，就是地下车库那段。
    虽然拍摄的媒体距离被拍摄的车有很远的距离，而且角度也不好，但是清晰的拍到了苏黎进入车内，也拍到了苏黎和苏世一一同从车里出来。
    虽然没拍到车内的动静，但神通广大的网友从苏黎进去时的衣服状态和出来时的衣服状态的细小差别上猜测她跟苏世一在车里待了那么久，绝不只说话那么简单。
    苏黎再次见识到了港媒遣词造句的能力。
    跟港媒的“双苏欲｜火焚身在港幽会，车内覆雨翻云震翻香江。”的标题一比，内地的“双苏到港，地下车库激战48小时，疑似复合。”显然要善良很多……
    苏世一和苏黎如此循环往复的分手复合分手复合，网友们显然已经不惊奇了，网友更热衷于分析车震时，他们用的什么姿势，谁上谁下，谁主导谁被动？
    以及苏世一和林玮宁同游日本的事，再度被翻了出来。
    “双苏车震”、“林玮宁日本”、“程欧苏黎”等与之相关的各类人等，全都上了一遍热搜。
    事发之后，苏黎未联系程欧作解释，因为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程欧也未联系她要一个解释。
    苏黎突然想起14年她跟苏世一约炮被曝光之后，苏世一没有联系她，她也没联系苏世一的事情来。
    现在的她，就如同过去的苏世一，而过去的她就是现在的程欧。
    那时候苏世一是情感上的施害者，她是受害者。而如今，她是施害者，程欧是受害者。
    苏黎把那时候感受到的耻辱，全都加诸到了程欧身上。
    程欧一定特别恨她吧，像当年她恨苏世一一样。
    苏黎觉得自己真是面目可憎。
    江心屿发微信把她奚落了一番：“姐姐，脚踏两只船？可真够牛逼的。”
    苏黎没理她。
    7月中旬，苏黎从剧组请假，去参加《乡村往事》在首都戏剧学院举办的试映会，参加试映会的大多都是戏剧学院的老师、领导和学生。
    《乡村往事》这样的文艺片，走的是口碑带动票房的路线，第一批观众自然要找比较专业的。
    苏黎从机场赶到戏剧学院时，电影已经放了一半了，她匆匆去后台休息室化妆换衣服，紧赶慢赶，在电影放映完之前，完成了今天的造型，然后去参加映后的交流会。
    主办方特地邀请了程欧和苏黎学生时代的表演课老师来参加试映会，并且特地让她老人家点评了一下两位得意门生的表演。
    祁老师依然是老样子，没有因为这两位门生事业有成，就可劲的夸，而是十分中肯的点评了他俩的优点和不足，并寄语他们，不要满足于眼前的成就，要静下心来磨练演技，他们距离成为伟大的演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试映会之后，好久不回学校的苏黎和程欧，陪领导和老师们吃了顿饭。
    席间，祁老师再次强调他们不要满足于眼前的成就，要对外界的追捧保持平常心，让他们不要满足于做一个明星，而是要做一个演员。
    对于现在的演艺圈来说，程欧和她都是拿过“三金”最佳的人，是当之无愧的好演员，但在这些专业老师的眼里，他们身上仍是明星成分多于演员成分。
    祁老师对他们的要求，不只是成为一个尚且的演员，而是希望他们成为一个好演员，一个伟大的演员。
    吃完饭送了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离开之后，天空下起了小雨，程欧在饭店门前同她告别，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样。
    苏黎看着他走到车门口，她知道他若是上了车，关上门，她就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可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他们见一面都这么难，她追了过去，叫住他。
    程欧停下来，转身看着她。
    此时距离金影奖的颁奖典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未见，他好像一点没变，变得是她。
    苏黎隔着一片朦朦雨雾看向他：“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我吗？”
    程欧轻轻一笑：“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苏黎有些不懂他：“怎么会没有想问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跟他是怎么一回事么？”
    程欧道：“黎黎，你找到我的时候是说，我们试一下，看看错过的人生有没有重新来过的可能，现在事实证明，错过就是错过，人生毕竟不是电影，不能随意的编辑重组。你不必觉得伤害了我，我原本就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大可能有结果的，只是贪心罢了，我也知道你试着爱我了，只是没有爱上而已，这不怪你。”顿了一下：“我也不怪自己，只怪时机不对而已。”
    苏黎听到他说“时机”二字，又想到大学那次，心里忽然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
    程欧见她哭了，声音就又放轻了一点：“我这一生中，有三个重要的女人。第一个是我的养母，她把我从路边捡起来，养活了我，这是养育之恩，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第二个是祁老师，那年她来南京开会，在酒店门口看到我，她让我来北京，让我考戏剧学院，她改变了我的命运，是我的恩师，我这一生都会敬重她；你是第三个。当年戏剧学院虽然破例收了我，但在表演系那群天子骄子中间，我又自卑又无助，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让我拥有了最初的自信，让我觉得自己也是与众不同的，否则那样漂亮又娇憨的女孩子，放着那多人不喜欢，为何独独喜欢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虽然后来我逃开了，但你赋予我的人生意义却永远留在了身体里。我后来对你的喜欢，也多来源于此，我喜欢的并不是眼前站着的这个苏黎，而是记忆中那个娇憨的，像太阳一样照亮了我人生的小姑娘。”
    细雨打湿了发丝，打湿了妆容，打湿了衣衫，她脸上全是蓬蓬雨珠。
    他伸手为她擦了一下额头，像个没有受过伤害的温柔青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期待的并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但还是想试，现在失败了，我有承受这个结果的能力。而且，这次实验并不是没有意义，它打破了你对我的魔咒，我或许真的可以往前走了，去找第四个对我重要的人。”
    话全让他一个人说完了，苏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欧道：“如果你还是过意不去，我建议你这么想，大学的时候程欧伤了我一次，现在我还给了他一次，扯平了。”
    他关上车门，车开走了。
    苏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她伸手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确在哭。她有奇怪，他一点都不怪她，她为何要哭。可她就是停不下来，像失控了似的。
    常云这才撑了伞走过来，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阿黎，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我们走吧。”
    						第90章 尾章
    7月23日，《乡村往事》在北京举行首映礼，导演楼蓝率领众主创出席。
    那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首映礼。
    除了电影主创和投资方的领导之外，主办方还邀请了一大波嘉宾前来助阵。
    有知名导演姚湛、叙立、何彦，有明星演员萧识、白薇、曾为君、江心屿、苏世一、何乐为、林非，还有一波业内知名的影评人等。
    何乐为、林非、何彦是苏黎用人情叫来助阵的，至于苏世一和江心屿……和她是没关系的。
    苏世一可能是楼蓝叫来的，至于江心屿或许是程欧叫来的，又或许不是。
    大约是为了不喧宾夺主，嘉宾们几乎都是便装淡妆而来。
    首映礼是在电影院的IMAX巨幕厅举行的，先观影，后举行发布会。
    看完电影之后，主持人挨个请到场的嘉宾进行点评。
    苏世一在台下坐着，被主持人cue，站起来发言，统共不到两分钟的发言，他却让全场发笑了两次。
    无论什么场合，他都能游刃有余。
    发布会最后，有大合照环节，拍完大合照，活动就结束了。活动结束后，苏黎和程欧走下台，挨个去跟熟人们打招呼，感谢大家的捧场，并相约有时间一块出来吃饭。
    助理过来提醒她，说要去赶飞机了，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苏黎正准备跟助理离开去机场，远远的就看见江心屿在冲自己打招呼，苏黎只好停了下来。
    江心屿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苏黎，你可越来越没礼貌了，老同学来给你捧场，你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苏黎微笑道：“你给我捧场？开什么玩笑。”
    江心屿道：“你看你，我说是给你捧场的，你顺着接住不就完了吗，老这么较真多没意思。”
    苏黎看着她，江心屿受不了她这样的质问，就转身看向了另一处，道：“你看他们两个多么和谐。”
    苏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苏世一和程欧正坐在影厅第一排的位置在说话。
    苏世一接收到江心屿和苏黎的目光之后，朝她俩点了点头，然后同程欧说了句，两人就一块站起来向她俩走了过来。
    苏世一嘴角噙着一丝笑道：“刚才我还说呢，看完电影，我对两位又多了一些新的认识，电影很深刻，表演更深刻，能看到这样的表演，真是我们的荣幸。”
    苏世一若是做起表面功夫，那真是无人能敌。苏黎会心一笑：“你们能来，也是我们的荣幸。”
    江心屿顺着这话，礼节性的拥抱了一下苏黎：“亲爱的，你又美出了新高度。”
    能从江心屿嘴里听到如此真诚的赞美，苏黎先是一怔，接着微笑致谢。
    江心屿又去拥抱程欧：“这位也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程欧回应了她的拥抱，并致了谢。 
    不知道为什么，四个人突然都矜持了起来，气氛也矜持了起来。
    苏世一看着苏黎，话却是给三个人的：“仔细想一想，我们四个人还挺有缘分的，应该是第一次聚这么齐，要不要合张影留念一下？”
    合影是助理们帮忙拍的。
    两个女明星站在中间，两个男明星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大家都微微笑着。
    那是他们四个第一次同框，也是最后一次。
    都是风华绝代的人物。
    在很多年之后，大家回顾四个人曾经的辉煌，扒出这张合照，还会感叹，那时候真好。
    他们四个人的黄金时代，至少是颜值的黄金时代。
    拍完合照之后，程欧说他接下来还有别的行程，先告辞了。
    苏黎本意是接着程欧的话，顺便告辞，但江心屿没给苏黎机会，而是先她一步告辞了。
    他们两个走了，只剩下她跟苏世一两个人的时候，苏黎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矜持了。
    她跟苏世一太熟了，熟到他们之间根本就没必要矜持的地步。
    而今天的矜持有点像四年前他们初相识时，是那种由不熟悉而引发的尴尬和暧昧。
    想一想也是，距离他们分手，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在这大半年中，除了六月份金影奖时的意外，他们再无其他联系。
    歌词里唱的，来年最陌生的，总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他们现在应该也算是这样吧。
    苏黎一直目送着那两人的离去，并未看苏世一，但她知道苏世一的目光在自己脸上。
    她收回目光，没话找话道：“许久未见，怎么样，最近好吗？”
    熟络又客套。
    苏世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依然觉得她很有趣：“挺好的，你呢？”
    苏黎点了点头：“我也挺好的。”
    苏世一仍是那么似笑非笑：“原来我们两个离开对方，也都能挺好的。”
    苏黎没有接这个危险的话题，而是道：“我要赶飞机回剧组，得先走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苏黎正要转身，苏世一低声叫了她的名字：“苏黎。”
    低低的，轻轻的，像拂过心尖的春风，让人心颤。
    苏黎顿住了步子。
    苏世一从后面凑到她耳旁：“我跟她分手了。”
    他的呼吸拂在她耳廓上，痒痒的，苏黎微偏了一点头，尽量跟他保持一点距离，他却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几乎是在抱着她，凑得更近了：“你呢？”
    苏世一又开始引诱她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引诱她。
    苏黎知道自己一向对他所带来的诱惑没什么抵抗力。他明明只是握着她的肩膀，她却觉得他正在脱她的衣服。
    她攥紧手心，低声道：“放开我。”
    苏世一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到了自己眼前。
    发布会虽然已经结束了，观众和嘉宾基本上也散了，但场内还有许多工作人员。
    苏世一和苏黎的工作人员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主儿又在搞什么，但已开始给他们清场了。
    发布会的工作人员和影厅的工作人员早在一旁窃窃私语了，这时候被撵出影厅，还有些不情愿。但不情愿归不情愿，他们还是被撵了出去。
    苏世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分手之后，我试着去爱别人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好好的去爱别人了。我找了一个优秀的人，她那么好，我想我一定能好好的爱她，我想我并不是非你不可。可她却说我不爱她，她说她见过我爱别人时的目光，她没有感受到那样的目光，所以她跟我分手了。她说的对，我试着去爱了，可我没有爱上。绕了一圈，原来我还真是非你不可。”顿了顿，“苏黎，你把我甩了，然后我还非你不可，我现在又在低三下四的求你，有没有让你解气？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解气，那你告诉我，你对我的惩罚和报复还要持续多久，你才肯低下头来继续爱我？”
    苏黎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在惩罚和报复他，但他这么一说，苏黎又觉得自己的确在惩罚和报复。
    他的唇贴在她耳廓上，声音又低又沉：“我做错了事，你也惩罚过了，现在我们两个又平等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句话真像一句魔咒。
    苏黎本来不知道，可他这么一说，苏黎忽然意识到，她或许一直在等这句话。
    她对他，始终是又爱又恨。
    纵然她曾经试图让自己不爱，可最后拐回来，还是爱他。
    苏黎的手搭在他肩上，她侧了一点脸，把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世一，你真的爱我吗？”
    苏世一道：“我爱你。”
    苏黎道：“你爱我什么？”
    他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似乎很享受这安静的时刻，他轻声道：“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是个十足的混蛋，甚至可以说得上卑劣，卑劣又无耻，连自己都讨厌自己。遇到你之后，我发现自己其实可以不用那么坏，你让我不那么讨厌自己，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好人，你让我想要一直变好。”
    苏黎的唇擦着他的侧脸，停在他耳侧，声音很细，很小，但她说的每个字，都钻进了他耳中，她说：“世一，我也爱你。”
    这是苏黎第一次说爱他，可苏世一却一点都不惊奇，好像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千万遍了似的。
    他的唇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去，低声道：“我早就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离不开我。”
    苏世一的话音刚落，就忽然觉得脖颈上一痛。
    那是她的牙齿。
    她俯下去，狠狠的咬了一下。
    苏世一猛地将她抱紧了。
    她的牙齿之后，接下来是她的舌头，她像个小动物一样，在舔舐他的伤口，像是要为他疗伤，纵然那伤口是她咬出来的。
    苏世一低头就要吻她，她却偏了一下，他只吻到了她的脸颊。
    他还要去吻，她仍是不给吻。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眼睛里有灼灼火焰，偏偏神情冷漠：“我要走了，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他撒起娇来：“那我跟你一起走。”
    苏黎一脸冷静的看着他撒娇：“你不要工作了？”
    这么缠绵的时刻，她竟然一脸冷静，真像无人能征服的冰川。
    但苏世一无比迷恋她缠情入骨时的冷漠。
    表情冷漠，身体火热。
    他俯身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都哑了：“八个月了，苏黎，你是不是根本都没想过我，所以才把欲擒故纵玩得这么溜，但凡你有一点点想过我，你还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嗯？”
    苏黎完全没有被他的情话攻略到，但他这么说了之后，为表示自己不是在欲擒故纵，她就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表示安抚。
    亲完之后，苏黎就准备撤了，苏世一箍住她的腰，摁住她，吻住了。
    那熟悉的滋味，牵连着她眼底有了泪意。
    她紧紧的环住了他的颈。
    享用我吧，就现在，人生如此飘忽不定，而我们如果注定相爱，那就不要再蹉跎。
    over  over  over  over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终于写完了！！！
    这文写得真的好心累，累到构思下本的时候，都觉得没写头了，不过还好完了。
    最初想写娱乐圈文，是因为自己的职业跟这个多少有些关系，看得多了之后，会对这个圈子的生态感到好奇，也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我试图用自己的社会经验和逻辑去解释一些我想不通的东西，结果最后发现也没啥可解释的，就是生活而已，就是选择不同而已。
    至于小说里的人物，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暗黑的一面，但也都有自己高贵的地方。不能只看一件事就否定这个人，也不能只看一件事就肯定一个人。人都是复杂的，再简单的人，他都是个幽深复杂的大海。网络文学也是文学，文学的动人之处还是在于探究这些复杂。但因为阅历还很浅，探得不深，可能也会有失偏颇，承蒙大家不弃！！！
    虽然它有很多不足，但还是希望大家看完之后，会有那么一点收获，那怕只有一句话，都好。希望不会让大家觉得看它是浪费时间。
    最后感谢大家追文，没大家的追文，写不写得下去都是个问题。如果大家有什么建议和感想，也可以留言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看的！书评也是拓展视野和积累灵感的来源之一，再次鞠躬感谢大家的陪伴！
    最后继续打广告。下本可能写古言了。名字暂定《一朝被君耍》。
    架空的乱世，类似春秋战国那样的乱世。
    礼乐崩坏的年代，盛产妖娆的爱情。我想写这样的一个故事。
    但应该不会那么严肃和苦大仇深，希望它轻松一点活泼一点，在妖娆中开出甜蜜的欢愉的花朵来。
    如果大家觉得可以期待一下，那请收藏，如果觉得不对自己的调调，那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第91章 后记
    《乡村往事》的发布会之后，苏世一果真跟着苏黎回了象山的剧组。
    她去拍戏的时候，他就待在酒店，一个人窝在沙发里。
    她凌晨收工回来，看到他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夜深人静，她一个人坐在旁边看了很久，然后忽然就哭了。
    其实想要的，这么简单，可他们来来回回的折腾了这么久。
    她跪在沙发下，低头吻了吻他，他伸出手臂，将她揽住。
    她就趴在他胸口。
    他说，苏黎，你肯定不相信我，但是我刚才想，要是现在能跟你一起死掉就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现在，我不想再让它更好了，我也不想让它更坏，我不想要有改变，我想死亡可能是唯一保留住现在的办法。
    她没有说话。
    他说，幸福的时候，总是特别害怕自己留不住幸福。因为人是无法跟时间对抗的。他怕她将来有一天不爱他了，怕她将来有一天不那么爱他了。他也怕自己将来渐渐的就不爱了。要是她不爱他了，或者他不爱她了，那可怎么办呢？要是一觉醒来，他们都能变成老人就好了。一梦到老。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他说得越多，她哭得越厉害。
    他又把她弄哭了呢。他的爱人。
    他从来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他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
    以前他说得很多话，她相信的同时，也总是不相信。不是相信他，而是不相信自己。因为她知道，他们两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安分的人。
    以前，她总是怕自己太幸福，就失去了对痛苦的感知，就失去了对表演的渴望，她时刻警惕自己要保有身为演员的孤独，为此她愿意放弃一切幸福。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朽的，但表演是永恒的，她要抓住这唯一的永恒。
    可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她却突然有了许多要皈依的念头。
    她不要折腾了。她要躺下来，做一个庸俗的人，一个庸俗而快乐的人，而不是一个痛苦但非凡的演员。
    她想立刻变得浅薄起来。
    她搂紧他，眼泪流进他心口，说，那我们一起殉情吧。
    他笑了。笑容纯洁，像个孩子。他说，苏黎，让我看看你的脸，我想看看你的脸。
    所有人都无法想象，那样两个眼花缭乱的人，是怎么突然皈依了，所有艳闻都戛然而止。
    但外面那个花花世界，的确暂时与他们无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点小尾巴。